有信在身,她心里踏实多了。
她没有想到,那封信,岑岩柱始终没有打开来看。
他们一行人来到大美村,还在村口,就听见一个小孩子在骂:“哎哟哟,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去找你姐呀,你姐有钱。她不要脸,在外面挣的钱多。”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带着稚气的男孩子的声音狂暴地吼。
“不许你们污蔑我姐,你们再敢说她坏话,我打死你们。”
“我们可没有乱说,你姐的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啊。”
一阵大笑声爆发开来。
伴随着笑声,还有打斗的声音。
她顿时变了脸色,她喃喃地说:“岑风。”
拔腿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她听出来了,那个为自己辩解的男孩子的声音正是弟弟岑风的。过了几年,他的声音成熟了一些,但还能辨认出来。
勒松和蓝晓见她跑进村子,知道情况不妙,也紧跟在她身后,跑了过去。
她绕过几个草垛,见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围着一个同龄的男孩子,双方正在厮打。
被围在当中的,正是岑风。
岑风就象一头发狂的豹子,左突右撞,手打脚踢,几个男生竟制不住他。
不过,他到底人单势薄,眼看就落入了下风。
她大声喊道:“不许打,都给我住手。”
因为愤怒,她的声音尤其的洪亮,顿时把在场的人都给镇住了。
几个打架的男孩子同时停下了手,望向这边。
看见她,再看见她身后的勒松和蓝晓,几个同岑风打架的男孩子愣了一会,拔腿就跑。
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同外面的接触少,见到城里人,本能地就有些怯生。
岑风稳稳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走上前,伸手想替岑风擦擦脸,却被他一侧头避开了。
“小风,对不起,都是姐害了你。你别听他们胡说,姐是清白的。”
岑风看了她一会,冷冰冰的语气说:“你回来干嘛?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回来打扰我们。”
岑风的态度,狠狠地刺伤了她。当然,她不怪他,从刚才的事她就可以看出来,岑风每天都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这些人,不但在背后嚼舌根,还要因此欺负岑风。
她只感到歉疚。
“小风,姐这次回来,就是想澄清自己的。你看,我还带了我的老师和朋友过来,这次他们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他们才不会相信你。你只会越描越黑。你走吧,趁着没有多少人看见你,你赶紧走吧。你走了,我们还可以过几天消停日子。你都不知道,你那次回来过一次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在议论我们。现在好不容易议论得少点了,你又来。”
她坚持说:“如果我不解释清楚,他们会永远误会下去。你想这样生活一辈子吗?”
岑风突然就变得暴躁起来。
他直着脖子说:“你解释,你解释有用吗?谁知道你在外面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岑风说完,不再理会她,扭过头就跑,一眨眼的工夫便跑得不见影了。
她愣在原地。
岑风最后的那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相信自己,没有比这个更让她伤心的了。
蓝晓上前来,轻轻挽住她,说:“妮子姐,你别难过,等他知道真相就好了。”
“是啊妮子,”勒松也说,“走吧,我们这就去你家,早点让误会得到澄清。”
☆、145。第145章 她能成功洗清自己吗
她抹掉淌在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没错,我们这就去我家。”
他们一行三人到达岑家的时候,岑家在白天向来敞开的大门紧紧闭着,显然是岑风回来通过风报过信了。
岑妮拍着门叫:“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
院内一点声音也没有,透过门缝她却闻到了浓浓的烟味,熟悉的父亲的烟味。
父亲好抽几口烟,他每年都会种一小块地的烟叶,以供他一年的需要。
她知道的,家里有人,他们就在家里,只是他们不想让她进去。
她隔着门说:“爸,妈,我今天回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喜讯,我考上大学了,我现在是医学院的大学生了。”
她没有说自己是研究生,比大学生还高上一等的研究生,山里人不懂。
大学他们倒是懂的,能够进入大学学府,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崇高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果然,她说了这几句话之后,院子里面传来了岑岩柱的声音。
“你?你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大学是你能考上的吗?”
声音充满了怀疑,但好歹他说话了,没有象刚才那样不理她。
但她对他说的话却很不服气,忍不住说:为什么不能呢?别人能考上,我也能。爸,今天我的老师和同学也来了,他们可以替我证明。爸,请你开开门。”
院内的岑岩柱闷声不响,周围却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村里的人又聚到了她家门前,就象上次一样。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震惊,还有敬意和钦佩之色,而曾经出现在他们眼中的轻蔑和讥嘲淡了许多,几乎看不见了。
她的心踏实了不少,果然,能进入大学学府是替自己澄清,给自己镀层金的最好方法。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只希望家里人以后能在村子里抬起头来,能够原谅她,重归于好。
院内却静悄悄的,岑岩柱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如果连这次都不能说服父亲,她还能有什么法子说服他呢?
就在她紧张得无法再等下去,想再次请求父亲的时候,院子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岑岩柱站在她面前。
几年不见,父亲明显地变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更密更深了,头上添了不少白发。
父亲的年龄并不大,四十来岁,正是壮年时期,按理说不应该老得这样快。
她知道,这几年父亲因为她的原因,一定承受了许多心理的压力。
她真是个不孝女儿。
“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师勒老师,医学院的教授。这一位是我的小师妹蓝晓。”
然后又转向两位同伴,说:“勒老师,蓝晓,这就是我爸。”
“岑爸爸,你好。”
勒松向岑岩柱伸出一只手,要跟他握手。
岑岩柱却连手指头也没有动一下,不知是不愿跟勒松握手,还是不懂他此举的用意。
她感到抱歉,想提醒父亲。勒松却自若地笑了笑,缩回了手。
“岑爸爸,我是妮子的老师,这次是特意来拜访镇上的吴医生,向他请教民间的医学。听妮子说村里的人对她有点误会,所以同她一道来说明一下情况。”
勒松儒雅斯文,眼睛上架着一幅眼镜,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样子。
他这样说,村里人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层敬畏。
这可是城里大学来的老师啊,是很有学问的学者,很了不起的。
村里人别的不崇拜,最尊敬的就是有文化的人。
岑岩柱闷声说:“你想说什么?”
勒松初步取得了成功,镇住了场子,微笑着继续解释。
“岑爸爸,妮子很聪明很刻苦,学习很好,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她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救死扶伤,受人尊敬。岑爸爸,谢谢你培养出这样出色的一个女儿。”
他知道村里人的观念,所以略去了岑妮工作方面的身份,故意把她说成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
不过呢,他也不算是说谎,因为以岑妮的表现,她将来想成为一个医生并非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就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是当一名医生还是继续在商业领域发展。
这回连岑岩柱也抬起了眼睛,难得地仔细打量站在面前的女儿。
她谦逊地说:“勒老师过奖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学好的,争取将来能够多帮助一些病人。爸,什么时候我接你和妈还有小风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们医学院。嗯,说不定,还能看到我和勒老师替病人看病。”
岑岩柱没有吭声,眼眶却变得有些湿润。
她知道,父亲总算是相信了她。大概,他可以原谅她了。
蓝晓见状,紧跟着说:“妮子姐太谦虚了。勒老师说得对,她可厉害了,懂得好多东西。她还经常指点我呢。”
围观的村里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回,他们说话的声音没有上次那么大,他们的确是在悄悄议论,而不是故意说给她听。
他们的声音虽小,但她仍是听见了。
“原来,妮子考上大学了,真了不起。她是我们这几座村子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呢。”
“那就是说,我们以前真的误会她了。这孩子,我早就说过她是念书的料。”
“连老师都来给她求情了,可见她的成绩一定很好,在学校一定很受老师的重视。”
“可不是吗,妮子就是跟别的女孩不同,她坚持走正道,不错。”
岑岩柱应该也听到了这些谈论,他一直紧绷着的脸渐渐变得缓和了。
站在院内,一直没敢出声的罗玉珠知道时机来了,连忙上前,推推岑岩柱说:“她爸,妮子这回是真的替咱们岑家争了光了。老师在门外站半天了,还不赶快请老师进屋坐坐。”
“哦对,老师,请屋里坐吧。”岑岩柱终于松了口。
岑妮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146。第146章 唇枪舌战
经过了这几年的努力,她终于得到家人的谅解了吗?
终于不用再让家人替她背负着精神上的沉重的枷锁了吗?
可是,就在勒松刚要跨进岑家的院子时,突然传来一个仓促的声音。
“等等,大家别上当了,这个人不见得是妮子的老师。”
岑妮回头一看,见村长正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刚才那句话正是他说的。
象这种封闭的小村子,村长在众人心目中的威望可想而知。他提出这样的质疑,无异于投入一颗重磅炸弹。
人群骚动了一下,突然安静下来。
岑家内外雅雀无声,个个又惊又疑地看着正朝岑家大门口走来的村长。
勒松也停住了脚步,望了望村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岑妮。
岑妮顾不得跟勒松解释,她忍着内心的愤怒,目光紧盯着村长,等他走近了,尽可能地用冷静的语气问:“村长,为什么这样说?”
村长站在离岑妮几步远的地方,被她的目光逼视着,竟显得有些不自在。
他掉开目光,朝围观的人群扫视了一圈,缓缓地开了口。他的表情严肃,象是在回答岑妮的话,又象是在向周围的人解释。
“我们都知道,妮子只读了初中,山村的初中水平肯定没法跟城里比。不然这么多年,我们这十里八乡怎么没有一个人考上大学?大家还记得吧,妮子上次回来说她在城里打工。大家想想,专门在学校上学的人都考不上大学,她一边打着工,一边自学,这样能考上吗?”
围观的人群中便有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
岑妮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争辩说:“村长,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猜测未必是事实。”
周围便有人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象是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
村长不看岑妮,望着一旁说:“不是事实?那你也拿出点事实来证明啊。你说这个人是你的老师就是了?”
“怎么不是了?”蓝晓性子比较急,冲口说,“妮子姐才不会撒谎,我们老师哪点不象老师了?哼,妮子姐可厉害了,她又聪明又刻苦,怎么就考不上了?告诉你们,人家自学就把大学毕业证拿到了,现在上的是研究生,哼,说出来吓死你们。”
她大概是被村长的无理取闹气坏了,忘了岑妮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大学生,而不说自己是研究生。
勒松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补救:“村长,妮子的确是我的学生。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工作单位和职务。”
勒松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村长。
他反应虽快,但蓝晓那些话已经被村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不禁引起一阵大哗。
“研,研什么,研究生?这是什么玩艺?”
“自学就把大学读毕业了?这怎么可能?大学又不是儿戏。”
村长及时抓住了蓝晓的话柄,不接勒松的名片,高声说:“你说妮子不撒谎?那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大学生,而不说她是那个什么研究生?这不就是撒谎吗?”
“是啊,”当即有人附和,“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蓝晓急了,争辩道:“她是怕你们不相信,怕你们不懂研究生是什么。”
村长冷笑着说:“怕我们不相信,所以把你们两个一起拉过来帮忙圆谎,是吧?谁知道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演戏倒是演得很象啊。”
岑妮暗暗叫苦,村里人本来就对她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如此一来,她说的话恐怕再没有会相信了。
勒松冷静地说:“村长,你不是要证据吗?我这儿有证据。”
他执着地将名片递给村长。
村长一直没有正眼瞧一眼勒松,见他逼得紧,周围又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去。
只扫了一眼,就举着名片说:“就这玩艺?谁知道是不是假的。这谁都能印吧?”
“名片上面有电话号码,你可以打电话去调查。”勒松提醒村长。
他年龄比较大一点,经历过的事情多,又不象岑妮那样是当事人,所以相对冷静一些。
周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电话是什么?”
“我听山那边有个去打过工的亲戚说,那是城里人用来通话的东西。这么大这么长,这边一说,那头的人隔着再远都能听见。”
“隔着两座山也能听见?”
“那当然。别说两座山,隔着五座山都能听见呢。”
“真的?好神奇啊。”
村长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着,憋了好一会才说:“什么电话号码,你是欺负我们这儿没有电话是吧?”
勒松也被他惹得火了,马上从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