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婢女解开她的长发,红木梳子划过光滑的青丝,那婢女的手似乎是有灵气般,不过片刻,便扎起远山髻。步摇垂在两鬓,摇曳生姿,白玉耳坠更衬得她耳珠圆润。青黛娥眉,眉心一点朱砂,朱唇娇艳欲滴。
锦苏千羽裙上身,众女不由得惊叹,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红衣姑娘也比不得她,却原来世间真正美丽的一直都另有其人。
梅娘推门而进,“客人们都在催呢……”梅娘看到苏玉瑾,满意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走吧!”苏玉瑾穿过婢女,随手拿起桌上的面纱,轻轻戴上。她相信,惊鸿一舞,必将名动京城。叶昕洛又是否会注意到她?亦或者是来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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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惊鸿一舞
苏玉瑾站在二楼,看着她即将站上去的台子。红木地板上倒映出她白色的影子。今日,苏家灭门,今日,身为苏家遗孤的她却要在这个台子上纵情歌舞。这还真是天大的讽刺啊!然而……她却不得不这样去做。明明知道,这样是错的。明明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冥冥之中却自有天来定。
梅娘拖着曳地的长裙走上台子,她抬眸看了一眼苏玉瑾,然后娇媚一笑,“各位贵客们,今日我天香楼新进一位绝色美人……”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蠢蠢欲动,倒是有个大胆的开口问道,“难不成比红衣还要美?”
“美不美,你们一看便知……”然后,梅娘快步离开台子。一条白色的流云锦从空中落下,众人纷纷向二楼望去。苏玉瑾深吸一口气,伸手便抓住那条流云锦,白色裙袂轻轻扬起,青丝上的步摇摇曳生辉,她感到手心一阵炽热,沿着那条流云锦便滑了下去。长裙飞扬在空中,飘起令人惊艳的弧度。脚尖点在地上,她原地旋转,流云锦顺势便落到她手中。她将流云锦抛到半空中,双臂展开,仍不停的旋转……丝竹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讶了,红衣原本在房里换衣,听到这熟悉的丝竹声,微微错愕,“惊鸿舞……”是谁在跳惊鸿舞……只怕又是不得其精髓的舞者。
“玲玉,你且去看一下,是何人在跳惊鸿舞?”她转身对着一旁的青衣女子说道。被唤作玲玉的女子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不多时,便进来了,“是方才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
红衣想起那张精美绝伦的面庞,然后便感到一种压迫感。她摘下手掌青玉的镯子,“我们去看看。”
惊鸿舞之最高境界,便是将惊鸿之姿和惊鸿之惊结合在一起,原本嘻嘻笑闹的飞鸿在遭逢来自身外的惊吓之时,做出本能的反应来摆脱这种惊吓的束缚,而舞者就是要舞出这样的本能。
那才是真正的惊鸿。舞起之时,这世间的所有一切在那片飞扬的雪白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变得暗淡无光。苏玉瑾正逢变故,能跳出这样的惊鸿,梅娘本在预料之中。但是出乎意料的便是,她的惊鸿似乎是有了人的灵魂。
她飞起脚步,凌乱的舞步使得她将惊鸿的绝望表现的淋漓尽致。她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只是一刻,她的面纱轻轻掉下来……她惊呼一声,然后丝竹戛然而止,她转身,匆匆的掩进黑暗之中,徒留台下众人片刻的失神。
梅娘适时上台,“这位便是我们天香楼的花魁……锦娘!”
“开个价吧!梅娘……”有猴急的人立马在台下吆喝起来。然后众人开始起哄,“对啊,开个价吧!”
“各位,锦娘可与梅娘有约在前,只卖唱陪酒,绝不接客!”梅娘话音一落,台下唏嘘一阵,“敢情又和红衣姑娘一样……你们天香楼也太不厚道了吧!”
“锦娘本是大家闺秀,若非家道没落,怎会堕入风尘!我苦苦相劝,锦娘才愿意抛头露面……否则,诸位以为会见到今天这样的绝色吗?”梅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然擅长伪装……再者红衣出身贫寒,青楼里来了个大家闺秀,即使是没落,那也是凤凰,也终归比山鸡好。
底下又是一阵喧哗……梅娘走下台子,又有一群舞姬上台,然后仍是一些纸醉金迷。
苏玉瑾走到二楼厢房门前的时候,身穿黑衣的男子打开了门,苏玉瑾下意识的转过身,那男子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苏玉瑾知道那是达官贵族的侍卫对主子所行的礼,“苏姑娘,我家小王爷有请!”
“又是摄政王府……”她冷笑一声,他今天是非要见到她不可了……也好,有些话总归要说明白的……
苏玉瑾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你就是南烁!”黑衣男子似乎并不惊讶,“请随卑职来!”
那是叶昕洛第一次见到苏玉瑾,惊鸿舞衣带给她一种不同寻常的美。叶昕洛一早便知他要娶的女子是京城少有的绝色。纵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长公主绫罗也断然没有她超脱世俗的气质。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了吧!那样从未出闺阁半步的大家闺秀,今日迈进这烟花之地的淡然却是他未曾料到的!
苏玉瑾走到房内,看到房内的男子,微愣片刻,然后略略一笑,“小王爷!”
“你我原是不该如此生分……”他的话到嘴边便再也说不出去了……
苏玉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底一震,她的双眸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冷声开口,“恕锦娘才疏学浅,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看来你已经认定,苏家灭门与本王有关!”语气中有淡淡的失落,苏玉瑾一愣,难道没有关系吗?还是,他只是想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苏玉瑾?
她适时开口,“苏家灭门与民女何干?锦娘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官场上的事自然不是我能干涉的?”
风尘女子?风尘女子竟然能将惊鸿舞跳的这样精彩?他自然是不信,再者他已有她的画像,她是苏玉瑾,化成灰他也认得。
苏玉瑾已有些不耐,灭门之痛还如刀子一般剜在她心上,她哪里来的心情与他纠缠。“小王爷若无它事,锦娘就先告辞了!”
“南烁!”见她要走,叶昕洛淡淡的喊了一声,被叫到的男子微微颔首,“是,主子!”
南烁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似乎是一幅画,苏玉瑾觉得那画有些眼熟,南烁在她面前,将那幅画缓缓打开,苏玉瑾错愕的看着那幅画。
画中的女子站在丛生的菊花中,飞踏起一片片花瓣。那是娘亲教她跳惊鸿舞的地方。惊鸿舞最适宜在冬季梅花林中跳,但是这京城只有皇宫中有梅林,而且在冬季跳实在太过寒冷,她便在左相府的后花园跳。这幅画是娘亲亲自画的,她自然见过。
“现在,你是否该承认你就是苏玉瑾?”叶昕洛轻轻勾唇,苏玉瑾握了拳头,“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叶昕洛微愣片刻,便挥手,南烁将画收了起来,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你爹娘的死本王难逃干系,但是本王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苏玉瑾打断他的话,她若相信一个权势滔天的人也会迫不得已,她便真的是愚蠢至极,“小王爷可是摄政王独苗,更是手握一国兵权,你还会迫不得已吗?倒不如说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叶昕洛皱了眉头,双眸中似有隐忍的怒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轻轻开口,“你若是愿意,本王自然可以保你平安,而不用在这里苟且偷生,忍辱负重!”
苏玉瑾冰冷的看着他,冷漠的拒绝,“我还以为王爷是来杀了我?实在是不用,你想我平安,我却乐得在这里卖笑风尘,我宁可被千万男子玩弄,也断不会……在你的庇护下苟且偷生,被天下人耻笑!”
“苏玉瑾……你这是不识好歹!”叶昕洛的怒火噌的燃烧起来,她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意让他保护她,可笑之至。
“王爷若是有心,还是回去好好安抚你那个权势滔天的爹爹,若是有一天仇家找上门,小心他的脑袋!”苏玉瑾转身,推门而去。
叶昕洛一拳砸在桌子上,然后,一把扫落桌子上的茶杯。苏玉瑾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英雄也好,天子也罢。最终都逃不过美人关,苏玉瑾大概已经知道该怎样为苏家死去的所有人报仇了。
还是华丽的宫殿,还是金色的囚笼。这个笼子囚住的永远是他的自由和快乐。叶郢禹抬头,漆黑的夜幕无一点亮光,是乌云遮住了星月,大地再不是一片皎洁。苏相惨遭灭门,不能和他毫无关系,圣旨是他下的,旨意是他派人交给摄政王的。为什么?
因为惧怕摄政王会谋权篡位,因为惧怕他的权势,因为惧怕叶昕洛手中的八十万雄兵……这个朝堂的形势他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会无比痛苦。若他真是一世昏君,那该有多好,便不会痛,不会惧怕。
“陛下……”一太监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眼睛亮了亮,“消息可靠吗?”
“陛下,是连声亲眼所见!”那太监也笑容满面。
“那便好……苏相在天之灵便可安息了!”只是他不明白,叶昕洛一向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今日倒留下这么个祸害,还真是……难以猜测。
第五回 天香水榭
自那日惊鸿一舞,不出梅娘所料,苏玉瑾果然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世间能跳惊鸿舞者多,然而能跳出其精髓的却不多,有多少酷爱词曲舞蹈的人来慕名拜访,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她回眸一笑,这是天香楼任何一个头牌都没有的辉煌。天下第一雅妓——锦娘,在不到两日的时间便传到了大江南北。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要她愿意,样样做的来。自那日惊鸿一舞后,慕名拜访的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更有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楚天阔不远万里来拜访,但是锦娘却将所有拜访的人拒之门外。自那之后,锦娘便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梅娘将其移居天香楼后花园的绣楼之中。
绣楼是天香楼最为精美绝伦的绣楼,苏玉瑾在苏家的时候住的便是最好的绣楼,却仍比不得这天香水榭。闺房之中尽是流云锦纱,绘着牡丹的屏风摆在床前,床上是兰苑被,青苏褥,床边金色的小勾勾着流云锦纱,梳妆台上尽是些翡翠玛瑙,金银珠宝。屏风前,是沉香木桌,沉香木矮凳,桌上是陈玉瓷,上等宫瓷。一张贵妃椅摆在床前,她侧身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她身侧各立两个侍女,为她扇扇。虽是夏季,天气却不是炎热,大概是这朝中惨淡的景象使天悯人吧!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素旸走进来,“姐姐……”
苏玉瑾放下书卷,“你们都退下吧!”
待那些人退下去,苏玉瑾问道,“可查到了什么?”
素旸摇了摇头,“已经查了很多日,然这事关摄政王……街头巷尾根本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来?”
苏玉瑾眸中一暗,“那该如何是好?”
“姐姐……我偶然得知……”素旸顿了顿,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她才说道,“楚天阔,乃是林正顺的外甥,楚家在江南是望族,摄政王有意拉拢……故而……”
“你的意思乃是让我取得楚天阔的帮助……”
“倘若她对姐姐有意,姐姐不止可以报仇,还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这想必是老爷和夫人想要的……”
她略略沉吟,然后轻轻一笑,“如此,你只管告诉梅娘,楚天阔若再访,领他进来便可!”
她话落,房间外便响起了声音,“小王爷万安!”
她脸色一变,素旸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姐姐,是叶昕洛又来了……”
苏玉瑾心底冷笑,他不来取她性命,竟天天来这里,莫非他也只是个专看人皮相的伪君子,如此倒真是笑话,她当初如何期待嫁给他,现在就有多讨厌他。她冷笑一声,“原本倒是我高抬他了,如今也不过是个俗人!”
素旸心里明白她的意思,“依姐姐之见……”
“自然是请小王爷进来,毕竟是客人,我们这里不能失了礼数。”想必,他已经在梅娘那里打点好了。既然是梅娘的意思,她自然不好薄了她的面子。
素旸走到门边,打开门,略一施礼,“小王爷万安。”
叶昕洛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让她起来,“越国上贡的南海神珠,本王替你们主子留着,你收起来吧!”
素旸往后一看,果然看到南烁手里端着个木匣子,心里自然有些狐疑,然后答了声,南烁上前一步,将匣子交给她。
叶昕洛走到房内,在凳上坐了下来,两个侍女上前来服侍,倒了茶水,他吩咐一声,“你们都退下吧!”
苏玉瑾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反应,仍是读着手里的书卷。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以为他会开口说话,岂料他并未开口,她只听到瓷器的磕碰声,他是在喝茶?
前些天他来过两次,带来的尽是些宫里用的东西,金银珠宝,上等的宫瓷,兰苑被,青苏褥,那都是宫中后妃用的物什,当初他让奴婢们直接铺在床上,心中像是打定了她不会用。想来她这几日早已无心和他争斗,苏家毕竟是他带兵去灭门的,她今生今世都忘不了。
一番沉闷过后,到底是他先开了口,“听闻楚天阔曾找过你……”
“怎么?”放下手中的书卷,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朝中政务是否轻便到小王爷也来操心我的事了……”
他面色微僵,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是本王的事情,你得回答本王的问题……”
苏玉瑾冷笑一声,“你这便是明知故问了,你既然与梅娘如此交好,她早已经告诉你了不是吗?何必再来问这种问题呢?”
他脸色瞬间变冷,“你倒是刻薄……本王只想告诉你……苏相的事情与本王无关,你也不必派素旸查下去,你若愿意,便还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苏玉瑾心里一惊,面不改色,“想必小王爷是头脑糊涂了,就算我苏家灭门与你无关,确实你带兵屠我苏家满门……我若是能心安理得的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