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希觉得眼前的夏俞不是真正的夏俞,真正的夏俞也许已经埋葬在江南的水乡古镇,那样的天真、活跃、纯粹与自然,可眼前的她分明没了那种神韵,眼神也没了那时的明净,浑浊困顿就是现在的她。她相信宋然爱上的园园绝不是现在的夏俞,所以园园和夏俞是分离的,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
“我从不知道宋然口里的园园就是你。”怕气氛太尴尬,云希主动说了第一句,尽管宋然因为夏俞拒绝了她,可她对夏俞还是没有敌意。
夏俞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水,“不是我。”宋然只是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这些年她变了,他也变了,他们怎么也回不到同样的轨迹上去。
“哥哥是喜欢园园的,可宋然不是。宋然对园园歉疚,所以娶了夏俞,但他内心是喜欢婉婷的。”
云希愣,过了一会又笑出来,“是吗?”
“虽然人是同一个,但感情是丰富的,宋然是既喜欢园园又喜欢婉婷。”将玻璃杯放到桌上,莞尔,“在你面前的人是夏俞。”
云希仔细看着夏俞,她觉得夏俞好像很不一样,她似乎看淡了一切,有些担心,“夏俞,你……”
“你给我一些时间,宋然就会是你一个人的。”
夏俞起身离开,连买的东西都没提,云希提着东西追她时,发现她已经上了出租车离开了。
*
颜秋回家的时候,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一头的头发几乎散落在地,好不凌乱。走过去,扶起她的肩膀,看着红肿的眼睛,伸手把她脸颊的泪水擦干,“你几岁了?”
夏俞抱着球球躺在床上,颜秋端着一杯水过来,“该吃药了。”
这一把一把的药还要吃多久,夏俞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她到死都要靠着这些药物维持着胸口的跳动。喝口水,把药含进嘴里,好一会才全部咽下,又不停的咳嗽,满脸涨红。
颜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要不,住院吧。”
夏俞微眯着眼睛靠在床头喘气,冗长,睁开眼睛,看着前方,无神空洞,“我不想像妈妈一样,在没有颜色的空间里结束了自己的一切。”
颜秋手顿了一下,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可想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劝不动夏俞,也无法改变她的任何决定,支持她,爱她,或许就应该给她自由。她已经丧失了太多的东西,开心,快乐,家人,乃至生命健康,她丢失了一切,再也拾不回来了。
“我想离婚了。”
轻缓从容,似是没有留恋,可颜秋还是明白夏俞舍不得,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也等了他那么多年,可等来的除了伤心就是伤害,宋然让她期待的心一次次的落空,可能离婚是最好的选择。离开了,安了心,久了,也就死心了。
夏俞慢慢的躺下,心里的悲伤一波一波的漾开,有些苦只能往回咽,不能言明,不能表露。眼泪如果可以流出,那便是幸福的,当泪干的时候,真的只有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干涩的发疼,每一寸都是折磨。人到底为何而来,她到底为何存在,她渐渐迷失了。
……
平稳有规律的敲门声,一声一声,不间断
颜秋起身去开门,看到宋然站在门外,便点了一下头,侧身让路,“她刚睡了。”看宋然走进客厅,忍不住开了口,“宋然,她真的累了。放开她,对你,对她,对大家都好。”
宋然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颜秋,勾起一笑,“不,可,能。”他做不到!
打开门,将床上的小人儿抱在怀里,搂紧。她是他的,他不会放手,绝对!
*
骊水苑
拨开脸颊的发丝,在她的脸上轻抚着,怎么这么瘦,都吃到哪里去了。羽睫轻眨,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扬起一丝笑意,带着睡醒后的朦胧,娇娇喊了一句,“哥哥~~”
宋然看着怀里的人儿,低头轻笑,“醒了,睡得好吗?”
“我饿了。”
薄唇在眉心落下一吻,极尽的宠爱,“想吃什么?”
“想吃蛋糕,天桥下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想吃那里的抹茶蛋糕。”夏俞埋在宋然的怀里,闷闷开口
“好,我去给你买。”将小身子松开,放在床上,温柔的摸了摸她的眼睛,“你乖乖闭上眼睛,睡一觉,一会就有的吃了。”
听到门关上,夏俞睁开眼睛,望着墙上的时钟出神。快凌晨了,这时候哪有蛋糕,她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他又何必当真。
看着时针慢慢转动,心也慢慢的转着,浑浑噩噩的,又睡了过去。
当门再一次打开时,夏俞坐了起来,看着他手里的蛋糕,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卡在那里,很难受。
“地方偏僻了一点,不太好找。”
夏俞看他拆开盒子,别过脸,眨了一下眼睛,又回头朝他展颜一笑,“是天桥下的那一家?”
“你尝尝是不是?”宋然将蛋糕切好放在小碟里,含着笑意递给她
切好的蛋糕含进嘴里还温温的,是刚做的吧。天桥那边大拆迁,哪来的蛋糕店,他明明知道她骗他,又为何要这般善待她。
“很好吃。”夏俞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蛋糕,这个蛋糕他找了多久,又做了多久,怎么会这么甜。抬起头,伸手扫了扫他头上的白色粉末,“傻不傻?”
宋然拉住她的手,微笑,“老婆想吃,老公去买不应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感情路没有勉强的幸福。
宋然看着陈靖送进来的文件,一份份的确认签名,“你帮我订两张机票。”
“哥,去哪儿啊?”陈靖很是好奇,最近哥的心情是芝麻开花啊,整天没事都能傻乐,不用想都知道,绝对是他嫂子的杰作。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嫂子威力果然不容小觑。
宋然刚想和陈靖说地点,一旁的手机响起了,只好先搁着,拿起电话一看,是家里的。含笑接起,“喂”
“少爷,少奶奶自杀了!”
*
宋然赶到医院,看到家里的佣人在抢救室门口走来走去,走过去,“怎么回事?”
佣人将一白色药罐递给宋然,“今天一早,我去叫少奶奶,门敲了好久都没应,我就开门进去,结果看到少奶奶已经昏迷不醒了。”
宋然用力握紧药罐,手上的青筋凸显,他就昨晚没回去,她就迫不及待了,她到底是多想离开他,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他恨不得掐死她,那该死的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抢救室的灯暗了,夏俞被推出来送到了病房,医生拉下口罩,“所幸吃的不多,就是暂时性休克而已,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
宋然松了一口气,坐到病床边,看着床上的苍白小脸,拉起她的手,满脸没了愠气尽是无奈,“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
陈靖办好一切手续开门进来,看到宋然颓废的样子,叹口气。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他嫂子这么做对哥未免也太过残忍。
“你回去帮我拟一份文件。”,
陈靖瞬间明白了,哥这是要离婚?!
“弄漂亮点,别让她察觉到什么。”宋然放下夏俞的手,你要的我会成全你,你不要的我也会给你,不是弥补,是爱明白吗?你拿我的命这么糟践,我还能做什么,你不爱惜,我只能好好守着,哪怕是让你离开我。
夏俞醒过来时已是黄昏,病房不是很暗,夕阳的余晖还在病房逗留,看到那道远眺窗外的身影,有些愕然。想起身,可身体没力气,怎么都起不来,口中犯苦,好想喝水,洗胃太痛苦了,差点没把她弄死,她有一种冲动,她怎么没多吃点,死了倒清净,省的受那份罪。看到桌旁有杯水,夏俞拼命的伸手想去拿,可挣扎老半天也摸不到。
宋然叹口气,转过身,到一旁的饮水机重新倒了一杯温水,扶起她,慢慢喂到她嘴里。不是不气,不是不怒,不是不想发火,只是舍不得,看她这般遭罪,除了心疼什么都不剩。她拿命来逼他,就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她这步棋真走对了,她还真抓住了他的弱点。
可她赢了吗?利用他的不忍来达到目的,夏俞,你真是好样的!
他输了吗?不,他只是输给了自己。
“难受吗?”
夏俞喝水的动作停止,抬头看着他,过了会,点点头,很难受!
现在倒是会装无辜了。宋然,你到底要被这种眼神欺骗到什么时候!拿起枕头,放到她背后垫着,让她舒服的靠着,“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这次没成功,下次从这跳下去怎么样?我保证,神仙都救不了你。”
夏俞明白了宋然的想法,有些好笑,“要是我跳到半空后悔了怎么办?那不是很吃亏。”
宋然捏住夏俞的下巴,怒极,“所以你是故意的。夏俞,为了离婚你真的可以不择手段,但你确定你这么做我就会同意离婚?你就那么自信?”
“哥哥,我疼了。”是真的很疼,从皮肤到肌理再到骨骼,一阵又一阵的疼。身上的疼心里的疼慢慢的汇聚堆积,以为麻木了,可还是能依稀的察觉那份痛楚。
松开夏俞,站起身子,别过脸,他真的不想再看她一眼,既然她是要他主动提出,那就遂了她的心,“你自由了。”
他要和她离婚?夏俞笑笑,离婚好啊,以后自由了,再也不用你拖我磨的揪心了。不用见面,久了,自然就忘了。他不是非她不可,世间女子千千万,何苦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用心。
“谢谢。”
病房的门被甩上,看他离开,夏俞靠在床上,暗自神伤。这段婚姻果真走不下去,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舍不想,所以一直拖着。现在他提出来了,正好顺了自己的意思,勉强苦撑的婚姻终究是彼此的束缚。
哥哥,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园园,纵然你一如当初,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们是没有未来的,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哪怕是勉强维持的幸福,我也会努力坚守。可是,我们还是错过了,相遇是偶然,爱上也是偶然,分离却是必然。我不会是你的负担,永远都不会了。
有她在,他顾及的太多了。宋然不应该这样,她喜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不是小心讨好她的男人,因为她丢失的东西应该拾回来,不要惶恐,找回他应有的姿态。
*
门似乎是被踹开,夏俞惊醒,抬头看着门口,频频失笑,这是做什么,怒气冲冲的来看病人真的好吗?
门又被用力甩上,夏俞手撑着身子,慢慢的爬起来,故作轻松,“不是去义诊了,这么早就回来了。”
颜秋冷笑,“你也开始跟我来这套,夏俞,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她生她什么气,是觉得自己出乎她的意料了吗?是觉得自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了?还是觉得她已经不能随她意了?
柳眉淡且细,眉目温静和婉,没有任何的情绪。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开始捉摸不透这张脸这个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她若即若离,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
“颜颜,我什么都知道的。”康姨的事,记者的事,报纸的事等等
“什么时候知道的?”颜秋纵然有气,此刻也放淡,原来是她低估她了。不过她既然知道了,那她也摊开来,开诚布公也许并不是坏事。
“颜颜,你觉得是你了解我还是我了解你?夏俞的事你知道多少又明白多少?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的眼里容得下一切,包括宋然也包括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当做不知情。”
“你觉得你喜欢就要得到,可你真得到了吗?”
“颜颜,没有人可以逼我,喜欢就是喜欢,掺不得假,所以我们的距离不是身体构造的近似,你何苦作践自己。”
“所以,你是觉得现在的我让你觉得恶心,男不男,女不女的。”颜秋轻笑,尽是讽刺,可心里还是苦不堪言,“所以你受不了我,想用自杀来结束自己,以达到脱离我的目的?”
夏俞慢慢往后靠着,扫了一眼颜秋,这张脸慢慢趋向于另一张脸,还有身体。她值得她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在身上动手吗?她以为她藏得很好,可是只要是变了,怎么会找不到差异。颜颜,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你觉得我要是想结束自己会就吃那么几颗吗?我想做的事会留后路吗?”
“你想离婚?”
“颜颜,你不仅人渐渐像他,连想法都与他靠边了。”夏俞拉了拉被子,“我就是睡不着而已,吃了两颗没效果就多吃了两颗,结果就这样了,你说你们的想象力有多丰富。”
“你的心眼,我没功夫去猜,宋然的心思,我时间去理会。我没有什么计划,也策划不出什么阴谋,为何你们总要把自己的想法安在我身上,我何德何能。”
颜秋笑出来,慢慢走近夏俞,“你是想说你一直旁观者清?可夏俞,你真的逃的开吗?就算没有我推波助澜,事实还是这样,结局也不会变。”轻轻揉揉夏俞的脑袋,然后拉起她病号服的衣袖,看着手腕的伤疤,笑道:“康琳咬下去的时候痛吗?夏明和夏亚彬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觉得,你真能和宋然心无芥蒂的在一起吗?”
夏俞抓住颜秋的手,慢慢拉下,看着她,眉眼温柔,无比认真,“我当真可以。”
“你不用来试探我,不用拿我爸我哥还有夏氏来刺激我,我不在乎。若我告诉你,夏亚彬的死是我爸造成的,那你还会如此自信的站在我面前吗?颜颜,你确信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若我告诉你,我从来没将夏明、夏亚彬、康琳放在眼里,你又要如何呢?”
夏俞的话还是让颜秋惊诧了,她看着夏俞不敢置信,她果然不了解夏俞,她根本不知道夏俞知道些什么,也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夏俞的冷情是从骨子里出来的,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可当年就是这样的她让她迷惑了不是吗?
“我这一生唯一耍的一次心眼就是没告诉宋然夏氏本来就是他的,而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挽救了夏氏的危机,而夏亚彬永远都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遗嘱就在我手里,一直都在。”
“他是你亲哥哥,你就忍心看他犯错而不将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