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氏笑道:“听见没,老五,人家喜欢看你的墨宝呢。”
付氏立马接道:“我听说沈妹妹的书法也是一流,其字其行皆得沈学士精髓。”
“算是无心插柳,我小时候看不见,家父怕我长大了写的字像鸡爪丢他的脸,遂命人将他写好的字刻起来,叫我拿毛笔沾水在上边摸索,这么练着倒是能模仿的微妙微翘。我记得小时候看上一只冰种的翠玉镯子,可自己的私房钱不够就模仿父亲的字写了张字条轻易从管家手里骗到了一百两银子。”
太夫人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皆笑起来,一旁的谢氏笑道:“还是姐姐聪明我当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哎呀,我错过了好多好东西呢!”众人又是一番笑。沈娉婷不用猜就知道欧阳氏的笑声有多假。
用过晚饭沈娉婷和魏国公府的人道了别,谢氏果真送了沈娉婷一副字画,沈娉婷一闻就知道是西晋真迹,沈娉婷本想推辞,但谢氏却道:“我与姐姐一见如故,往后叨扰姐姐的地方还多着呢。”
沈娉婷也就不再推辞。马车上红锦道:“夫人,我看那位三夫人好像有点……”
“没什么,太夫人统共六个儿子,跟故去的魏国公在战场上死了四个,就剩老大现任魏国公大爷、叶五爷和叶三爷,三老爷是老国公爷庶出弟弟的遗腹子,太夫人待他堪比亲子,只是三夫人欧阳氏出身淮南欧阳家,是个……,不好说。”
淮南欧阳家是个什么家族,以自保文明,五十年前的诸王夺嫡,欧阳氏看淮王有前景就嫁了个女儿给他,后来淮王失败,欧阳氏干脆把那个女儿所在的一枝化出了族谱。五夫人谢氏出身东山谢氏旁枝,说她出身名门吧,她只和名门写在同一本族谱里,说她出身吧,她自己的祖宗只出过一个两榜进士,自己的父亲还是个弃文从武的千户。纵观魏国公府,简而言之,林子太大,鸟太多,水太深,还是站在外面看风景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六
回到侯府,沈娉婷刚歪在临床大炕上,这时外头有丫头禀道:“夫人,田妈妈来了。”
沈娉婷道:“叫她进来。”
不一会,田妈妈走进来俯身道:“夫人此去可还顺当?”
沈娉婷笑道:“田妈妈有心了,姨母待人宽和,小姑子天真可爱,魏国公府也是人人和蔼,倒是一切顺遂。”
田妈妈听夫人没提韦氏,心里明白便道:“夫人,小的把最近几年府里出入账本带来了,夫人得闲看看。”
“我信得过你。”
“夫人折杀老奴,原先府里没有女主人奴婢管还说得过去,现在夫人都嫁过来了,奴婢再管,这于府里和夫人的名誉都有损的。”
沈娉婷坐着没吭声,田妈妈也恭敬的站着不说话,沈娉婷晓得田妈妈想把烫手山芋乘早送人,横竖府里的事迟早该她管便笑道:“田妈妈有心了,只是我眼睛不便,我又初来乍到的,很多事得慢慢上手,这期间还得由您指点指点。”
田妈妈见沈娉婷终于松了口暗道:“府里的烂摊子横竖能丢出去算完,指点,不就是唱几个月的黑脸嘛,夫人还没嫁进来就开始在府里埋眼线,闭着眼能让大小姐吃闷亏,收拾府里可用不着我指点。”
想到这田妈妈很是谦虚道:“夫人说的太客气,帮助夫人是老奴应尽的职责,指点可不敢当。”
沈娉婷明白这个在宫里混过的人精明白她的意思很爽快的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田妈妈了。”
“夫人客气。”
打完太极后田妈妈入了正题“夫人,按说您出嫁三天后要回门,侯爷不在,那您……”
“我自己回去就是。”
“回门礼小的已经准备好,我念给夫人听。”
“不用了,妈妈办事我放心。”
“还有就是几个姨娘和大少爷要给您请安。”
“要他们明天早上卯时三刻过来吧,他们请了安我再回门。”
“是。”
沈娉婷喝了口茶,听着田妈妈的下文,田妈妈闭了嘴等着沈娉婷示下,沈娉婷磨着杯盖半天不开口,田妈妈站在一边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旁的汪嬷嬷晓得夫人想干什么,可田妈妈第一次与沈娉婷正面相处主子脾性还没摸透,便上前给沈娉婷换了杯茶貌似不经意道:“田大姐,我一直好奇咱们侯府有几位姨娘?我听说侯爷的艳福可不浅呢。”
田妈妈迅速感激的看了眼汪嬷嬷道:“老身糊涂,忘了跟夫人讲明了,侯爷先后娶过三位夫人,不过入了祠堂的就一位。”
一旁的红锦接道:“侯爷的艳福果然不浅,哪三位啊?”
“第一位,是侯爷刚参军没多久,他已故的爷爷给他安排的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小门小户的却在成亲前一天跟人跑了,她娘家不敢把事闹大只说女儿暴毙了;第二位,是原礼部尚书刘怀明刘大人的嫡次女,是侯爷封了定安伯的时候,先皇下旨赐的婚,结果那姑娘福薄,看见谢了面具的侯爷居然把自己吓得晕了过去,后来熬了几天就归了西,侯爷觉得对不住那夫人便做主给她入了族谱;第三位,就是魏国公的庶女,那女子比别人更大胆,直接叫自己的陪嫁丫鬟顶替自己上了花轿,后来拜天地的时候漏了马脚,魏国公抹不开脸当众叫人将那庶女拖出来乱鞭打死,那待嫁的丫头也没落个好下场。”
木棉又问:“那,侯爷有过几个姨娘呢?”
“侯爷先后纳过八个姨娘,有两个是刘氏的陪嫁丫头,刘氏没了的时候,姨老夫人做主将她们收了房;有两个是姨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直接开的脸;还有两个,一个是魏国公太夫人的远房亲戚,另一个是原来府里的伺候侯爷的大丫头,另外两个是侯爷在外打仗的时候收在身边的。”
“有几个还活着?”
田妈妈听了沈娉婷无所谓的口气想笑,但依然正色道:“魏国公太夫人的远方亲戚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娘家姓曾,书没读多少歪心思倒是不少,原来是想勾引现在的魏国公,后来被太夫人直接打发给了侯爷,侯爷当时常年戍边西北,那姑娘守不得空房,跟一个下人偷情被人撞见,她自觉没脸见人,跳了井。”
“另两个呢?”
“刘氏刚去的时候,侯爷觉得对不住她,便加倍对她的两个陪嫁丫头好,可那两个丫头却不知好歹,开始争宠,侯爷多看了谁一眼,多给了个首饰,进了谁的院子都争,后来其中一个有了身孕,另外一个却给她下了红花,结果孩子没了人也疯了。另一个被姨夫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所以,姨老夫人就做主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和伺候侯爷的丫头都开了脸。其中一个就是大少爷的生母淼姨娘,另一个姨娘是平姨娘,不爱说话,也不爱在府里走动。”
汪嬷嬷问道:“那侯爷自己收地两个姨娘应该很得宠吧。”
“也算是吧,这两个姨娘,一个是胡妓,专会露肚皮跳舞勾引人,侯爷远征漠北的时候带回来的,府里的人都喊她媚姨娘;另一个是侯爷在边关戍边的时候买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姓郝,读过书,喜欢对月弹琴对花落泪。”
沈娉婷闷笑一声道:“矫情。”
“侯爷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抬的姨娘在前年头上难产没了,孩子也没保住。”
田妈妈看了眼沈娉婷道:“夫人,现在府里就剩平、媚、郝三位姨娘,侯爷经常在外征战对于府里的大小主子都无暇顾及,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波澜,这以后府里的事还要您多多担待了。”
沈娉婷道:“多谢田妈妈提点,我省得。”
这时久不开口的冰丝道:“田妈妈,明天大少爷也要来请安,不知大少爷有什么喜好,到时我们好准备。”
田妈妈瞄了眼这个像据嘴葫芦一样的姑娘,站着半天没吭声,一开口就问到要害,忙斟酌着道:“大少爷从小体弱多病,打会吃奶开始就在吃药了,徐婆子把大少爷看得尤为娇贵,一岁半了还不会走路,现在三岁的娃娃长得跟两岁的孩子一般,话也说不清楚,所以大少爷的起居饮食比较精细,吃的东西不能太油腻,轻易不能吹风,跑跳更是不能。”
“真够弱柳扶风的,徐婆子把他当千金小姐养得吧。姨老太太和侯爷也不说两句?”
“侯爷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府里,怕是连大少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姨老太太,她……”
沈娉婷打断道:“不用说了,你记着等会到后院跟几个姨娘和大少爷都说一声就是。”
“是,奴婢告退。”
田妈妈退出房间,长舒一口气,心道:“还是皇上眼光好。”
屋里沈娉婷吩咐红锦准备几个姨娘和大少爷的见面礼,木棉到底沉不住气问道:“夫人,您怎么不让田妈妈把话说完啊?”
汪嬷嬷道:“你个傻丫头,这话还用说完吗,姨老太太若是在乎侯爷唯一的儿子会由着徐婆子一个奴才把个少爷养成个‘小姐’?”
“可那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儿子啊,难不成姨老太太不想让庶子生的太出色了?”
沈娉婷呵道:“掌嘴!”
木棉被沈娉婷吼得一愣,冰丝上前就是两巴掌,木棉脸上一下就出现了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木棉可怜兮兮看着沈娉婷想哭不敢哭,红锦也心疼,但到底不敢明说只能低头干活,汪嬷嬷看了看夫人,赶忙将傻处在原地的木棉拖出去,边拽边骂道:“你个死丫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真真是找打!别在这处到起,惹得夫人烦心。”
木棉被汪嬷嬷一路拉回丫鬟卧房,端了盆井水给她敷脸。木棉委屈的看着汪嬷嬷,汪嬷嬷叹道:“你呀,就该被打一巴掌好好长长记性。”
“我又没说错。”
“你是没说错,可这话不能明说,夫人是侯府的女主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侯府里又有这么多不安生的人,万一传出去你要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木棉知道自己差点就闯了祸,不安的看着汪嬷嬷,汪嬷嬷叹道:“夫人何等精明的人,如今在这人员复杂的侯府都要谨慎处之,你作为夫人的大丫鬟就更要小心谨慎,你没听姚德利家的说,侯府里不光有外买的仆人,还有上百号阵亡士兵的遗孀家眷,你知道那些人里会有什么样的人存在吗?你知道这个府里有几个是忠心,几个虚情假意,几个专门看戏,几个无事生非?从今往后你给我把你的毛性子收一收。”
“哦。”
“别光哦,学学人家红锦。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不会说的时候就闭嘴!”
“知道了。”
“今儿个你别去当差了,好好面壁思过。”
“是。”
汪嬷嬷看木棉脸上的红印消得差不多了才返回,沈娉婷正坐在大炕上听盛德才家的汇报陪嫁庄子上的收成。“今年风调雨顺,秋收也没下什么雨,所以今年的稻子、小麦、棉花的收成颇丰,就是夫人叫试种的油菜也收了三百斤油菜籽呢。”
“看来今年这些庄户的功劳不小呢。”
“都是托了夫人的洪福。”
“你跟沈德才说,今年庄户的所得按往年风调雨顺的分利给,另外每户人家按老人小孩的人头数,老人每人五斤肉,三斤油;小孩每人三斤肉,一斤油。”
“小的待庄子上的给夫人道谢。”
“红锦,送沈德才家的出去。”
“是。”
“小的告退。”
沈娉婷抿了口茶道:“汪嬷嬷。”汪
嬷嬷忙上前道:“回夫人,我已经教训木棉了,她不会在犯错了。”
“我没跟你说木棉,这丫头心思太直,以后还有的她受的,我问你,春蚕的大宝该断奶了吧。”
汪嬷嬷一听晓得夫人要把原来的大丫头叫回来了,忙道:“大宝已经一岁半了,早就断奶了。”
“你叫汪皓亲自去一趟我母亲的陪嫁庄子,把春蚕一家都给我接来。”
“是。”
春蚕和冰丝是沈娉婷的灭绝师傅为沈娉婷亲自调教出来的贴身丫鬟,这两个人八岁开始贴身服饰沈娉婷,跟着沈娉婷和一起读书、习字、练功服,还跟着一起游历过,所以见识较一般的大叫闺秀都不一样,后来春蚕和冰丝都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时,春蚕被沈府白大总管看上,求了沈娉婷亲娘的恩典给小儿子白二虎聘了作媳妇,前年怀了孩子,沈夫人赐她到自己的陪嫁庄子里待产;冰丝,生来就是冰块的个性,惠觉师太有云:只要冰丝在屋里站着,夏天就可以节约好多冰块。冰丝对沈娉婷是死忠,她发誓,沈娉婷一辈子不出嫁,她就陪沈娉婷做一辈子老姑娘。但忠心归忠心,冰丝到底长了副傲骨,轻易不与底下人接触,所以沈娉婷也就放认了,毕竟每一个人都不会十全十美。但春蚕不一样,春蚕是个泼辣个性,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拿得起放得下,大事不如冰丝看得远,小事到能独当一面。所以这回春蚕的回归,是夫人准备对侯府鲁了袖子准备开干的前兆。
好戏就要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第二天早上卯时,沈娉婷就起了床,待梳洗打扮结束时刚好卯时三刻。木棉进来回禀道:“夫人,三位姨娘都到齐了,平姨娘是二刻时到的,郝姨娘一炷香前到的,媚姨娘是踩着点来的。大少爷还没到。夫人,要不要去催一催?”
沈娉婷不以为意道:“不用,且记着时间,就是。”
“是。”
沈娉婷坐在卧房里悠闲的喝茶吃点心,三位姨娘坐在明堂里喝茶吃点心,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见夫人还不出来,媚姨娘坐不住了,咬着舌头对一旁的平姨娘道:“平姐姐,你说夫人这么早叫我们来干什么?我坐着喝茶都半个时辰了,都灌了一肚子水了,夫人怎么还不出来啊?”
平姨娘本在闭目养神,媚姨娘一开口平姨娘瞥了她一眼道:“夫人自有夫人的理由。”
说完又闭了眼,媚姨娘用眼神狠狠的揍了平姨娘一拳道:“你个闷嘴葫芦,说了等于没说!”
一旁细细品茶的郝姨娘嘲讽道:“平姨娘的意思是,夫人出不出来自有她自己的道理,而这个道理不是某些只会跳艳舞的人能明白的。”
媚姨娘拍了桌子骂道:“郝贱人,你骂谁?”
“谁啃声我骂谁!”
媚姨娘的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