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九
张氏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佛堂里,一旁坐着满脸愁容的儿媳妇何氏,许久不见的李玉正在为她施针,外间传来丈夫和另一个男子的说话声。
何氏看向面容憔悴的张氏,喜道:“娘,你可醒了,李表弟说你是惊吓过度,休息休息就无碍了。”
门外沈昆、沈世勋和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进来,那老和尚看见张氏醒了,忙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李玉站起来道:“无碍了,最近姑母思虑过重,难免精神不济。”
沈昆看向张氏道:“别多想了,你最近为了女儿一天到晚拜佛拜道的,咱们回家休养两天就好。”
沈世勋道:“娘,您现在感觉如何?”
张氏看向四周,指着那个和尚,何氏道:“这是大觉寺的主持,净空法师。”
主持合十手掌道:“施主无碍否?”
张氏问道:“你们义净大师手里可有个小木鱼?”
主持道:“从来没有,义净大师是苦行僧,日用的东西全是五十多年前老法师所赠,并无小木鱼。”
张氏转头看向沈世勋和李玉,急道:“快快,去找你妹妹,我把那个木鱼给她了,快叫她把那个木鱼烧掉!”
沈世勋劝道:“娘,您多想了,只是两个骗子行骗而已。”
张氏急道:“不是骗子,你快去,快去!”
李玉一听拉起沈世勋就走,两人下山快马加鞭的去定安侯府找妹妹,沈世勋心道:娘关心妹妹都魔障了,妹妹鬼主意多,叫她来安慰娘亲便是。李玉一路疾驰,满脸是焦急愁容,一路上半句话不说。
两人到达定安侯府时刚巧遇见太医院专治小儿病的桂太医,沈世勋上前问好,道:“桂太医怎的来了?可是孩子有病?”
桂太医道:“正是,今日孟小公子突然腹痛,我却查不出病因,惭愧惭愧。”
李玉一听急忙进门,沈世勋一听是妹妹的庶子生病,却没太在意,点个头就进了府门。
李玉找到沈娉婷的时候,沈娉婷正抱着孟瑜喂药,孟天佑招呼道:“你们来了。”
李玉上前查看孟瑜的病情,沈世勋与孟天佑见过礼,道:“我看孟瑜无碍呀?”
沈娉婷无奈道:“刚刚疼得满地打滚,吓死我了。哥,你们怎么来了?”
沈世勋道:“母亲今天在大觉寺晕过去了。”
沈娉婷急问:“出了何事?”
“听仆人说,昨天母亲在大觉寺遇到鬼了。”
孟天佑奇道:“昨天遇鬼,今天晕?”
沈世勋道:“我想也不是鬼,肯定是有人为骗钱设的局。”
沈娉婷问道:“母亲可还好?”
“好是好,只是醒来总念叨什么木鱼的,她说木鱼给你了,叫你烧掉,我想母亲一定是为你求子求魔障了,你去安慰安慰她。”
沈娉婷突然警醒道:“木鱼?”
孟天佑看向沈娉婷惊异的表情,问道:“有异?”
沈娉婷连忙叫道:“红梅!”
红梅闻言道:“夫人?”
“我早上给孟瑜的木鱼呢?”
“在少爷身上。”
沈娉婷赶忙从孟瑜怀里找出来,却是被李玉一把夺过,沈娉婷知道李玉关心她,问道:“是什么?”
李玉小心轻轻一嗅,眉头就皱了起来,孟天佑道:“怎样?”
李玉沉声道:“是蛊。”
沈娉婷一众骑马赶到大觉寺,进门就抓住张氏的手腕号脉,张氏急道:“儿呀,你有没有事?我见到的不是鬼吧?”
沈娉婷放下张氏的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道:“娘,不是鬼,就是骗子。”
张氏一听放下心来,连连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昨天还进过的禅房,今天一看全是蜘蛛网,森森然的吓死我了。”
沈娉婷安慰道:“娘,没事了,您以后就在家里拜拜佛就成,别老跑来跑去的,心诚则灵,在家在庙里都一样。”
张氏连声道:“好好好,我在家拜,今后哪都不去了。”
看完张氏,沈娉婷去到张氏所说的禅房,孟天佑正好出来,道:“我仔细看过,没有人为的痕迹。”
沈娉婷疑惑道:“到底是谁,大费周章的下蛊。”
孟天佑阴冷着眼,看向前方道:“目标是我们,来者不善,你先回家,我进宫一趟。”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
御书房,宇文烨揉揉发涨的太阳穴,道:“蛊毒?”
“是。”
宇文烨笑道:“什么人对你们这么恨之入骨?”
孟天佑看向无所谓的皇帝,板着脸道:“皇上,此人心思何其歹毒!”
宇文烨嗤笑道:“你觉得什么人会白痴到用蛊毒来对付你,还是用的这么明显的蛊。南疆?南疆的老苗王早死了,现在的苗王喜欢你还来不及,还有谁?朋党?你有闲工夫结朋党?”
“可是,这无端出现的蛊……”
“好了,朕会派刑部彻查此事,但是,你最好让你老婆问问她那个神仙师傅。”
“谢陛下。”
孟天佑一走,宇文烨身后幕帘处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宇文烨道:“为何沈娉婷和孟天佑不受此蛊毒之害?”
和尚悠远的声音传来:“神佛保佑之人自然无害。”
宇文烨冷笑道:“和尚,朕给你的时日无多,若是招不回鑫妃,你好自为之。”
“此计虽失策,但到底起到了间接效果,皇上大可放心,鑫羽公主一定会来。”
孟天佑回到家,下人告知沈娉婷和李玉都在翠华居。孟天佑进门时沈娉婷坐在床边轻拍着熟睡的孟瑜,李玉看向他点点头,轻声道:“孩子刚才又疼过一次,我施针引出来一些,但这种蛊太过特别,其繁殖的速度太快,还是尽快找惠觉师太来的好。”
沈娉婷道:“我也这么想,这种蛊长得太快,很可能是有人结合了巫术一起实施,我担心,孩子挺不住。”
孟天佑道:“巫术怎么用的?”
“大概会不停的念咒文。”
“在哪里念?”
李玉道:“不会太远。”
孟天佑站起来道:“排查,以定安侯府为中心,挨家挨户的排查!”
定安侯府周围挨家挨户的排查是有难度的,这一片周围都住着达官贵人,非富即贵,宅邸被查总有讲究,等孟天佑终于查到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此时孟瑜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瘫在了床上。
孟天佑破门而入的时候,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屋子正中一个头发全白,身形佝偻的女人盘腿坐在地上,其四周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女人此时在不停的念听不清的咒语。孟天佑拔剑厉声喝道:“贱妇,住口!”
女人睁开眼,看了眼孟天佑,枯萎的嗓音传来“沈娉婷死了没?”
孟天佑厉声道:“该死的人是你!”
女人又闭上眼继续念。孟天佑气急,举剑劈过去,但一道强光袭来,孟天佑的剑被弹了回去。女人周围的古怪符号瞬间立起,将女人围得密不透风,孟天佑看着面前游动的符号,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又是那个和尚!”孟天佑看向中心端坐的女人,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像一个人,一个被他发配的女人。
“徐婆子!你快停下,孟瑜快死了!”
女人突然停住,问道:“你说什么?”
孟天佑道:“你们把蛊下在了孩子身上,你这几天念咒,是念得你亲外孙的命!”徐婆子瞪着孟天佑道:“不可能!我明明要杀的是沈娉婷,你一定在骗我!”
“我没理由骗你!徐婆子,你若还为孟瑜着想,赶紧停止!”
徐婆子暗哑的喉咙发出古怪的笑声,徐婆子低下头道:“我再不上当,你们夫妻都不是好东西,若不是你们,我儿子不会因为逃跑被打死,我儿媳不会跟人跑,我孙子也不会病死!都是你们!我要沈娉婷偿命!”
“你再不停下,偿命的就是孟瑜!”
“孟瑜?那个白眼狼,我为什么要为他停下,他死了正好!”
孟天佑看向面前已经疯魔的徐婆子道:“他是你女儿唯一的骨肉。”
“那又怎样,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我当初不惜下春药要她上了你的床,怀了你的孩子,但她自己蠢,自以为有了孩子就高人一等,不把她亲娘放眼里,这样的女儿要她何用。”
孟天佑听着这个恶毒的女人的话,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同这个从来自私、自以为是的疯女人再说什么了,提起剑又劈了上去,可是徐婆子周身的奇异符号发出强大的法力,孟天佑的剑砍上去就像砍着一块看不见的精钢石。
突然,“啪”一声,一道闪电从屋顶上劈下,白亮刺眼的光束砸下,等孟天佑睁开眼时,游弋的符号已被击成碎片,坐在正中的徐婆子被爆成了肉泥,包裹着血腥气的房子里,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和模糊的内脏,孟天佑不忍直视,徐婆子自私自利一辈子,怨念深重,怀揣仇恨归来,结果却是死的这般无葬身之地,可怜,亦可悲。
一道强光射下,光晕中白胡子老道飞身而下,抓起孟天佑的手腕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一
孟天佑被绿荷老道带回家的时候,翠华居里已经哭声震天,孟天佑驻足在门口,他突然不敢迈步了,他不是怕自己哭出来,而是觉得他不敢去看那个小小的孩子的尸体,他更不敢看沈娉婷此时痛哭的身影。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男人好像从来没有为孟瑜做过什么,他甚至从来不知道孩子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孩子长到现在,他几乎都是奔波在外,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而善良的妻子却将这个孩子当亲骨肉般照顾。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总是表现的比正常人都正常,但作为丈夫他心里清楚,沈娉婷不是坚强,她是倔强,倔强到不想要别人说她异于常人,倔强到不喜欢任何人因为她看不见而给予的疼爱、怜悯和额外的照顾,她宁愿付出别人十倍百倍的精力去做同一件事,因为她要倔强的证明自己不是百无一用的瞎子。而自从她嫁给他,她就倔强的证明自己不是因为眼瞎才高攀他定安侯;不是因为眼瞎,仆人、残兵家属就可以明里暗里地欺负她;不是因为眼瞎,她就会去做一个对庶子不闻不问的嫡母。她为孩子的成长尽心竭力,为搭救孩子用了自己师傅给她的唯一的护身符,可是现在她用心抚养的孩子突然逝去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
孟天佑靠着墙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孟瑜那么听话懂事,上回遭劫后就开始黏着他们,那撒娇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再没了可是。他还记得上回孟小瑜过生,他无意间听到妻子不能生育的事,她大概一直把孟瑜当做亲生骨肉般抚养吧,现在该怎么办?她那么喜欢孩子,孟天佑捂着脸蹲坐在地上。汪嬷嬷红着眼睛出来嘱咐仆人收拾东西,李玉也踱步出来,李玉站在门口仰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过身看见了坐在墙角的孟天佑。
李玉上前道:“妹夫,你快进去吧,她抱着孩子的身体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滴水未进,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你去劝劝她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强。”
孟天佑紧闭着眼,深深的呼了口气,终于站起来道:“我这就进去。”
孟天佑进门就看见沈娉婷抱着孟瑜乌青的身体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孟天佑缓缓地走过去,抱住沈娉婷道:“我在这,不怕。”
沈娉婷的手缓缓地揪住孟天佑的胳膊,身体慢慢地开始发抖,满腔的难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抱住孟天佑,牙齿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孟天佑紧紧的抱住她,低声劝慰道:“哭出来吧,啊,哭出来。”
沈娉婷的牙齿已经咬进了孟天佑的肉,咸咸的血腥味唤醒了她,她松开口向着孟天佑,嗓子因为极度的压抑,声音发紧道:“孩子,孩子,没了。”
孟天佑一把将沈娉婷摁进怀里,忍住心中的痛道:“你还有我,我在,我在……”
沈娉婷不停地念叨着“孩子,孩子……”慢慢的终于哭了出来。
第二天,孟府雪白一片,小小的孟瑜躺在棺材里,沈娉婷一身素服端坐在一旁烧纸,李玉跪坐在一旁陪伴着始终静默不语,张雯雯、张氏等人都身着素服帮着沈娉婷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此时白胡子老道和惠觉师太正在大觉寺查找弄浅和尚的下落。
猛的推开房门,灰尘噗噗乱飞,白胡子老道咳嗽道:“温柔点会死啊?”
惠觉师太两眼冒火道:“会生不如死!”
白胡子老道安慰道:“死的又不是你……”
惠觉师太已经濒临暴走边缘,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就要死在一个破木鱼手里,内心压抑愤恨,冲着绿荷老道吼道:“可她差点就被害死了!弄浅,老娘迟早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经。”
白胡子老道苦笑道:“不用找了,那家伙最会藏了,等着吧,他迟早会来找我们的。”
惠觉师太看向白胡子老道,郑重道:“莫忧,我要留下来,照顾孩子。”
白胡子老道看向她道:“你不怕他?”
惠觉师太看着面前的房子道:“我管不了,婷婷之于我来说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她对你也关系重大,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白胡子老道叹口气道:“那好,你好自珍重,但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记住自己该做的事。”
“我明白。”
老道点点头,便乘风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二
孟瑜下葬那天,沈娉婷在坟地里哭晕过去。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回到家,惠觉师太一摸脉象,惊疑地抬起头看向沈娉婷的肚子,轻声道:“是喜脉。”
听到沈娉婷怀孕最高兴的是张氏,连连对着西方双手合十,道:“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最说不上高兴的是孟天佑,因为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孟天佑就盯着沈娉婷的肚子呆坐着,不发一言。
宇文焕笑话他道:“老婆怀孕不会把你吓傻了吧。”
孟天佑依旧盯着沈娉婷的肚子点头,他这种反应倒是吓坏了宇文焕,宇文焕摸摸孟天佑的额头道:“不会真傻了吧。”
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