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田氏,孟小依也无心再看蔡氏父子靠着卖田氏的银子能活成什么样了,闷闷的回到侯府,闷闷的对着花园发呆。
孟天佑已经回了侯府,逛到花园时看见垂头叹气的孟小依,孟天佑走上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孟小依回头看了眼,孟天佑无声问道:“怎么了?”
孟小依回过头继续叹气道:“哥哥你说世上的人都这么自私的不择手段吗?”
孟天佑坐在一旁道:“那得看具体的什么人。”
“就像刘氏那样,为了不让你继承家业她就放火烧死咱们,为了在侯府作威作福就生出这么多卑鄙龌龊的想法,大伯他们居然为了自己把儿媳妇卖到那种地方去,为什么啊?”
“因为不知足。”
“我也不知足啊,我以前想要你娶个嫂嫂回来,后来希望嫂嫂能活的久一点,后来又希望嫂嫂不是个瞎子,然后又希望嫂子不要太强……我是不是特别不知足?”
“你还不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自私的初衷是想要你至亲的人过的好,这没有什么,只是如果把自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自私就很可怕。”
“可是哥哥,我还是很自私,我为了自己的仇怨答应了嫂子的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孟小依愧疚的心里道:“就是不把嫂子就是那个小道姑的事告诉你。”
孟天佑盯着孟小依给答案,孟小依只能道:“嫂子说了不能告诉你。”
孟小依在孟天佑吃人的目光下小心道:“哥,你还记得爹留给你的玉佩吗?”
“怎么了?”
“你把它放哪了?”
“你不是知道吗?”
“我只是问问,突然很想看看。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可是又很小,我们在这一刻遇见的人,从陌生到熟悉然后相互分离,在很久以后,我们都不记得彼此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彼此又从陌生到熟悉,然后某日突然一起回忆过去会很兴奋的发现原来我的过去就有你。”
孟天佑看着孟小依道:“这是你的人生感悟?”
孟小依白了眼孟天佑,心道:“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八
御书房宇文烨盯着舆图沉思,孟天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宇文烨半响道:“这俩孩子还真没让朕失望,不错,就是还嫩了点。”
宇文烨回过头看着明显已经进入化境的孟天佑道:“醒醒,醒醒,又和你老婆打架了,这样的烈女子定然难伺候,定安侯夫人临危不乱,乱军之中巍然跳城楼,女中豪杰啊,这么有个性很难降服吧。”
孟天佑继续坐化,宇文烨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奈道:“怎么,看你也不像是纵欲过度啊。”
孟天佑照旧不吭声,宇文烨盯着孟天佑良久道:“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朕可以派邱医政悄悄的给你看看,他对于那方面的隐疾很有研究的。”
孟天佑终于不再沉默很是幽怨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则很欣慰的看着孟天佑道:“那个邱耀山可是跟个世外高人学过的,很厉害。”
孟天佑又翻了个白眼,宇文烨更乐了,道:“知道惠觉师太吗,就是你夫人的师傅,教过邱耀山两年的医术,听说那个师太很变态,很博学,很美艳,很疯癫,不过很厉害,她曾经帮一个难产的孕妇剖腹取子,而那个孕妇却安然无恙。”
孟天佑眨眨眼,宇文烨继续道:“如何,朕可以秘密宣召。”
孟天佑终于开口道:“惠觉师太?”
宇文烨点头,孟天佑又道:“邱耀山?”
宇文烨道:“如何?”
孟天佑对惠觉师太的名字如雷贯耳,因为江湖传闻此人道法高深皇帝正派人到处找她,对于惠觉师太是沈娉婷师傅的事却是头回听说,他只知道自己的夫人有个很厉害的师傅,而这个邱耀山,孟天佑却是再熟悉不过,当年那个在美人师太身边疯疯癫癫的医痴就是他,自己在宫里当差的那年遇到过还一起喝过酒。那么现在,如果教过邱耀山的美人师太是惠觉师太,而自己的夫人是惠觉师太的徒弟,那么当年美人师太身边那个盲眼小道姑不就是自己的瞎眼夫人。孟天佑突然醒悟,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道姑居然嫁给了自己。原来妹妹前几天话里的意思在这,那妹妹也知道了,那夫人自己也是早就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大婚那天在盖头底下笑,公然的跟他叫板,有恃无恐的挑衅,而自己居然忽视了最明显的那条叫导盲犬的狗!
孟天佑的双肩有点塌陷,浑身轻微的抖动,宇文烨道:“爱卿,无碍吧。”
孟天佑突然清醒过来,躬身道:“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管皇帝是否恩准转身就出了大殿。宇文烨暗道:“难道真有隐疾?”
孟天佑没有骑马回家,而是孤身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出了皇宫,孟天佑突然不敢回家了,满心的茫然无措,当年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小道姑成了自己的妻子,而自己却浑然不知,那么多的线索摆在那,太医令邱耀山认识她、她养着一条导盲犬、眼睛看不见却能乐观的生活、能干、懂事、持家……孟天佑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自己出征一年多半封信都没捎回家,不懂得体贴,不懂得关心,还天真的以为她会和前面的几个女人一样短命,回家这么久居然都没有认真地去了解她认识她,甚至都有些漠不关心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态对待她,老家的烂摊子丢给她,就是打仗也会牵连到她,她一定很生气自己没有认出她。
孟天佑漫无目的的走在集市上,突然有人大喊道:“侯爷。”孟天佑看过去却是一家粮油店里的伙计。
那伙计拄着拐杖走过来道:“侯爷您来啦!”
孟天佑疑惑的看着那伙计,那人笑道:“我以前是廖先锋麾下的,我叫邢狗子,侯爷肯定记不得我的,我现在在夫人开的粮油铺里当伙计。”
孟天佑看着这个生意不错的粮油铺子,心里更是泛酸,自己的夫人都为自己为这些残兵做了这么多,自己却是……孟天佑笑道:“狗子啊,生意如何?”
邢狗子乐道:“好着呢,侯爷进来喝杯茶?”
“不了,你知道夫人为你们开的其他铺子在哪?”
邢狗子道:“这条街上就我们一家粮油铺子,烟袋斜街和王婆胡同还有四家,鼓楼大街那有夫人开的犒军酒楼,鞋匠街上有夫人开的布坊和绣楼。”
孟天佑决定去那些地方看看,于是对邢狗子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干,我先走了。”
孟天佑先去了犒军酒楼,在那碰到了魏国公世子程博明,程博明小时候是孟天佑的跟屁虫和铁杆崇拜者,去年被他老子魏国公踢进了城防营,这回轮休跑到犒军酒楼来打牙祭,居然见到自己最崇拜的干叔叔自然高兴,当即拉着孟天佑一块进了雅间喝酒。孟天佑寻了小二点菜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就埋头吃饭,倒是程博明兴奋的缠着孟天佑给他讲侯夫人忠贞不屈为侯爷纵身跳城楼鲜血祭旗的事,孟天佑听了心里更不好受,懒得理他由他在那自说自话,待酒足饭饱后结账走人,程博明却是癫癫的又跟了过来,孟天佑无奈只得拖着个跟屁虫去了鞋匠街。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
鞋匠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一排排的铺面林立,生意红火,街头并排开着两家铺子,一家军眷布坊,一家拥军绣楼。孟天佑看着里面热情接待客人的伙计和掌柜心里五味陈杂。程博明道:“听说叔母开了好多这样的店专门让残兵自立根生,叔叔,你可娶了个好媳妇呢。”
孟天佑苦笑打算走人,突然从布店的后巷处冲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灰头土脸,被一群人追着暴打,那人蜷着身子不住的喊“饶命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下次一定还,我砸锅卖铁也还,各位爹爹娘娘饶了我吧……”
那群人骂骂咧咧的边打边骂道:“我呸,还,你拿什么还,拿你救过定安侯的老子还?你别忘了你那为定安侯而死的老爹早就被你用两千两银子卖给金银楼了,呸!”
一旁跑出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扑到那人身上哭号道:“各位爷行行好,别打了,别打了,我丈夫是为救定安侯死的,定安侯不会不管我们的,这钱一定会还!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
程博明冲着那边吐口水道:“呸,什么东西,叔叔,别理他们。”
孟天佑站在路边他心里很清楚那两个被打的人是谁,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理由出手了。这时从布店里走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那人站在一边道:“诸位好汉,看在这布店的面子上,饶了这二人吧。”
那伙人果真停手,一人上前道:“孙掌柜,我们看在这是定安侯夫妇为残兵开的铺子上可以饶了他们,但是也不能总这样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罗佑生没钱还赌,赌输了就拿自己的老子来抵债,他老子早投胎了,我们也不能总是白耗着呀,您不也耗不起吗,这两个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您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
孙大躬身施礼道:“多谢诸位好汉提点,老朽定当严加管教。他们两欠的钱从他们的月钱里扣,到时候您派个弟兄每月来取如何?”
那人无法只得点头,招呼众弟兄离开,临走还不忘往那娘俩身上吐口唾沫道声“晦气。”看恶人离开,罗娘子也不护犊子了当街对罗佑生又打又骂“你个孽障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平时好吃懒做的,现在把我的月钱全贴进去。”
罗佑生见大人的走了,也没了刚才的窝囊气了,站起来拍拍屁股道:“不就是几个破钱吗,一场就赢回来了。”
罗娘子骂道:“你还赌,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罗佑生抬起自己没有手的胳膊道:“你打啊,打啊!”
罗娘子一看那没有手的肉棍,又心疼,干脆坐到地上哭号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我,丈夫早死,儿子不孝,我怎么活啊……”
孙大上前厉声道:“哭什么哭!丢人丢到大街上来了,活还没做完呢,别想偷懒!”
说完转身要走,却看见了站在路口的孟天佑,孙大忙上前道:“小的给侯爷、程世子爷请安,侯爷和程世子来了怎么不进店坐坐?”
程博明笑道:“看戏啊。”
孙大苦笑道:“世子爷又拿老奴开涮。”
魏国公府和定安侯府向来关系匪浅,犒军酒楼又占了红利,魏国公府自然都很照顾沈娉婷的生意,再加上沈娉婷开的店东西物美价廉,所以程博明陪着家里的女眷来过好几次,对店里的伙计比孟天佑都熟。
孟天佑道:“孙老,身体可还好?”
孙大笑道:“好得不得了,不过人老了脑子转不快,只能打打下手,管管杂事。”
说着领二人进店,孟天佑笑着要回话,那罗娘子却突然冲过来跪下道:“侯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孤儿寡母的真的过不下去啊!您开开恩,替我们跟夫人说句好话饶了我们吧……”
孙大当即变脸怒喝道:“罗娘子,你可不要睁眼说瞎话,夫人是没给你吃没给你穿,在这里喷粪,还不给我到后院干活去!”
那罗娘子却是抱到大树不撒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侯爷,您不在不知道,夫人骗我们娘俩签了卖身契啊,别人都织布,就叫我在后院干粗活,这哪是人干的事啊,你看在孩儿他爹为了您丢了命的份上,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孙大已经被气得鼻孔冒烟了,也不顾在侯爷面前走上前一脚将罗娘子踹翻在地,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敢说夫人,我,我揍死你!”
罗娘子赶紧爬到孟天佑身后继续哭道:“哎呀,我不活了,天天被打,打死我算了!”
孟天佑避过罗娘子伸过来的手,看向孙大,孙大被罗娘子的颠倒黑白气得眼睛通红,那孙大见罗娘子躲在孟天佑的身后,便掳起袖子道:“好好好,你这么颠倒黑白,我今天就当着侯爷的面来评评理!你说是夫人骗你们签了卖身契,那我问你,当初是谁带人去砸的粮油店!是谁欠了赌坊两千两银子,然后哭天喊地的求夫人救命,然后夫人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帮你还债!夫人没叫你立马还上,而是让你们签了卖身契相抵,你他娘的忘恩负义在这颠倒黑白!你说我叫你干粗活,那我问你,夫人请人来教大伙织布绣花的时候你在干嘛?好意思么你,你儿子一天到晚不干活,不干活就没有工钱!他又好赌,赌输了不是偷店里的布匹去抵债,就是拿自己死了多年的亲爹抵债,我们大伙为了不叫夫人再操心,集体垫钱为你们把偷的东西的补上,你他娘的良心都被狗啃了!”
罗娘子无可辩驳,只得抓住孟天佑哭道:“侯爷,我也不想,可是,可是,您看在孩儿他爹的份上您给条活路吧。”
孟天佑低头看着罗娘子,只看到罗娘子心里发毛,才道:“孙大,取五十两银子给他们,算我的,卖身契的事就算了,你们拿了钱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京城。”那罗娘子还想号,孟天佑却恶心的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发狠着厉声喝道:“滚!”
罗娘子一颤接过孙大递过来的钱飞也似的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
孟天佑不愿在布坊里多呆,早早的打发了程博明,自己独自一人在街上晃悠到了城外,眼看天已黑尽,也不想回家,干脆坐到护城河边的茶棚子里要了几碟小菜一大坛米酒,自斟自饮起来。
一坛米酒下肚,孟天佑半点酒意也无又叫店家送上一坛,这时对面坐下一人冲店家叫道:“老板再拿套碗筷来。”
孟天佑一听声音就知是谁,也不抬头继续喝酒。宇文焕也不说话,将酒坛捧过为自己倒了一碗,猛灌一口道了声“痛快!”
孟天佑照旧不吭声,宇文焕却道:“大晚上的在外闲逛也不怕自家的娇妻美妾寂寞?”
孟天佑停住酒碗自嘲的笑笑,却还是不开口,宇文焕看着他道:“博明那小子看你情况不对就来找我,害的我以为你要寻短见呢,闹了半天跑这喝酒来了,害我瞎担心一场,大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