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你们要借锯子,却不想,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你硬是给搞出了这么个漂亮的小房子,真是能耐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木匠仔细看过了这个小木屋的结构,虽然说做工粗糙,但架不住能立起来遮风挡雨,正常使用。
“听说你家做了一个大木桶,收谷子很是方便,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张木匠在外村做了三天工,一回到家,自家媳妇就怂恿着快来看看,指不定能挖点什么出来。
“张大哥,那东西被王三借去了”杨大年搓着手,脸上红扑扑的,这是激动和害羞,被一个行家称赞,这在他三十六年的岁月里,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冯伯伯,让我二哥和你一起过去吧,做那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我二哥想的主意”杨子千向身边的二哥使劲眨眼。
“噢”张木匠惊讶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身上,难不成,还有一个鲁班转世的神童不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化,如果加以培养,传承自己的衣钵,岂不是……、
杨大年却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带了杨子林和张木匠径直往王三家走去。
圆木桶样的东西,在行家眼里,其实也就是小事一桩,关键是,能发明发现,用于实际,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年啊,这几年,我们两家虽说没什么过深的交情,但你也知道,我张木匠的为人,不是那种贪蝇头小利占便宜的人,你这个工具,我看照着样子也能做出个七八分像,你看,可否容我做几个来卖”既然自家女人说大家都羡慕有这个东西用,那就能卖得脱。
“呵呵,说哪儿呢,你能做出来卖是你的财气,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老实木讷的杨大年,就这样把杨子千的专利给拱手让人了。
“这样,大年,我呢,这些年,手艺不说好,但在这方圆几十公里,也没见返过工,你家二小子,我看是个精明的,不如,就跟我串串门子,你可愿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杨家没有提出分红的要求,况且,这孩子,一看,也是个聪明的,顺水人情,收他做了徒弟,想必,杨家也是乐意的。
庄户人家,历来是地里刨食,能学个手艺傍身,那就是一种福气。而且,很多人家,手艺都是祖传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是大家都防范的。
这张木匠,上赶着收自家二儿子当徒弟,无疑就是天上掉下个大陷饼,砸得杨大年瞬间呆滞。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果真聪明,自家老爹还在发呆的瞬间,杨大林已经深深的拜了下去,“噗通”跪下,认真磕头。
“唉,这孩子,是个不懂事的,哪有这样拜师的,改天,找个时间,请您师傅上家里来,摆个酒,喝个拜师茶才行”杨大年看儿子磕头不止,回过神,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也恭喜杨二哥,你家子林跟了张大哥,以后,一定是一个有出息的!”王三转身,真诚的恭贺着杨大年。
“呵呵,同喜同喜”张木匠和杨大年,相视一笑,客套回答。
听说二哥被张木匠上赶着收了徒,这是杨子千意料之中的事。其实,在这个原始的小村落,聪明人还是挺多的,诸如王三、张木匠之类的。
“二哥,学技术不比放牛娃,这东西,要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动在脑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以后,能不能有所成就,就靠你自己了。”小小的杨子千,充当了圣母的教导角色。
“咱家四丫头,根本就是一个姐姐!”月娘在一旁听了小女孩教育哥哥,说得头头是道,很是有理。轻声和身边的杨大年笑言。
杨子林双脸微红,被比自己小的妹妹说教很是尴尬,不过,连妹妹都这样说了,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呢。
拥有一技之长,才是立足之本。大哥跟了爹学种地,自己,学了木匠,那么,小三子呢。看他偷学都这么用功,如果有条件,送他上学堂,说不定,自己家,也会出一个举人老爷。
这样想着,就偷偷的看了看三弟,没想,那家伙,早在一木屋的一角睡着了,这才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呢。
“知道不,张木匠做了那个叫什么拌桶的来卖,东家都买了两个!”
“唉,我早就知道,这杨老二家的新鲜玩意儿,倒是便宜了张木匠!”
“别说,杨老二家的二小子在跟着张木匠当学徒呢,这张木匠也是一个厚道的!”
手艺,自古是祖传,更有甚者,传儿不传婿,这还传给一个外人,说不好,也就只是找一个打杂的而已,过经过脉的地方,还是会保守的。
各种好奇,各种打探,各种猜测,所谓以小人之心,揣君子之腹,大抵也就是说的如此。
“不错,不错,这样的工具,很适合耕作之用,构思巧妙,贵在合用!”李姓东家的田里,长年和月活们正在奋力的抢收谷子,夫子抽得空闲,也围着田边转了一圈,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啊,这杨老二家,还出了个心思巧的!”有长年挑了满满一挑谷子上了田坎,路过围观人群,小声感叹。
夫子想那起了那个门缝里的小小黑脑袋,那,才是一个心思巧的。可惜啊,投错了胎,生不逢时,生在了穷得揭不开锅的佃农家,可惜!
如果得遇机缘,学堂里坐着的七八个李姓子弟,加起来,也抵不过他一人的修为。
其实,蛟龙受困的,不止是那个小孩子,自己,一样运道不济。屡次考试不中,秀才身份注定一生。如今,在李家寨子教着私塾,眼看着一个可塑之材,却无能为力,虽然饱读圣贤书,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他看着一个天才走向凡人,心下却也恼火。
“听说是杨老二家的二小子想出来的,所以张木匠才上赶着收了他当徒弟!”
夫子从不参言是非,架不住,是非在他耳朵边过。
“难怪,张木匠才是个最聪明的!”
“就是,这样的东西二小子都能想出来,以后,学业精了,肯定能做出其他的好东西,张木匠是师傅,这面子有了,里子也少不了他的好!”
“呵呵,就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木匠领进了门,以后说起杨家二小子的本事,肯定都会带一句,是张木匠的徒弟,这人啊,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好名声吗?”
“就是,就是。”七嘴八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是啊,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
要说衣食住行,在李家寨子当了私塾夫子,这些都不愁,当然,一辈子,也就只能窝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寨了。
如果,如果说,他有幸,也收个得意门生,那么,未来……
夫子越想,心下越是亮堂,不知不觉中,他,踱步往村东而行。
“夫子,您怎么在这儿?”下河里网了鱼回来的杨子森,刚走到门口,迎面就遇见了背着双手,沉思踱步的夫子。
“噢,随便走走!”夫子窘了,真是心有所思,脚有所动。这双脚,出卖了他的心思。
“对了,夫子,您看,我捉了好些鱼,您今晚就在我家喝鱼汤吧。”杨子森想起,暴雨前,自己就准备给他送鱼的,后来遇到那些糟心事,自己都忘记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夫子都走到门口了,立马就邀请了。
“鱼汤?”夫子走南闯北好些年,也喝过一两次,味道,记忆犹新,腥味,实在太重了。
“嗯,我娘熬的,很好喝!”不由分说,拉着夫子就进了屋。
夫子她是认得的,既然儿子和他有交情,要留人喝鱼汤,少不得,这当娘的,就得大显身手才行。
月娘把鱼端到了屋外,边杀着鱼,边想,最近小木屋的人气还挺旺的,如佃户人家王三;以张木匠为首的手艺人;连以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王花儿那天都过来说,要借拌桶用两天;今天,又迎进了夫子,这人气,是在李家寨子落脚几年来最旺的。
客走旺家门,小时候,就经常听奶奶这样念叨,看来,自己这个家,指不定就要旺起来了。
这心思,要是被杨子千小朋友知道了,一定会拍着大腿惊呼“我的个老娘啊,你就是那料事如神的诸葛亮!”
☆、第二十章
夫子被一家人真挚的邀请坐在了上方。
这张桌子,还是张木匠过来喝拜师茶时,看这家人连个桌子都没有,回家连夜赶工做了送过来的。要让人知道,张木匠的徒弟家里连个桌子都没有,他的老脸往哪儿放。更主要的是,他做的拌桶,东家买了两个后,外村人家,好些谷子打完了,都找来预订明年拿货,算下来,卖了差不多十个了。沾了别人家的光,总得意思意思。
这以后,去外村主人家做活,张木匠都把杨子林带上了。
“夫子,您试试,这汤如何?”献宝似的,端了一碗鱼汤,双手递给了过去。
一言一行,很有礼法,夫子暗自观察这一家人的待人接物,发现,虽说家贫,但这杨大年,这月娘,都透着庄户人家的淳朴和厚道。
难怪,能育出此等聪慧小儿。
“嗯,有一股鲜美清香的味道,却不似我以前在外地所食用过的腥味!”轻啜一口,夫子点头赞许。
其实,或许只是来客的夸赞之言,本不当真。偏偏,杨子森得意非凡。
“夫子,我娘还会清蒸,味道也是好极了,下次,我请您过来偿偿!”不得不说,这小子,有点得寸进尺了,一点儿都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面对桌上空无一菜的请客场面,杨子千心里很不得劲,这样,也太丢人了。
其实,杨大年夫妇,外带杨子木,都是蛮尴尬的,独有这个傻小子,仗着夫子摸过他的头,借过书给他,和夫子很是熟络。
“所谓无功不受禄,夫子这样吃你家的白食,可不太好!”夫子再偿一口汤,放下碗,笑着看向他。
“怎么没功了,夫子对我好,教我识字,还借书给我,如今喝点汤,吃一口鱼,怎么就不好呢?”杨子森急了。
“呵呵,我未拿你一文的束修,你也未曾进学堂,教你识字一说,未曾有!”开什么玩笑,吃住都是李家在提供,这个小儿,说教了他,要让李家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就是,三哥莫瞎说!”杨子千看夫子冷着的脸,也想到了一点其中的厉害关系。
“只是,夫子,你在李家教私塾,是不分昼夜,还是只需白天授文即可?”杨子千心中一跳,想到了一点。
“嗯,这是李氏宗塾,契约书上写明,这是长学,正月开学,冬月散学,不似家塾,不分昼夜。”言外之意,夜晚,他是自由人。
杨子千眼睛发亮。夫子,心里,豁然开朗。
寻寻觅觅无处得,眼下,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如这样,夫子呢,爱上你家的鱼汤了,也想偿偿你说的那个清蒸味道,你要有心请夫子过来,我就教授你一些东西,我们各取所需,也就互不相欠!”说出去,大不了说自己贪吃了点,却没有违背契约。
“谢谢夫子,我三哥定不负您所望!”杨子千代替三哥脆声声的道谢。
杨大年和月娘,都傻了似的呆在那儿。
杨子森,干脆狠狠掐了掐自己大腿,这是有机会明正言顺的跟着夫子学东西了,腿上的肉疼到心底,他才相信,这不是梦。
一桌子的人,独有夫子,乐呵呵的喝着鱼汤。
杨子木,到底年轻脑子转得快,看夫子喝完了一碗,连忙双手又给端上一碗“夫子,您请慢用!”
这会儿,他们一家子,都巴不得把上方的人当菩萨来供奉着。
这是什么期会,最近的好事特别多,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收自家儿子当徒弟,一直临到夜深时分,一家人都呼呼大睡时,杨大年都还处于狂喜中。
杨子千也睡不着。
大哥,跟着爹种地;二哥去拜师学了木匠;三哥也有夫子教导,混得不错,可能也会考考秀才,举人什么的,再或者,当当官。
想着电视里那朝堂里当官的那一摊子你争我斗,所谓伴君如伴虎,算了,算了,可不能害了这么个聪明的孩子,还是不当官的好。
那做什么好呢?
做生意!
杨子千被突然间脑海里冒出来的三个字吓了一跳。
想想穿越文,那些个穿越女可都是发家致富的好能手。小打小闹的卖点什么,再慢慢卖方子,混生意场,混官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本人倒好,穿过来几个月了,温饱都还没解决,就算有心、有做生意的头脑,也没做生意的本钱。
老天,穿越游戏没杨子千这种玩法的。
看着这个木桶一样的房子,听着一家大小各种各样的呼噜声、说梦话的声音,杨子千心里毛躁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待天一亮,她又欲哭无泪。
杨大年把晒干咬得“咔嚓”响的谷子,一挑挑的挑到李姓东家那儿交了租子后,余下的,就是小木屋角落上的两箩。
两箩,用现在的标准,撑死都没有两百斤,就是杨大年父子辛辛苦苦干了一年的劳动报酬!
两箩谷子,就是这一家七口,就算小五丫不能吃,至少是一家六口未来一年的全部口粮!
这日子,要怎么活出来啊!
杨大年每挑一挑谷子去东家,就像割掉身上的一块肉一样疼。
“爹,往年我们家也这样?”看着唯一的值钱的两箩谷子,杨子千还是忍不住发问。
苦涩的点头,杨大年甚至于说一声“嗯”的勇气都没有了。
难怪一日三餐都是稀清的羹羹。
“早先还想着卖了谷子,找人搭几间房起来,这,也值不了几个钱了啊!”杨大年回首,看着女儿眼中恍然大悟的表情,摇头叹气!
“爹,不卖谷子了,我们还是自己动手修房吧!”杨子千决定,不等不靠不要,依旧全家总动员,趁谷子收完了,有时间,再搭几间房起来。
“好,自己动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没有这几个聪明的孩子,他都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爹,我们这次修灶房,您看,天气这么热,娘在太阳下晒着烧火做饭,好辛苦的!”毒辣的太阳下,月娘还在烧火做午饭的羹羹和烙饼。一张脸不知是被火烤还是太阳晒得,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