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天冷。”小鱼说着,取了披风为青舒披上。
青舒拢好披风,立在秋院外不过片刻,就见小厮打着灯笼在前引路,青阳和青灏好胳膊好腿儿的回来了。
青舒伸手摸他们的小脸,有些冰,“冷不冷?”
他们两个一致摇头,说不冷,然后催青舒赶紧回屋,反过来担心青舒会着凉。晚间的天气不比白日,已经很冻人了。
青舒笑,吩咐人赶紧打水让他们沐浴,给他们去去身上的寒气。沐浴用的水提前都烧好了,是现成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用过早膳,青舒才知道周伯彥天不亮就出门了。他留了话,说是今日不让青舒姐弟三人出门。
芸郡主非常积极地又来了,身边带着两个小萝卜头。十岁的小萝莉是她的妹妹安海萝,六岁的小男孩儿是她的弟弟安海昌,都是现在的六王妃所生。以前,她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母妃,更不喜欢现在的母妃所生的三兄妹。现在嘛,她见了青舒姐弟之间的相处模式,似有启发,于是今日主动对母妃说要带了弟弟妹妹去舒苑玩儿。
步语嫣没来。想也知道,她是待嫁的新娘,哪能再随兴玩耍。步家算是开通的,没有过早地禁她的足。换作其他府邸,在婚期定下的那刻便不会再让女儿出门。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才能出门,还得是在家中长辈或兄嫂的陪同下。
转眼又过了一天。周伯彥没再阻止青舒姐弟三人出门。青舒便收拾停当了,带了青阳和青灏去了一缕香包子铺。
一缕香包子铺,开业之前青舒说要挂到步语嫣的名下。步语嫣答应了,可最后铺子开起来了,东家的名字不是步语嫣的,而是青舒自己的。步语嫣要步五替青舒请掌柜的。步二哥恰巧听见了,便主动请缨当了这里的掌柜。
铺子开张之初,成员简单。伤残伙计三名;左腿截肢的调馅儿师傅一名,身边带着年少的儿子;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妇人两名(都是在铺中做事的男人的媳妇)。
现在,铺子的营生多了,效益不错,需要的人手也多。因此,铺子的规模扩大了,铺中成员倍增。伙计增加了三个。包包子和豆沙包的妇人从两人增加到五人。聘了两个厨子,厨房打杂的五人。还聘了一个专门负责采买的。自然,聘人这方面,步二秉承了可做事的退伍伤残军人优先的原则。
青舒五天前来过一次,今天过来是第二次。青阳和青灏倒是第一次来。巧的是,步五竟然也在。
步二哥便请了大家去后院说话。后院有他用来休息的房间。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床,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具。因为步二哥是坐木轮椅的,为方便他出入,门没有门槛儿。
当初,对于步二哥屈尊当个小掌柜一事,青舒很不理解。而步语嫣的解释是,她二哥因腿伤闲置在家,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成了废人,很不开心。军营去不得,又不能再舞刀弄枪的,步二哥整个人丢了魂似的。步府老少见不得他如此颓废,想过许多办法,可始终不能让他打起精神来。
步五想带着步二做买卖。买卖人要四处走,去各处找商机。步五觉得,只要步二跟着他四处走走,转换一下心情,准能恢复过来。可步二哥拒绝了。之后,步五想方设法往他那边塞帐本,不时让人在他耳边大谈商道、商事。最后,步五成功了,步二哥开始看账本,可到头来却是便宜了青舒。步二哥没跟着步五从商,却自愿给青舒当了个小掌柜,把一缕香包子铺经营的有声有色的。他每日里自得其乐地管理铺子、拨拉算盘珠子。
青舒也不避着步五,笑着对步二哥说道,“妹妹打算在京郊买块儿地,明年专种红果。只是妹妹人不在京城,自是要请人打理红果的买卖。二哥有没有兴趣接手?”
不等步二表态,步五笑着接过她的话,“妹妹,五哥就在这儿坐着,你怎么不问问五哥是不是感兴趣?”
青舒笑道,“二哥不接,才能轮到五哥。二哥好着呢,每日竟想着给妹妹挣银子了。哪像五哥,整日就会惦记着从妹妹手里分走银子。”
步五哭笑不得,“二哥,你看她,牙尖嘴利的。”
步二哥明显是护着青舒的,“妹妹哪里说错了?你就是一大奸商,见到有利可图的买卖从不放过。”
步五无奈地笑,“哪有当哥哥的这样说自己弟弟的。我可是要伤心了。”
青阳一脸搞怪地挤到步五面前,然后又快速走开,说道,“五哥在笑,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青舒听了,笑出了声。
步五笑骂,“臭小子,在京城这才呆了几天!竟然这么快就学坏了!”
说说笑笑间,在京郊种红果的事情便谈妥了。步二哥管总账,而栽种红果的一切事宜则由步五找人做。
步五不愧是生意人,他建议青舒不要一下栽种太多红果。第一年栽种七八十亩地正好。因为向来是物以稀为贵,东西少才值钱,多了就不值钱了。趁着红果还没有普及的几年,他们要多多地赚银子。
而分成方面也说好了。前期投入由步五出。到了后头,卖得的所有银子扣除步五投入的银子,再四六开。青舒可是要当甩手掌柜的人,根本不操心栽种及销售之事,只出红果种子。因此,青舒提议她占四,步五占六,步二哥的工钱她出。相当于是她给步二哥开双份工钱。一份自然是铺子掌柜的工钱,一份是负责红果之事的工钱。
还有一份担书。若是生意没成,因天灾*而亏了,亏损的银子双方各出一半。
事情谈妥了,青舒姐弟三个辞别了步二和步五,离开了包子铺。他们不直接回舒苑,准备逛街采买些东西。
她们离开铺子没走出几百米远,周伯彥便追来了。
周伯彥叫停了马车,钻进了青舒姐弟乘坐的马车里。他与青舒低声说话,“你是回舒苑,还是要去哪里?”
青舒觉得他出现的奇怪。他说今日约了朋友,不到下午不回来。可这会儿上午时间都没过去一半,他却追来了,有问题。“我们要逛街采买东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约了朋友吗?”
周伯彥点头,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想事情。须臾,他抬头,低声说道,“你慢慢逛,我再留几个人给你。”然后看了眼青阳和青灏,“他们我带走,要去见一个人。”
青舒觉得有异,“见什么人?”
周伯彥往上一指,却是不说话。
青舒整个人一震,无措地抓着他的袖子,却是说不出话。上头是什么?不是车篷,而是天。天代表的是什么?天子。终于,她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天子为何要见青灏?她不敢猜,也猜不出。可是,为什么连青阳也要去?
周伯彥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别乱想。这是好事,你该高兴。”
“我……”她想说我不敢高兴,我很害怕。
青阳和青灏不明所以,盯着怪异的哥哥姐姐。
周伯彥轻抚她的发丝,“信我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是啊!信他就是了,她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她点头,“早去早回。”
他很想拥抱她一下,但是她肯定不依。他想想作罢,“小阳、小灏,下来,哥哥带你们去见个人。”
青舒一手抓住一个弟弟的手,“去吧!听哥哥的话。”
青阳和青灏答应着,在青舒似喜似悲的视线中坐上了周伯彥准备的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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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睡过头了,爬起来码字竟然晚了一个小时
☆、No。298我们认识吗
青阳、青灏被周伯彥接走后,青舒有些魂不守舍地走进了一家胭脂铺。
胭脂铺这样的地方,因为光顾的都是女客,所以铺中做事的一般都是女子,唯有掌柜的性别不限。不过,女掌柜很少见。一般情况下基本与别的店铺一样都是男掌柜,还有一种情况是东家娘子亲自担任掌柜一职。
而铺中作事的女子,不称呼为伙计,要称呼为大娘子或小娘子。大娘子,是指成家的妇人,一般年龄在十八到三十之间,再大的东家不会用。小娘子,是指未婚的十二岁以上的小姑娘。有的东家不从外头聘大娘子、小娘子,而是从自己府内选合适的人,再加以训练,这才放到铺子里。
青舒进了铺子。铺中的一个大娘子热情迎接,并口沫横飞地向青舒推销着铺中的胭脂水粉。大娘子说这个是时下京中最为流行的‘一品红’,又说那个是时下京城小姐最为喜欢的水粉等等,将铺中的货品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青舒有些走神。她眼睛盯着那所谓的‘一品红’,而心思却有些飘远。不知道青阳和青灏会不会害怕?有周伯彥从旁照应,他们俩个应该不会有事吧?皇帝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帝面对他们俩个的时候,会不苟言笑地威慑他们,还是会和蔼可亲地跟他们说话?帝王呢,和蔼可亲的可能性大概是零,是她想多了。
招呼青舒的大娘子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长的不出挑,却也不丑,让人看着很顺眼。她注意到自己招呼的小姐正在走神时,眼中闪过不悦之色,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客人脸色瞧。她们做的就是富贵夫人、大家小姐的生意,挣的就是这些人的银子,哪里真敢当面得罪人!可是,她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站在这里唱独角戏。于是,她故意在青舒面前晃了晃,“小姐,这可是实打实的上等胭脂,就是那相府小姐、尚书府小姐都在用它。”
青舒还在晃神。
小娟自左后方轻推青舒的手臂一下,轻唤一声,“小姐。”
青舒一下回神,正看到大娘子一脸希翼地盯着自己看的模样。她抬手正了正头上的发钗,以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
大娘子现在可是急死了。因为她看到,与她不和的菊大娘子已经卖出了一盒五十两银子的胭脂。她们铺中的大娘子,以花冠名。她的对头冠一个菊,她自己则被冠一个兰。
兰大娘子不想被对手比下去,于是迫切地要把‘一品红’推销给面前的这位小姐。她见客人已回神,竟一脸神秘状地往前凑了凑,低声对青舒说道,“小姐,看到没有,那边的小姐已经买了一盒‘一品红’。铺中原来只剩两盒,如今一盒已出,剩下的唯有它了。”她把面前的一盒胭脂往青舒手边一推,“下批的胭脂得十日后才能到。”
青舒嗯了一声,没说话。她看到了,是讨人嫌的顾烟儿。这是怎样的一个缘分啊!两次逛街,两次都遇到了这位疑似白莲花的顾烟儿小姐。
小娟听了不解,插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十日后才能到?”
兰大娘子一脸得意地解释起来,“这‘一品红’可不是满大街卖的胭脂,是我们东家公子的花容斋才能做的出的稀罕东西。我们东家公子的花容斋不做凡品,做的个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不信出去打听打听,这‘一品红’只有我们左记胭脂铺才有货,其他各大胭脂铺想卖都没处进货。”买卖人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可她的得意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很得意。因为,关于花容斋与东家公子的话确实是真的。
顾烟儿今日的目的就是替府中的嫂嫂买一盒‘一品红’。这会儿她东西买好了,却不想即刻离去。她东看看西瞧瞧,竖起耳朵听着青舒这边的动静。
听了兰大娘子一通说,小娟不乐意了,“我问你为何十日后才能到,你却扯那么多无关的话。”
兰大娘子笑的花枝乱颤,“这位姐姐好生性急,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这声姐姐叫的,小娟忍不住一哆嗦。二十几岁的妇人竟敢喊她一个未出嫁的丫鬟姐姐,内心真够强大。
兰大娘子自作娇羞状地捧了红脸蛋儿(腮红用多了),“我们东家公子英俊潇洒,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她用了千字的篇幅把那东家公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才转入正题,“花容斋不做凡品,因而做出的胭脂、水粉很废工时。每一批做出来都是有定量的,而且每个月只做两批。这最后的一盒,是九月下旬的货。卖没了,客人只能等十月的第一批。这十月的第一批,十日后才能到货。”
小娟悄悄捅了小鱼的手臂一下,“你说,她说的东家公子难道长的比彥公子、古公子还好看?”
小鱼悄声说不知。
小娟嘀咕,“听她说,肯定没彥公子好看。”
青舒假装没听见她们俩个讨论的内容。她问发花痴却不忘做生意的兰大娘子,“怎么卖?”
兰大娘子不捧红脸蛋儿了,热情地说道,“不贵,就五十两银子。”
一盒胭脂五十两银子?小鱼和小娟倒吸一口凉气。她们小姐在锦阳城买那上好的胭脂,一盒六两到十两不等,她们都吓够呛。没想到,这京城更黑!
一旁磨蹭的顾烟儿见了,脸上闪过几分嘲弄之色。
兰大娘子心里暗翻白眼儿。她觉得,面前的俩丫鬟太土了,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没见过一点世面。五十两银子都能吓成这样,至于嘛!在达官贵人遍地的京城,五十两银子能干什么?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把鄙视对方的神情给带出来,可实际上,她嘴角牵出的讥笑没掩饰好,一下给露出来了。
青舒看着不顺眼,淡然转开视线,“还成吧!有没有更好的东西?拿出来给本小姐过过目。”言外之意是没看上‘一品红’。
兰大娘子怀疑青舒是专门来砸场子的,不是真正的富贵小姐。可仔细看,又不像。她的眼睛毒着呢,青舒身上的行头没一个次的,衣裳料子是上等的、头上戴的发钗金步摇都是款式新颖的、就是身后跟的丫鬟臂弯上挂的披风都是上品。可是,丫鬟的表现又不像做假,这是怎么回事?她狐疑,却也不敢怠慢,于是脸上推满笑,“小姐看不上‘一品红’没关系,铺子里还有一样东西,是京中尊贵的郡主们喜欢的‘仙子’,二百两一盒。”
青舒浅浅一笑,“听着不错,取来看看。”
兰大娘子一怔,但话接的快,“小姐稍等,这就为小姐取来。”她转身,进了后堂。
这会儿,小娟和小鱼不吸气了,因为被二百两的价格一下给砸蒙了。
青舒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成冤大头了。她觉得,兰大娘子报价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