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铁牛向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忙进府去禀报。
许久,青舒由丫鬟、家丁们簇拥着站在府门口,冷眼盯着吴府人等,“我古家未曾找上门去报仇雪恨,吴家倒是恬不知耻地上门来闹了,岂有此理!”
吴府的这名管事是得了嘱咐的,还银子要高调,还要尽量误导他人。因此,他也不怕外人听到,也不要求进府去说事儿,站在那里向青舒作揖,“小的是德县吴府的管事。小的得了主子吩咐,带了四千两银子给表小姐。”他对还银子只字不提,只说是给表小姐送银子。不知情者,对此肯定会多般猜测。
果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甲:难道是两府有了说法,四千两银子抵古夫人的命不成?
乙:杀母之仇不报,居然收银子抵消恩怨,这古家小姐真是……
丙:嘘,不要乱说话。
青舒并不理会窃窃私语声,沉着脸,“你们主子吩咐的,是哪个主子?再者,这四千两银子是要还你们二老爷欠我古府的旧债不成?”
那管事又作了个揖,“回表小姐,小的是得了二夫人之命前来送银子的。旧债一说,二夫人并未交待,小人不知。”
青舒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二夫人是如何交待的,银子先拿出来看看。”
那管事觉得,有这么多人在看着,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他示意下边的人把车上的一个木头箱子搬下来,放到地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白花花的一千两银子躺在箱子里,银子上是摊开的一千两面值一张的三张银票。在众人的盯视下,古强上前确认,须臾向青舒点了一下头。
吴府的管事大声问,“三千两银票,一千两现银,可对?”
古强答的干脆,“对。”
青舒面无表情地下令,“来人,抬银子。”
吴府管事挡在木箱子前,“且慢。”
吴府派出来的家丁也上前,护住箱子。
青舒冷眼看过来。
吴府管事说道,“表小姐抬银子可以,请给小人写下已收银两的亲笔信,小人好拿回去向二夫人复命,证明小人没有贪墨一个子儿,小人已把差事办好。”
青舒冷笑一声,“且等着。”她转身进府,来到前厅坐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一伸手,“剪子。”
小娟赶紧递了剪子过来。
青舒让小娟和小鱼退后之后,把信展开看了几眼,斟酌不过几秒,只要有“蓝妹”二字出现,便小心地剪掉其中的蓝字。确定没有其他不妥之处,她放下剪子,为求妥当又仔细读一遍信的内容。她觉得可以了,把剪下来的字装入信皮中,“小鱼,拿火折子。小娟,拿痰盂过来。”
小鱼和小娟迅速把青舒要的东西送上。
青舒打了火折子,亲手把装了一些剪下来的字的信皮点燃,在就要烫到手的时候,她将其丢入痰盂中,眼见着信皮完全变成灰烬,她拿了手边的半碗茶水往痰盂里倒了进去。
元宝拿了信皮过来,交给小娟,“小娟姐姐,少爷听说小姐要用,给拿了两个。”
小娟拿给青舒。
青舒接过一个,“另一个还给少爷。”她把剪了部分字的信装入空信皮中,交给小娟拿了,背着手再次来到府门前。
吴府来的家丁加上管事一共十一人,古府此时聚在府门前的家丁加上管家和丁家宝这个管事,一共十三人。
青舒一点头。
小娟便把手中的信丢向吴府的管事,“拿去。”
青舒一挥手,“搬。”
青舒一声令下,古府这边的人一拥而上,将准备弯腰拣信的吴府家丁撞倒,并撞开吴府的管事,同吴府的其他人动起手来。
趁着两方人起冲突的工夫,丁家宝已经挤到了木头箱子跟前,一把举起木头箱子,扛到肩上往府里走。
吴府人要拦,古府这边的人挡着。吴府的管事嚷嚷着这是要干什么。
小娟叉腰站在青舒的面前喊,“借契都还你们了,你们还拦着不让搬银子,是何道理?”
小鱼帮腔,“你们不会是打算骗小姐拿出借契,然后抢走借契,还把银子原路带回去吧?”
吴府管事有嘴说不清,急的不行。
不过片刻的工夫,古府这边的人已经退到了府门前,而丁家宝已经把装银子和银票的木头箱子扛进了府里。
吴府的管事这时候才拿到丢到地上的信,他取出里边的纸,展开一看,当时变了脸色,慌乱地将纸塞回信皮中,看着青舒,“这,这……”
“不认得你们老爷的字?还是不认得你们老爷的名儿?拿上借契滚。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古吴两家势如水火,再敢多呆,惹得本小姐压不住脾气迁怒于你们,将你们打残,到时候可别怪本小姐没有提前警告过你们。”青舒警告完毕,一甩袖子,转身进府。
吴府管事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带着人脚步不稳地急急离开。第二日他带人回到德县,第一时间向吴叶氏复命,并抖着手送上信,禀明当时发生之事。
这两日吴叶氏的床头一日贴两个老道给的灵符,每日还要喝烧灵符得的灰水,睡的是一日比一日安稳。再加上吃药、吃各种补品,她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让管事下去后,她拿出管事带回来的信皮中的信来看。当认出上面的字迹,读到里面的内容并看到落款之处的名字后,她感到胸口有一团火向上翻滚而来,在一阵眩晕中,哇的一声,她吐了一口血出来。
叶嬷嬷先前在低头做事,听闻动静抬头,看到吴叶氏灰白的脸色及嘴边的血丝,她当时变了脸色,迅速上前来,“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吴叶氏呆呆地盯着地上的一口血,想到闹鬼之时无端出现在床褥上的一大摊血,她两眼一翻,整个人从椅子上栽歪了下去。
叶嬷嬷哭喊着勉强扶住了吴叶氏,“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夫人晕倒了。”
☆、No。172理由
昏迷的吴叶氏被安置在床上,大夫诊过脉,说吴叶氏这是怒极攻心所致。大夫还说,吴叶氏先前的病没有好利索,如今又吐血,不是好事,接下来必须让吴叶氏静养个把来月,否则会留下病根,再难治愈。最后,大夫开了药方,嘱咐了煎药事项,拿了诊金告辞。
吴叶氏转醒的时候,已是傍晚十分。
叶嬷嬷收起脸上的忧色,一脸关心地轻声问,“小姐,觉得好些没有?”
吴叶氏却不言不语地盯着床顶。
叶嬷嬷见了,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吴叶氏的视线转到了叶嬷嬷的脸上,“信在哪里?”
叶嬷嬷愣了,“小姐,什么信?”
吴叶氏急切地问道,“本夫人拿在手里的信,在哪里?”
叶嬷嬷的面色一白,窟通一声跪到了床前,“请小姐恕罪,老奴见小姐昏倒,太慌了,居然没注意小姐的信。”她当时乱了方寸,太大意了,居然忘了信的事。
吴叶氏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她不能起身,便按着心口位置直喘粗气。
叶嬷嬷吓的不轻,伸了手一边替吴叶氏顺气,一边劝道,“小姐莫急,小姐莫急,左不过屋子里伺候的丫鬟给收起了,老奴这就找她们问。”
吴叶氏气的大喊一句,“没用的废物,还不赶紧去找!”
叶嬷嬷不敢耽搁,赶紧去办事。
在吴叶氏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被叶嬷嬷一个不落地招集到一起问话。没想到,所有人都说没见过什么信,也没人承认拿了信。
吴叶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下令,打,丫鬟婆子一个也不放过,全都打,直到问出信的下落为止。
板子打下去,丫鬟婆子们受不住,个个哭喊着冤枉。
这时候,一个粗使丫鬟说她看到品红姑娘曾神色慌张地离开过院子,当时夫人正昏迷不醒,大夫还没到。
立刻的,一名婆子也说看到品红姑娘出去过。
名为品红的丫鬟也在挨打的行列,她喊冤,说她是出去迎大夫的。吴叶氏身边的大丫鬟赐名都带一个品字,这品红便是可以进出吴叶氏房中、近身伺候吴叶氏的大丫鬟之一。
粗使丫鬟说品红撒谎,大夫到的时候品红还没有回来,明显是在撒谎。
吴叶氏躺在床上,一听矛头指向了品红,便猜到了信的去处,于是冷笑一声,让人喊了叶嬷嬷到床前,低声交待,“了结了那下贱丫头。”不管是不是品红拿的,机会难得,正好可以除了品红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她以前一直怀疑品红是吴镇江放在她身边的耳目,不曾想闹鬼之事扰得她心神不宁之时,品红行事时少了往日的警觉性,露了破绽出来。
没想到,品红根本不是吴镇江的人,而是吴老爷的人。她那晚和叶嬷嬷私下谈论吴镇江曾跟叶蓝拿银子的事前,提前叮嘱了可信的丫头要盯住品红的一举一动。果然,品红偷听了她们的对话后,借故出去将此事报备给了吴管家。所以,她在第二日得了吴老爷的三千两银票。
表面上,吴老爷给这三千两的银票是为了补大夫人和三夫人拿走的三千两的缺口。实际上,他在替他次子即二老爷吴镇江安抚吴叶氏。他明白,吴叶氏得了道长指点,肯定要拿一大笔银子出来给古府,心里定是怨恨无比。于是他借着大夫人和三夫人从公中拿走三千两银子的事由,私下给了吴叶氏银票,想让吴叶氏觉得他这个公公是比较偏向她的。
这样一来,吴叶氏心中的芥蒂会少了几分,在救他次子出来的事情上会更卖力。现在的吴府,需要吴叶氏的娘家叶府鼎力相助。因为,吴府目前的敌人不只古府一个,还有更难缠的对手存在。不过,吴老爷万万没想到,品红露了马脚,被吴叶氏借故打死。
吴叶氏房中的品红手脚不干净,被乱棍打死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进了各院主子的耳中。
吴老爷喝茶的动作一顿,传管家来见。“怎么回事?”
吴管家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吴老爷身边的小厮,“回老爷,八成它就是祸根。”
吴老爷眉头皱的死紧,让小厮把信放到桌边,然后一挥手,让小厮退下,只留吴管家一个在屋中,“这是什么?”
吴管家解释,“二夫人昏倒后,奴才着人请了大夫,正急等大夫,品红姑娘悄悄来见奴才。品红姑娘将此信交与奴才,说二夫人是看了这封信才昏倒的。奴才当时斥责她行事太过鲁莽,她似乎不太高兴,扭头走了。老爷当时出门会友,不在府中,奴才便收妥了信,等着老爷回府。不巧,老爷回府的时候,老夫人正派了奴才出去办差事。奴才这也是刚从外头回来,一进府便听说了品红姑娘的事,奴才便猜肯定是这信惹的祸。”
吴老爷沉着脸,打开信,第一眼看过去发现有五六处的字被抠掉了,而且抠掉的基本都是一个字,只有一处似乎是抠掉了五六个字的样子。他愣了一下,然后盯睛看信。待他通篇读下来,脸色极其难看。他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大骂一句混帐。
吴管家吓了一跳,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垂手站在下边。
吴老爷已经明白了吴叶氏打死品红的理由,同时也明白了吴叶氏吐血昏倒的理由。过去,次子的官越做越大,整个吴府风光无限,让他忽略了次子在某些方面的混账性子。如今次子犯了不太光彩的事羁押在衙门大牢里,过去的风光不再,使得次子办的混账事一件一件地被人拿出来说事儿。
他虽然气愤,可因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风流好色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因此,他打心里并不觉得次子犯了什么大错,只当次子运气不好,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而已。即便次子被人揪住了这事儿,别人拿这事儿文章作的再大,最后定罪时肯定也不会太重。再者,他们加大活动的力度,叶府再出手帮忙走动走动,或许次子还能无罪脱身。他的想法是不错,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次子居然糊涂成这样,怎能把这样的把柄留给他人?
不用看落款,从字迹上他便认出这是他的次子写下的亲笔信。信里都写了什么?通篇都是爱慕之语、倾心之词,还把不知名的什么妹给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不仅如此,信中还提到,府中之妻是如何的恶毒、如何的面目可憎,与这个什么妹比起来,府中之妻就是那母夜叉。还写到,娶此等母夜叉不是他的本意,实在是形势所迫,且爹娘逼的紧等等。
这样的一封信,别说吴叶氏看了会气吐血,就是吴老爷见了都气的差点掀了桌子。事已至此,这封惹祸的信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不过,也不能留在他手里就是了。吴老爷阴沉着脸坐了片刻,招手让吴管家上前,并对吴管家耳语了几句。
第二日,和品红同住一屋的品玫向叶嬷嬷禀报,说是在收拾品红的东西时,在品红的床下发现了可疑的灰烬。
叶嬷嬷带人去看,在床腿里侧不太容易发现的角落里的确有烧东西的灰烬,同时还有未烧尽的信的一角。叶嬷嬷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到帕子中,捧去给吴叶氏过目。
吴叶氏看到余下的信的一角上没有烧掉的两个半字,不言语。
叶嬷嬷低声问,“小姐,是丢失的信吗?”
吴叶氏嗯了一声,蹙眉,对先前的判断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品红没来得及把信送出去?品红怕信被搜出来,于是烧掉了?
叶嬷嬷不知吴叶氏的心思,“小姐,既然信找到了,您放宽了心养身子,万不可再动怒。”
吴叶氏回神,“道长有没有说何时作法?”
叶嬷嬷赶紧回道,“道长原说要明日作法的,需要的东西都已备齐。小姐,您现在身子不好,不如作法之事延后几日可好?”
吴叶氏一口否决,“不好,就明日作法。”她可不想再被叶蓝的鬼魂缠着不放了。
再说康溪镇那边,除了古府田庄,还有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部分村民正在如火如荼地继续着秋收外,镇子周围其他地方的秋收都已结束。
古府田庄一个,还有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部分村民会迟迟没有完成秋收,不是他们秋收的活计动的晚,也不是他们偷了懒,而是在秋收的中间他们用了四到七日不等的时间来种冬小麦。
大古家村的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