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的娘子是刘成的异母妹妹,名叫刘小花。她出嫁前得了怪病,被夫家退了亲事,刘家人觉得她是不详之人,把她丢到了破庙中,任她自生自灭。兰林子路过破庙,背了她回去,机缘巧合下得黎夫人相助,救活了她的命。”
“后来,刘家人得知刘小花病愈,便抢了刘小花回去,要给刘小花说下另一门亲事。兰林子请了媒人到刘家提亲,接受刘家人的所有要求,娶走了刘小花。自此,刘小花自断与刘家的关系,跟着兰林子去了南边谋生,一直没有回过娘家。”
“兰林子这些年在外边闯荡,精明的很。他回来,直接找上了在陈府做事的刘成,给了刘成不少的好处。刘成贪财,再加上他的媳妇因你而丢了陈府的差事,他怀恨在心,便助了兰林子一臂之力。他自然不知兰林子的最终目的,以为兰林子图的仅仅是古记包子的配方。兰林子给了他承诺,配方到手,分他一份。他自然动心,这才有了后边的事。”
青舒听着不对,“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刘成的媳妇因我而丢了陈府的差事?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他们。”
周伯彥可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查的一清二楚,任何一个小细节他都不曾放过。“陈府派去康溪镇伺候陈少爷的一名婆子,因行为不端,惹怒了你。陈知府得知后,将其带回锦阳城,交给陈夫人处置。陈夫人先是赏了一顿板子,后把人赶出了陈府。”
青舒想起来了,“哦,原来是那个爱生事儿的婆子。”她还记得甩了那目中无人的婆子一巴掌。只是,那婆子看上去明显比刘成大五六岁,是人显老呢,还是他们就是女大男小的少见组合?
周伯彥的口气听起来带着那么一点无奈,“你呀你,做事一向直来直去的,又容易冲动,真不让人省心。”
青舒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停下来不走了。
周伯彥只得跟着停下来,“生气了?”
青舒不看他,抬脚继续走,“说正事。”
按照兰林子和刘成的计划,兰林子混入古记,利用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拿到古记包子的配方。之后,兰林子把配方分刘成一份儿,再把自古记得的银子分刘成一半,立刻离开锦阳城,永不回来。兰林子敢如此行事,自然利用了古记的东家不在近前的一点,同时也把张师傅、张娘子不堪大用的一面算计到了的。他行动前可是从阎厨子嘴里套出了古记的许多事。
刘成的打算是,兰林子得手离开后,他会若无其事地呆在陈府。若是古记的东家寻来,他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他只是跟着兰林子去古记吃过包子而已,什么事都没干过。等风头过去,他会拿了银子出来为自己赎身,然后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用古记包子的配方开个包子铺。如此,他既脱了奴籍,又有了挣大把银钱的铺子,这日子可就有大奔头了。
不成想,古青舒突然来了锦阳城。而他刘成正被主子派去德县办事,不在锦阳城更不在陈府。于是,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给兰林子,使得他们所图之事功亏一篑。
这件事中,只能说古府比较走运,而兰林子和刘成并不走运,被突然而至的青舒给抓了个现形。
只要青舒再晚来个几天,兰林子就得手了。兰林子拿到古记包子的配方后,会离开锦阳城,把配方交给黎夫人。而黎夫人,会把这个方子散布出去,无论是京城的一缕香包子铺,还是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别想再赚银子。这只是黎夫人报复行动的一个开始。
青舒问,“黎夫人身在何处?”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竟被周伯彥握住了。她停下来,狠狠地瞪住他,“你倒是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
周伯彥一脸无辜地回视他,“我有吗?”
青舒二话不说,往他的脚上重重地踩了一脚,留了小半个鞋印给他。
周伯彥疼的发出嘶的一声,并咕哝一句,“狠心的女人。”
这五个字,却像可以穿透一切的利器一般,又像来自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未来时空的魔咒一般,令青舒的心口毫无征兆地剧痛起来。她微白了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凌厉而愤怒的眼神盯住他,大声喊道,“有胆子再说一遍。”喊罢,她愣住,不懂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眼中一片迷茫之色,并氤氲着水气。
周伯彥承认,他吓了一跳。看着青舒脸上表现的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他心中一紧,轻声问,“阿舒,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似深情的呢喃,又像害怕惊到眼前人似的轻柔。
而青舒,眨了眨眼睛,不想竟有几滴泪溢出眼角,顺着颊边滑落,落在了周伯彥正伸过来的大手的手背上。
周伯彥伸出去的手一顿,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水渍,怔怔的,一时无言。
青舒也低头,自然也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水渍,愣了一下,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那,那个,我……”
不等她说完,周伯彥像被什么东西蜇到了一般,突然甩开正握在手心里的青舒的左手,人后退两步,用一种很无奈、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了青舒几眼,竟然霍地转身,背对着青舒轻轻地说了句“抱歉”,头也不回地走开去。
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的青舒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娟和小鱼寻来,青舒才回神,竟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奇怪感觉。
这之后,直到青舒带着青阳他们离开顾府,周伯彥再没出现在青舒的面前。
目送古府马车走远,顾石头摸了摸后脑勺,蔫儿蔫儿地转身进府,却见自家公子竟站在府门内,绷着脸望着远去的古府马车。
顾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公子,您和古小姐吵架啦?”
周伯彥像没听到一样,抿着唇转身往里走。
伴着夕阳,青舒他们回到陈府。青舒把笙歌交给了卢先生,又让青阳和洛小荣早些休息,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让人准备了热水,洗了澡,放下床幔躺到床上,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她一直静静地躺着,小娟和小鱼以为她睡了。两个人便熄了屋中的油灯,端了另一盏小油灯到耳房,准备准备也躺下睡了。
这时候,青舒轻轻地翻了个身,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周伯彥你混蛋”,无声地掉眼泪。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地要握她手的,是他总是千方百计要占她便宜的,这样的他凭什么甩开她的手?他就是个讨厌鬼,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大混蛋。
越想越气,青舒爬坐起来,拿了枕边的帕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恨不能这会儿揪住周伯彥踢上几脚。她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她会吼他,还不是全赖他,居然说她是狠心的女人,混蛋,混蛋。他老欺负她,她只不过吼他一句,他就敢翻脸,敢不理她,混蛋,混蛋。
青舒恨恨地拿了枕头要打,又想到睡在耳房的两个丫鬟,咬了咬唇,忍了。她气的不行,最后握了握拳头,对着空气挥了挥,想像着周伯彥就在眼前,声音小小的、表情却凶巴巴地放狠话,“知趣的话,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本姑娘的前面。否则,定要赏你一对熊猫眼。”
这样一来,总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她这才躺回去,拉好被子,可还是睡不着。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女人,这话是如此的熟悉,好像自己听过千百遍一样。
的确,在前世,她听过千百遍。父亲这么骂她,只因她不肯开口求莫云铎,让莫云铎借大笔的周转资金给他。生母这么骂她,只因生母寻来,要认回她这个嫁入豪门的女儿时,作为女儿的她说不认识生母。
后来,莫云铎这么骂她,只因她痛快地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一次又一次地签下,不管协议书中的内容是不是有利于她。直到他们正式离婚,拿到了离婚证的那一刻,莫云铎才没有再吐出“狠心的女人”五个字。
☆、No。153雪山
对前世的一切,青舒本就忘记了大半,早已学会了不去回忆,今日却是破了功。别问她为什么突然失控,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或许,她是讨厌别人这么说她吧!也或许,她只是讨厌周伯彥这么说她吧!谁知道呢!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青舒恢复了常态。她还是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凶悍、时而孩子心性的青舒,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她带着青阳他们三个小的去给陈夫人请安,之后把他们带出府去,在自家铺子里吃了早餐。
这之后,她带上三个小的逛起了锦阳城。因为铺子里出了变故,她一直忙着物色掌柜、物色厨子,忙着招伙计及增加方便饭的事等等,一直没能带了他们出来玩儿,她觉得很抱歉。如今铺子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她自然想好好弥补他们三个,带他们四处走走,不枉来一趟繁华的锦阳城。
既然是带三个小的玩儿,自然要去看小孩子喜欢的杂耍。陈府派给他们的管事和婆子果然办事俐落,几句话的工夫就让周围看杂耍的百姓让出一条道儿来。青舒带着青阳他们几个走进内圈儿,丫鬟及家丁们将几个主子紧紧护住,就怕有个闪失。
卖艺的发现了他们,根据衣着确定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表演起来更加卖力,惹来叫好声一片。
青阳他们几个看的开心,激动的时候也跟着大人们呼喊起来。卖艺的少年以腾空后翻作结,抱拳谢过看客的夸赞,便有一个大胡子拿了铜锣过来,说着讨喜的话收银钱。
青阳拿了自己的钱袋子出来,上面绣着一只正抱了松籽啃食的小松鼠。他从钱袋子里拿了十个铜板出来,看向青舒。
青舒笑着点头。
青阳便笑咧了嘴,把手中的十个铜板放进大胡子的铜锣里。
洛小荣有样学样,拿了和青阳一样的钱袋子出来,拣了十个铜板出来放进大胡子的铜锣里。
笙歌急的不行,可他没有钱袋子,也没有铜板。青舒被逗乐了,拿了十个铜板出来放在掌心,低下身子让他拿。笙歌用小手抓了三个铜板,非常小心地扔进大胡子的铜锣里,前后抓了三次,这才把十个铜板全给了大胡子。
大胡子乖觉的很,一直配合着青阳他们的个头儿把铜锣端的低低的。没得碎银虽然遗憾,但想到三十个铜板不是谁都肯给的,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继续说着讨喜的话转一圈儿收银钱。
接着,杂耍又表演了一通,青阳他们加起来又给了三十个铜板的赏钱。之后他们挪了阵地,改去逛小吃摊子。看着笙歌吃的小腮帮子鼓鼓的,青舒忍不住刮他的鼻子,“小馋猫儿,慢点吃。”
走走停停的,他们这一逛,直逛到午饭时间。青舒没有带他们回陈府,而是去了一品楼。这是她第二次来一品楼。林掌柜认得她,看到她,亲自迎接,带去了二楼的包间。
青舒没让伙计上茶水,只是吩咐他送一壶开水,然后点了一品楼有名的六道菜,主食点了白米饭。
等饭菜上齐,他们正吃着,步五步飞鹄从外边轻扣包间门,“青舒妹妹,五哥进去可方便?”
一声青舒妹妹,听的青舒差点被食物呛到。她赶紧咽下嘴中的食物,拿了帕子擦了擦嘴,“五哥请进。”
有伙计从外推开包间门,步五便眼中含笑走入。立刻的,身后的门关紧。
青舒、青阳和洛小荣起身相迎,“见过五哥。”
只有小笙歌坐在椅子上。因为他人小,应青舒的要求,伙计特意拿来了厚厚的板子,上边铺了垫子摆到椅子上,这才让小小的笙歌可以同青舒他们“平起平坐”。此刻,他眨巴着眼睛,小嘴吃的油汪汪的,正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好奇地歪头看步五。
青舒也在看步五,她心底微讶。步五还是那个一袭月牙色云纹长袍,脚踩月牙色缎面男鞋,墨黑的长发用银色发带高高束起的贵公子步五。步五还是那个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体颀长且略显消瘦的步五。步五还是那个没有步家男人所特有的英武气,却依然气质出众而英俊儒雅的步五。
但是,他脸上的笑、眸底的笑意,不再给人很淡很淡的感觉,也不再隐隐的带着那么一丝的忧伤。这种变化,应是心境的变化所引起的。就像为某种事忧愁苦恼的人突然想开了,放下了思想包袱。这种心境上的豁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使得整个人都有了朝气。
步五并不知道青舒所想,要青舒他们不用多礼,一起落座。他看向笙歌,“这是?”
青舒收回心神,介绍道,“这是卢先生的爱子,名叫笙歌。”
步五难得地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卢先生不曾成家,亦没有相好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不过,他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青舒妹妹,来了锦阳城,为何不告诉五哥一声?妹妹如此见外,五哥可是会生气的。”
青阳着急了,“五哥不要生气,姐姐很忙很累,嘴里都起泡了。还有,还有,姐姐都瘦了。”
洛小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帮腔,“对,姐姐瘦了,姐姐睡不好觉。”
被抢去了说话机会的青舒哭笑不得。
对上认真争辩的两张小脸,步五生出一种自己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错觉来。他无奈,看向青舒,以眼神向青舒救援。
青舒没有救他,却是一脸伤心状地以手捂眼,说话带着一点哭腔,“五哥竟说风凉话,人家遇到了难事,忙的昏天暗地的,哪有时间想其它!五哥最讨厌了,都不主动来帮妹妹渡过难关,就在一旁看热闹了,讨厌。”
青阳和洛小荣见了很着急,同样送给步五一句讨厌,然后一左一右地贴在青舒身上,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伤心的青舒。
听了这种指控,步五心道坏了,“青舒妹妹别生气,这事确实是五哥的错,五哥不该在妹妹有需要的时候不在锦阳城,更不该说些让妹妹难过的话。全是五哥的错,妹妹想如何整治五哥都没关系。”
青舒立刻拿开了捂住眼睛的手,眼角、脸颊一滴眼泪都没有,反倒笑吟吟地盯着步五,“这可是五哥说的,五哥要任妹妹整治。”
青阳和洛小荣仰着小脸盯着青舒,呆呆的。
步五自知上当,却也无可奈何,“你呀你,怎么比语嫣还淘气!”
青舒一手一个搂了两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