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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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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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摸了一遍,只觉得入手冰凉湿滑,竟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她转过头来问卑都多:“你们是怎么发现下面这些东西的?”
  卑都多抬起随身刀柄狠狠地敲击屏障,连个印子都没能留下,他啐了一口道:“王庭中的那名术士有些本事,据说他师傅曾是个隐逸半仙,机缘之下结识了当年龟兹国的鸠摩罗什三藏法师,法师深究妙义,负笈东来,其法大乘而救渡众生,先后译《摩诃般若释论》、《妙法莲华经》、《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等论共七十四部,计三百八十四卷,此人到长安后更被尊为国师,实是大辩之才。”
  又道:“两人一见如故,在菩提之下论法二十七日,得法师赠书一十三卷,其中便有一卷山海名录,记载了东土向西一脉的神奇宝地,标识坐势尽数详实,半仙死后,此卷自然传入弟子手中,可以说这就是那术士与‘西泽垄’的渊源。我们得了指示前来挖掘,果然有此发现。”
  卑都多艰难拗口地才把事情交代清楚,笑笑却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驴脑袋!简直胡说八道,鸠摩罗什法师圆寂了早有百多年,除非他师傅是个什么长生不老的老妖怪,否则怎会跟化了舍利的先人结下渊源?你们的可罕倒好哄骗得很!”
  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不以为然的态度激怒了卑都多,卑都多眼色一狠突然伸手朝她脖子掐来,笑笑不闪不避,狭促中颇有些故意的念头——韶华一走,她心里难过,对待不顺眼的人也就愈发地无所顾忌了。
  不过显然这一手没能顺利碰到她,就已经被斜伸出的擒拿阻住了,卑都多瞪着横插一杠的青和,愤懑出声:“小丫头说话没个分寸,贺大人你什么意思?” 
  青和神色寡淡,“舍妹年少冲动,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都护海涵。”话虽如此,他手劲丝毫不松,摆明了要护短。
  卑都多哼了一声挣开,冷道:“她最好是能如你所说打得开此塔,既然我们开好了道,你们负责进去领路,按约定的,里面财宝七成归我,事后随我回去禀告可罕请封我为大都护。哼,要让我知道你们耍什么花样,就一个也别想走。”
  “咳咳……贺某一向说话算数。”
  “那就好。”卑都多这才有些得色,皮笑肉不笑地转过来道:“既然同是一条船上的人,有财大家一起发,姑娘还是上点儿心吧,莫要不识抬举,翻了船,对你我都没好处。”
  笑笑看都懒得再看他,瑰艳唇角高高翘起,不知嘲得是他人还是自己——金银财宝也好、光辉前程也罢,在他们眼中她不过就是把钥匙,一把能够开启未知的钥匙。
  诸佛塔下究竟有何秘密,就让世人看看罢!
  扬手抖开的红绸如一袭飞霞横跨玉璧,笑笑借力飞身而起,她双臂大开轻如灵鹞,足尖啪啪疾点整个人就顺了壁沿直往上掠,卑都多和青和等人抬头吃力地仰视她,发觉但凡被她踩到的浮雕图案,都难以察觉地偏移了一小寸。
  此步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某种规律,不可思议的是就在这蜻蜓点水的步法之下,原本不动如山的绯红玉璧渐渐发生了变化,所刻飞鸟鱼虫之类的诸多死物像是刹那间被赋予了生命,一个个昂首张颚着要呼之欲出。
  “看,墙上的图案动了!”卑都多兴奋得双目骤亮,在他看来这块阻壁即将开启的是关乎他前程的大门,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寸寸变化、节节败退,终将大开。
  头顶上的红影已越来越快,无风而动的红绸舞得密不透风,如同张开了一张巨大蛛网,笑笑手上凝成一诀朝壁上按去,全神贯入源源真力,她在心中默念出心法,刹那间觉得五感皆被封闭起来只剩掌上滚烫的触感,想不到全身的真力流转在指尖会有这样清晰的回路,好像可以感应每根血脉的跳动。
  五灵童子说过,“炎景”不是人世该有的力量,不到时候不会打开。
  因此他留下了这段心法,也正因此……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有传言说《穹飞经》中的至高武学修的是一段往生,续骨续命,渡心渡念,她却知道,那不过就是一段心法罢了,与生死无关。
  骨节疼痛像要胀裂开,笑笑死死地按着玉璧正中继续施力,豆大的汗珠顿时从额角滚落下来,她另外一手迅速变换几个莲决,依次拍落其中四座兽首,露出岩槽中四方小臂那么粗的石环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帮忙。”她话音刚落,卑都多与青和二人飞身上去拉石环,两人武功修为超乎寻常,想不到要拉动这些石环颇为吃力。
  卑都多当场爆喝一声须发皆张,“他奶奶的都是杵着死人不成,快来推啊!”他一声令下,手下的人赶紧上来帮忙,一群人呼喝着同时运足功力与巨壁抗衡,顿时热气流转,飞沙走石,连周围的小座塑像都经不住这股内力撕扯而纷纷碎裂开。
  终于听到隆隆声响,整块玉璧往后陷退了几寸,所有人的脚下开始摇晃起来,起初还只是轻微不稳,很快便如有万马千军纷沓而过震动得厉害,不少雕像开始崩塌落下,有人被砸得满头是血连连惨叫,其他人见了不由地往后退去。
  被看押的村民惊惧地指着头顶上那十二座巨雕呀呀乱叫,大概觉得冲撞了神灵定要遭报应,又慌又怕之下纷纷开始反抗逃窜,巨石声、惊叫声、兵刃出鞘声乱成一片,场面顿时失控。地面震荡得越来越剧烈,在撕人耳膜的断裂声中,玄天十二君的雕像轰然炸开,头脸尽碎成块地砸落,呆在下方的人们呜呼哀哉,一时间推推攘攘躲避不及。
  就在众人哀嚎一片之时,有一人飘然落在了人群里,神情自若,衣不沾灰,来者当然是君承欢。君承欢只对“炎景”本身感兴趣,对进塔的过程并不上心,因此姗姗来迟,想不到一来就见到了这样混乱的场面。
  他轻松避过落石,目光已经敏锐地盯住了高处的笑笑——不知是不是受到心法影响,此时的她神智混乱,周身笼着一团不正常的黑气,飘浮在半空迟迟不落下。
  她脸色惨白冰冷,眼角却充血通红,口中正无声地念叨着什么,高高地俯视脚下蝼蚁般逃窜的人们,突然仰面大笑:“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宝藏,你们跑什么?‘炎景’的一切都在里面,现在门已大开,你们想要什么,自己去取啊!为什么要逃跑,懦夫……哈哈……”笑声顷刻被隆隆震响掩盖。
  君承欢掠身上去,未及触碰到她,就发现那团黑气乃是内力所化,源源不断自她体内涌出,形成了一个密实的包围,既冷且利,竟不允许任何人亲近半分。
  据他所知,笑笑的武功路数虽奇,内力却一向差得很,什么时候有这等修为?难道这也是“炎景”带来的变化?非但内力,她的面貌还似乎有些不同,恍惚叠了眉眼类似的两张脸,一张稚嫩脆弱,另一张却瑰艳犀利,明明熟悉的五官,此时显得十分陌生,令君承欢一瞬间脑中有个念头:两者都是她,是她的过去与现在,如此颠倒错乱。
  然而,一个人怎么可能存在两次人生,真是荒唐……君承欢越想越疑,竟不怒反笑了:“有趣丫头。”他将自身也罩入内力加护之中,刚定好心神,就见绯红玉璧失血般褪去色泽,其上隐现出一段形状复杂难辨的金色文字,几度流转,最后如金锁链般盘踞在壁面之上,将玉璧逐寸绞得粉碎。
  玉璧连同十二君像轰然天塌,惨呼迭起,坑中死伤无数,就算是不动如山的青和身处此境也不免气血激荡,扶着残垣朝天嘶声喝道:“你——贺楼蓝!”
  不错,她是贺楼蓝,生于此间,今时今日,或许是带他们来找宝藏,也有可能是带所有人陪葬。
  地面连层断裂,漫天烟尘冲起十来丈高,深坑中轰然回响,恰如山之巨人砸地而倒。诸佛塔开,整整往下塌陷了一层,过了很久、很久才平息下来,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  

  ☆、孤道

  颓壁上铺洒的沙砾白亮刺眼,墙色剥落、千佛横卧,死去的人被掩在厚厚石板之下已无声息,一切寂静得好像有千年般亘古漫长。
  出人意料的是,此时同时却有一队铜色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此地逼近。
  这是一支严整的军队:粗略望去长不见尾的铜肩铁甲咔咔作响,由远及近,灿若金蛇。金蛇足有七八百或许上千人组成,整齐划一的步调既稳且疾,无数健驼壮马并列其中也丝毫不乱,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精兵悍将才能顶着如此炽烈的骄阳肃然行进。
  日近正午,沙漠腹地闷如熔炉,连最细小的一丝热风都不会有,军队的旗帜玄底收敛,看不出上面究竟是什么图案,只在偶尔掀起的边角处翻出一抹明黄龙尾,含威如塑。
  行在队伍最前端的分别是一白一红两袭身影,其中红衣的年轻少女,骑了匹挂缨骆驼,全身火色衣衫竟比满队金甲还刺目几分。她扭头朝身旁马背上的英气男子绽了个笑,笑容多少有些讨巧:“邺哥哥,距离蓝州已不远了,咱们是不是该停下来歇一歇?”
  未等对方答话,两人身后一名老将模样的人已出声冷喝:“放肆,岂容你一个小小丫头直呼殿下名讳?司天台果然没规没矩的!”
  红衣少女回头做了个鬼脸,道:“才不是司天台的人,阿雏只听命大人,大人说要带你们来,我才好心给你们领路的。大人只将线索留给了我,惹恼了我对你们没好处。”
  “你!这……”老将气噎,见她脸上笑意盈盈,说的话却颇具警告意味,不由地怒火中烧,奈何跟个小姑娘置气实在有损颜面,只好转而对着前头凛然直言:“殿下,依臣所见,小小孩童实难轻信,不如先容老臣我去探个路,这前端若是有什么陷阱……”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小丫头虽没过使坏,但她年纪轻轻行事古怪,又是神神叨叨的司天台的人,司天监贺青的为人怎样他是不知,可作为一名武将,他笃信唯有手中刀剑方能保江山,那群舌烂莲花的观星术士之言,实在不可尽信。
  此番朝堂多王共事,鼎足而立,“炎景”之争愈演愈烈,前月更逢紫微星现,满朝文武百官都等着监星说辞,谁知司天台上早已人去楼空,追查之下原来贺青带领了其下百来人早已借祈福为由大摇大摆出城西去,委实叫人大吃一惊。
  天子当即指派端亲王率近千精兵出师追随,众人看来,贺青能窥天命人人信服,他此举必有深意,天子一不挑太子二不挑其他任何人,偏偏挑了“天命启清”的端王前去,且不论“得‘炎景’者,得天下”的传言是否属实,单这份偏袒就含义颇深。
  袁博义越想越忧,自己一把老骨头也就罢了,亲王不赀之躯,若有个什么闪失,他袁博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当下驱马近前,又劝:“殿下,出师蓝州兹事体大,这小姑娘半途冒出,来路可谓蹊跷,还是探清虚实为好。”
  诚然,一番话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白衣男子转过脸来:他银领墨发,面皎如玉,虽平和在笑,却是丝毫不容亲近的淡肃神色。
  “袁老将军尽可放心,贺大人与本王是旧识,他的人能信得过。”又道:“‘炎景’隐秘难测,错失此次良机你我都没有把握再寻线索,传令下去,所有人加快行进,天黑前我们要赶到蓝州。”
  袁博义明显一愣,眼前这位六殿下呆久了王城,身上自然是该多些显贵气度的,但为何那双眉眼间的孤高疏离却让人感觉十分陌生。
  他当下不敢置喙,传令去了,鱼雏娇笑半声也就不再多话,施施然地继续领路。
  没过多久,后面蹄声嘚嘚,狂奔而来一袭枣色声影,气急败坏地拦在端王面前,张口就道:“老子正停下来找个地头撒尿,你怎么越走越快!”
  说话的人一双桃花眼看似轻佻实则正色,正乃薛少将军是也。
  薛翔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自从他被调京中就一直深陷“炎景”之乱,烦不胜烦,时间长了恨不得做点什么错事好被发配回去戍边。这次终于逮到个离开长安的机会,急忙主动请缨来给端王保驾护航,一方面算帮好友的忙了却此事,另一方面是想着顺路到了边城就赖着不回京了。
  可万万没想到一路会赶得火烧火燎如此艰辛,他负责在后面队伍里调度了几天,憋出了满嘴的泡。薛翔翎看着略有疲色的端王,忍不住道:“一路心神不宁的,难道不是为了早点寻到那丫头?”
  端王皱了皱眉,沉然不语。
  “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就算找到蓝州城,她在不在那里也是个未知。路这么难走,咱们若不是有人带路,早也就死了十遍八遍了……你就没想过,她或许死在半路上了?”
  鱼雏在旁恨恨叫出来:“胡说!姐姐绝对在蓝州等着咱们,大人会找到她,她一定活着。”
  “去,小娃子凑什么热闹。”薛翔翎没好气地挥挥手,这女娃跟笑笑有些相像,举手投足间却古怪,他看着总觉得不自在。
  他对端王道:“皇帝派咱们来这里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管,可你既然来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个最坏打算总是没错的。”
  薛翔翎脑中很想提“可别忘了自己府里头候着的那一位”,但话到嘴边终究没说,转而不经意将目光投向身后,齐刷刷的将士中夹杂了两个戴防沙斗篷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便不由地拧眉暗忖,“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消停的主。”
  端王直了直身子,整个背影看起来尊贵挺拔,却在那金色日光中镀了层厚重的肃穆,耀如王座、重如华盖,让薛翔翎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此人已独自走向了高处,再也无法拍肩企及,而是俯首称臣,死而后已。
  他不由想起从京出发的前一夜,袁博义老将军前来拜会时说的话,当时竹座之上他也在场,自然将那番慷慨陈词听得清清楚楚。
  袁博义审时度势,诉明利害:“老臣戎马半生,对朝廷是鞠躬尽瘁,断不会相信什么‘炎景’之力颠倒苍生的说法!但如今众人为‘炎景’所惑,弄得朝野动荡分崩离析,实在是荒唐!若传言非虚,‘炎景’真是指一个女人,依老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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