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裳嘻嘻笑起来,摇了摇头。
娇俏的身影,一瘸一拐,却又活泼如同阳光般,慢慢地走远。沈璃尘闭了闭眼睛,收回了目光。
“王爷。”
一个侍卫从暗处快步走出来,把一只咪咪乱叫的小白猫儿递到他的面前:
“找到这猫了,要不要属下现在给云姑娘送去?”
沈璃尘接过了小饺子,轻抚着小饺子的背,这小猫儿脏得可以了!小饺子不安地在他的手心里扭动着身子,突然用尖尖的小牙咬了他一口,趁他一楞神的时候挣脱了他的手,往云雪裳去的地方追去了。
这小猫,和它的主子一样,表面温驯,其实都带着刺儿!
“王爷,好兴致!”
太后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底下传来。
沈璃尘不露声色地坐回了原处,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太后就站在那颗大树后面,月光穿过凌乱的树枝落在她的脸上,让她那张原本秀丽妩媚的脸看上去像是被东西弄脏了一样,白一块,暗一块,眼神也有些灰暗。
他知道,太后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他不想让太破坏了他和云雪裳之间难得的相处时分,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哀家要不要恭喜你抱得了美人归?”
太后慢慢走过来,看着天龙宫的方向讽刺道。
“不许动她。”
沈璃尘冷冷地说道。
“哀家动不动她,那得看哀家的心情了,沈璃尘,你和我之间,早晚也要有个交待。”
太后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枚玉扣来,狠狠地摔到他的面前:
“这个,你不是早想得到吗?哀家现在给你!哀家告诉你,有哀家在的一天,你们谁也别想找到她。”
沈璃尘神色一冷,弯腰捡起了那枚玉扣儿,玉扣莹润,在月色下泛着柔和地光泽,绮梦二字静静地卧于玉上,沉默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
沈璃尘把玉扣捏在手心,抬头,盯住太后略显苍白的脸。
“哀家也能毁掉她!”
太后一伸手,指向了云雪裳,恨恨地说道:
“随你,看你的本事。不要忘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轩辕芙琳!”
沈璃尘站起来,也不再看她,负着手慢慢走向那弯月漂浮的方向。
太后闭了闭眼睛,缓缓地坐到了他刚刚坐过的石凳,手指在自己身上那丝滑的锦衣上轻抚着,慢慢地,挪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
荣华富贵,倾天权势,她全捏在手心,唯一握不住的,便是这爱情!她穷其一生都在渴望的爱情。
远处,沈璃尘的身影慢慢被夜色吞没,视线中,只有那茫茫的黑色,她突然掩住了嘴,扑在了旁边的汉白玉桌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哭声,像柳絮一样,在空中飘飘摇摇,飘向远方。
——————————
大越国的初春,还有些冷,那连绵的雨水也到来了,一连几天,这雨都下个不停,偏偏今儿这雨居然停了。
三月初三,是大越的青草节。
在这一天,各家的女子都可以出门来,在河畔放风筝,有官家富商家的人会在远处观望着,见着有称心的女子,便会悄悄打听下来,要来八字,若合适,便会下聘迎娶……女子的命运就这样,像风筝一样,被一根线系着,握住线的人,由爹娘交到了夫君手上,今后是生是死,是贫是贱,是富是贵全由命了。
现在,好多年轻的女孩儿们都在河边放风筝,形态各异的风筝在空中飞舞着,有
几只甚至已经高到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儿。彩色的裙子,各式的钗环,清脆的笑声,美好青春和生命!
河畔的官道上,那两排垂柳已经抽出嫩芽来了,鲜嫩得惹人怜爱。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扬起一路尘土,路上的人连忙闪开来,只见一辆马车在河畔的小路上停了下来,马车用蓝布为帘,朴实无华,并不惹人注意。
马车门打开,一只半掩在紫色锦袖中的手缓缓掀起了车帘,阳光洒在大拇指上的那枚紫玉扳指上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便是一张俊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的脸,是沈璃尘!
沈璃尘察觉到了周围人的注视,眸子里隐隐闪过几分寒光,旋即恢复了平静。他从马车上从容跳下,接着微笑着冲着马车里面说道:
“下来吧。”
又一张俏丽的脸从车帘后面探出来,是云雪裳。她快速扫了一眼河畔上的情形,神情有些不安,但是很快她便被眼前的青山绿水吸引住了。
这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空气,碧绿得不能再碧绿的河水,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深深地吸引着她。
皇宫再奢华,始终比不了宫外的轻松自由。
今儿她本是想拒绝沈璃尘的,今儿初三,初六可就是几千人命的终结之日了,安阳煜的气息也是一日弱过一日,脑中闪过安阳煜那微翘的唇角,带着几许讽刺的笑,情绪就有几分低落起来。
可是,她也太想出来瞧瞧了,要知道,到了三月初六那天,她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呢,是否——可以就这样一去不返?
跳下马车,云雪裳扭过腰,从马车上抓过一只大风筝,这是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只大大的彩色雀儿,可以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雀儿。
“这边。”
沈璃尘见她的眸子里亮起了闪亮的星星,便知她的心情好起来了,一时间心里也快活了起来,表情也愈加柔和。
河畔上本就只有女子,他偏一人陪着云雪裳来了,这张绝世的容颜,无人能及的潇洒气质顿时让河畔上嘻闹的女子们安静了下来,那迷恋目光只随着他的笑容而触动,无数少女的心就这样在瞬间沉沦……
“嘻嘻。”
云雪裳掩嘴笑了起来,把风筝往他手里一塞,自己一拉细绳便往前跑了起来。沈璃尘只是微笑,看着前面那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在这片莺红柳绿的女孩儿当中,她的装扮是最朴素的了,可是,她笑起来的模样又是最最扣人心弦的美。
云雪裳跑了一会儿,扭头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王爷,你还是不出门的好,免得以后府里老婆装不下,你快自己瞧瞧好,要不要我替你去说媒,当成我对你的谢礼?”
沈璃尘心里有些许失落,她竟是一点不在乎的,不在乎他有多少个老婆,她对自己还远称不上喜欢,顶多……已经是不排斥了而已。
不管了,只要她不排斥,便有继续的希望,不是吗?
他轻轻地松开了手,那风筝便一跃而起,云雪裳清脆的笑声和这风筝一起,肆意往更高更高的蔚蓝空中飞去。
沈璃尘站定了,怔怔地看着越跑越远的她,他爱极了她这种笑声,一声声地,冲进他的心里,让他整夜整夜地想着她的笑,无法入眠。
爱情,来临的时候,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急吼吼地想着法子想去讨好她。可是,这讨好在她那纯净的笑容下面,却显得如此的无力。
“王爷。”云雪裳仰头看着天上的风筝,冲他挥着手,大声说:“王爷,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许吧,我娘说许了愿,让风筝带着,就能飞到神仙那里去,如果运气好,神仙正好在家的话,他就会捡到风筝,帮你实现愿望。”
沈璃尘情不自禁地就笑起来了,云雪裳的话永远与众不同,他想,贤淑的云夫人是说不出这些来的,八成是她自己那小脑袋瓜子中编出来的。
他快步走了过去,大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小手,重叠着,紧握着那牵着风筝的丝线。云雪裳脸上飞上了两抹红晕,沈璃尘用另一只手抓住丝线,一扯,那丝线便断开,雀儿立刻欢快地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了。
“王爷,你许了什么愿望?”
云雪裳仰头看着风筝,轻声问道。
阳光如此明媚,春风轻拂着她额前的发,那雪润的肌肤上,粉红如此可爱!沈璃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我许的愿望是,安阳煜可以活下去。”云雪裳转过身来,看着沈璃尘认真地说道。
沈璃尘的心一沉,她的意思,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他只是爱欺负我,并不是坏人,也不算个坏皇帝,因为他连当坏皇帝的机会也没有。”云雪裳小声叹了口气,看着沈璃尘的眼睛轻声说道:“命毕竟是金贵的呢。”
沈璃尘苦笑了一下,低声问道:“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人是我,雪裳,你会不会为我这样担心?”
“你不会躺
在那里的,你是沈璃尘呀,大名鼎鼎的璃王!”云雪裳挤了挤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俏皮地笑了起来。
沈璃尘也跟着低声笑起来,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表扬,还是避开他刚刚的话题?
一阵大风吹来,天上的风筝们开始纠缠在一起,三五个,四六个的越缠越紧,女孩儿们开始用剪子绞断丝线,放飞那些紧密相贴的冤家们。
“神仙应该在家吧!”
云雪裳自言自语着,转过身来,那风吹起了她垂到腰间的长长青丝,有几缕居然缠上了沈璃尘腰带上的镶玉金扣。
“呀呀呀,我的头发缠上你了。”她小声惊呼起来。
“我倒是希望你缠上我。”沈璃尘轻轻地捏住那几缕柔顺如丝的长发,低声说道。
这样的直接,云雪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偏过脸,悄悄瞟了一眼他的眼睛,又迅速低下头去。
从那场烟火开始,说不动心,是假的。
毕竟,是他,救过自己的命。而且,在她最伤心的那个晚上,是他陪自己在屋顶上看月亮,是他给自己的膝盖上抹上治伤的药。
更重要的是,谁也无法否认沈璃尘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诱惑力,他是一个极其吸引女人的男子!尤其是云雪裳这样的,刚刚懂得情之滋味的女子,她想尝试,又害怕迈出那一步,于是,便在前行和退缩中徘徊犹豫着。
“别动,我来。”
沈璃尘一点点轻解着缠在腰间的青丝,她身上的淡香钻进他的鼻中,这海棠般娇媚的女孩儿,在今天这片明媚的阳光下,把他的心缠得更紧了。
这张情网,他比她陷得要深得多。
“好了。”终于,青丝解开,沈璃尘低声说道,慢慢松开手,让那缎一般的青丝从掌心慢慢滑落。
“爷,回去吧,府中还有客人在等您。”
赶车的侍卫走过来,低声说道,局势一变,投靠沈璃尘的人越来越多,这年头,墙头草多如牛毛,只有云楠溪那个人糊里糊涂地当了替死鬼。
【莫大王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他是太后喜欢的男人【90】
“我不想回宫去了,王爷,可否送我去娘亲那里,让我和娘隐姓埋名,去他乡生活?”云雪裳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王爷这样神通广大,可以说我死了,消失了,不要让太后再来找我了。”
“再过三日,好么?大局一定,我立刻接你出宫。”沈璃尘沉吟了一下,沉声说道。他还想把王府中的女人清理干净,再正式接她进府,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愿意给她,并且求之不得。
三日!云雪裳犹豫了一下,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三日后她还要为云楠溪送行,她真的不希望云楠溪还活着,这样她娘永远也无法逃开云楠溪的魔障!她不要看到娘再为这个男人哭泣,她已经给了这个男人青春和眼泪,没必要继续守下去,她不许!
回宫时,已到了未时了。
沈璃尘带着她到街上吃了好些小吃,又远远地看了看自己的钱庄,钱庄里的人都不是自己的了,想来是安阳煜那家伙把自己钱庄也夺了吧?
一踏进天龙宫的大门,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日,天龙宫中并没有这么些侍卫,难不成安阳煜“没了”?
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喊道:“拿下!”
两个侍卫从一边扑上来,不由分说,一把把云雪裳摁在了地上。
“打!”
喊话的太监从暗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云雪裳抬头一看,正是太后身边的奴才!今儿出宫时,是沈璃尘直接来接她的,并没有经过太后,想来太后是动了怒了吧。
正想着,那板子已经重重地一大板一大板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和屁股上,痛得她直颤抖!这些人,平时就吃干饭,吃多了劲没地方去,一遇到这种事,便卯足了劲儿来打人。
“你可知罪?”太监阴阳怪气地问道槁。
“不知!”云雪裳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来,真倒霉,又挨打!刚刚真笨,出了宫便不回来罢了,何苦真的听沈璃尘的话,往这吃人的宫里头钻?
“上刑!”太监一听,便怪笑了几声,往后退了一步,一挥手,尖声说道。
另两名侍卫立刻拿着拶夹上前来,把她脚上的鞋一扯,便把那拶夹上了上去,云雪裳一声尖叫被那剧痛生生吞回了嘴里,那脚趾头几乎被夹断了。
“狗奴才,皇上还在病中,你居然私自出宫,gou引王爷,太后有旨,即刻杖毙!”
不就是和沈璃尘出了趟宫么?
云雪裳的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一件困扰了她许久的事,为何安阳煜受伤那次,太后会失态地去打沈璃尘,太后又为何一直和沈璃尘走得如此之近!
“我没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脚上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袭上心来,紧接着,那板子又重重地落下,这回子,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了。她几欲昏死过去,把太后一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也丝毫不能止住这半分疼痛。
哗啦啦。
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把疼得有些迷糊的她浇清醒过来。
“不许她昏过去,继续打,打死为止!”
太监得意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云雪裳尽量仰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太监,今儿打死了自己,晚上她就要变鬼来找这臭太监算帐!
“住手!”沈璃尘的怒吼声从众人身后传来,太严厉,让握着板子的侍卫都不由得一抖,停了下来。
“王爷,这可是太后的……”那太监一见,立刻就上前来说道。
“滚!”
沈璃尘上前去,夺过侍卫手里的板子,往那太监身上狠狠一板打去,偌厚一块板子,打在太监身上,生生断成了两截,那太监哼都不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