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借一步说话?”云雪裳扬了扬下巴,便转身走向侧殿云天殿的方向。沈璃尘跟过来,二人一直走到大殿的墙边才停下来。
她没有转身,就那样背对着他,也不出声,沈璃尘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手中,关于云雪裳的资料越来越多,每天晚上,他都会拿出那薄薄的几本册子,细细地看,资料中记着,自七岁之后,她挨云楠溪的鞭打是家常便饭,这情形直到十三岁才好些,可是,云楠溪又为何要这样对待她们母女?
“放了我娘吧。”云雪裳突然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怔了一下,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你娘?”他犹怔了一下,沉声说道:“本王并不知道令堂在何处!”
“当真?”云雪裳转过身来,狐疑地看着他。
沈璃尘浅浅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在太后那里?”云雪裳着急起来,连忙问道。
沈璃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本王并不知情。”
“你和太后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
云雪裳情急,居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一出口,她就悔极了,若周围有耳目,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是,沈璃尘又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娘娘的性子倒可爱得紧,只是这种话切莫再说了,本王会去帮娘娘寻找令堂的下落,娘娘尽可放心。”
这么好心?云雪裳又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她可是烂熟于胸的,比如她,若想赚谁的银子,便会事先做足了功夫,讨好别人,骗得别人团团转的,银子全进了自己的腰包,还反应不过来。
那么,沈璃尘是不是也在打自己的主意?
“放心,本王从不欺负女人。”沈璃尘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缓缓抬手,伸向了她。
☆、试探(79)
“你干什么?”
云雪裳连忙退了一步,在她心里,长得太好看的男人,也是非奸即盗的!沈璃尘没出声,手落在她的发间,拈起了几根细锦丝。
“璃王!”
一声断喝,从二人身后传来,二人转身一看,只见太后正怒视着他们二人,一张芙蓉俏脸如覆薄霜,目光凌厉地剐在云雪裳的身上。
“朝中已乱成一团,璃王不去处理朝政,在这里干什么?你对得起先王的重托么?”太后厉声喝斥完,又转头看着云雪裳斥责道:“瑾妃,你还不去伺侯皇上,昨晚哀家说的话,你全忘了么?”
云雪裳一个激棱,自己出来这么一大会了,若有人对安阳煜下毒手也不可知呢!这会子,她的命和安阳煜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她向太后福了福身子,拔腿就往大殿中跑去。
到了大殿门口,她转头一看,只见太后正扬起手来,重重地往沈璃尘的脸上打去,而沈璃尘却快速抓住了太后的手,轻轻一推……
这是什么状况?她楞了一下,太后却恨恨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她,她连忙转身就往殿里走去,心里恨死了自己刚才这一转头,又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离那阎王殿又近了一步!
龙榻上面,安阳煜依然静静地躺着,她低下头去,他的脸色已经不如昨晚那样青紫了,褪了好些青色,只是,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像块没染均的花布,丑死了!
她呆呆地坐了下去,娘亲没有下落,自己的命没有着落,这回进宫,亏了大本了!为何要答应娘进宫来?说什么自己得了宠,便能让爹看重了娘亲,这全是错的,自己进了宫,就没人在娘身边保护她,她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而已。
她懒洋洋地趴到了榻边上,扳起了安阳煜的手指,轻轻地揉着他手指上的茧子,小声说道:
“臭狐狸,我对你够好了吧,我喂你吃药,还守着你,不让别人害你,你快点醒过来,把我的金子还给我,放我和我娘离开这牢笼子。”
安阳煜你从来没有这样睡过吧?云雪裳侧过脸来,失望地看着他。突然,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那个吻……
是因为林间那个白衣面具男子给自己的印象太深了么?她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铜镜前面,凑近,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唇,不对,唇角还有小小的红印,不像是自己咬的……还有,唇间似乎还有淡淡的苦味在萦绕。
莫非不是梦?是这臭狐狸在演戏,趁自己睡着了又来轻薄自己?
她轻抚了一会儿自己的唇瓣,慢慢地走回榻前,怔怔地看着安阳煜,犹豫了一会儿,她慢慢地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皇上,有刺客!”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她飞快地左右瞧了瞧,然后迅速地把红唇朝他紧抿的唇贴了上去。
他的唇因为喝了太多的药的缘故,有些苦,还很冰,臭狐狸,你还不醒么?还要装?她狠了狠心,尖尖的牙用了力,咬住了他的唇瓣。
【上架通知:宝贝儿们,臭狐狸明天上架哒,凌晨会大更,准时见。】
☆、臣妾只是试试你还有气儿没【80】
“嗯。”
安阳煜闷哼了一声,把云雪裳吓了一跳,赶紧离开他的嘴唇。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剑眉紧锁,不悦地盯着云雪裳。
“你为何咬朕?”
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偏偏目光凶狠,像要吃她…纸…
“没有……臣妾是想看看皇上还有……有没有气……”
云雪裳的心狂跳着,他是刚醒?还是一直装睡渴?
“你才没气了。”安阳煜皱了下眉,喘着气,手指在床沿上轻敲了几下,小声说道:“看够了?赶紧给朕端水来。”
〃哦。〃
云雪裳连忙转了身去,把桌上那金盆子端了过来,放到龙榻边上,拧了里面的巾子,就准备给他擦脸。
安阳煜抿了抿干渴的唇,怒气冲冲地斥责道:“蠢货!朕要喝水!“
真恶劣!真不该伺侯他,让他死了得了!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倒了一碗热茶来,把茶碗凑到他的唇边,表情生硬地说:“快喝。”
“小刁奴,你居然没逃。”安阳煜猛地喝了几大口,才喘着气推开她,眯着眼睛看她。
云雪裳抿紧唇,强忍着臭骂他的冲动,再缓缓挤出一个笑脸,“不敢,皇上君威浩荡……”
安阳煜嗤笑几声,拽动了床柱上的铃铛。
“皇上醒了,快,快去禀告太后!”
顺儿听到里面的响动,进来一瞧,立刻欣喜地叫了起来。
“没规矩!”
安阳煜低斥了一声,神色却很柔和。
顺儿的眼中立刻就涌出了泪来,急急往前走了几步,扑嗵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说道:
“菩萨保佑,娘娘保佑,皇上,你没事就好,奴才真要急死了。”
“一张油嘴,起来吧。”
安阳煜懒懒地躺回去,云雪裳一眼瞥见他的眉眼间居然有了几分享爱的惬意,倒真是大难不死之后的那种模样。
“太后驾到。”
外面一阵骚乱,环佩叮咚响成一片,接着绿色的幔帐一层层掀起,太后带着人快步走了进来,云雪裳一看,太后已经换了一身锦衣,刚刚在院中斥责自己和沈璃尘的时候,她是着貂皮裘衣的,此时却换了一身孔雀毛的披风,里面一件浅红的罗裙,不见了先前在院中那种凌厉的模样,脸上的浅红胭脂为她添了几分柔媚,可云雪裳怎么看,她的眼睛都似乎有些淡淡的红。
是了,她本是来了好一会了,就在院中和沈璃尘起了争执,这会儿才进来,定是回去换衣的缘故,她和沈璃尘到底是何关系,居然让她失态至此?
“皇上感觉怎样?”
太后走近来,淡淡地向云雪裳看了一眼,便坐到了榻边的椅子上,紧紧地盯着安阳煜的脸,小声问道,这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谢太后挂念,儿臣没事了。“安阳煜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那……你好些养着吧,朝中的事不要担心,璃王都在替你处理。”
太后拍了拍安阳煜露在锦被外的手,柔声说道。
安阳煜不可置否地一笑,没有回她。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是安阳煜却闭上了眼睛,她皱了皱眉,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哀家先回宫了,瑾妃,好生伺侯着,若皇上再有事,哀家定不放过你。”
说完,没有再看云雪裳,快步走了出去。
云雪裳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太后的身影,她是特意打扮这样漂亮了再过来的吗?是给谁看?看她对安阳煜的关心,情真真意切切的,莫非也是在装,想掩饰她那红红的眼睛?或者,就是她的真情流露?
“准备热汤,朕要沐浴。”
安阳煜打断了她的思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枚小玉扣不见了!手腕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那是她昨儿爬山时刮到的。
他略略皱了下眉,撑着榻沿,想坐起来,可是胸前的伤口一扯,便痛得倒吸了口凉气。云雪裳连忙扶住了他,安阳煜的脸色这才转好了一点。
他不愿意去御池洗,顺儿便着人抬了一只诺大的浴桶进来,满满地装了一桶的热水,因为他胸前有伤,御医又在水里加了许多药材,整个寝宫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愈的药味儿,呛得云雪裳难受极了。
几名小太监把安阳煜扶到了浴桶边上,只一天一晚,他似乎又瘦了不少,颧骨都悬了出来,两眼有重重的黑眼圈,下巴上密密一层青色。
云雪裳想,她一定是养小动物养久了,见不得别人生病,有灾有难的,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巴巴地有了几分同情心,也不去计较他刚醒来时那副恶劣的嘴脸了。
“楞着作甚,还不过来给朕宽衣。”
他偏过脸来,不悦地瞟了她一眼,嗓子哑得厉害。
云雪裳上前来给他解开了衣带,露出胸口层层包裹着的白布,白布上血渍斑斑,那弯刀进去了一寸多,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
逞强的结果!不过,还别说,沈璃尘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再衬上那副俊脸,若……不是王爷,也是很不错的男人。
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沈璃尘答应帮自己寻找娘亲的下落,不知道靠不靠谱,还有,这臭狐狸把自己一带出宫就出事,会不会是他特地这样安排的?娘亲会不会在他的手中?
“小猫儿,怎的没逃掉?”
安阳煜低低地说道,云雪裳回过神来,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了,他已经脱了个精光,胸前的白布也已经解开了一半,一端在他身上,一端在自己的手中胡乱地揉成一团。
“逃不掉,你们厉害得紧,快洗吧,水要凉了。”
云雪裳小声说着,此时她都懒得害羞了,反正她被他看光光了,便是看看他的,也无妨,扶住他,往浴桶里走去。
他挑了挑眉,她的表现总是出人意料。跨过小矮凳,滑进了浴桶中,滚烫的水包裹住了他,他舒服地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道:
“按按。”
做皇帝就是好,怪不得打破了脑袋都要来当这个皇帝。她搬了张椅子,坐在浴桶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着,想着如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给朕。”按了好半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来。
“什么?”
云雪裳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臭狐狸,死狐狸,一定是派人跟着自己的,自己回府取东西的事他肯定知道!
“你真晕还是假晕?”她微微往前靠了一点,恨恨地说道。
“真晕,朕快痛死了。”他皱了一下眉,不悦地瞟了她一眼,手继续伸着:“快些给朕。”
“为了这么个破玩艺儿,你用得着装死么?”
云雪裳恨恨地扯下了腰间的香袋儿,摸出了那枚玉佩,狠狠地拍到了他的手心。
“不是这个!”
安阳煜只瞟了一眼那只玉佩,便扔到了一边,那晶莹剔透的宝贝跌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喂,你不要,便不能好好还我?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云雪裳心疼极了,她可怜的家当,只得这么几件值钱的物件了,还指着换点银子呢。
”没了!“
一时生气,便把香袋儿系回了腰里,不再理他,转身坐回了桌前。安阳煜伤得重,又不能像以往一样跳起来去掐她折腾她,在水里瞪了半天眼睛,便阴沉着脸说道:
”云雪裳,别和朕耍花样。“
”真没了,阿浔给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云雪裳气鼓鼓地说道。
阿浔……不是说她和前太子关系很僵,她常整治安阳浔么?怎么现在又叫得如此亲密?安阳煜静了下来,换了个姿势,微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云雪裳。
云雪裳也反应了过来,她失言了!她一向处事冷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今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被这呛人的药味给熏晕了?
”臣妾……要解衣去。“
她匆匆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走。
“站住!”
安阳煜冷冷地喝斥着。
云雪裳的心跳砰砰地加快了速度,身后,水声哗啦啦地一阵响,安阳煜从水里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在身后边响起:
“他在哪里?”
云雪裳只觉得一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安阳煜挤出了一个微笑来:
“皇上问谁?”
“朕的兄长,安阳浔,他在哪里?”
安阳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云雪裳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从浴桶里跨了出来,一步步慢慢地走向了自己。
她吞了口口水,小声说道:
“他已经死了,大家都知道的,先王驾崩的那天晚上。”
“云雪裳,朕劝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你的命并不值钱。”安阳煜的眼眸里有种极寒的光芒,她这是第一回看到他有这样严竣的表情,那双眼睛似是想把她吞噬掉一样,他的呼吸很沉,一面往前走,他胸口的伤口一面渗出鲜血来。
“臣妾不明白皇上意思。”
云雪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喃喃地说道。
“云雪裳!“他低喝了一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无情地说道:
“朕最恨女人在朕面前耍花样!难怪朕总也查不出来,谁支持你开了三家钱庄,就是他对不对?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为安阳浔办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