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脑袋,笑起来。
“呸,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忙相亲呢,怎么着?找到了五个媳妇儿了?要不要把这个还你?”
云雪裳拉起了腰间他送的那枚玉石,小铃铛清脆地响起来。
“好啊。”
他倒是不客气,果真伸了手出来。
“想得美,我正喜欢这东西呢。”
云雪裳连忙把玉石收好,再不提还他的事,这呆子,连客套话都不懂说的。
两个说笑着,安阳煜的心里却忐忑起来,说真的,云雪裳好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放松的笑容来了,自己终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了。
“走吧,那边新开了一个酒家,酒香得很,去喝几杯去。”
轩辕辰风指着右边的方向,爽快地说道。
你瞧,原本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儿,她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现在,她的世界只有天龙宫了。
她看了一眼安阳煜,便和轩辕辰风说说笑笑地并肩往前走去。安阳煜慢慢地跟在二人身后,目光落在两边琳琅的铺子间。
“他人呢?”
走了好一段路,她才想起安阳煜来,转身,那人居然不见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
轩辕辰风左右看了看,唤过一个侍卫,让他等在这里,自己带着云雪裳往那酒楼走去。到了,才明白这酒楼却是建于河上。
一艘巨大的船泊于水面,水面上两道波纹在船两侧漾开,波起无声。雕梁画栋间,丝竹阵阵传入耳中。
到了边上,那门口之人却拦住了二人,轩辕辰风豪气地掏了银子出来往那人手中丢去,却被那人依然双手奉着还了回来,嘴里恭敬地说道:
“这位爷,对不住了,无约不得上船。”
哟!打众打他的脸?轩辕辰风恼了,这满京师谁人不识得他轩辕大将军?便是不识得他,也应该识得他马儿身上的长命金锁吧?
正要发怒,那船上却又传来了声音,莺儿啾鸣一样,好听极了:
“主子有令,主子和这位姑娘相厚,所以请二位上船来聚。”
哦?她的面子比他大?
她怔了一下,心里隐隐知道是谁在船上了,索性抬步就往船上走去。船上客人并不多,一间间门关着,只闻得莺声燕语,小曲儿轻柔,自然,在这里享受的,不会是寻常人。
女子引着二人进了一间屋,这里比外面看上去更加奢华,又不显俗气,一只香鼎摆在房间一角,袅袅地往外冒出些轻淡的烟来。
几名衣着华丽,长相娟秀的侍女从里面依次走出,垂头,默声,静立于两边,
“什么人,这么大气派?”
轩辕辰风皱了下眉,不悦地问道,看这架势,超过他三哥了,讨厌得紧。
“还能有谁?出来呗,我都送上门来了。”云雪裳坐下去,托腮看着帘子后面。
“五万金,本尊就是喜欢你这性格。”轶江月的声音响了起来。
“真喜欢才好,你这么有钱,不是说要带着我私奔么?现在还算不算?”她曲指,敲了敲桌子,大声说道。
轩辕辰风皱了眉,正要驳斥她,声音到了喉间,却又堵住了,只见那帘子轻轻掀开,却先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上,五指修长,风姿娴丽,无名指上,戴了个孔雀石的扳指,石青色的阔袖如水银般垂下,色泽温润,而往上看,上面却是件银灰色的纱衣,罩于青石袍上,端端的风情旖旎。
轩辕辰风喉间一响,便看痴了双目。
男人?女人?
他怔怔地,看着轶江月缓步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出来时,双手双拢于了袖中,那云袖便随步子悠然地荡出了涟漪来,像极了泛水凌波。
这妖孽!
云雪裳暗骂了一句,幸而是
男人,若是女人,不知要迷了多少人去。
“五万金,这么快就想本尊了,来看本尊了。”
轶江月却不看轩辕辰风,动作并不若他的相貌那样妩媚,几分粗鲁,挤到了云雪裳的椅子边上,和她坐于了同一张椅子,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是啊,想你,想看你还有什么办法来整治我,有本事的快快使出来。”
云雪裳往后仰着,瞪着他这张妖孽得不像话的脸。
轶江月抬眸,轻瞟了一眼轩辕辰风,又嗤笑起来:
“又换人了?这呆子也合你的脾胃?”
轩辕辰风本应该生气来着,可是这气却出不来,他只怔怔地看着轶江月,他也见过轶江月的,可是,怎么这会子看到他,就觉得完全不同了呢?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诱得人挪不开眼睛。
“刀削面,收了你的摄魂术去,别害了别人。”
云雪裳不悦地说道,伸手推了推轩辕辰风。
“本尊说了,要摄魂也只摄安阳帝的,谁让他是本尊的心头肉呢,你不死,他便不会跟着本尊走。”
轶江月依然那副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模样,虽然是胡说,却又让人下意识地想信上几分。
“你就放|屁吧,就你这小身板,你能经得了他压?”云雪裳涨红了脸,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经得?”轶江月微微变了脸色,手扣在了她的腕上,她顿时呼吸困难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钻进了肌肤,往她血管中爬去。
“你又做了什么鬼?”
她惊骇地甩开了他的手,看着自己的手腕,一点青色,正顺着她的血管往上慢慢爬去。
“这是朱雀蛊,中了这蛊,你就是本尊的人了,和她们一样,一日不见本尊就会想死想活地不自在。”
轶江月唇角一扬,指着那些静立不动的侍女说道。
“你,你,我看你是练了葵花宝典,真要变女人了!”
云雪裳气急败坏,揉着手上的那抹青色骂道。
“那,试试?”轶江月一拉云雪裳,扣住了她的下颌。
“破月,放开她。”轩辕辰风终是醒过了神来,跃起来就往轶江月身上一脚踹去了。
“呆子。”轶江月瞟了他一眼,轻松躲过。不过,还是放过了她的手腕,淡淡地说道:
“那宫中有何好?中了毒也不知道,这是解药,那宫中有人想让你死。”
中毒?
她皱了下眉,果然,这青色顺着血管周身流了一周,心里那闷闷的感觉淡了些。
“你进宫才多久,中毒两回,还有,碧晴之毒也是出自那人之手,本尊只告诉你这些,好自为之吧,蛛丝,本尊收回,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轶江月冷下了脸,手一挥,她只觉得手指一轻,那伴了她好几个月的银圈儿果真全到了他的手中。
“还有,你外公托我带给你一句话,没有云夫人,你也活不到今天。”
轶江月转过了身,声音更加冷淡了。
“你到底是谁?”轩辕辰风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破月。”他笑笑,回头看了云雪裳一眼,大声说道:“伺侯好了,若客人不满意,本尊定不轻饶。”
侍女齐齐应了声,便围上前去,巧笑嫣然地拉着轩辕辰风坐下,倒酒的,喂水果的,拉衣服的,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搁去的,弹曲的,唱曲的,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轩辕辰风脸涨得通红,又不愿意打女人,这一个个女子又橡皮糖似的,挣不脱来,眼睁睁的,居然就女子们围了个严实,看不清她们之后的情形。
云雪裳已经掀开了帘子追了进去,轶江月停下了脚步,转头,脸上表情冰凉。
“云姑娘还有何事?”他冷冷地问道。
“你为何如此恨我?”云雪裳问道。
“我三番几回救你,何来恨你之说?”
轶江月语气依然冷淡,看向了窗外,波浪轻拍着船,岸上,安阳煜已经到了,正被童子拦住,他有些焦虑地往这边张望起来。
“他还是不够强大,远不够,无趣得紧。”
轶江月冷冷地说着,又看向了云雪裳,低声说道:“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一个月之内,你一定会来求我为你杀了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是你!是你教他武功,助他建立残月门,助他登上皇位……可是,为什么?”云雪裳瞪大了眼睛,快步上前来,拉住了他的袖了,急促地问道。
“你错了,我只是看戏而已,通常看戏的那个,总是快活一些的。”轶江月甩开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内室走去。
“破月,我外公是不是没死?那他们在哪里?”云雪裳追上前去,压低了声音。
当年外公上官寂以谋反罪被下了狱,本是要处以极刑的,在众位老臣的苦苦哀求下,改了流刑,一族人全被流放到关外
极寒之地。云雪裳后来也找过他们,但是那边说这上官族人根本没有走到那里,被人杀死在了途中。
如果没死,就是逃了!难道这些年来,外公一直在想办法复仇?
轶江月停下了脚步,转身,微笑,明显换了副面孔: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呢?我随便说说你也信,五万金,你这么蠢,怎么可能活了这么大?”
“那你可不可信?你是不是也姓上官?”
云雪裳却更加狐疑起来,继续追问道。
轶江月竖起了一根手指,压在了她的红唇之上,做了噤声的手势,末了,又干脆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慢慢滑来,颇有几分调戏的味道。
“滑倒是滑,本尊也想尝尝了。”
“你正经点。”云雪裳扒开了他的手,恼火地说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可能对她起色||心,她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他那古古怪怪的表现,分明是想掩饰。
“那,轶江月,我知道你肯定是恨我的,否则不会变着法子来整治我,我不知道我上辈子咋得罪你了,或者是我未见过面的爹娘得罪了你,但是,你看清楚,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你别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不像个男人!你要真想做女人去,我还能帮你,我别的没有,剪刀倒有几把,帮你剪也行……”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全然不顾轶江月渐变的神色。
“倒真是伶牙利齿,不怕死的主。”
他冷下脸来,冷冷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命大,死不了,我挨鞭子长大的,虽然瘦,但是骨头里都是肉,我强壮得很,中了这么几箭,还中了毒,老天依然让我活着!”
云雪裳气咻咻地说着,她被轶江月折腾得够呛,这人想踹她就踹她,想毒她就毒她,丝毫不顾她是个女子,哪里有大男人这样欺负女人的?
身后帘子哗啦啦地一阵响,安阳煜和轩辕辰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那珠帘轻晃着,一室珠光辉映,从宣璃的山庄里弄来的那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就悬于室中,泛着夺目的光辉。
“破月,既然想通了,若要和我正面相对,就不要把女人拉扯进来了。”
安阳煜缓步走到了他面前,抬头看向了他,和他静静对望着。
“此话差矣,我何曾要和你相对?我只是赚够了想享受一下罢了。”
轶江月懒懒地倚在了墙上,凤眼一挑,目光落在了安阳煜的脸上,极富挑*逗的味道。
云雪裳恨极了他这样看安阳煜的样子,大男人,生得这么妖孽作什么?
“宫里的女人让我烦,宫外的男人让我烦,就没个清静的地儿。”
打了帘子,她快步走出了房间,穿过了那长长的跳板,跳到了岸上。
好久没有这样舒畅地发过牢骚了,可是,她心里真是堵得慌,天地如此大,为何不能让她过自己的日子?
“喂。”安阳煜追上来,拉住了她,小声说道:“你慢些,小心摔着。”
“我摔着,你不会在下面接着我?别和那破月一样,磨磨叽叽的,烦得死人,打量我会怕他不成?”
云雪裳一瞪眼睛,步子更快了,声音又大,直接就冲进了轶江月的耳中。
“脾气倒越发见长了。”
轶江月曲起了手指,看着自己光泽的手指甲,一伸手,旁边的侍女连忙递过了一只金子制的小挫刀来,他就站在窗前,用这小挫子打磨着原本就整齐的指甲,淡淡地说道,眉眼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吓不住才好,主子不是正喜欢么?不过,倒是第一回看到小姐发这样的脾气,还挺辣的。”
旁边,小童笑眯眯地说道。
手,似是无意间地一抖,挫子偏了,在那光滑的甲上划出了一道印子,轶江月抬起了眼皮子,扫了他一眼,手一扬,把那金挫子扔进了水里,咕噜一声,沉了,转身,慢悠悠往那船的另一头走去。
他喜欢么?
眯了眼睛,双手拢于袖中,偏过了脸,看着那马车快速往城中驶去。会回来的,他想,不怕死的小女人,我在这里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河水哗啦啦地流着,那青碧的颜色突然间就成了一片扬扬洒洒的漫天白雪,雪地里,一个俊秀的男孩子正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跪在那里求路人的收留,求路人给这婴孩一口奶水,或者一口米汤,可是,没人理会他,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伸进了婴孩红润的小嘴儿中,她饿极了,吮着他的手指就拼命吸着,那青紫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颜色……
轶江月的脸色越来越冷,咯吱一声轻响,窗户那精美的棱框居然被他捏碎了。
“主子?”小童讶然问道:“主子怎么了?”
“小砚,今年我要满三十一了。”他突然开口说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几乎快去了一半,你说,还能实现吗?”
“能的,主子。”小砚上前来,托起他被窗棱的断刺
扎出血的手指,小声劝道:“而且主子会一直这么年轻。”
“一直年轻的,那是妖怪。”轶江月淡淡地说道,抬起那根被扎破的手指,放到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婴孩吮着这手指的情形。
把手指,放进唇中,咸咸的味道,血的味道,那柔软的唇瓣的味道。
“主子说要杀她,可是每回都是保护她,小砚也想不通。”小砚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你要想通作甚?有人给钱,我就做事。”轶江月侧过了脸来,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抬步往里面走去。
他就是要让他们看不清,猜不透,摸不着……让他们慌了乱了不知所措了……他还要,等着她恢复她原本应该有的野性,然后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我是小魔头的分界线——————
在城里转了一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