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蘅瞄了一眼扬初,“哦”了一声。
槿澜渐渐离开的背影让倾蘅有些羡慕,却也说不出羡慕她的什么,也许,是全部吧……
忽然被人拍了拍头:“想什么呢?你一个小女生哪里来这么多伤感的表情啊?”
抬头一看,扬初正紧紧盯着自己,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我哪有伤感……”为什么会是伤感,自己不是羡慕槿澜的吗?表情为什么会是伤感的?
扬初叹了口气,给倾蘅布置好个坐的位置,硬是押着她坐了下来。
扬初自己就坐在她旁边:“难怪那小丫头要告诉那些话了。”
“小丫头?是,宁茕?”倾蘅有些不知所谓。
“嗯,其实在我看来,你们这种滥好人的个性最招人烦了。”扬初摆弄着手中的扇子,很不经意的来了这么一句。
倾蘅有些诧异:“什么,什么意思?”和自己有关系吗?还有,和宁茕说的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扇子一张,一合,惹得倾蘅都有些紧张了。
却听扬初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什么先人后己,什么以大局为重,大话连篇,可是几个人能做到?几个人能不怨不悔的实行?
说的好听就叫为了大局,其实不就是为了利益吗?
拿着别人的……”
倾蘅干眨了眨眼,忽然插了句:“这个……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这些应该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吧……”
扬初略显尴尬,大道理一说就停不住啊……乱七八糟的都出来了……
“那都一样,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最讨厌滥好人了,明明心里想要,却非要压抑欲望,拱手让人。凭什么呢,自己想要就去争取呗,何必逼迫自己呢?”
一瞬间就回到原话题了,虽然跳的好快,可倾蘅却觉得也很有道理。
“为了什么所谓的道义,非要搞得自己遍体鳞伤都不去反抗。还总喜欢面对仇人一副人谁无错的模样,去谅解去释怀,最后再被背叛还不知道反击……
活着比死还难受,根本没有意义。
……”
一堆话吐了出来,像是刺破了幻影的泡沫一样,能眼前一亮,却也是一种震撼。
倾蘅是什么感觉呢?
也许是惊奇,赞同,排斥,或是,自责……
爹爹向来行的正,教自己的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的……
“最是可恨的还有,自己深受滥好人的折磨和欺压之下,还非要强加于别人的思想之上,让被人变得和自己一样愚蠢……
别人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苛求滥好人,滥好人呢,就去苛求和自己一样的人……”
什么逻辑,倾蘅有些反感。爹爹待自己的好,又怎么会像她说的那样呢?
她这种想法是怎么来的?
“总之,自己活的快乐就可以,要是总那么在意每个人的想法还不得累死了。倾蘅,你认为呢?”结束语居然是抛给倾蘅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问题。
此时,槿澜也已经回来了。
看扬初和倾蘅聊的还很深奥的,就没有介入,默默的去准备生火了。
倾蘅也是看了看槿澜,心里确实万分无奈,扬初的这些独特想法,倾蘅以前是没有接触过的,虽然和二叔时而的不羁之语略有相似。
可是!倾蘅听了一些,没听太懂,最主要的是,这些和宁茕说的有关系吗?
她那个不明所以和略微纠结的表情,扬初岂会不懂?
扬初不等她的回答了:“算了,你要学会有自己的思考,自己不一样的见解,没必要听我的。
你现在应该最想知道,我从宁丫头那里听到了什么对吧?”顿了顿,不说话了,走向槿澜,示意其不用忙了,她来。
倾蘅深吸一口气,这家伙关子卖的也太明显了吧。可是,她说的也对,自己为什么,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呢……
槿澜挨着倾蘅坐了下去,扬初慢慢悠悠的生好火,弄净了果子,这才寻了别处,坐了下来。
把几个果子扔给了槿澜和倾蘅,缓缓咬了口自己手中的野果子,慢慢品尝一般,吞了下去才慢慢说道:“三十年前,临江的宁府,有一位少爷出生了,取名宁子遥。可不知道为什么,宁少爷七岁那年,无缘无故被宁老爷赶出家门,并将其去除祖籍,扬言他永世不得再回宁府……”
永世不得再回宁府……
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父母丢弃亲生的孩子,不问不顾还如此决绝……
这就是那个大叔的童年吗?
这就是面冷心热的大叔吗?
这就是他为什么性情不定的原因吗?
☆、第四章 月下三人
也许,每一张面孔的背后,都隐藏了不同程度的,悲伤……
倾蘅曾经想不通,为什么承寒是这样的性格,如今算是懂了一二……
被抛弃的阴影才会恋恋不忘那个“瞳儿”的吗……
不不不,我怎么想起这些……大叔他……最可恶了……倾蘅心里开始动摇了,也许他就是怕失去吧,我……真的没办法永远伪装下去呢……
低头不语,理智和情感还在挣扎之中,冰火的交集,终究是……
槿澜忽然轻轻推了推她,指了指前方,倾蘅看了过去,是扬初在抬头望月,一副沉思的模样。
一下子安静了,四周回荡着风声,荡漾在心里的潭渊……
“江山亦有棱角,君不分彼此,袖手弃江湖,平淡草屋……”轻轻吟出这几句,不知道是诗词还是,扬初的一时感慨,仰头望月的姿态极是俊俏,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易了容那眸子是不会变的,空明而又朦胧,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却又对一切充满好奇和追求……
倾蘅倚在槿澜怀里:“你说,我到底要变成什么样才是我自己呢?”
槿澜轻轻去握住她的手,想了一下:“无愧于心。”
只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吗?
槿澜朝她摇摇头:“不用想,不用揣摩,跟着心走,即使在别人眼里是错的也无所谓。”
倾蘅不能很快的明白,但也记在心里了。
扬初也不经意点头同意,槿澜确实与众不同,活得潇洒,乐得自在,看得透世事,经得起打磨……
没多久,倾蘅很是舒适的靠着槿澜,安稳的睡着了。
槿澜理了理倾蘅的青丝,看着她那样安然,这才放下心来。
扬初轻轻问了一句:“你是故意带她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的吧?”
槿澜不去看他,反闭起眸子:“你知道了还问我?”
扬初浅笑:“你们的关系真好,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了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呢?”
槿澜沉思了一会子:“听她二叔说过,有个叫承寒的人还挺喜欢她的,可这次待了这么久只字不提,肯定……”
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毕竟扬初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多深厚,有些话还是要避免的,可槿澜又觉得扬初的为人并不需要防备什么,只是神秘了些。
白天的时候,倾蘅有私下暗示过自己,扬初是女子。
这样一说,细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脸是易了容的,这样遮遮掩掩,分明有着些许不为人知的目的,在不知道扬初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不好轻举妄动。
“你是真打算一路跟着了?”槿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扬初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不错,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是我的天性,既是天性就不可能剔除。不过,看起来你们武功都不差,至少比我好,这样也要防着我吗?”
话说的很是直白,可句句诚恳的很,让槿澜也是一笑:“敢情我要是拒绝你,就是在表示我武功弱啊?
可我们两个女子和你一个男子同行,你不觉得……”槿澜也是没有说破扬初的身份。
扬初不以为然:“行的正坐得直,你怕?”
“激将法我可不吃。对了,扬初,你自己一个人出来,你家人就不担心吗?”槿澜突然换了个话题。
可扬初有些不高兴了:“你要是觉得我有企图的跟着倾蘅,直说就是,何必如此……”
槿澜先是一愣,继而笑笑:“换做是你,真的一点也不怀疑?”
扬初叹了叹气:“你知道,我在江湖的外号吗?”
槿澜略疑惑了:“外号?什么外号?”
扬初不等她的反应,快而迅速地来到槿澜身边,挑起她的下巴,低头欲覆下唇去,也不顾靠着槿澜正在沉睡的倾蘅……
☆、第五章 承寒的变化,宁茕的无奈
第二天,承寒还是不得已独自拿了木盒,遣散了手下,来到宁府。
站在这个和曾经记忆里并没有多大差别的府邸外,没有多余的感慨,直接推开了门,入眼的第一人便是李居安。
这才引起了他的情绪,冲了上去,把盒子扔给李居安:“李居安!赶紧告诉我,倾蘅在哪儿?”
满脸的不安,愤怒,还有一点嫉妒。
李居安却还在心里揣测着,莫承寒的人刚撤走,他就出来了……巧合吗?……
宁茕问声赶了过来,却看见这么一幕,有些担忧,想阻止:“哥……”话到嘴边,其实就没有什么底气了……那个飘泠会不会也迁怒到哥哥身上?那自己……
于是也就顿在那里了,半天才开始说话:“承寒哥哥不要这么激动了,茕儿虽然不知道倾蘅姐姐现在在哪,不过茕儿有办法知道她去了哪里。所以,你们且先分开吧。”
承寒一听宁茕能告诉自己倾蘅的下落就立马放开了李居安:“真的?宁茕,那你快告诉我!”
李居安很是仔细地盯着承寒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都深深映入眼帘,可这些,完全表明了承寒的心。看来,他确实是很喜欢倾蘅的。
忽然间惬意的笑了笑:“哈哈哈……”
宁茕看向李居安,大概明白了:“承寒哥哥,别着急,你就是现在去赶也不一定能追的上,就算追的上,以倾蘅姐姐现在的心情,恐怕也不会……承寒哥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是不清楚的,但你总要先明白你要怎么做吧……”
走近了些,本想挽着承寒,可手伸了一半,就停在空中,既不敢过于亲近,却又很想亲近他。
如今的承寒虽有顾虑却对这个妹妹有了些改变,他在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却在妹妹这里获得了,并且更加充盈,更加柔和。
于是很快就能明白宁茕的担忧,才缓缓焦急的心情,打量了一下妹妹,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点,其他倒没有什么,不过:“你身上的铃铛怎么没了,你不是说过那是你最喜欢的物件吗?”
宁茕一惊,抬头看着承寒:“原来哥哥你记得?哦,不,承寒哥哥……”咬了咬粉嫩的唇,低下了头。
承寒越来越怜惜这个妹妹了,他自己觉得,既然这是自己唯一的血缘亲人了,自己又不是没有能力保护她,但很可能也不需要自己保护。
毕竟她这样冰清玉洁的易碎的心,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吧。他有些舍不得,或者也是对亲情的一种下意识渴望吧……
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你愿意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你亲哥哥,你都不介意我也不会反感了。现在能告诉我,倾蘅她去哪里了吗?”
宁茕一瞬间满满的感动,这代表哥哥开始可以承认自己了吧,尽管那么不明显,就拉了他向内堂走去:“嗯,哥哥。我们先一起用了早膳吧,才好有力气一起去找她哦。”立刻很有精神的模样,承寒也不忍心拒绝就只好被拉过去了。
李居安缓缓跟在身后,看着承寒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心里也揣测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吃了片刻,宁茕停下问:“哥哥你是不是和倾蘅姐姐吵架的呀?”这几日她的心情其实也不怎么好,难得几次能恢复往常的轻松,不过在李居安眼里这才算有些正常。
于是再一次能宽松下来,倒是更加放心了。
可承寒就不怎么轻松了,没回答,停在那里。
这个就叫默认吧。
“哥哥,要知道倾蘅姐姐和我毕竟不算太熟,对我平淡一些还可以理解,可也这么对待大叔的话,那不就说明她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吧……”宁茕也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些。
可承寒还是一语不发,脸色愈发难看。
宁茕短短一叹,很是关切的看着承寒:“哥哥,我把你当作亲人,自然不希望你不开心,又感觉大叔他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人,否则总是心存芥蒂,你又要如何面对倾蘅姐姐,所以才直接问了你,假如你不想说,那你又怎么知道如何解决,如何让她明白你真正的心意呢?”
承寒果然心里一暖,这就是亲人之间的关怀吗?
稍稍放了身段,因为他真的很想挽回倾蘅:“我真的很爱她啊!
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为了哪一个人可以如此执着,如此疯狂。
我不是居安,我没有和陪她一起经历了十数年的过程,没有能在她最需要别人的时候出现,所以她现在最依赖的是居安,最需要的也是居安,所以我不甘心。
可我只想过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
承寒没有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也不需要全部告诉他们,这些足够了。
李居安恍然大悟,难怪他的占有欲有些强大,难怪倾蘅会是那样的表情,难怪承寒如今的态度有些转变:“蘅儿身边有你,也是极好的了。”
看了看宁茕,“我想给茕儿最安定的承诺,所以,如果是你陪着蘅儿一直走下去的话,我很放心。承寒,我还是……”
宁茕也感觉到了承寒的些许改变,正在欣喜时,却瞥见了桌上的红烧肉,油腻腻的一块块,忽然间想起了一个画面:
神秘的蒙面女子,拿着烧红的铁刀,上面不知道洒了什么药粉,向着一个胸前袒露的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虽然惊恐万分,却丝毫不能动弹,瞪圆的眼珠里找不到一丝希望……
忽然女子拿着铁刀缓缓的将其刺入男子右边胸膛内,缓缓的,任凭鲜血肆流,任凭男子青筋尽爆,虚汗直下,女子就像是欣赏一样还是缓慢的刺着,一刀又一刀,速度极其之慢……
于是宁茕干呕了起来,捂住口,不敢再去想了。刚平静了一下,忽然抽疼了一下,暗叫不好,不顾他们两个,跑了出去。
跑到花坛处,一口鲜血遏制不住的喷了出来,只一口,便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