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吸鼻子,“阿鸾,太子殿下私下里一直同我父亲有接触,起初我以为是他欲通过父亲跟六殿下示好,有意拉拢我们一起应对皇后。可前几日我偶然一次回府,发现本该在景丰的父亲居然在府里,不多时,太子殿下便从书房出来,在后门离开。”微微停顿,她抿唇继续,“也许是我多心了,按理说,太子殿下已然胜利,他日必定会坐上龙椅,但我认为事有蹊跷,他没有理由越过舅舅和锦表哥而跟父亲走近。是以,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心口又突突地跳着疼,我不胜其烦,尽量镇定自若,“表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柳惜影黯然神伤,“阿鸾,就像之前,我不希望六殿下有事,也不想让舅舅表哥和你有事,两者之间艰难抉择,哪一边有事我皆不会欢喜。如今,我同样不希望父亲和弟弟有事,也不愿你们有事,为何人生总是要来回做选择呢……”
我拥抱她,“如果改变不了现实,顺其自然便好。”我还能说什么呢。
夜里,沈倾尘覆在我身上,动作温柔轻缓,“阿鸾,药丸你服下了吗?”
我睁眼望进那双瞳眸中,汗水点缀着他眼眶,如繁星点点。“自然服下了,你亲手给我的保健药丸我怎会不吃。”
他抚在我脸颊上的右手微抖,眼里似乎有失望之色闪过,继而发泄般加快频率,深深埋|入。
说实话,我如今这身体素质,真有些吃不消他给予的热情,每每到最后都是头晕目眩,心脏悸痛。
………………提醒分割线………………
没过几日,秦凝霜找到了一个绝佳之人向我示威。
彼时,我正躺在床榻上看书,一个小丫鬟在门外通禀,“娘娘,表小姐请您到水榭赏荷。”
银雀蹙眉,嘀嘀咕咕,“她说去就去啊,一准没安什么好心,整日里挑拨离间不安于室。”
呵,瞧她这词用的。
我转头对门外说:“你去回了表小姐,就说我身体不适,让她尽兴。”赵念慈的孩子便是在那里摔没的,我心里颇为忌讳去那儿。
“娘娘,表小姐还说,固媛公主驾到,说是太子殿下吩咐要好生伺候。”小丫鬟说。
秦凝霜这是猜到了我会拒绝,早拟好说词了。
我暗暗冷笑,“既是固媛公主驾到,本宫断然不能轻慢于她,这便更衣整装前去接待,你且去回复吧。”
与银雀两人到荷塘水榭时,王府里除了吕非烟和墨寒不在,其余连王管家在内皆纷纷而至,愈发衬得我故意怠慢,不识抬举。
“这些是陛下赏赐的,本宫用之不完,分与各位得以其用,也不枉陛下一片仁爱之心。”许琳琅将一些玉饰分给府里所有下人。
人美,嘴甜,会收买人心,许琳琅真是上天的杰作,皇帝的新宠。
“不稀罕。”许琳琅递给天佑时,他不屑一顾地说。
许琳琅尴尬难堪,收回手不置一词。
秦凝霜跨上前,疾言厉色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宫中之物样样皆上成,岂有你不稀罕的道理!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以蔑视皇恩之罪处决你!”
天佑之前一直营养不良,身形偏瘦,身高只到她下巴,脸上却无一点惧色,“但凭陛下处置。”
意思就是你无权干涉,莫要越俎代庖。
秦凝霜身形微动,自袖袋内滑出软鞭,扬手欲抽。
“且慢。”我仪态得体地端着太子妃架势,缓步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挡住天佑。“固媛公主驾临,有失远迎,本宫惭愧。”
她抬眼看我,明显一愣,应该是想起以前在哪里见过我了。紧接着,她伏膝跪地,“民女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言重了。”
秦凝霜收回软鞭,掩饰掉眼底的怨毒,笑吟吟道:“琳琅真是知书达礼,谦和自重,你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且日后是太子侧妃,同表嫂乃是一家人,怎地还自称民女?如今你刚刚给表哥以血解毒,身子分外虚弱,莫要施此大礼累坏了。这些日子,表哥在宫里照顾在你左右,都不舍得让你行这些宫规虚礼,表嫂也不会不体谅的。”
我懒懒抬眼,云淡风轻地一笑,不作回应。
许琳琅一身嫩黄罗裙,铺在地面上,螓首抬起,瞧瞧秦凝霜,又看看我,未起身。她现下没有与我争买匕首那时灵动活跃,面上倒是乖巧甜美。
暖阳洒落缕缕光晕,我站在原地审视她,想品鉴一下这个表面看起来单纯率真的女孩儿,是如何以装晕厥躲避危险后,明知事情真相还能够理所当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跟前。
两年前,她只因名唤琳琅便轻易顶替了我救治沈倾尘的功劳,现如今,她又顶替我献心头血的事实。
我经历蚀心之痛,她乐享成果,我岂会甘心?
于是,我不说起,她只能跪着。
秦凝霜又为她“仗义执言”不少话,实则乃是坐山观虎斗,若说她喜欢亲近许琳琅,打死我都不信,在她心里沈倾尘只属于她,此番只不过是先借许琳琅打压我罢了。
两刻钟过后,沈倾尘果然出现在眼前,从速度上推算,他应该是骑马回来的,比我预计的还要快,原来竟是真如此在意许琳琅。
秦凝霜露出得逞微笑,十足看好戏的架势。沈倾尘将视线在我和许琳琅之间端量,墨玉般的美眸深邃如漩涡,让人窥探不出丝毫玄机。
须臾,他俯身扶起她,“地上凉,你仔细身子,怎地跪这般久?”
温润如玉,体贴怜宠,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美妙画面。
许琳琅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无碍的,我尚未过门,姐姐身为太子妃,理应如此。”端地大度宽容,知书达理。
她揉揉双膝,娇慵甜美的声音如美玉拂过皮肤,让人觉得心像是被融化,更像是被缠绕。她身子一歪,顺势依偎在沈倾尘怀里,巧笑倩兮间,水眸灵灿,娇颜如玉,我自愧不如。
沈倾尘一愣,视线透过她肩头落在我脸上,喜怒不明。
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从沈倾尘到我有多远?觉醒之间。这个我救了两次的男人;这个昨夜还与我恩爱缠|绵的男人;这个在我耳边诉说无数情意绵绵的男人……
我忽然不知该如何冷静地面第五十三章对他,真好笑,明明做亏心事的不是我。
柔和的涓涓流水声将这份黯然渲染得令人挫败,他们缠绵绮丽的身影是那样刺眼。我雍容微笑,“方才听凝霜表妹说太子殿下在宫里每日照顾你左右,也不舍得让你拘于这些虚礼。太后丧期未过,殿下便急着迎你入门,端地是喜爱至极。现下你初来乍到便对我跪了这么久,我委实受不得,日后待你进了门,姐姐再向你赔不是。”
这么尖锐的语调是出自我口中吗?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为何话说出口却变了味道。
我这是怎么了,那个淡定从容、冷静自持、沉着稳重的上官凤鸾哪去了?秦凝霜百般刁难我可以忍;陪沈倾尘长途跋涉逃命我可以忍;亲友背叛和敌人陷害我也可以忍;献出心头血我还可以忍。可为什么亲眼目睹沈倾尘维护他心爱的女人时,我却忍不住尖酸刻薄起来?
是的,我喜欢他,与他这样的男子朝夕相处,没有几人会永远心如止水。
“阿鸾……”他欲言又止。
我寒着脸福身,视线从他们紧紧相依的身上艰难挪开,“恕臣妾失礼,先行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晚上,沈倾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睡在哪里,也许是和许琳琅在一起,也许是睡在其他夫人那里。毕竟他是皇子,自小都是众星捧月被人阿谀奉承,我今日那样当众耍性子,他不治我的罪已然很不易,哪还会放下尊严迁就我。
接下来,连续几日他都没有再回来。天佑在外面的药铺证实了我按期服用的药丸,确实是如秦凝霜所说的避子药,我暗自冷笑。
说一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同床共枕那么多个夜晚,如今想着他每夜和其他女人翻云覆雨,心口便堵得慌。想到自己居然也沦落到与别人共侍一夫的地步,就感觉浑身都是脏东西,恨不得泡在浴桶里搓掉一层皮。这种恶性循环的想法太可怕,简直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爱情啊,是一种毒药。它能让你痴,让你狂,让你笑,让你嗔,让你流泪,让你心伤,也能让你肝肠寸断,蚀骨焚心。
钱皓月为了爱情痴痴期盼,赵念慈为了爱情洗尽铅华,秦凝霜为了爱情无恶不作,许琳琅为了爱情执意撒谎。沈倾尘算不算是祸水呢?他即是这些女人的春|药,亦是这些女人的毒药。
而我,迷茫且彷徨。
月静如水,又是一个空寂的夜晚,门板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敲门频率。
我连忙披衣下榻,拉开|房门,果真是熟人,“璃澜?!”
他黑衣如墨,身形映在夜色里,飘渺幽然。
我惊喜地将他拉进屋子里,“你终于回来了!找到妹妹了吗?她现下安好否?”
璃澜顿住脚步,眼神几不经查地扫过屋内,我了然而笑,“快进来,只有我一人。”
许久未见,两人说了好多话,他大致叙述了一下找妹妹的经过。说他妹妹璃浅与他走散后被九竺一个富贵人家给救了下来,还姻缘巧合地嫁给了对方,现下日子美满幸福。
我为璃澜和他妹妹感到高兴,斟满两盏果酒庆祝,“浅浅不仅活着,如今还嫁了人,真乃可喜可贺,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璃澜无声微笑,抿唇犹豫良久才继续说:“阿鸾,我在九竺发现一个极其怪异的秘密。”
果酒香甜可口,我一饮而尽,无所谓地耸肩,“说吧,我现在知道了不少秘密,正所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璃澜有些哭笑不得,玉颜融在烛光中更显俊美无暇。“你可知千润太子是否与九竺皇室有何特殊关系?”
他这个问题很奇怪,怎么突然问起沈倾尘与九竺皇室的关系。现下我只要一听到有关沈倾尘的事情,就会心浮气躁,浑身不自在。
“据说他生母裴凤鸾是九竺当朝皇帝的亲妹,现如今的德妃是他姨母。”我如实说。
璃澜点头,蹙眉沉思片刻,“他可有兄弟?”
我皱眉沉吟,璃澜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突兀而怪异,沈倾尘不仅有兄弟,还有不止一个,他可是排行第五的皇子呀。“璃澜,别循序渐进了,你直接说出那个重大发现吧,我有心里承受力。”
他凝重点头,“九竺东宫有个地下密室,无甚金银宝玉,只有一口水晶棺,里面之人…正是千润当朝太子殿下,沈倾尘。”
震惊,错愕,呆楞,不可置信,匪夷所思,这就是我听闻此言后的全部情绪。
难道这个沈倾尘是假的?那么真的沈倾尘为何会死掉?死掉后为何会在九竺东宫?又或者说,这个沈倾尘是真的,九竺那个沈倾尘是假的,可九竺皇室为何弄一个假的沈倾尘,而且还是已经与世长辞的?
乱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东一下西一下条理不清。我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想清楚这个重要机密与我是否有关系便好。
“还有……”璃澜踌躇不决。
我轻叹,“璃澜,只要不是说我阿爹和阿锦不是我亲生的,其他什么我都受得住。”
他展颜而笑,“我在九竺见过玉麟。”
“玉麟是商人,哪里有买卖就去哪里,这有何奇怪。”我又饮下一盏果酒,甘甜过后酸涩余存。
“他时常在九竺靖安王府出入。”
心口一抽,莫名不安,“他以往也时常与皇室有生意往来。”我不知是在说服璃澜,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身边的亲友能够一如既往地纯粹,简单,美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要沾染任何功利色彩,不要牵扯丝毫不可告人的企图。
………………纷乱分割线………………
农历七月中旬,离太子册封典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宫中一再传出皇帝龙体欠安。鉴于以往他有过弄虚作假的前科,我对此消息半信半疑,只是写信嘱咐上官北城父子近期要格外谨慎,审时度势,必要时刻应该全力自保。
这日刚过午时,沈倾尘居然毫无前兆地回来,委实稀奇。
他青衫玉带,一双凤眸看着我,明媚凝视间,端地是一种别样吸引。我刚欲出声,银雀便端着茶水点心走进来.看他的眼神里有埋怨,有期待,有焦急,并以眼神儿示意我不要再将沈倾尘气走。
我心底微叹,按礼数给沈倾尘福身施礼,继而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什么也不说。
银雀无奈退出去,空气静谧许久,终是他先开口,“这几日安好否?”
我抬眸淡笑,“好。”我在府里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握之中,这话问得岂不是多此一举,没话找话。
“固媛公主安好否?”我虚礼回问,多少带着些许挑衅成分。
他愣怔,美眸渐渐幽深,内里的晦暗情绪一闪而逝,我看不透,也不愿再去揣测。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沈倾尘?若不是,皇帝和诸多宫中嫔妃大臣难道会看不出来?若不是,他有何目的?
“阿鸾,我们会白首偕老,所有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要信我。”良久,他说。
我漫不经心地勾勾唇角,“固媛公主进门之日已然临近,崇和王府可谓双喜临门,我实在是无甚操办经验,若有何尚未准备妥当之处,你尽早提出来,以免届时出差错。”
他双手背负在身后,沉着脸静默。
朗朗晴空,如斯沁凉。
我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什么般摇头嗤笑,“瞧我,竟是忘了太子册封典礼与你大婚是同一日。”那么典礼就是在东宫举行,许琳琅则直接入住东宫,与我这个原崇和王妃丝毫无关。
“阿鸾,不要这样。”他说。
是啊,不要这样,那我该怎样呢?
我知道我应该平心静气,或者彻底哭哭闹闹一番,只是人终究是有七情六欲的,没有办法永远理智。
曾经,我与父兄助他一臂之力,景丰护城河畔就是我给予全部信任的表态。
曾经,我以为和沈倾尘之间,或许也可以一辈子相濡以沫,相敬相扶。
然而,是我幼稚地把一切想得太过单纯。
多希望我只是个孩子,给颗糖就可以笑,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