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明珠蒙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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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让明珠蒙暗尘-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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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我眼中的戒备太明显,他主动开口说:“郡主放心,你我私下里无冤无仇,我不会伤害你,况且此番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太多本来无冤无仇的人不也成了敌人吗。“殿下缘何会在此?”我问。
  既然越狱了,为何不逃得越远越好。
  他苦笑,即便身陷狼狈,眸底的神色却依然倨傲,“将死之人,身在何处又有甚关系。”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我,再次启口,“若我说,那时送你波斯猫并非为了后来陷害你,你可信?”
  我心潮涌动,不知该说什么,有种凄凄然的怜悯之情。他顶着越狱罪人的身份深夜来此,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我信。”我目光坚定,“我信堂堂二皇子殿下宁愿真刀真枪地与敌人直面拼杀,也不会龌龊地利用一个妇人。”
  他抿唇,晦暗的眸中染上一抹亮色。“我来,只是想同你说清此事,幸而你非一般女子。很难以想象,我这辈子都未做过如此冲动不计后果之事,母后用性命换来我逃离,我有愧于她。”
  我递给他一盏冷茶,恻隐之心不断泛滥,“殿下只是生错了人家。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太多事是你不得已而为之。身为皇后唯一的嫡子,宋氏不会允许你与世无争,置身事外;身后宋氏子孙,从你出生那一刻起皇帝就不会允许你争。争与不争,你身不由己;胜与不胜,皆由你来承担一切后果。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但又何其不公。”
  沈君泽面色动容,俊眸里荧光愈发明显。“只叹为何我命中无你。”
  “殿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日后像蝼蚁一样忍辱偷生,也好过宫廷里的尔虞我诈。”像他这样一向锦衣玉食,处于高位的人,或许宁愿站着死也不会选择跪着活,但我还是愿意尽力宽慰劝说。
  “家破人亡,我已穷途末路,乃是亡命之徒,何以能逃脱。”他再次捂嘴轻咳。
  我深呼吸,“殿下,请答应我,日后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地活着,不要再牵扯宫廷。看在宋氏一族残害不少国家忠良,如今下场乃是罪有应得的份儿上,不要再试图回来报仇。 ”见他茫然失神,我继续说:“现下府里正在搜查你,明日辰时我会命可靠之人安排你出城。”
  他震惊,“你真的愿意放过我?我本是带着必死之心来的……”
  我抿唇微笑,“殿下,女子同样可以一言九鼎。”
  “为何?”他问。
  高傲惯了的人自然无法接受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我深深相信他此番既然来了崇和王府便未打算活着出去。“你虽身为人子,但亦为人父,皇后娘娘已然为你而付出生命,往后的日子里你难道不该尽全力呵护月曜的生命吗。”皇帝到底还是有点仁慈之心,舍不得嫡长孙无辜受牵连,据说只将他贬为庶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城。
  纵使再倨傲坚韧,冷漠深沉,沈君泽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眼眶渐渐湿润,清泪划过俊颜。
  我垂头不视,给他最后一次做为皇子的尊严。
  “郡主,你对五弟的了解有多少?人总是在以为很了解对方的时候,却发现了解的很少。我此言并非挑拨离间你们夫妻二人,只为答谢你的恩情奉劝一句,万事小心。”他神情淡漠从容。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句让我心里十分别扭不安的话。
  翌日寅时,天佑以出城去郊外给我采买甜瓜为由带一小厮出门,继而,沈君泽安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临行前,我嘱咐天佑,“完事之后绕行去将军府,捎话给上官少将军,让他寻个借口向皇帝辞行速回景丰驻地。”纵观整个崇和王府,唯一能让我完全信任的只有天佑了,只有他不是和我隔着一条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宋氏一族如同千年朽木般朝夕间全线溃败,从此尘埃落定。然,善后事宜依旧繁琐冗长。朝中各部官员以及职责需要重整旗鼓,一切事宜均是百废待兴。可想而知,宋氏若不扳倒,天朝早晚被人弱肉强食。
  是以,沈倾尘比往时更加忙碌起来,自那日皇后伏诛自杀后便一直未曾露面。
  朝廷更令明号,新与任官员即日起致力于重农开荒,兴修水利,悯农恤伤,普免天下钱粮,免征旱灾和瘟疫两地的漕粮,整顿吏治,惩罚贪官。
  农历六月十九,越狱后被抓获归案的“二皇子”以谋反之罪赐鸠酒于狱中,其他宋氏逆贼余党斩首于午门。
  同日,乃是千润祭祖大典,本该主持大局的皇帝因连日来操劳成疾加之接连遭受丧母丧子丧妻之痛,圣体欠安,未能出席。
  东宫太子沈君非凭储君之名代为主持祭祖大典,而五殿下沈倾尘却意外未出现在皇家祖寺,缘由成迷。我不知道此时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他定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郊外山中湿冷,我身着白色罗裙站在女眷列中,肩披同色绣着水墨梧桐的披风,垂首不语。
  祭祖在历朝历代均为举国大事,要求每个参与其中的人必须自昨日起便开始斋戒沐浴,礼念奠文。
  禘礼开始以后,沈君非作为主祭者端上一爵奉献神禘的酒,举过头顶,深深俯拜后双膝跪地,接着将祭酒撒在祭台上。
  隆重的祭礼,以此为始。
  礼官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跪地,双肘覆地,虔诚敬拜。
  与此同时,突然有数十只各类鸟儿齐齐飞来,在半空中来回盘旋,其中几只已翩翩降落在我身侧的那棵梧桐树上,其余诸鸟纷纷绕着我低飞,朝着我披风上的水墨梧桐齐鸣。
  羽毛颜色各异的鸟儿在半空中形成一片美丽彩屏,仿佛瑞气千条,霞光万道。顿觉周围似乎仙乐飘飘,香风习习,宛若置身天宫仙境。
  霎时间,所有目光皆投注在我身上,不知谁惊呼了一声,“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喻指君主圣明而天下依附,也比喻德高望重者众望所归。
  我既是凤,谁又敢说沈倾尘不是天定的君主?
  百鸟欢歌已成为一道亮丽景致,人群中各种各样的惊叹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沈君非镇定自若地走下祭台,行至我跟前,面带优雅微笑。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从始至终我都知道,这江山会是属于五哥的,能胜他者,尚未出世。幸得我从未妄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彼时临阵倒戈只是看清局势顺坡下驴求得自保而已。我早已向父皇与五哥自荐去汕平封地,明日启程,若无召见此生不得回京……”他继续那种似笑非笑,仿佛看透红尘,“五哥和五嫂总是会给人带来很多惊喜,百鸟朝凤,天命所归。接下来,短短几日东宫便易主,谁也说不出任何有悖之言。今日,六弟又开眼界了。”
  我目不斜视,恪守礼数,双手交叠在腹前,沉默不语。
  “参见太子妃娘娘!”他忽然跪于我身前高呼,深深俯首。
  我默默轻叹。
  是的,那日我与沈倾尘商议出权宜之计,让皇帝立沈君非为储君离间他和宋氏时,便也一同想到了事成后如何让沈君非自动让贤的法子,且这个法子还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毫无悖言。
  百鸟朝凤只是神话故事,我作为一个普通人自然没有仙术让鸟儿听从指挥。只不过是前几日让银雀拿着我身上的这件披风,每日悄悄在此处喂食鸟儿。顾名思义,就是将五谷粮食洒在披风上,连续几日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喂食鸟儿,这样它们会形成条件反射,每日都会在此时来此地寻食,看到我的披风就以为上面还有食物,便会争相飞赴,齐齐鸣叫。
  所谓的天命所归,只是些小聪明而已。
  这日起,百鸟朝凤的奇闻奇遇以迅猛之势在京城内传颂,本就声誉上佳的五殿下愈发得民心,皇帝就势顺应民意,颁诏告知天下,立崇和王沈倾尘为东宫太子。
  第二日,身心俱疲的我还未来得及充裕休息,宫里又传来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五殿下沈倾尘被皇后当面下毒至昏迷。
  据说是皇后被伏那日,要求独自见见沈倾尘,并趁他不备时将藏于护甲中的毒粉洒向他,以致使他中毒昏迷。但皇帝为了稳固人心和朝局,以及顺利完成祭祖大典,当机立断把此事隐瞒了下来,直到派出去寻请天山老人的人带回好消息。
  ………………百鸟分割线………………
  “此毒名为‘蚀心’,会导致中毒之人昏迷不醒,面部浮肿,声线嘶哑,双目暂时性失明。”天山老人无波无澜地说。
  竟是如此狠辣之毒,我心口颤动,掠过阵阵疼惜,想必皇后是恨极了沈倾尘。
  “可有何解?”皇帝简明扼要地问。
  老者捋捋胡须,仙风道骨,“中毒者心头人的心头血。”
  他话音落下,屏风外隐隐可闻银雀和秦凝霜的低泣声。
  心头人的心头血,这等于是用另一个人的命去换他的命,且此人还是他心头之人。
  会是谁呢?
  我垂头安静跪在下首,不动声色。
  “陛下,民女愿意一试!”秦凝霜在后面哭嚷起来。
  皇帝并未计较她的失礼冒犯,只眯了眯眼,似乎在斜睨我。“既然王府里的女眷皆在此,那么爱妃可知尘儿心头之人为何人?”他问余贵妃。
  余贵妃抹了抹泪痕,扫视我和其他几位名正言顺的姬妾,“据闻是裕荣街药铺里的医女,名唤琳琅。”
  闻言,我瞬间瞪大眼睛,瞠目结舌。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那个人是医女琳琅!
  不时,医女琳琅被带入宫中,余贵妃对她据实说明后,本以为她起码会像秦凝霜一样心甘情愿为爱郎赴汤蹈火,未曾想,她抗拒一番后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原来怕死的不只我一人。
  与琳琅相比,吕非烟等几位夫人的表现委实令我由衷敬佩赞叹。
  爱情啊真是一个不解之谜,明明她们多多少少都介意沈倾尘的冷落,可最后又什么都能原谅;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这就是爱情。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确定何人之血可做药引。”天山老人适时出声。
  “请仙医明示。”余贵妃踌躇良久问道。
  气氛顿时陷入诡异的宁静,纵然有很多人愿意以身救沈倾尘,可毕竟涉及到生命危险。
  天山老人取出几枚银针,先是刺入沈倾尘的食指取得一滴血置于水碗中,而后又相继取得琳琅和我,以及其他几位夫人加上自荐的秦凝霜之血,分别置于其他五个水碗中。形式有些像古时的滴血认亲。
  所有被取血之人均是面色沉静坦然,仿佛不是即将面临着生死。反倒是银雀和吕非烟不时蹙眉偷瞄我,眼神中带着即将遭遇生离死别的纠结和挣扎。
  我茫然,未能读懂她俩的纠结所为何事。
  曾经,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这些类似迷|信之类的东西我当然不相信,什么心头血解毒,什么滴血验真情,纯属毫无科学依据的荒谬之谈。但不可否认,现代的苗族地区和云南边境以及缅甸那边,都还有巫蛊巫术在盛行传承。那些东西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天山老人使用的是排除法,先是秦凝霜,依次是五夫人赵念慈,三夫人钱皓月,二夫人吕非烟,她们全部被排除在外。现下,只剩下我和医女琳琅。
  被排除者陆续被带到千清殿外,我心里思潮澎湃,在慌乱之后忽然沉静下来,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吕非烟似乎权衡轻重后跪地启口,“陛下,贵妃娘娘,妾身斗胆妄言一句。”
  皇帝与满面愁容的余贵妃对视一眼,点头说:“准。”
  “陛下,此毒需心头人的心头血,那么若殿下醒来却要面临失去心头之人,岂不是要同样承受蚀心之痛。”吕非烟不卑不亢。
  皇帝蹙眉,眸中隐现阴郁的厉色,深沉如漩涡,“朕只要尘儿活着。”
  他简单一句话,盖棺定论。余贵妃终于忍不住,掩面饮泣。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已不大能听清楚了,这样像案板上的鱼一样等死,看着他们讨论让谁死,倒不如像琳琅一般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唉,沈倾尘,我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呢。
  “只有她身体里有五殿下精气,盛且足,可为药引;她乃处|子之身,体内无殿下精气,两相比较下,她不宜为药引。”天山老人说。
  随着余贵妃的哭声再也不加以掩饰,我知道天山老人口中的前一个她指的便是我。当然,此种境况下的我自然没有认真听天山老人说的话,更没有听明白为何那多人中唯独我可以做药引。
  时间如水般流逝,殿内沉闷气息愈发压抑,我起身行至床榻前,看着昏迷中的沈倾尘。
  此毒不会瞬间致死,解药却是那么特别,皇后这是要他生不如死吧。他原本俊美绝伦的容颜已然浮肿,眉心发青,唇色黑紫,若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他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两年前,印月相思山中,那个人也是如此形容。沈倾尘,是你吗?那时你说你叫‘淫哥哥’,我说我叫林朗。
  那时是“夜魂”,现下是“蚀心”;现下是沈倾尘,那时…也是你,对吗?
  原来我们之间的错缘,早在那时便已开始。彼时我用明珠草救你,此番我却需要用心头血来再次救你。沈倾尘,这样看来,我上辈子还真是欠过你一条命。
  “医仙,可有麻醉药物?”这是我临死前唯一的要求,我怕疼。
  余贵妃哭得更大声,口中不停喊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鬓角已然霜白的皇帝同样心力交瘁,他命人将其余闲杂人等撤退,偌大的千清殿内只剩下皇帝、天山老人、沈倾尘、琳琅,还有我。
  一个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一个是无关紧要的女人,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王朝,用我之死来换他人存活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毋庸置疑。
  可叹,他是别人父,那我阿爹便不是父亲了吗?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龙涎香,我心绪异常平静,伸手抚|摸着沈倾尘右手手指,“我当时明明给你缝得很好,只要你日后多加按摩复健,虽会留疤,却绝不至于成为废指。”
  我拉着他的手又说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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