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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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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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的街道走了好一会儿,摊贩开始少了,街尾的一处洋楼前倒是聚集了好些人。路边还停着好几辆锃亮的汽车。
  刚才撞了她的几个小孩正努力往里面挤去看热闹。
  一辆黑色的老爷车前,缀满了红色的玫瑰花,堪堪停在了教堂的正门口。
  方秀颜只是听说过,洋人都是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
  这一会真正的见到了,不免有些兴奋和新奇。便拉着齐致常的手,走近了些,想要瞧的更真切。
  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白纱礼服,带着白纱手套捧着一束红白相间的玫瑰花,头带珠宝花蕾镶嵌花环的女子。
  含苞欲放,鲜艳欲滴。
  车门前两个女傧相帮新娘子整理好了婚纱,便小心地领着她往教堂里走。很快地,在上阶梯的时候,来了两个漂亮的小花童。齐致常悄悄告诉她,那两个小孩是新娘的司纱,牵着新娘的头纱一直把她送到新郎的身前。
  上完了铺着红地毯的台阶,女傧相们稍微挪开了些位置,一个身穿黑色洋服年龄仿若她爹般的老者,跨起手臂,牵着新娘的手放在他的臂弯里,郑重地往教堂里走去。
  “就这样完了吗,新郎呢,是不是在里面等着呀?”方秀颜正在兴头上,人群就这样被哄散了。
  “还想看?”齐致常瞧着她满脸的高兴劲儿,好似比自己结婚还开心。
  重重地嗯了声。
  齐致常只是笑,松开了相握着的手,把右手撑在了腰上,臂弯一抖。
  方秀颜茫然地看着,不知道他要什么意思。
  “你不是还想去看新郎长什么样吗?”齐致常又拉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臂弯里,阔步向教堂走去。
  教堂门前,那家的仆从正在赶开凑热闹的人群。见到齐致常他们过来了,飞快地打量一下,上前迎道:“少爷太太好。”
  仆从见了礼半晌,也没见来人递请柬过来,只好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您是……”
  齐致常看了一眼左边另外一个正在接待来宾的仆从,随即答道:“我们是邱少爷在美利坚的同窗好友,今听闻邱少爷要结婚了,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仆从一听,再打量了这两人的装扮,男的笔挺洋服,女的修身旗袍,衣着光鲜比是少爷与少奶奶中意的打扮。立马欢喜道:“哦哦,原来是我家姑爷的朋友啊,里面请里面请!”弓着身子就把他们往教堂里带。
  仆从没有进教堂,只是把他们领了进来后便出去迎接其他宾客了。方秀颜避开别人偷偷凑到他耳边,“原来你是到苏城来参加好友婚礼的呀。”
  “不是啊,我在这里没有朋友。”齐致常脸色如常,目视前方。
  “那……”
  拉着她坐在了最后一排。“我是听见了之前进来的那些人说的,大概凑了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方秀颜愕然,这样也可以。还想问他都听到了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没听到,身边已经来人坐下了,便悻悻地捏了一下他的臂弯。
  片刻过,主席台前花白头发的牧师出现了,堂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方秀颜他们坐在离主席台比较远的地方,以至于牧师说的话听得不太真切。又在齐致常的臂弯里捏了一把,想问问牧师到底说的是什么。之后牧师说什么,他充当了翻译一一都讲给她听,动作多了,他们身旁的夫妇也侧目过来,对着他们笑了笑。
  新娘被她的父亲牵引着,亲自把新娘的手交给了在主席台上等待良久的新郎,还交代了一些话,新娘顿时泪如泉涌。她的父亲和新郎连忙去哄她。
  最后,新郎握着新娘的双手,面对面。牧师念叨了很长的一段话,新郎大声回答了一句,我愿意,片刻后新娘同样羞涩的回了一句。他们相互交换了戒指,然后相拥在了一起,堂下所有的宾客都站起来给他们鼓掌。
  她好奇,就问他,刚刚牧师说了什么。
  齐致常说他也没听清楚。
  她又不好意思去问旁的人,心上就像被放了一根猫尾巴,挠得她痒痒的,好不舒服。
  出了教堂,她还是不死心,方才那些人说的那么小声你都能听到,为什么牧师说的话之前的都能听到,最重要的那句你就没听清楚呢。
  齐致常是这样回答她的,牧师说的太长太快了,他没反应过来。
  天色将晚,果然飘起了小雪。
  温度也骤降了下来。
  齐致常裹紧了她的手,指尖还是有些凉意。“不早了,回去吧。”
  瞎逛了一个下午,方秀颜也确实感觉有些累了。这天又下起了雪,一片小雪花飘进衣领里,冰的都能打三个抖。“好吧。”
  一个转角,又经过了方才举行婚礼的那个教堂。
  不来这里就没什么,可看见这些还未来得及撤走的花束,又想起了那个梨花带雨的新娘子,低眉垂眼的回答时,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听清那个牧师说什么吗?我好像记得他问了两遍的样子。新郎一遍,新娘一遍。”
  这一回,齐致常站在她身旁,静默地看了她好久。
  方秀颜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轻轻扯动相握的手,我们回去吧。
  他充耳未闻,拉着她大步迈进了教堂里。
  灰暗的天光已经透不过教堂的窗户上的琉璃瓦了,主席台上点了一排蜡烛,随着中央过道延伸到了他们站定的大门口。
  圣洁的歌声充斥了整个教堂,此时的教堂里,嫣然不是下午时分喜气洋洋的氛围了。
  庄重神圣。
  “咚”,教堂顶部,传来了它特有的钟声。悠远而肃穆,铿锵而沉稳。
  咚。
  齐致常弯了手臂,方秀颜很自然地把手绕进了他的臂弯,左手覆在了右手上,像是圈住了一般。
  从容不迫,带着她款款地走向了主席台。
  掰过她的身子,他们的身高差了大概三十公分。
  她微微仰起头,他稍稍低下一分。恰好。
  厚重的钟声落定,回荡在这空旷的教堂里,使得人心都格外虔诚沉淀了一分。
  “我齐致常情愿遵从上帝的意旨,娶你方秀颜为妻。从今以后,无论安乐患难康健疾病,一切与你相共,我必尽心竭力的尊重你、爱敬你、保护你,终身不渝。”
  方秀颜的脑海里,仿佛还是那神旷的钟声,伴随着他的这一番话,震的她脑浆翻腾。
  瞧她半晌没有动静,便执起她的双手,轻诉:“这就是方才牧师说了两遍的话,现在轮到你了。”
  迷迷糊糊地开了口,“我方秀颜……”吞咽了口口水,接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齐致常在一旁细声地引导,“情愿遵从上帝的意旨。”
  他说一句,她随一句。
  “情愿遵从上帝的意旨。”
  “嫁我齐致常为妻。”
  “嫁你齐致常为妻。”
  ……
  说完了这席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件,放在了她的鬓角。
  她即刻抬手去摸,冰凉的,尖锐膈手。模模糊糊也不摸不出是个什么形状。
  捧着她的脸,半是威胁道:“你要是下次再敢把它给卖了,我就卖了你!”
  话音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过已成灰

  从苏城回来之后,齐致常确实很忙,有的时候甚至要在钱庄里熬夜。
  “阿德,我那个黑色的领结哪里去了?”一直都是阿德料理齐致常的生活起居,自从那么一折腾也就没机会风骚了。今天叶督军在府邸里举行个什么酒会,他要参加,就花了点心思打扮打扮儿,忽然记起那个领结配这身洋服最好。
  阿德想了一会,“好像在后院里,那次您让我送衣服过去的时候,那个领结就挂在那套衣服上。少爷,我这就给您拿去。”
  齐致常最后照了一下镜子,“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去把车子擦干净些,今天齐家五少爷我要重出江湖!”
  他去了后院,这么久没来,倒是还有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衣柜床铺上翻了一通,啥都没有啊。“阿德,你到底把它放在哪件衣服上了?”
  阿德还闷头在擦车,“就上次您穿的那套白色洋服上啊。”摊开抹布擦了擦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哦,您搬出来的时候好像只拿了衣服。少爷,我给您去找吧。”扔了抹布这就要往府里走。
  “得了,等你找来,小老鼠都生一窝了。去我院里拿一个差不多的。”
  阿德飞快跑回南苑,找了个银灰色的领结,出门前碰到了方秀颜,问了声好后,顿了脚步还是想问问。“少奶奶,您有没有在后院的小宅子里见过少爷那个黑色的领结,上面镶了一颗蓝宝石的?”因为他记得,上次少奶奶去了后院,少爷还发了好大的火。
  方秀颜摇摇头。
  阿德谢过她,然后走了,边走还边自个儿念叨,清楚的记得是在后院里的。
  “阿德。”他就要拐出南苑的时候,方秀颜叫住了他。
  阿德听得不太真切,但还是回了身,看了一眼。结果,他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他可不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我把后院的东西都烧了。”
  门前车里,齐致常又在催了。说小老鼠满地撒欢跑到他家又生仔去了。
  阿德捏着领结,假装没事儿地递给了他。
  齐致常回来的时候,没有在院子看到等他的人。
  也是,都已经这么晚了,就算是点着灯也看不清书上爬的是什么字了。
  他今天很高兴。
  她今天很害怕。
  方秀颜看到他进来的时候,脸朝里侧翻身睡下了。
  齐致常吩咐阿德把他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好生放在书房里,便也躺下了。
  他一靠近,方秀颜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与往常不一样。
  他从背后抄过去,环住了她。轻唤一声。
  她不敢应答,今天的他,与往常都不一样,酒气很浓烈。
  自从他们搬过来之后,这个院子里就没有了黑布隆冬的夜般,总会有盏灯亮着,所以她的夜盲症再也没有犯过。
  他的手很凉,当覆上她的手时,似乎不那么的冷了。或许是她睡下了,被褥里都是暖和的。或许是只要在她身边,就是暖和的。
  他今天很开心,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喝多了点,反应有点迟缓。
  所以感觉不到她的凉意和惶恐。
  今天阿德他们出去之后,她照常在院子看书,真正书上讲的是什么,她一点也说不上来。
  阿德没有说那个东西有多重要,可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任性地把那些东西烧掉,虽然大部分是她自己的。
  第二天一大早,齐致常衣服都没换,直奔他的书房。然后就一个上午都不见出来了。
  期间,阿德去看过,说少爷魔怔了。
  “阿德,你说的那个领结,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呀?”忍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问清楚。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奶奶问的这么突然。什么领结?
  “就是那个镶了蓝宝石的黑色领结。”方秀颜记得很清楚他昨天的描述,原原本本又告诉了他。
  阿德大腿一拍。“那是少爷的宝贝啊!”
  这下轮到方秀颜傻了,真的做坏事了!立马就往后院走,抱着侥幸心理,或想许没有烧掉呢。
  哎呀。身后阿德又是一惊叫。“少奶奶少奶奶,那您见过一件灰色的长衫么?”还特别强调,“是莲香姑娘亲手给少爷缝的,少爷被送回家那天就是穿的那件,初初几天死活不让人脱的!”
  她这回是真的想哭了。她能很明确地回忆起那天烧衣服的时候,里面是有一件洗发白了的灰色长衫。她第一次进来时就有的,塞在衣柜上层的角落里,但从来就没有见人动过,她以为是原先住在这里的人留下来的。
  阿德见她没应声,小心地问道:“也烧了吗?”
  方秀颜心下一慌。眼泪“哗”的就蹦出了眼眶。
  碧玉被吓到了。“小姐,您别哭呀!您有什么事就告诉我,碧玉给您出出馊主意也是好的呀。”
  眼泪落的很急,她哭的很慌,她怕,她真的好害怕。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毁坏别人心爱的宝贝的。
  阿德见状也慌神了,想要来劝慰却不敢逾越。踌躇的靠前一点,“少奶奶……”
  方秀颜一把抓住他的手,眼泪婆娑,“阿德,不要告诉少爷,千万不要告诉他!”松开了阿德的手,碧玉再也撑不住她,方秀颜偎着墙跌坐在了地上。“求求你……”
  忠叔过来的时候,阿德他们都陪着她蹲在地上。大概看了个情况,“碧玉,你先扶少奶奶回房。”
  碧玉搀扶着方秀颜进了南苑,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副样子。夜里看不见的时候,她就安静的缩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她不害怕,更不会害怕的哭起来。
  方秀颜站在房门前,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小姐?”没有任何动静,双手仍然紧握着。
  “小姐,您累了就先进屋休息会儿吧。我去跟姑爷说一声。”
  “不要!”方秀颜拒绝的很干脆利落。转身,跑出了院子。
  碧玉一直跟着她,直到跑进了他们以前住的小院子里。她只知道,小姐似乎很留恋这里。
  方秀颜一进屋,把之前她整理好的东西翻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那件长衫,或者是那个黑色的领结。
  站在空荡荡的衣柜前发呆。
  她就在后院里待了一整天,期间齐致常也没有来过。即使他来了,她也不敢见他。
  这半个月里,齐致常很忙,方秀颜也很忙。
  齐致常开始筹备他的理想,但又不能抛弃钱庄。回家的日子少了,但也没见有人问起。
  方秀颜天天都往外跑,大街小巷的找布庄,找裁缝。时不时拉着阿德去后院看,这件长衫的颜色对吗,这个盘扣是这样的吗,这个肩长适合吗?
  在不大的庭院里,挂了好几件几乎一模一样的长衫,都还在滴水。
  “碧玉,你看这件像是旧衣服吗?”
  立春一日,百草回芽。天气更暖了。
  方秀颜抚平长衫上被揉搓的褶皱,这件衣服也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了。总之干了就洗,天气好她又不出去的时候,一天能洗四五遍。
  “像,但是不像是穿旧的。”
  碧玉当初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新衣服,不让人穿还天天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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