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杳止愣了愣,然后勉强笑了笑:“怎么会呢,疏锦你别骗我了。我不会信的……”
话未说完,她猛地大哭起来:“她是皇后!她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死了……她怎么能做了这些错事就这样抛下一切不管了呢……”
李观渡快步坐到榻边拥住顾杳止,杳止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他:“她还没有求得我的原谅怎么能死呢!我还没有……观渡,我还没有来得及叫她一声娘。”
顾杳止胡乱捶打时碰到了他的伤口,李观渡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并不说话。
疏锦心中也难受得紧,转身就往外走。正在这时,顾杳止却推开李观渡,疯了一般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跑:“我要去见我娘,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李观渡忙上前抱住她,压抑着痛苦:“杳止别这样,这是皇宫,她是皇后,你见不到的。”
“不,不……我一定要见她……”顾杳止摇着头,抓住疏锦的双手,祈求到:“疏锦你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杳止,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疏锦转过头看向门外,双泪俱下。
“太子就差没废了我这个太子妃了。”
顾杳止和李观渡均是一惊,看向疏锦的眼神中带着歉意。
“魏姑娘,对不住,都是因为我们的事……”
第七十八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二)
疏锦摆摆手止住李观渡的话:“不关你们的事,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顾杳止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疏锦忙去招呼人请了御医过来,那御医显然知道太子妃的近况,显得很是不咸不淡,草草开了一张单子便甩手走人。
而太子书房里,顾左相正和太子商议皇后大丧,意欲将皇后和先帝合葬。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跪下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硬闯出宫,去了东宫西南处的客房。”
太子说话的唇角一顿,随后盯着他寒声道:“先退下。”
“是。”侍卫有些疑惑,但马上就乖乖退出门外。
顾左相的脸色似乎也老了许多,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太子,叹了口气道:“行罢,就这样,等先后大丧后再来谋划登基的事。最近宫里白事办得太多,是得挑个时间喜庆一下了。”
太子点头并未多说,一路将顾左相送出门外。
回房时看了看那名侍卫,面无表情地吩咐:“以后关于太子妃的事,不要再来禀报。本宫不想听,也不关心。”
侍卫愣了愣,随后应声退下:“是,属下告退。”
自那之后,再没有侍卫来禁她的足,无论她做什么也没人管她,就连先后出殡之时太子也没有叫她。
对此疏锦只是冷笑,并不多言。
恰巧太子料理完先后丧事回到东宫时,迎面而来的正是疏锦。
太子只顾与管家说话,连眼角都不曾看她。
疏锦拦在太子身前,也并不看他,只是冷冷的开口:“像太子殿下这样无视我可总归还是养着的,倒不如废了我,让我离开。”
太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绕过疏锦径直前行。而管家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对魏疏锦行了个礼,快步跟上去了。
她浅笑了一下,无力地蹲下来。忽而她大喊道:“花镜羅——你要么废了我,要么杀了我!”
终于,太子的脚步一顿,颈项处隐隐有青筋浮现。
他眼神如同食人的野兽,血红一片。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咬牙说道:“魏疏锦,本宫再没有见过比你更狠的人了。”
疏锦站起身回头看去。
正好看到太子不顾而去的身姿,还有那一句散在风里的话。
“你真是,让本宫恨入骨髓。”
疏锦停在那里良久,然后转身回自己的寝宫,半道上遇到管家,她不由皱了皱眉。
那管家叹了一口气,额上还微微冒着汗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太子妃娘娘,不是老奴多嘴,您也别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才从先后娘娘去世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便一刻不得喘息地开始操办大丧,同时还要设法与九皇子周旋,眼看着一天才用得上一顿膳,还总是吃不下。人已经瘦了好几圈了,再逢上太子妃这话一激,可不就恼了么。回头太子妃做点汤水什么的去给太子殿下赔个不是,还不皆大欢喜?”
疏锦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管家行了一礼,眼神中的关切一瞬间被决绝取代:“我想,他不需要了。我也不需要了。”
管家还要再说什么,疏锦却早已绕过他走得远了。
翌日,早朝。
太子和九皇子的夺位之争,正在上演。
“皇兄到了此时仍以太子自居,莫非是打算不遵遗诏,意图效仿前朝太子逼宫?”九皇子花镜唯气势隐隐可与太子争锋,眼神傲然。
而太子睥睨天下,看着九皇子冷笑一声:“九皇弟意欲登基,那也应该看看满朝文武大臣的意思,倒并不是本宫恃才傲物,只是……本宫怀疑先帝遗诏有假。”
“皇兄莫要再信口雌黄!谁敢伪造先帝遗诏,更何况并不是本宫持有遗诏,而是历来看管皇家遗物的姜公公取出来的。再说,遗诏是假的难道龙卫也是假的了吗!”
太子笑了一下,正要说话,突然宫门外一名军中信使匆匆进来跪下,手持一封信,急道:“西北上阳关八百里加急军情——新国后晋率军二十二万攻入我国边境,上阳关外幽州,保义,昌定三座城池已经失守!”
满朝震动。
百官变色。
有枢密院的军机大臣不由疑惑:“这新国后晋才不过建立四五年,且一直连年与周边小国征战,按理说这种时刻应该休生养息,建立政权和制度,以求发展才对,怎么反倒狮子大张口攻入我南唐?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也有朝臣反对:“张大人此言差矣,先帝驾崩这么久,却并未传出哪位皇嗣继位,这后晋皇帝想必是个聪明的,猜测出我南唐必定有内部争斗,所以才发兵我国,意图乱中取胜。”
此言一出,大臣纷纷附和:“赵大人言之有理!”
谁都知道这种时刻,谁离开帝都谁便与皇位无缘,故此两人必定都不肯率军出征,反而会因为后晋的攻击而展开厮杀。
古有云,欲攘外必先安内。
如此一来,等到分出胜负时,想必后晋大军早已兵临城下。
九皇子花镜唯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于是道:“古书上道:攘外必先安内,那么现在请百官择主吧!”
满朝百官一时陷入两难。
太子沉吟了一瞬,冷哼一声:“攘外必先安内?现下敌军都快攻入上阳关了,本宫看怕是还没安内呢,外敌就覆灭南唐了!”
“那皇兄有何打算?”九皇子嗤笑一声,不屑的反问。
太子冷冷的盯着他良久,终于叹了一声:“本宫率军二十五万亲征,明日一早出发!”
所有朝臣均是发自肺腑朝太子一拜:“太子殿下顾全大局,愿殿下早日凯旋!”
“那就预祝皇兄旗开得胜!”九皇子花镜唯笑着道了一句。
太子若有所思,并未回话。
一下朝太子便前往枢密院调动兵力,筹划粮草,研究地形图纸之类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入了夜才回到东宫,太子神色极度疲惫,接二连三的打击使他缓不过气,回到书房便沐浴更衣,也不传膳直接闭眼倒在榻上。
么么,等下还有一更。
第七十九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三)
管家记挂着太子的身体,便上前来躬身询问:“太子殿下要不要传膳?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样不行啊,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太子疲惫地睁开眼,笑得冷酷,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会在意——嗤,恐怕她还巴不得本宫死了。”
管家知道太子口中的人说的是太子妃,但是他也没办法,劝谁也劝不动。只好苦口婆心道:“太子殿下还是传膳来用点儿吧,就算您跟太子妃置气,也要注意着自个儿,看到您这样,先后在天上也会担心的。”
太子摇摇头,挥手让管家出去,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管家坚持着不肯走,又道:“太子殿下日日睡在书房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回太子妃寝宫歇息吧。”
太子终于不耐烦的喝道:“行了,本宫叫你出去!”
“……是。”管家终于还是退了出去。
夜深,丑时三刻。
太子起身推开门看着天上的月色,脑中不断回忆他与魏疏锦的过往。
这也许是他在东宫的最后**。
古来征战几人还。
他忍不住推门行向太子妃寝殿。
月色寒凉,梅花开得正盛,就快要到上元节了,可是真遗憾,他不能同她一起过,想到这,他苦笑了一声,也许她也不需要自己陪着。
寝殿内已经漆黑一片,想必她正睡得熟。
殿外太子伫立在月色下,望着寝殿好久好久。
然而,其实殿内疏锦躺在榻上,久久凝视榻顶无语。
两人之间,不过只隔了一堵墙。
翌日清晨,疏锦起**出门时看到庭外花枝落了一地,不由皱眉。想了想唤来唯一的一名宫女:“昨晚有谁来过吗?”
那名宫女摇摇头:“没有谁来啊。”
“那可奇怪了,这花枝分明是人为的,风可不会吹成这样。”
那名宫女看了看那一地花枝,一脸茫然。
突然魏疏锦似乎想到了什么,抓住宫女的双肩问道:“太子在哪?”
宫女低声回到:“新国后晋攻打上阳关,军情紧急,太子殿下今日出征西北,现在已经快要出宫门了吧。”
魏疏锦一愣,甩下一句:“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宫!”
说完她以此生最快的奔跑速度疯狂地往宫门跑,一边跑泪就开始不听话地往外流。
“花镜羅,你怎么能连告别都不跟我说!你都已经站在寝殿外了为什么还不肯进来……”
快步跑过宫墙夹道,一路上宫女和太监纷纷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
终于疏锦爬上宫墙城门,朝阳遥遥照耀在她的脸上,东风扬起她的衣袖,恍如神人。她看到太子一身甲胄,策马于军首,军队已经出了宫门好长一断路。
疏锦失声哭出来,她冲着太子遥遥大喊:“花镜羅,你记着,如果你回不来了,我会高兴得几夜睡不着觉。你那样恨我,所以一定要回来。”
而远处太子并没有听到,仍旧神色严峻一路行向西北战场。
她一直站在城门上,直到军队彻底没了影子,而不知什么时候花镜唯已经站在她旁边。
疏锦止泪,看着花镜唯神色复杂。
“疏锦,你知道吗?我在梦中幻想过很多次与你同临城墙,指点江山。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状况。”花镜唯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悲。
“你说过无意于大位的,为什么还要和他争?”
花镜唯神色开始激动:“我为什么争夺皇位你不知道吗?凭什么我所珍视的所有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母亲的怜爱,就连你他都一并夺去了……他不应该得到这么多不是吗。”
疏锦眼神看向别处,摇摇头道:“他得到多少,就付出了多少。”
“难道我付出的就比他少吗?”花镜唯扳过疏锦的脸,正视自己,冷声道:“我为你夺来皇位,只不过想求得与你余生共度。”
疏锦皱眉拨开花镜唯的手,沉默了片刻忽而说道:“也好。”
花镜唯脸色一喜,正要说话,疏锦却笑着道:“你拱手让江山。”
“真可笑。”花镜唯愤怒地盯着她的脸,只觉得她的笑意十分刺眼,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就是个笑话:“你到这个时候仍旧忘不了为他夺回皇位。”
疏锦也冷笑起来,事到如今早已不算朋友。
“你不是说你夺皇位都是为了我,那么放弃皇位和我在一起不就正好遂了你的心愿。”
“你为了帮他夺位竟然肯委身于我,真是……令人感动!”花镜的眸子中溢满怒火,然而眼角却好似有一滴若有若无的晶莹。
“不用我替他夺这个皇位——”疏锦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句句悲凉在骨:“这天下注定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说着她便转身下楼,在花镜唯五米开外停住,终于还是说出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从他选择出征的那一刻,便是民心所向的帝王。”
花镜唯转身看去,却连疏锦的衣角也没有看到。
蓦然,他感到漫无边际的寂寞。
疏锦回去时并没有注意该往哪里走,等她回神时已经走到桂宫门前。
她低头想了想,还是上前推门而入。
宫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显得荒凉而没有生气。
宫内一片狼藉,且树枝都没有一丝绿色,就连梅花都开的七零八落。
疏锦又往里走了走,突然听到先后寝宫传来声响,便不由疑惑地走过去。
寝殿大门正开着,而一个身着湖绿宫装的老妪正在打扫殿内陈设,看身影十分熟悉。
疏锦慢慢走上前,不确定的问:“姜姑姑?”
姜黎身子一愣,回头看到疏锦不觉有些惊异。停了停还是放下扫帚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此时的姜黎脸色显得苍老了许多,明明不过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如同花甲老人。
疏锦还是有些惊讶于姜姑姑如此友好的态度,不由伸手扶起她,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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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来了!虽然有点晚,嘿嘿。
第八十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姜姑姑笑了一下:“其他宫人都重新分配了去处,奴婢是求了太子殿下特请留下来打扫桂宫的。奴婢想陪着先后。”
疏锦点点头,叹道:“先后还有你这样忠心的姑姑,也算是幸运的吧。”
姜姑姑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疏锦:“这是先后最后的遗言,奴婢当时看到这个时知道这种东西决不能叫旁人看到,否则对先后和太子殿下都十分不利,所以偷偷藏了起来。现在就交给太子妃娘娘了,还望太子妃娘娘告知太子殿下和……公主。”
她接过来,皱眉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