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齐笑:“不用麻烦,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做饭。”
李东海没吭声,坐他对面儿就开始往嘴里填。
邵齐看着他使劲儿往嘴里塞的模样,心里是有了柔软的,是说:“东海,以后不用跟我说谢了,既然……既然咱俩都在一起了,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愿意的。”
李东海又是一顿,停了一会儿,接着吃,嘴里填的乱七八糟,发音也模模糊糊,说:“两码事,该谢还是得谢。”
俩人有的没的说了挺多,一般是邵齐自己在那独白,李东海时不常搭上两句。
邵齐也是影校的,家里底子自然差不了,他爸跟市委有关系,家里都是挺能耐的人。
李东海听了个大概,他就说了一句完整话,是说:“别让外人知道咱俩一块儿了。”
“那是肯定,放心吧,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李东海淡淡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你人身安全。”
邵齐没明白是怎么个意思,李东海已经吃完下了桌。
李东海依旧喜欢把客厅的灯关掉,卧在沙发里看着电影,手里握着热牛奶。周围都是浓黑,他看不见就能不去想。
现在这样,挺好,就好像,就好像,还在那个家里。
邵齐这儿没有光碟,李东海又不喜欢上网看电影,就只能打开电影频道看。几个电影频道,李东海选了一最古老的。邵齐其实不喜欢,但是坐他旁边并没吭声儿。是泰坦尼克,电影有段年代了,无论邵齐还是李东海也都看了不只一遍了。只是故事太悲哀,画面一格一格在孤单色调里转换。李东海始终不说一句话,身子小小的团在了一块儿,白光跟阴影轮换着在他周围晕开。
电影结束,邵齐侧头看过去的时候,看见他眼里琉璃一样漂亮的光亮,有庞大悲哀从他瞳孔深处没有停歇的流泻出来。李东海空着眼睛说:“我看这电影多少遍还是弄不懂,JACK为什么偏要让ROSE一个人活着,不管怎么看,活着的那个才是最悲哀的吧,要是相爱的话,让她留下,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儿,你说ROSE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看着JACK冻僵着沉到水底下去,就不觉着他孤单么?”
邵齐有点儿惊,这突然间的也不知道怎么答复他,过了会儿说:“因为爱啊,因为爱才会……”
“哈!……爱?”李东海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邵齐,全是讥讽味道,眼里的光却是要照亮这浓黑的,然后特不屑的冷笑了说:“你们懂什么叫爱啊?”
你们懂什么叫爱啊,如果你们没遇见像他一样的人……
李东海再不说话,捧着空杯子,起身儿要回客房。
邵齐赶紧伸手拽住他:“内个……你在我那屋睡吧。”
李东海回头,笑的冷冰冰的:“那你呢?”
“当然是……”
李东海特不耐烦的甩开那人的手,冷笑说:“你要是敢随便儿碰我,邵齐,我肯定整死你,你信么?”
他眼里的光太冷,邵齐给惊的浑身发凉,是赶紧卑微的撤了那只手,猛点头说:“你别多想,我,我没那意思,你睡吧。”
李东海转身进了屋,一身飒拓。邵齐坐在沙发里,眼神晦暗。
没事儿,我等,你早晚是我的,早晚。
李东海有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他把手机给掰了,号也换了,就剩剧组,家里几个号码。这段时间剧组正在开始筹备,经常有聚会也常得开小会,这忙乱能让他把一颗心塞的满满的,胀的已经麻木。只是他再也没笑过,再也没。
邵齐对他也真的是好的没话说,只是有时候会故意想跟李东海亲近亲近,李东海总是恶心的胃都难受。
李东海不知道,这几天,李赫宰是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他。每天守在他学校,每天联系各种人帮忙找,可是全无消息。直到第6天,李赫宰接着个电话,刚接起来那边儿就喊过来:“赫宰哥!我……我看见东海哥了!”
李赫宰是腾的从椅子里弹了起来,心脏胀满:“在哪?!”
“哥……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他妈少墨迹!!!赶紧说!!”
“……就……我看见东海哥跟别人在一块儿……”
李赫宰脑袋嗡炸开,眼前有点儿发黑,然后是马上回了神儿,淡淡说:“你看错了,李东海不可能。”紧接着就挂了电话,再没问下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赫宰不信李东海就打算这么旷着课一直到他毕业了。
他依旧等在他学校,然后终于第7天,学校集体出游,李东海回来了。
李赫宰一开始开着车跟着学校大巴。等到后来到了海边儿,李赫宰看着一车一车学生跟卸货似的往出涌,可没见着李东海半个影。李赫宰定了他们学生住的旅店里的一间房,是算有了个落脚的地儿。他把车停好,然后进旅店想休息下,他房间在三层,上到二楼的时候,刚要继续走上去,结果脚突然顿住,瞳孔一下子凝紧了。掉了头冲进了二楼走廊,冲到那俩人的身边,一拳摔在揽着李东海肩膀的邵齐脸上,那满身爆裂的怒要烧到了天上去。
俩人连人都没看清,李赫宰就跟阵风似的刮到他们俩身边儿,然后邵齐就扑通的摔出去老远。李东海吓的一哆嗦,视线定住的时候,才看清来人,心脏唰的被电流击过。
他看见李赫宰一身残暴味道,没被遮盖的那只眼睛烧起了骇人烈火。
李东海连难过都顾不上,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拦在李赫宰身前儿,朝后头喊起来:“邵齐!!!你赶紧走!!!赶快!!”
邵齐被那狠烈一拳打的一脸鼻血,一边儿擦着一边满脸怒火的站起身子。
李东海死搂着李赫宰不放,李赫宰是一身野兽的烈味儿,伸出一只手指着邵齐:“我操你妈你谁啊?你特么再碰李东海一下你试试?”他恶狠狠的骂,瞳孔里是冷黑的压迫滋味儿,然后一个猛劲儿冲过去,李东海抱着他竟生生被拖出去老远,李赫宰一脚猛踹过去。
邵齐因为那冲力猛的撞到墙上,五脏都颤了颤,眼前模糊退下去的时候,是出于男人的本能朝李赫宰回冲过去了,哪怕浑身伤哪怕明知道在那人面前自个根本不是个儿。
李东海刚被拖的差点儿摔地上,眼见邵齐不要命的往前冲,当时就傻眼了。他扭头就看见李赫宰浑身的寒气,两三下就抽出了腰带,对折,金属头朝前,抻了抻,然后突然冲过去,扬起手,金属头轰的摔过去,力道狠烈,邵齐没挡住,被金属头砸在脖子上,生生给砸出一个大血口子出来,红凛凛的暴露在空气里。
是嗜血的野兽,在黑夜里撕裂猎物的姿态。那恐怖感呼啦就让李东海爆出尖叫了。
李赫宰刚要再抬手的时候被李东海从后边儿死死抱住,是喊着:“邵齐!!!你赶紧跑!!!他能杀了你!!!他特么真能整死你!!!赶紧滚啊!!”
邵齐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再试图反抗了,眼里晃动的恐惧就快吞没一个人。他没见过这种人,自个好像下一秒就会让他撕碎,那一身残暴戾气,是会压制了所有的。本能让邵齐小心翼翼的绕开他,然后从楼梯落荒而逃。
之后李赫宰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李东海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赫宰把腰带上的血擦擦干净,系回精干的腰上,是不羁了一身的霸道滋味儿,冷凉说:“他谁啊。”
李东海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儿,对上李赫宰的眼睛。眼里浓黑的黯淡盖住了光,他说:“我俩在一块儿了。”
李赫宰瞳孔一紧,半晌却又叹口气,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别闹了,跟我回家。”
李东海心口一闷,差点儿掉下眼泪来,虚软着身子推开了他。
他想问他,那你要不要你妈了?你要不要你自个的家了?可是沉重压在胸口,他说不出来,他只觉着,是太累了,是再也拿不出那些勇气去跟谁兑现什么了。还不如这么放手,哪怕撕心裂肺,还不如直接逼到绝路,你我彻底有了了断,你再不用为我舍弃什么,也算是对你最好的保全。
李东海推开李赫宰,是一身残破再盛不住那么多悲伤了。他笑的惨淡,眼里竟晦暗无光。
他说:“李赫宰,我没开玩笑,你也别不信,我真跟他在一起了。”
他说:“什么感情啊,什么恨啊,勇气啊……全特么白费,我顶着这一身的窟窿,这一身的口子,那些玩意儿,早就淌光了。”
他说:“文英姨找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俩玩完了,不管那些话是真是假,这回我是真的伤怕了,这关真过不去了。”
他说:“李赫宰,我以前真的是觉着我喜欢你喜欢的啊,简直是快要了我命了,觉着,好像离开了你就跟鱼离了水,死定了,可后来我发现,也就是我们把自个的感情都想的太深了,总在心里头跟自个说,不行,没他就不行了。其实哪能啊,真静下来想想,谁也不至于为谁搭上一辈子一条命不是?”
他说:“我知道你李赫宰对我好,可等我真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对好的人也不只你一个,只不过我以前都不买账罢了。”
他说:“你知道那种感觉么,就是浑身上下再没个完好的地儿,现在我必须就找个人,把我身上心里那些个坑坑洞洞都填平了,然后到了年纪再找个女的结婚生子,一辈子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再没什么事儿能伤着我,我就满足了。”
他说:“李赫宰,你为我受的苦,我赔不起了,你就当是养了头白眼狼,要不就当我死了得了,再别想起我这么个完蛋货了。”
他说:“就当给咱俩都留条活路,放过我吧,行么?”
他说:“你也别难过,你冷静冷静,过了两天就能发现,可能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喜欢我,真放手了也就没什么了,日子还是能照常过的,身边儿的空缺,总会有人能补上。”
他说:“你好好照顾文英姨吧,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得回去了,对了,一会儿我去找你,我得把咱原来那对戒还你,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我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找着的。”
他说:“那就这样了,你好好的吧,我走了。”
李赫宰站在原地,时间停滞。好像一个冗长恶梦,他的李东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并没那么爱他。他来不及反应,只觉着胸口被呼啦的掏个空,连疼痛都无处承受。那种丧失,是能让人生不如死了。
他拿命爱着的人,如今告诉了他,其实我们都没有那么爱的。是觉着突然就丧失了一整个世界,连难过的立场都没有了。
其实是想告诉他,跟我回家吧,我妈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是到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了意义了。
李东海啊李东海,原来你根本没多爱啊,原来始终是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把这份儿爱当了天地了。
想想也是啊,分开的两年里,我快要没了命,你却依旧过的自在。
李赫宰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竟笑出眼泪来。他发狠的抹了下眼角,看着手背上那些水渍,好像倒映了残缺狼狈的自己,那汹涌而来的疼痛,顿时铺天盖地。绝望筑成高墙,轰然坍塌着将他掩埋。唯一的光亮也终于也被啃食干净,怎能不陷到无尽黑暗。
李东海往走进屋子的时候,突然就捂着胃蹲下去,皱起一张脸,身子一歪,栽到地上。他伸手摸自个的脸,摸到一手心儿的湿凉眼泪。
怎么还哭啊,话都说了,哭什么劲啊。
可已经疼身子都要抽起来,也分不清到底是胃疼还是心疼。
走吧李赫宰,再别回来了,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我就是故意让你彻底死心的。就彻底了断了这份儿心,你以后,就过正常人的日子,拜托你代我好好对待自个。
是拧着一颗心把话都说反。那些话就埋葬在心底里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想说,我没开玩笑,我真跟他在一起了,可我一丁点儿也不喜欢他。
他想说,什么恨啊,勇气啊,都可以淌光,可就是没法耗光了这份儿感情,哪怕这一身的窟窿一身的伤快让我疼死了。
他想说,李赫宰,我真的是喜欢你喜欢的,要了我命了啊,我真的是,离开你就跟离了水的鱼似的,胸口疼的快破开了。
他想说,那份感情真的深到了骨子里,不行,没你不行,可我能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我是想为你搭上我的一辈子一条命,可是我连这种机会都没有啊。
他想说,对我好的人那么多,可只有你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爱。
他想说,李赫宰,你为我受的苦,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记着,可你是千万别再记挂我了,你再不能为我受一点儿伤了。
他想说,我真的是把我这辈子所有能投放的感情都耗在你身上了,以后我是再也爱不上谁了,我也爱不起了,我只能找个人暂时陪着我让我坚持着活着,然后到了年纪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我却得一辈子带着你给的好跟伤了。
他想说,就当给你自个一条见得了光的路,再别跟我往绝路上走了。
李赫宰一个人进了屋,胸口窒息感让他视线都摇晃,瘫倒在床上,心里的疼痛忽的淌遍了全身。疼的好像千万条虫子密密麻麻的钻进了身子里边儿,顺着血管涌进心脏里头,一路啃咬撕扯,眼前黑暗,想彻底毁了自己来逃避着折磨。
他拽过自己的包,熟练从里边儿掏出注射器。黑色蔓延瞳孔,针头扎进肉里,抽出血来,熟练倒进白色粉末,摇晃,然后再次扎进肌肉,推入。眼睛里上了霜,眼底是散乱的灰败颜色,瞳孔收缩放大,他眼睛好像看进了空气的另一边。
沸腾的冰冷瞬间就在每一个神经末端疯狂炸开。他突然像是暴晒在太阳底下的鱼,在地板上翻滚挣扎。好久慢慢平静下来,是能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伤疼了。
电话突然响,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脱力的接起来,尽管努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声音抖得厉害。
“特……特哥。”
“……你又吸了?”
“……”
“控制点儿,别太勤。”
李赫宰倒抽一口气,那些骨子里的火突然就喷出来:“你特么少废话!当初不是你我哪能走到这步!”
那边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说:“李赫宰,这么说你就不是东西了点儿,起初第一回我问你的时候你是拒绝了,可后来也是你自个来拜托我带上你的吧?你说凭那时候的你,什么都给不了李东海,你说你想立马就强到任何人都再抢不走李东海,我这才给了你这条道,是我救了你一命,帮你还了债,让你有地位有钱出人头地,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又回头赖我?你赖的着么?这做人得有点良心,李赫宰。”
李赫宰扶着额头,头疼欲裂,过去那些,跟过电影似的从啊眼前儿刮过去,疼痛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