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士兵跟着我快速撤离!”尉迟赋狠下心,下了这样的一道军令,如果现在不走,等下的牺牲会更多!
余下的士兵一听令下,慌慌张张的调转马头,看着脚下不断被拉走的同伴,犹豫着,他们只能尽可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可是更多的同伴的哀嚎声却在耳边响起。
“不要丢下我们!”
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其他正在被拖走的士兵也纷纷喊起,“不要丢下我们!不要丢下我们!”一时间石林中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合着在石林中飘荡的回音,仿佛这句话就在每个人的耳根子边回荡。
尉迟赋闭上眼睛,关闭自己的意识,让自己不要去听它,可这声音却又在他心中响起,再次睁开眼时,同时听到一阵击鼓鸣金之声,鲜卑人竟是早已埋伏在此,断了他们逃跑的后路,只等他们羊入虎口,成为瓮中之鳖。
事已至此,唯有奋力抵抗,兴许能杀出重围,可刚才被伏已经损失了南夏一部分兵力,余下的大多也已惊弓之鸟,完全不抵鲜卑大军的气势如虹。
雪白的大地就这样被一汪汪热血染红,立于鲜卑大军后方的拓跋烈得意地看着乱仗中那个银白的身影,唇上的胡须向一边翘起,轻蔑道:“蝼蚁之势,垂死挣扎。”
可即便如此,似也不能解拓跋烈心中万分之一的恨,他果断拿起手中的弓箭,张开弓弦,瞄准了人堆中那外银白身影,脸上现出一抹兴奋的笑容。
手指一松,箭已离弦,如一道黑色的流星,径直向尉迟赋射去……
103。卷三 权倾王朝颠 蛟龙囚落凤…第一百零四章 失明
这被血染红的大地,血染的画卷,血染的江山……
三万条鲜活的人命,倾刻间消失在这茫茫大漠之中,甚至还未来及得有人送他们一程,就已被大雪掩盖。
尉迟赋看着脚下流淌着的同胞的鲜血,看着周围惊恐着任人鱼肉的士兵,自己却无能为力,恍惚间,他放下手中的八尺青月刀,全然没有注意自己已被人用弓箭锁定。
拓跋烈手中的弓箭承载着他对尉迟赋的怨念,直直地向尉迟赋的脑袋飞去,这样的距离,基本上是躲不过的,弓箭定会当场刺穿他的脑袋,立即毙命。
拓跋烈一脸大仇得报的样子,想象着下一秒尉迟赋的脑浆崩出的画面。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箭刃离尉迟赋的脑袋不足三尺距离时,一把黑色铁剑突然横在了他身前刚好碰到了锋利的箭身,就这么轻轻地碰触,足以致使弓箭偏离轨道向上扬去。
而正在这时尉迟赋也终于感到异样,猛然回过头来,却正迎上了向上扬去的箭刃,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随着一声闷哼,尉迟赋紧闭着双眼,极其痛苦地捂住了右边的脸颊,汹涌的鲜血不断的从他的指间冒出来,源源不断。
“上马!”头顶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接着左手被人猛得一拉,借着惯性,尉迟赋被人突然拉上了马,疾驰而去。
身体的痛苦已经让尉迟赋没有多余的心意去想救他的人是谁,只觉得右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止不住的鲜血往外流,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想睁开都难。
周围的喊杀声,哀嚎声渐行渐远,意识犹如源源不断向外流出的鲜血一样,渐渐消失,昏倒之前脑海中现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公主,对不起……我食言了……
滚滚黄昏,鲜卑大军压境,不日便一路践踏至凤凰城,杀入南夏皇宫,皇宫中一片狼藉,鲜卑大军在宫中烧杀抢略,直至珊瑚殿,南夏公主被俘,眼看就要被处死,她那绝望的眼神似乎是在向自己求救……
“公主!”尉迟赋从梦中惊醒,悬在空中的的似想抓住什么,却两手空空。
意识到刚才的所见只不过是一场梦,尉迟赋松了一口气,可紧接而来的便是右边脸颊的僵硬感和疼痛感。
他看着自己放下来的双手,又抚上了右边的脸颊,回想起昏倒前的景象,原来自己被人救了。
右眼隐隐传来一丝丝疼痛,可是已经没有流血了,他用左眼打量着四周,破旧的房屋,炉灶里生起的火苗,只是除了他以外,一个人也没有。他起身想去屋外,刚走到门前,门却突然被打开,他差点撞上。
一个少年怀里揣着几个红薯,走了进来,看到他先是一阵惊讶,接着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起来了,回去躺着!”
没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个少年,尉迟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便按他说的,回到了床上,只是他趁机向外瞟了一眼,这里似乎是个城镇,但是没人有。
少年自顾自地走到火炉前,把怀里的几个红薯丢进去烤烤,然后干脆就坐在了火炉边烤起火来。
一时间房中无话,气氛出奇地尴尬,尉迟赋想了想,开口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音烈。”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炉中的火苗,熊熊烈火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
“在下多谢音烈少侠相救,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音烈截了过去,“不要只是了,也不要再谢我,你先好好想想下半辈子怎么用一只眼睛过日子再说吧。”
尉迟赋微怔了一下,又一次抚上自己的右眼的绷带,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用力扯出一抹笑,只是眼中却全无笑容,“少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右眼……”
“瞎了。”
仿佛世界都寂静了,只听得到火炉里噼里啪啦焦躁的声响,音烈面无表情地向里面添置着柴火。
尉迟赋无力拖下手,心中一股莫明的感觉填满了胸膛,这是一种恐惧,他从未有过的恐惧。
可是他也很快的接受了,如果自己是全身而退,也许他会更痛苦。
“那……这场仗怎么样了?”两边的鬓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声音却是苍白的。
音烈左手拖着下巴,微微撇过头,看了他一眼,“输了,输得溃不成军。”
尉迟赋兀地笑了一声,“呵呵,竟真是如此,被他说对了。”
“还不止。”音烈又往炉灶里添了根柴火,“那日石林一战中,南夏三万人马全军覆没后,拓跋烈又等到拓跋斗的援军,一举拿下了雁门关,现在他们的首领拓跋屠正坐在雁门关里喝着南夏的水,吃着南夏的粮,开心得很呐。”
怎么会这样!
“我晕睡了几天?我大哥尉迟宇呢!”尉迟赋激动地问道,却被眼上的伤扯得生疼。
音烈横了他一眼,又望向火堆,“四天,四天而已,南夏十万大军全灭,而那个胆小的尉迟宇早已逃回凤凰城了。”
竟然只用了四天?南夏的军队就不堪一击吗?那么多战士的鲜血还换不回一世的平安,那他苟活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隐情,他又想起那个梦,公主,他必须要回去保护公主!
104。卷三 权倾王朝颠 蛟龙囚落凤…第一百零五章 祭奠
尉迟赋试着动了一动,可整个右侧的身子一动就疼,好像眼睛珠子都要爆裂出来。
音烈见他乱动,站起身,皱着眉,“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凤凰城。”尉迟赋咬牙忍着痛。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而且也是个罪人,若让人发现你还活着,你就真要成个死人了。”音烈俯视着他,说实话他很讨厌他,因为他太过正直。
尉迟赋不解的看着他。
音烈笑着,故意说道,“黑石头沟一役因先锋尉迟赋狂妄自大,至使我军中伏,全军覆灭,大大打击我军士气,虽现已战死沙场,为使三军将士引以为戒,故贬为平民,剥夺尉迟姓氏,不许收尸!”
尉迟赋的脸渐渐变得惨白,嘴唇不住颤抖,“你,你在说什么?”
一张黄纸立在他的眼前,“宫中前几日刚贴出来的告示,我怕你不信,特意偷了一张给你留作纪念。”
他用左眼完完整整地又看了一遍,终是伸出抖动的双手,接过告示,也许是一只眼睛看不清楚,所以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你还想去吗?”音烈等着他回答,可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告示发呆,“哼,量你也不想回去了。”说着,走出了门外。
之后的一个月里,音烈每天都会给他找些吃的,有时也会隔三差五的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两个大夫来给他诊治,只是从那天以后,尉迟赋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一个月后他拆了脸上的绷带,看着水中右脸上从眉头划到脸颊的一道长长的骇人的疤痕,而音烈也要离开了。
“虽然你右边的眼睛是不能用了,不过性命已无大概,你也不必再谢我,救你只是我的一项任务。”其实音烈和尉迟赋还是能扯上一些关系的,只是他从不认为尉迟宇是他的姐夫,所以对尉迟赋更是没有什么感情了。
尉迟赋戴上了一顶黑纱斗笠,虽然这少年的嘴巴是坏了点,不过自己的命确是拜他所救,他拱手对音烈行了个礼,“即然我们要就此分别,还请少侠能够告知你究竟是被何人所托对我相救?”
音烈想了想,似乎公子并没有说不能告诉他,而且这个可恶的尉迟赋竟然一直误会公子,“是我们家公子,澜焱卿。”哼哼,你就一直内疚吧!
说完,不等尉迟赋再多问,音烈已经跳上枝头,身影几经闪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尉迟赋却还未从震惊中恢复,难道自己和公主真的错怪他了?
凤凰城的皇宫中已是一片焦急,雁门关失守的消息一经传来,宫里顿时炸开了锅,只是大家竟都一致地将矛头指向了“已死”的尉迟赋,而尉迟宇竟未受一点牵连。
然而这消息传到后宫中,却让公主南鸢大病了一场。
屋子里幽暗灯光,雕花床梁上挂着红色的幕帐,好像血的颜色,南鸢面白如纸,紧闭着双眼,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是我害了他……南鸢的心里一直这样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尉迟赋根本不用去战场,自然就不会死了,是她害了他。
她想起在宫外第一次见面,他替她解围;想起侍卫之战中,他拼命为她争夺第一;想起他那样告诉她,他喜欢她。
也许,当初要是答应了他,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她不会为了澜焱卿的背叛而神伤,而尉迟赋也不会死了。
宫外的纷扰已经与她无关,她不希望自己的任性再伤害到任何人,而她现在,除了亲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105。卷三 权倾王朝颠 蛟龙囚落凤…第一百零六章 虚假的和平雁门关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坚实壁垒,旦凡此处被攻破,那么中原腹地便岌岌可危。
只是鲜卑自攻入雁门关后,却迟迟不再进攻,只是挥霍着城中充足的资源,像一颗毒瘤似的时时威胁着南夏。
而南夏的朝堂上早已炸开了锅,南夏王南楚虽年幼,却深知不能做亡国之君的道理,此时刚上过早朝,便又协同摄政太后召集了几位朝中要臣到夏桑宫商议反抗鲜卑之大计。
“太尉大人,我国还有多少兵马可供调动?”太后以手抚额,前任大王的身体已经够她头疼了的,现在又来了个鲜卑压境。
尉迟宇上前,“回太后,之前并不是战争时期故未储备太多兵马,经过上次战役之后,全国上下加起来不足五十万。”
“那鲜卑有多少?”南楚经过这几个月已经大有成长,虽然才识过人,只可惜阅历尚浅。
“二十万,只是鲜卑士兵个个都骁勇善战,以一敌十,我们即使有五十万人马,也不一定能够赢啊!”
南楚一掌拍在龙椅上,“你这个饭桶,雁门关之战孤还没找你算账呢!若不是丞相保你,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涨他人志气?”
“大王息怒!”尉迟赋连忙跪地求饶,心中却是骂骂咧咧。
澜斗彰看在眼前,适时的上前奏道,“大王,现在不是再重新过问此事的时候了,据老臣探子回报,鲜卑王之所以迟迟未大举侵犯我国,实则他本无灭我之心,只不过是想为了他的臣民向大王要几座城池罢了,不如我们就送他们好了。”
“国未亡,先割地,成何体统!孤宁愿与他们决一死战!”
澜斗彰继续耐心劝说,“老臣也知此举不妥,只是我们现在受制于人,割出几座城池,总比千万百姓受苦要好,而我们也正好趁此机会,卧薪尝胆,等到我们人强马壮之时,再夺回便是了,而且我们这也不能叫割城,只是暂时借给他们罢了。”
这番话似乎戳中了南楚的心结,姐姐曾经告诉过他,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大王,他们的父亲没有做到,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澜斗彰见他没有反驳了,知道他心智已经动摇,老奸巨猾的他又道,“老臣门下有一弟子,名叫黄伊云,能说会道,口才十分了得,老臣以为可以派他作为说客,让鲜卑与我国签订土地暂借条约,也好促成此事。”
南楚沉思片刻,的确现在与鲜卑硬碰硬,吃亏的是南夏,不如暂时停战,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之时,再将借出的地拿回来!
他终于点点头,“此事就交给丞相处理吧。”
澜斗彰的脸上迸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老臣遵旨!”
只是这件事竟做得比任何事都效率,不到三日,澜斗彰便上奏说黄伊云说服了鲜卑王,将边境的三座城池以租借的形式借给鲜卑五十年,鲜卑王不日就要来到凤凰城与南夏签订合约。
此时已是冬月,凤凰城虽未经常下雪,可寒风还是吹得人身上锥心刺骨的冷,鲜卑王就在这日,带着自己的三个弟弟以及一众侍卫,前往了南夏国。
皇宫外,澜斗彰带着文武百官在朝凤门外等候迎接,日上竿头之前,只见宽广的道路上浩浩荡荡横了一排车队,气势恢宏,好大的架子呀!
澜斗彰急忙笑脸迎了上去,比见了他亲爹还要高兴。
按照宫中礼仪,有外节使者到来,需设宴招待,王宫贵族都需参加,所以南鸢也在列席之中。
她本不想前来,因为鲜卑王的三个弟弟当中肯定有一个是拓跋晟昱,而她向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可她后来又想,这事早晚他也是要知道的,与其躲躲藏藏,不如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宴会是在晚上,这几日南鸢的气色已经好了些,栾玉为她画上了红红的胭脂,戴上了金丝凤冠,穿上了她最喜欢红色长裙,未及细细打扮,已如一朵娇媚的珊瑚花,这姿态让人又想起了她那南夏瑰宝这一称号。
只是接见一区区鲜卑小族,总不至于丢了我南夏的脸面吧,南鸢心想。
南夏国的王孙贵族,朝中要臣以及鲜卑王和他的三个弟弟伴着丝竹声声纷纷入座,南鸢的位置在南梦的左下方,而右侧则是他们的母后,也就是当朝的太后。
澜斗彰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