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现在最需要冷静了。
就在身体快要冻僵之时,她关掉水龙头,披上了浴袍,偏首看向镜子,里头反映了她此刻的模样,湿漉漉的短发黏于额角、脸颊,脸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天未进食而显得苍白,双阵因失眠通红,眼底下是明显的阴影……她怎么为一个只晓得利用她的男人弄得如此狼狈?为什么还要为这样的男人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
心坎产生的悸动,像烛光一般摇曳,本来就细小的蜡烛已东倒西歪,随时会倒塌,不知打哪来的强风,吹得烛光忽明忽灭,光芒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轻烟,仅余的光线,刹那间熄灭了。
心肾滑过一丝寒意,夏宁眨了眨眼,伸手抓来一条毛巾,拭去发梢间的水珠,望佝镜子,她绝不会再容许自己坠入爱河。
绝不!
即使只有匆匆一瞥,夏宁相信到死的那一秒钟都会认得这女人的长相。然而,她也不知对方为什么要来律师事务所找她。
是的,她已经重新投入工作,她不能没日没夜地沉浸于自怜自艾之中,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继续伤心难过,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她用无止境的工作去填满所有空隙,不容自己有片刻闲下来的功夫。
“呵,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律师事务所,也不过是这样的小规模。”汉菲娜轻哼,一副看不起她的态度。
“不知道你找我是想委托什么样的事情呢?民事诉讼?楼宇买卖?抑或是刑事官司?”夏宁淡然地问,丝毫没有因为她挑衅的话而动摇。
汉菲娜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知道晋之一直都是利用你吧?”那晚是她传讯息给夏宁,才会有后续的发展。
“你这么做,不过是想铲除我而已。”夏宁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亏欠她的地方。“别说得有多么伟大。”
就算没有汉菲娜,她早晚有一天也是会被任晋之舍弃。
“我可是西班牙的伯爵,家世显赫,你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律师,我来这儿跟你说话,可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她不屑的语气令汉菲娜心生愤怒,更加恶劣地挑衅道。
望着她高高在上的神态,夏宁忽地觉得任晋之跟她真的是天生一对,她自知在他们面前卑微渺小,可是他们也没必要一再强调她有多微不足道。
“如果你只是想炫耀身份,请恕我没有时间奉陪。”她拿过放在一旁的文件夹,明显地下逐客令。
她已经决定将任晋之抛诸脑后,不想再接触任何与他有关的人事物,尤其是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
“我是看你一副愚蠢模样,所以才好心的来跟你说清楚。”汉菲娜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可是为你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宁从文件中抬起头。
“晋之他很会甜言蜜语,你确定你不会被他动摇?”汉菲娜笑容增大。
她要让任晋之连挽回的机会也没有,她要让夏宁对他恨之入骨,这是任晋之欠她的!她要他还给她!
“我没必要跟你交一代什么。”夏宁回应。“也不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任晋之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他们是情人也好,是床伴也好,会结成夫妻也好,甚至是变作敌人……统统都与她无关。
汉菲娜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与其说他是利用你,倒不如说他在寻你开心吧。”
夏宁没法子教自己不在意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任老先生患上失智症吗?”汉菲娜笑望她血色尽失的面容。
“他根本没病,晋之是以此为幌子在开你玩笑!”这下子,任晋之是绝对不可能跟夏宁在一起了!
闻言,夏宁整个人都愣住了。忽然间,脑海中忆起跟任历宏的一段对话。
当时她明明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不让她陪同前往检查,现在想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生病,所以哪里需要去医院检查什么?
怎么她会相信任晋之的片面之词?那……他胡扯理由要与她伪装夫妻的原因,真的如同汉菲娜所说,只是为了寻她开心?
为什么?
他们本来已是两条平行线,为什么他在六年后的今天再次出现她面前?一切只为打发日子,因为她能供给他乐子?
他到底拿她当什么看待?
眼眶忽地扬起剌痛感,夏宁眨了眨眼,不容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崩溃。她知道汉菲娜是想看她失控流泪的样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汉菲娜见目的已达成,也没有多作停留,办公室内很快便剩下夏宁一人。
她不敢相信连任历宏也欺骗了她,难道她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为什么任晋之要用感情来找乐子?看着她在他造成的情感漩涡中挣扎时,他很开心吧?她那时充满喜乐的模样,让他得到满足了吗?
“不能哭!”她深呼吸一下,声音满是颜抖。
想到任晋之的行径只是为了取乐,她就觉得一头栽进去的自己真的笨得无以复加,对自己的鄙夷也差不多到达顶点,她咬住下唇,拚命忍住快要逸出口的哭声。
然而,豆大的泪珠还是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掉在桌面上。
任晋之这三天忙得不可开交。
美国那边的分公司突然出了点状况,他不得不亲自前去处理,幸好在员工的协助下,本来可能要一个星期才能解决的问题,终于只用三天便办妥。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结果一如他所料,夏宁已经离开了。
他怎么可能以为夏宁在听见那些用来安抚汉菲娜的话语之后还会留下来?
在发生那件事情后,他立刻致电爷爷,希望他能留住夏宁,只是为时已晚,她还是走了。
汉菲娜的出现,一下子破坏他跟夏宁的关系,他气得终结与她家族的生意往来,他要让她知道,他绝对不是她可以随便招惹的对象。她家的长辈因为听到风声,连忙将她带回西班牙,表示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希望他能原谅她,放他们家族一条生路。
那么……谁能令夏宁原谅他?
他本来就是不想跟汉菲娜撕破脸,才会说出那番话,可是她竟通知夏宁,让她同样听见了,个性倔强的她,在那之后根本就不愿意听他的解释。
不,应该说,她根本就不会接纳他的解释。想起那夜她几乎将他所有到口的解释先一步说出,他的心便凉了半截。
她不会相信啊。
这个认知让他心生恐惧,她刷白的脸色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平常清晰的思路顷刻间不能运作,他只能目送她远去,全然地不知所措。
这三天以来,他不时因为想念她出神,好几次没有留意下属汇报什么。她凝于眼睫的泪滴似巨石般敲痛他的心,让他的脑海一片混乱。
他在回来以后,本来是想前往律师事务所向她解释清楚,只是当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却看见她跟助理Gary结伴离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生气的资格,可是一道闷火在胸口静静地燃烧起来,尤其是她看起来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神情。
难道她真的觉得这样子离开他也无所谓吗?她对他的感情真的是说放弃便能放弃?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他才驾车回家,无视爷爷的查问,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二楼,进入卧室,迅速地开了衣柜,再次确定她真的离去了,从她家带来的东西都不见了,她真的走了……和衣躺在床上,他失神凝视天花板某一点。
他想念夏宁,好想、好想……惦念有她在身边的每分每秒,思念一个人到了极致的地步,大概便是无论看见什么,都会瞬间想起她,会因为没有好好碰过她而觉得若有所失,看见她的笑靥,他会有种得到全世界的感觉,比起在公事上取得进展,她仅仅一个笑容便足以令他疲惫的心灵得到净化。
他喜欢她偶尔的小任性,喜欢看她因为他的欺近羞红两颊,她就像一头小猫,喜欢时会来到他身边撒娇,不高兴时又会对他张牙舞爪。即使她抡拳作势打他,也都是带有浓浓的撒娇意味,肢体语言像在说:快点亲吻我吧。
这些可爱的小动作,全都深深地吸引他,也满足于独享她为他展露的娇媚姿态。凡是她的一切,他都眷恋不已。
他原来已拥有她的全部,却又再一次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将她推得更远。
已经没有下一个六年给他等待了,他绝不可以松开手,他必须将她紧紧地锁在身边,让她寸步难离!
生活,一下子回复最初的轨道,夏宁留在公司的时间比之前更长,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会挑案子来接,现在基本上只要有人上门委托,而她能腾出时间,她都会接下案子,所以她的案前文件夹已经是堆积如山了。
这全部都是在汉菲娜来过以后发生的事。
要不是这样做,她连睡着的时候都能想起任晋之,唯有累瘫了,她才能将他的身影摒除在心扉外。
她明明受够了这种心情随着某人起伏的状况,也以为自己已学会如何保护自己的心,为什么却又一次败在他手上?
为了同一个男人,输得如此难看……是他变高明了,还是她始终如一的愚不可及?
“Grete,这是杜先生的个案能用得上的案例。”Gary边推门边说,只看见她的头顶,她整个人几乎都被文件遮住了。
“嗯,随便放在一旁吧。”她头也不抬地说。“对了,有关赵先生的个案,对方是否接受庭外和解的方案?”
“刚刚跟对方联络了,他们表示可以,所以想约下星期二面谈。”Gary回应。
“那么,你约好了以后再确认吧。”她道。
他绕过了办公桌,盯着她忙碌的侧影,忽地开口:“Grete。”
“什么事?”因为聚精会神于工作上,她浑然没有留意他还没离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反问,担心之情写在脸上。
在键盘上移动的手指顿了顿,夏宁终于抬眸看他。
“我没事,就是觉得多点工作,多些安全感。还是说你忙不过来?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处理好。”
她不认为Gary有必要与她一起受罪,只是她现在就算合上眼,勉强自己睡觉也是苦差事,任晋之还是会肆无忌惮地骚扰她,让她连睡觉也不稳妥,既然如此,她便用工作去填满所有时间,也唯有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他的身影才会完全地摒出她的心房外。
“不是的!”Gary急忙回应。“昨晚在跟林先生会谈以后,你又回来通宵办公吧?!”
昨晚因为约了客户,所以他们结伴前往对方指定的地点进行面谈,当会谈结束后,她拒绝了他送她回家的建议,只说要回来律师事务所放下文件,可是她应该没有回家。
“嗯,因为实在有太多文件来不及处理了,所以只好通宵工作。”她一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一边回答。“放心好了,你不用陪我通宵工作的。”
她以为他是吃不消骤然大增的工作量,因此这么说。
“不是的!”Gary心急地走向她,两手捧住她的小脸。“我没有不满,我只是……只是……”
他的举动,令夏宁愣住了。
“任先生,就是这儿了。”负责带路的同事边敲门边推开门板。
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回眸看向门扉,只见任晋之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入口遮挡住。
任晋之狭长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他看见她那个助理两手捧住她的脸,一副要吻下去的模样。
“任先生?”开口的是Gary,然而有点被吓到的他,并没有留意自己仍捧住夏宁的脸。
夏宁的眸光在看清来人是任晋之时,倏地趋向冷淡。她不认为他们还有见面的必要。
“我都不知道夏律师跟自己的助理是这样的关系。”任晋之一时控制不了妒意,禁不住冷笑道,目光冷冽的盯着Gary……的手。
“呃!”Gary飞也似地挪开两手,脸色腼腆。“不……不好意思……”
“我想,这跟任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夏宁开口。“还有,我记得任先生好像没有预约,我今天行程已经排好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一些无聊人士会谈。Gary,送任先生出去。”
语毕,她低头继续办公。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谈。”任晋之按捺住怒意,他是为了得到她的原谅才前来,并不是要吃醋生气。
只是,刚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即使他清楚她对助理并没有动心,可是以现在的情况,她说不定会拿助理当挡箭牌,将他驱逐出她的生命。
从她不断冷淡地叫他任先生,便足见她有多想跟他划清界线。
“我跟你应该没什么好谈。”她敲打键盘。“任先生,恕我不送了。”
“五分钟,我只花你五分钟时间。”他退让。
从来没有人可以令他如此低声下气,为了她,他都甘愿率先低头,难道她依然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夏宁憎恨此刻的自己,她应该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可是听见他语气中隐含一丝哀求,她就是没法子狠下心来。
或者该说,她是想看他这次拿什么当藉口。
于是,她停下动作,抬头看他,示意Gary先行离去。待门关上后,她再度对上他的眼阵。
“任先生,你只有五分钟,有什么想说?”她望一眼座钟,开始计时。
“宁宁,那晚我跟汉菲娜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是她缠着我不放,我跟她什么也没有,不过她那个人性格极端,既然她知道你的存在,我一方面担心她会对你不利,另一方面……我承认我不想与她撕破脸,怎么说她的家族跟我也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始终希望能保持良好关系,所以才会那样说,以便给她一个下台阶。”他解释。
“事实上,她已经有婚配的对象,所以我跟她绝对不会在一起,而我说自己是在利用你那番话,全都是搪塞之言,不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爱你。”
他知道自己思虑不周,然而他真的只是想打发汉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