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救命,我不想死
只是两天,小竹裹馆已经在桓煜的安排下修缮完毕。
这两天,桓煜总是天不亮就出了门,直到月至中天才回到府中。訾蹇没有道别就离开了,等言乙问起的时候,管家也说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祁安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陪着桓煜外出办事了。整个院子就剩下言乙一个算不得主人的客人,而他也是喜静的,在阁楼上一坐就是一天,直到身体撑不住了,才回房间休息。
而在离开乌衣巷后,也再没见过谢忆。
第三天早上,桓煜意外地没有出门,言乙下楼后,就见他靠在椅子上翻看他搁在桌上的书,阳光透过窗上白色的素纱落在他身上,蓝紫色的锦袍也被涂了一抹金黄。
听到脚步声,桓煜缓缓抬头,朝着言乙轻轻一笑,嘴角的温润笑意像是缓缓绽放的花朵,幽幽花香蔓延开来,“起来了。”将书搁在桌上,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理了理系在腰间的深青色腰带,将一枚莹碧通透的玉佩系在他腰上,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言乙一番,满意得点了点头,“坐下吃饭吧。”
言乙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眉心微蹙,这玉佩摸起来细腻莹润,怕并非凡物,抬头正对上桓煜含笑的眼睛,心跳慢了一拍,暗暗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坐下,“怎么没有出去?”
桓煜拍了拍手,门外婢女仆从鱼贯而入,手捧着精致的碟盘,饭香一瞬间盈满整个房间,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个愣神儿的功夫,房间里就有剩下了桓煜和言乙两个人,桓煜夹了一块儿点心搁在言乙手边的描绿竹的白瓷碟中,“尝尝可不可口。”
那点心卖相不错,言乙执起筷子,抬头看了桓煜一样,夹起来咬了一口,随即点了点头,却没再动筷子。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言乙抿了口茶,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这些都是平常自己动筷子较多的菜,他倒是有心,可就怕他别有用心。
桓煜愣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一声脆响,一根筷子脱手落在盘碟上,他略有些伤神地看着言乙,委屈地瞪着两只黑亮的眼睛,“倚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对你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言乙没有说话,像是被手中的杯子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杯子看。
看到言乙的明显无视他的举动,桓煜手紧了紧,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管自己为他做多少,都无法入他的眼,更别说是入心了。
“若是我桓煜从明天起一无所有,被朝廷通缉,你竺言乙可敢收留我?”桓煜抬手拿起一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嘴角微扬,自嘲地笑了笑,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拧紧了眉。
而他的话让言乙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扭头看着他。因为喝得太急,桓煜脸上升起一抹酡红,眼神微有些迷离,往深处看,似乎有盈盈泪意。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言乙将杯子搁在桌上,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桓煜拎着酒壶又倒了一杯,转动手里的杯子,扯着嘴角笑出声来,似在说给言乙听,又像是在警告自己,“你不会的。”仰头,酒已入喉,“你放心,若我有落魄的那一天,一定不会去打扰你,只要你过得好就好。”
他不会忘记当日他开口问言乙,若是自己死了他会不会为自己落泪,他的答案冷静地让他心口发颤,他说,不会。
将桌上的盘碟往言乙的方向推了推,桓煜捏了块点心塞到嘴里,“快点吃,一会儿我送你去小竹裹馆。”
“嗯?”似乎没想到桓煜回说这些,言乙愣了一下,“今天就走?”
“怎么?倚绿改变主意想跟我住在这桓府了?”桓煜扭过头笑看着言乙精致的脸庞,手忍不住探了出去,指尖落在他细滑的脸颊上,“你知道桓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皱了皱眉,言乙往后撤了撤,不喜欢近身接触。桓煜的手微颤了一下,也慢慢收了回去,帮言乙夹了菜,声音闷闷地,“吃吧。”
用完饭,祁安走到桓煜身边小声说了什么,在得到桓煜的允许后离开了房间,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群婢女仆人走了进来,桓煜品着茶没有看言乙,“这些人以后就入小竹裹馆照顾你,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
“我自己可以。”言乙不习惯被人照顾,也不喜外人近身,这些人他也根本用不到。
桓煜抬头看了言乙一眼,脸上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你确定不要他们?”
刚见言乙点头,桓煜手里的杯子就脱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热腾腾的水澎溅地哪里都是,他的声音冰冷,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修罗闷吭,“公子已经发话,你们既然没什么用,就离开吧。”
话还没说完,那些婢女仆人就扑通通一个个跪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将军饶命!”
“祁安,带他们下去。”嫌恶地抬脚踢开扑到自己腿边的女子,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顾不得膝盖上被茶杯碎片割破的伤口,女子伸手抓住言乙的袍摆,“公子救命,奴婢不想死!”
死?言乙愣了一下,扭头看了桓煜一眼,他的侧脸线条冷毅眼中似乎有嗜血的魔光。难道他说的离开就是……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对策,入主东宫
死亡,对于生活了几百年的言乙来说并不可怕,活得太久了,有些神经都变得不那么敏感。
低头瞟了一眼扑在自己脚边的婢女,轻轻叹了一口气,“曜辰你不是嗜杀的人。”
桓煜轻笑一声,自嘲地瞟了一眼言乙,端着一边的茶抿了一口,“也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叫我曜辰。这声曜辰倒是讽刺。”
“砰”地一声,许久压抑的痛苦终于爆发,手里的杯子已经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滚,都给我滚!”
跪在地上的人先是猛地一颤,看到桓煜狰狞的面孔,一个个仓皇逃出了房间。
只有言乙依旧坐在原处,脸上除了瞬间的晃神儿便恢复了平静,拿起一只杯子又帮他倒了杯茶,“身体刚好,切忌焦躁。”
抓起言乙手中的杯子,砰地一下砸在墙角,他居高临下瞪着言乙,眼中布满血丝,垂在两边的手紧了又紧,终究是没有挥出去,泄了气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握成拳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来,“走吧。”
不等言乙回答,人已经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少爷,真的要送他走吗?”祁安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眉头紧拧,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就妥协了,虽然他并不看好他们,可若是少爷喜欢,自然要另当别论!
桓煜僵硬着站着,最后也没有回头,看了眼祁安,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意,“去看看准备好了没有。”
祁安定定地望着桓煜眼中的苦涩,看着言乙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怨恼,对上言乙的目光也不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飞身离开。这个竺言乙就是不知好歹!那谢忆深已经娶了妻子,还有什么好留念的,自家少爷对他那么好,他就是睁眼瞎也该感觉出来。
言乙看着站在外面的桓煜,眼神依旧清亮,眼底却不知何时盈了一层薄雾,让他深陷在自己的世界,看不清眼前,深吸了一口气,言乙撑着桌面缓缓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马车走得再慢还是有停的时候,桓煜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看着言乙,抿了抿嘴角,“到了。”
言乙应了一声,掀开门帘弯腰跨了出去,眼前的庄子完全不见了当日的凋败,金丝楠木做成的牌匾高挂在门楣上,‘小竹裹馆’四个大字清秀中透着傲然,朱红色的灯笼高挂着,灯尾金色的流苏随着风儿荡起来,给寂静的庄子添了一份活力。
桓煜紧跟着言乙下了马车与言乙并肩而站,仰头看着高挂着的门匾,“进去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
祁安推开了大门,引着两人走了进去,院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可谓是不染纤尘,两边花坛里也新栽了常青树,还有一株寒梅擎着枯枝孤单单站着,自成傲骨。
对面的房子也被重新修葺,遮阳的竹帘垂落下来,手绘的竹子给它添了一丝绿意。
可对这些言乙只是瞟了一眼就往后面走去,转过墙角,看着迎面而来的竹林,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看到院子里的变化,他就在害怕,怕这里的一切都被重新整理了,怕这些竹子会被连根拔起丢弃在一边。
还好,这里没人动过。
对于言乙的表情,桓煜只是轻轻一笑,缓缓走到言乙身边,望着眼前的竹树,“放心吧,这里的竹子一根不少,我吩咐过他们了,任何人不得踏足这片竹林。”
“多谢。”
“只有这么两个字啊,是不是太廉价了?”桓煜却突然换了痞子一样的笑意,挑着眉表示这么两个字不能打发他!
言乙愣了一下,本就是一句客气话,现在对方当真了,他倒是有些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皱了皱眉,看着桓煜脸上堆起的痞笑,“想要什么?”只要他能说地出来,自己应该能拿出来才对。
“别把我想得这么俗气!”对于言乙的误会,桓煜有些无奈,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下,鬼点子冒了出来,“我毕竟是个将军,这世上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要说我真正想要的,你却是不肯给的。”
对于这个时候的桓煜,言乙有些手足无措,他对这样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不过他的话,言乙倒是听明白了,他不是看不到桓煜的心,只是,自己的心已经给出去了,再没收回的道理。
“哈哈……”桓煜干巴巴笑了两声,“所以呢,我就没打算要什么,不过呢!”桓煜大喘气地凑到言乙面前,眯着眼睛,笑得贼兮兮,“既然倚绿想要报答我,我也不便推迟,否则就太对不起你的心意了,你说是吧!”
“……”言乙还不曾开口,桓煜就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决定!”
他转身靠在一株较粗的竹树上,双手抱臂,笑得像是一只狐狸,“在这住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呓语,跟我离开
经过一番争执之后,言乙终究是妥协了,原因无他,只是桓煜说,言乙他既然不要那些丫鬟仆人,自然也就没人能照顾他的起居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没人能保护他的安全了。
言乙刚想用自己不用任何人照顾,自己能保护自己来反驳,可桓煜耍起无赖来也是无人能敌,你若是让他找理由,他能一条条说得清清楚楚,有根有据,虽是悖论却也不枉他费尽了心思。
桓煜倒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小竹裹馆不问世事,每天在庭前舞剑饮酒倒是乐得逍遥。
訾蹇自那次离开桓府就再没有在言乙面前出现,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而谢忆的消息更是没有一点,每每夜深,言乙站在门口望着东山别墅的方向,眼中淡淡的没有表情,只是手中紧攥的折扇捏的越发地紧,手背上的青筋也若隐若现。许久之后,露气开始蔓延,秋雾从远处蔓延开来,打湿了他身上薄薄的青衫,乌黑的发丝也是湿漉漉地像是未干的墨。
后来的一天,桓煜突然离开了小竹裹馆,月上中天的时候才从外面回来,他一身黑衣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剑刃与剑鞘发出轻微的碰撞,他眼神闪烁,望着月光下站着的人影,那倾长的身姿消瘦地让人心疼。
他自然知道每天言乙都是这么站着,知道雾气弥漫才肯离开,谢忆在他心里就是那么重要?根植在心里,怎么也拔不去!
察觉到暗处的窥视的目光,言乙身体猛地一僵,全身寒气暴涨,扭过头冷冷地朝这边扫过来,让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桓煜也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在看到是桓煜的时候,言乙微愣了一下,眼中的冷意渐渐散去,恢复了平常的毫无波澜,两个人静站了一会儿,言乙率先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眉头紧拧成难解的疙瘩,月光下,长剑一挥,银光一闪又瞬间收回了剑鞘,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言乙的步子走了进去,身后两人合抱的树却轰地一声拦腰折断,繁茂的树干架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终于将一边的小树压断,咔嚓一声一起倒在地上。
走进院子的言乙听到外面的响声,脚步微顿了一下,没再停留推开房门在桌边坐下。
烛光下澄澈的酒酿泛着琥珀光,桓煜拿了杯子帮言乙也倒了一杯,瞬间浓香飘散开来,他擎着酒杯抿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仰头饮尽,啪地一下将空杯磕在桌子上,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言乙看了眼手边的杯子,眉头微皱了下,却没有碰。看着对面低着头的桓煜,犹豫了片刻开了口,“出什么事了?”
桓煜嗤笑一声,仰起头看着烛光下言乙明润的脸颊,眼神迷离带着浅浅的光晕,“你是在等我吗?”说完不等言乙回答,就抬手拎起酒壶又倒了一杯,生意有些沙哑带着自嘲和不解,“倚绿,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我费劲了心思还是得不到你的心?”
啪嗒一声,不知道是杯中的酒还是他眼中的泪落在桌上,浅浅地映着远处的烛火。
他喉结上下滚动,仰起头咧嘴望着言乙,眼中却是浓浓的悲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住进你的心里。”
言乙只是定定看着他,唇角紧抿,却没说出一个字。
桓煜抿着嘴打了一个酒嗝,酒气将他的脸熏得有些红,抬手挥开桌上的酒杯,他双臂交叠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了一眼言乙,缓缓闭上眼睛,咕咕哝哝地说了些什么,却大着舌头听不清楚。
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桓煜,言乙坐在一边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却不见祁安的身影,挑眉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像是死猪一样的桓煜,任命地叹了口气。
艰难地将他扶起来,桓煜却一个不稳朝着言乙歪了过去,言乙一个踉跄,手一松桓煜已经像是一只壁虎一样趴在了地上。
终于将人拖到了床上,不等他离开,手已经被紧紧抓住,言乙看着紧闭着眼睛的桓煜,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儿,不禁有些怀疑这人是睡着还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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