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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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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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大家发现还是一个婴儿的夏文静,眉眼间已经颇有她妈妈的娇媚神韵时,都觉得非常开心与庆幸。
  可是时光漫漫,在这之后的十八年里,夏文静铆足了力气不遗余力朝着其父亲的方向奋进,终于,她辜负了当年妇产科的全体人员,长成了一个和她爸爸一模一样的胖子。
  当然,也拥有一副和她爸爸一模一样的好心肠。
  所以总的来说,夏文静就是一个憨厚朴实有点仇富又有点乡霸的胖子,也是我的发小。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的时候,夏文静已经倚在我的肩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刘芒也架上巨大的墨镜倚着车窗睡着了。
  袁熙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单手递给我一瓶水,问我,对了,你知道你新书的封面模特是谁吗?
  我说,不知道,只听说是个帅得掉渣的富二代。
  袁熙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形容虽然贴切,但是我不满意。
  我喝一口水,问他,你认识?
  袁熙点点头,说,那个帅得掉渣的富二代就是我。
  我直接把水喷了出去,袁熙像是早就猜到我会来这么一下,迅速低头避过了一劫。
  为什么会是你?!
  袁熙正色道,阮陶,我希望你能像我记得你是一个三流作家一样记得我是一个一流的平面模特。
  我的确是个写东西骗钱花的没错,就像袁熙说的,我是个三流写手,偶尔也做做枪手什么的。在这个写书的比看书的还要多的全民出书年代,我也歪打正着地步入了出书的行列,并因此小赚了几笔,得以供我的妈妈住上条件稍好的精神疗养院,也让我的外婆少操一点心。
  而袁熙,怎么说呢,虽然我万分不愿意承认,但是自从他给《有色时代》拍过一套搔首弄姿的写真之后,他就红了。
  红了的意思是,他竟然已经有了专属的经纪人,并且可以随时随地地说出类似“Emy,我需要一份潼南路的水煮鱼,马上”这种欠扁的台词。
  这让每天晚上都要被更年期提前外加内分泌紊乱的编辑催稿的我心里很是不平衡。
  因此每当夏文静巧笑倩兮地呼唤袁熙为小贱人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站在夏文静的身边,以示我在精神上与她同在。
  袁熙说,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天,去森林拍,想不想一起去玩儿?
  我摇摇头,别让我亲眼见证你的媚功,真的,袁熙,我会发疯的。
  袁熙笑了,你得多跟我学学,以后才能勾搭上像我一样帅得掉渣的富二代,不然谁要你?不是每个男人都心甘情愿娶个男人回家的。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嫁给一个女人的!我反唇相讥。
  袁熙没跟我贫下去,正经地说,一起去吧,帮我包个便当,他们发的盒饭根本不是给人吃的。
  袁熙从小就有胃病,初中时还因为胃痛休克过一次,我不忍心他在大森林里犯胃病就答应了。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想带我去散散心。
  袁熙从小就是如此,比任何人都要敏感细腻,但也比任何人都不懂得表达自己,最浓的关心也只轻描淡写地勾勒出来,不动声色。
  抵达川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夜从地平线上缓缓浮起,微凉的风草草打散盘踞在城市上空的云朵。白日里的喧嚣渐渐被夜色稀释得不再滚烫热烈,残阳下的人群放慢脚步,朝着各自的归处踽踽独行。
  换班开车的刘芒推了推身边熟睡的袁熙,说,你丫睡个觉都能摆出这么风骚的姿势,不容易啊。
  袁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对蜜色瞳孔微微回神,笑答,过奖。
  袁熙笑起来时左边的嘴角会微微向上扬起,构成一条痞子气十足的弧度,左脸颊一个稚气十足的酒窝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这种气质,就像早晨七点钟的阳光,带着朝气和一丝特有的微凉,照得人眼睛发亮。
  他笑眯眯地转身对我和夏文静说,我在学校附近给你们租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的结构,日用品和家具Emy已经帮你们收拾好了,吃完晚饭就直接过去吧,不要去住宿舍那种鬼地方。
  在我和夏文静的欢呼声里,刘芒淡定地质疑,你会特地给我们租一套房子?
  袁熙依旧是一张笑嘻嘻的面孔,神色单纯地说,刘芒,你要信任这个星球。
  得了,袁熙,我就是信任整个宇宙也不会信任你。刘芒停好车淡定地回答。
  袁熙耸了耸肩膀,随你,水电费你们要自己解决,当然,还有电梯费和物业费。
  我和夏文静拼命点头,就跟看见一道祥光打在袁熙的脸上似的,彼此用凝着泪水的眼神交流:他真是个天使。
  事实证明,真理永远存在于少数人的手掌心里,或者干脆说,真理永远与刘芒同在。
  就在我们搬进汇鑫小区C—808号的第三个星期,一个拥有五十岁的面孔和三十岁的身材的女人摁响了门铃,她用二十岁的语法与我们沟通,哈喽,你们是谁嘛?我们家小熙熙去了哪里哦?
  小熙熙?那是什么玩意儿?我们没养狗。刘芒敷着袁熙送给我的面膜迎出去回答。
  那女人笑吟吟地说,狗?哎呀,讨厌了啦,小熙熙才不是什么狗呢,小熙熙哦……还没说完,刘芒就不耐烦地扫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断她,猫也没有,什么香猪、蛇、兔子、王八,我们都不养!
  好没礼貌哦你!女人不悦地皱眉,用小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挑高了眉毛说,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来找袁熙的,这房子是我买来送给他的,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去哪里了?
  刘芒的黑眼珠一转,就已经知道了袁熙赋予我们三个的使命,那就是赶走这个试图包养他的富婆老女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我和夏文静,我们立即埋头假装打扫卫生,不卑不亢地无视了她的目光。她便粲然一笑,转头对那富婆说,你不知道吗?
  我哥去泰国永久定居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为泰国而生的,非去不可。走之前把房子留给我,说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留给他的,要我一定好好住,住到死。
  说完还扬手揩了下眼角,又真心诚意地握着那个富婆的手大喊一声,嫂子!我谨代表我自己感激你们全家一辈子!
  富婆一怔一怔地往后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夏文静一眼,吓得我们俩也一起大喊一声,嫂子!
  她说的可是真的?富婆严肃地问我们。
  真的,绝对是真的,比袁熙对你的爱还要真!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刘芒顺势抱了抱富婆,无限哀感地说,去了泰国的男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嫂子,你节哀。
  送走富婆后,刘芒给袁熙打了个电话,特别温柔地说,小熙熙,你大爷,你这个小娼妇!以后再敢往你刘芒姐姐的脑袋上扣屎盆子,我就让阮陶去你们公司楼下裸奔!
  我一听立马不愿意了,关我什么事儿啊,凭什么要我裸奔啊?
  刘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各人有各人的死穴,你不懂,快去洗洗睡吧。
  那你干吗去啊?夏文静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刘芒。
  我去卖艺啊。刘芒巧笑倩兮地回答,顺便给了正在脱Bra的夏文静一个飞吻,吓得她赶紧捂住胸口,说,别这样,我、我、我,我喜欢男人!
  刘芒耸耸肩,Sorry,但是,你确定男人也喜欢你?
  说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夏文静呆了很久,才转头问我,她什么意思啊?
  我想了想,绝望地说,你还是直接揍我一顿吧。
  被夏文静柔中带刚地揍了两拳后,我越发睡不着,干脆拉着她到楼下买夜宵,顺便给刘芒送去一份。
  整座川城沉溺在黏稠的夜色中,就连晚风都好似作弊似的过度地缓慢移动。到底已是夏末初秋,空气里渗着凉意,一丝丝透过衣服打在臂上,一片清凉。
  如果说两年前的车祸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那大抵就是刘芒又回到了我们的生活圈子里。
  自从她在高一那年一个人离开澈城以后,一直音信全无。
  直到两年前的那个夏末,我躺在医院里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靠,阮陶,听说你差点为了顾延牺牲了?
  我擎着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就传来她穿透力极强的笑声,你大爷的阮陶,我是刘芒啊!
  一句“我是刘芒”就把我的思绪不着痕迹地扯向六年前那个姜蜜色的黄昏。
  那时候我们还是一群屁大点的小孩儿,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教育局可以在周末抽空到学校来视察一下,这样一来周六的强加课就可以取消,我们就又可以聚集在袁熙家豪华得不像样的客厅里看动画片了。
  那个时候袁熙的哥哥袁兴尚在美国读书,没有登场,因此袁熙还是个开朗幸福的小孩儿,世界在他眼中就是一派祥和景象,喜乐一目了然。
  那个下午,袁熙混沌地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瘦瘦小小跟竹竿一样的女孩儿,发愣。
  他的身后站着我和夏文静,我们俩也看着眼前一头短发瘦小倔犟的女孩儿,发愣。
  头顶浑浊的云朵缓慢移动向远方,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张开双臂挡住我们去路的女孩儿才开口讲了话,她说,你好,袁熙,我是刘芒!
  袁熙微微皱眉,哦了一声,为难地问道,那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
  用刘芒的话说,当时她的IQ保守估计在1。2至2。2之间,也就是说尚未开始发育,所以才会用那么镇定的语气回答袁熙,虽然我没钱,但是,嗯……还是劫色吧。
  夏文静惊悚地拽了拽袁熙的衣角,说,她好像两样都想要,好可怕。
  话音刚落,就被刘芒一句“怕你妹”给吓哭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她不是流氓,只是偶尔耍流氓,她是个正经的好姑娘。还有就是,刘芒会出现在那条种满指甲花的巷子里,是为了要和袁熙告白。
  事实上那天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因为我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追顾延这件大事上,所以袁熙和刘芒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走到了一起。
  再后来,刘芒用武力帮我和夏文静打发过四个抢劫的小痞子,从那之后我和夏文静就视刘芒为女神,什么心事烦事天下事都愿意跑去找她说。
  加之刘芒和袁熙同岁,比我和夏文静大一年,所以每当我们有事要劳烦她的时候就会非常恳切地叫她芒姐。
  直到高一那年,两人和平分手,因为袁熙宣布,他不喜欢女人。
  我们都觉得是刘芒混淆了袁熙对女人的正确认识和定义。但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谁也没有再提起刘芒和袁熙的那段奸情。
  也就是在那一年,刘芒用西瓜刀砍伤了她的继父,一声不响地逃离了澈城。
  所以当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激动地哭了出来。
  而当我问起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的时候,她垂下头去,马上又笑着仰起来说,活着呗,还能死咋的。
  刘芒笑起来眼睛弯弯,鼻尖冒出细小的褶,带着点儿天真,我看着心里发酸,就没再问下去。
  其实不用问也大概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差点儿砍死了自己的继父,身无分文地逃到异地去,苦头怎么少得了。
  好在刘芒自小皮实惯了,据说七岁那年就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咬得差点儿掉了半只耳朵。再长大些,受了欺负更不懂得忍,抄起石头、菜刀、木棒,就号叫着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因为玩儿命,渐渐地没人敢惹她,招来一群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毕恭毕敬地喊她刘姐。
  回来澈城看我的那段时间,刘芒托人在川城一家酒吧找了份驻唱的工作,因为有小道消息传言,苏源常常在这家名为旧眠的酒吧出没。
  这让早已对苏源心怀鬼胎的刘芒激动不已,立即投身旧眠,勾勒着苏源倾倒在她浓浓的艺术气质当中的未来蓝图。
  刘芒初遇苏源是在海边,当时的刘芒还是个在海水浴场看管海上自行车的小服务员。老板见她工作拼命肯干,一咬牙准许她休假一天。
  兴奋不已的刘芒正在大海里游泳,游着游着突然发觉胸前一片凉爽,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比基尼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海水漂走了。
  时值盛夏,海边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游客,并且有百分之八十的游客都带着相机到处拍照。这让刘芒非常不情愿地压下了裸奔的冲动,正在踌躇之际,她看见了离她百步之遥的苏源。
  那一瞬间,少女刘芒便跌入了盲目的自我安慰当中不能自拔,她与海中生物坦诚相见,敞开根本就分不清男女的胸怀无所畏惧地朝着苏源游了过去,望着悚然回转过疑惑面容的少年傻笑。
  苏源当下就被刘芒充满目的性的笑容震惊了,问道,你谁啊?
  刘芒温柔地注视着苏源惊恐的眼神回答,我是刘芒,那个……你能不能把你泳裤的裤裆部位撕开借我当裹胸用一下啊?
  依照刘芒的说法,苏源当下就被她灵透的眼神给感动了,特别恩慈地说,行。
  但是根据夏文静与袁熙公平、公正、公开的科学化分析来看,刘芒的说法真实性为,零。
  虽然我们无法想象当时苏源凌乱的表情和无法捉摸的心理活动,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将自己的泳裤脱下来撕开裆部救了刘芒一命。
  这之后刘芒就抱着以身相许的报恩之心,向苏源告白了数次,未果。因此才会动用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写下那封情书,哦不,是情诗。
  刘芒写诗这件事让我们大家都欷殻Р灰眩梦颐庆'不已的是,苏源竟然被这封类似恐吓信的玩意儿打动了春心,欣然接受了刘芒的追求。
  我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妙了。
  当我和夏文静进去旧眠的时候,刘芒正坐在休息区喝冰水,一头短发朦胧地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见我们来了才笑嘻嘻地朝我们招手,对身边立着的一个男生说,来,苏源,给你介绍我的两个小姐妹,这是文静,一大学生;这是阮陶,也是一大学生,还是一搞创作的大学生,出了好几本书。
  在刘芒看来,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大学生更高的荣誉了,就是一杀人犯的脑袋上贴着大学生标签她也觉得人家是一高等杀人犯。
  她那么痴迷苏源也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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