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姿晗一走,凝心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走了。
李统领眼巴巴的看着众人纷纷踏进各自的房间,气愤的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将袖大甩,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个个如此懒散,就像一坨烂泥扶不上墙,特别是连凝心也被这苏姿晗给带坏了。
拗不过众人,也只能就此回房。
趁李统领睡下,卫潇偷偷来到苏姿晗房间,他还是想劝她就此偷偷逃跑。
此时的苏姿晗尚未入睡,也猜到了他的来意,虽然卫潇好说歹说,她还是没能同意。
“你真的决定了吗?”
苏姿晗坚定不移地回答:“决定了。”
她很清楚她就此逃走的后果,所过她不能走。
卫潇见始终说不动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但他现在担心的是她在一时间承受不了这么多事情。
经过一路颠簸,下马车后苏姿晗仰头看着眼前的“卫王府”三个大字,心中所有复杂情绪全都涌了出来,鼻子也是酸酸的,很快她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卫潇的随从上前敲了敲门,卫王府的仆人打开门后看见卫潇后兴奋的嚷着:“王爷回来了!”
不到片刻,只见一姑娘急匆匆的赶来,脸上更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王爷,您回来了?”
说完后,筎姑娘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垂下了头不敢直视卫潇,脸微微泛红。
听到这样有如废话一般的问候,卫潇却微微一笑,有如三月春风,和熙清朗,声音温润:“是的,阿筎,我回来了。”
这“阿筎”难道就是昨日那黑衣人口中的筎姑娘?听到卫潇如此唤这姑娘,又在她面前自称为“我”,苏姿晗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这女子。
身着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口如含朱丹,指如削根葱,肤白如雪,面带娇羞,腰细如柳,乃是一温柔安静的美人。
苏姿晗边看边思忖着这筎姑娘确实与卫潇郎才女貌,挺是登对。
筎姑娘从卫潇回来的事情中回过神,突然之间注意到卫潇带回来的苏姿晗,想到卫潇出发前对他说的话,马上就想到了苏姿晗的真实身份,眼中的受伤之情一闪而逝,却很快垂下了眸子,心里产生了和苏姿晗类似的想法:真的很配啊。
她知道卫潇一直不希望苏姿晗入宫为妃,所以她也不会把苏姿晗当成皇后看待,也就没有行礼,因为那样会让卫潇心痛和不喜。
苏姿晗捕捉到阿筎看她的那一瞬间的表情,知道她产生了误会,忙道:“先生,这位可是师母?”
听她这么说,阿筎又惊讶又羞怯,立即否认:“不,不是。”而后小心翼翼道:“奴婢只是一下人。”
“阿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下人。”卫潇有些责怪地纠正。
“那你把她当成什么?”
苏姿晗毫不犹豫就将阿筎埋在心底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事情说了出来,筎姑娘心中一紧。
面对这个问题,卫潇踌躇没有马上回答。
筎姑娘的心像小鹿一样砰砰乱跳,既害怕又期待。
卫潇深深的望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筎姑娘,道:“她是我的知心朋友。”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筎姑娘,只见她脸色在卫潇说出那句话的时刻就已经变得分外难看,失落而痛苦。
筎姑娘对卫潇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卫潇的心意如何苏姿晗猜不透,一直以来都猜不透。
想想卫潇也已经快而立之年,却一直未娶,当初文烨给他赐婚时他曾说他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可是他们却不能在一起,这个神秘女子不是筎姑娘会是谁?
感情的事外人也不好插手,此时的苏姿晗早已没了多大精力花在这上面,迫不及待地问着她娘的事,也是转移话题:“先生,我娘呢?”
☆、第七十五章 瘟疫
卫潇温柔道:“现在时间还早,你娘应该还在厢房歇着,你先去好好洗个澡,吃完饭后我再带你去见你娘。”
他们今早是破晓时分上路的,虽然没吃早饭,但现在已是辰时,按道理来说到了吃早饭的时间她娘也应该起床了才是。
苏姿晗还是想先去见她娘,筎姑娘就朝她笑着:“姑娘,请随我来。”
筎姑娘的语气温柔,笑起来的时候极具亲和力,苏姿晗不好意思拒绝,也就被她半拉半哄着去了。
李统领虽然一直遵守着君臣之道、主仆有别,对苏姿晗等人主仆无别的行为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不讨厌,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卫潇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由一婢女带领着他前去安顿。
走了很久后才发现卫王府除了一进门见到的两个婢女和两个家丁,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下人,藤萝翠竹,山石点缀,长廊玉阶,卫王府的环境虽美,但对他来说却显得有些冷清忍不住问:“偌大的卫王府就你们几个人吗?”
婢女恭敬道:“回大人,王府除了王爷之外,就只有筎姑娘、奴婢和阿忠阿福四个人。”
自从卫潇的哥哥去世后,卫潇就解散了卫王府所有的佣人,连筎姑娘四人也是后来才新招来的,卫潇时常不在王府,再算出门有时也不会带随从,他们四人也就只要看看王府打理一下而已。
看着众人各自离去,卫潇才走向厢房,对于苏姿晗来到王府一事大夫人还不知情,他得去告知她一声。
因为卫潇执意要等苏姿晗吃担忧和完饭才带她去见她娘,苏姿晗大口大口的把饭扒着吃完,问:“先生,可以去见娘了吗?”
卫潇放下筷子,犹豫沉思了很久,看着她的目光隐约透着担忧和心疼,“晗儿,不管未来你遇到什么,你都要……”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话安慰支持她,却又词尽,只能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都要坚强,我都会在你身边。”
苏姿晗疑惑的望着卫潇愁容满面的脸庞,好像不懂其意一般,可她的心却已经沉甸甸的,忐忑不安。
不可能,她娘怎么可能出事?他曾说过娘她相安无事。
卫潇带着她来到西厢,只见西厢房门门口站了一个郎中模样的人,那郎中对卫潇点了点头,卫潇才停下脚步:“她就在里面。”
苏姿晗扫了一眼有眼神交流的卫潇两人,突然之间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小小的一件事情,却让她踌躇了,她鼓起勇气,终于伸出了手,卫潇却突然伸手将她拦住:“等一下!”
她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怎么了?”
卫潇面有难色,皱着眉没有说话,那郎中见状道:“令堂身染瘟疫……”
什么?
郎中还没说完,苏姿晗就冲进了房间。
“晗儿!”卫潇本还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上官氏躺在床上,看到苏姿晗,变得极度惊恐不安,在床上奋力挣扎着,只想自己离苏姿晗远一点,只想苏姿晗离她远一点,却已经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试着用干瘦如柴的手挥着赶苏姿晗走,身上、脸上有一大块一大块的溃烂的肉,还流着脓水,形如枯槁,原本是要挥着的手因为没有气力而颤抖,声音更是微弱得几乎听不到,虚弱得只是嘴巴在一张一合:“快出去,离我远点!”
苏姿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时的心有如被千万只毒虫蝼蚁啃噬。
“娘!”
她不顾一切的向她娘奔去,卫潇却从身后用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别去。”
“娘……”苏姿晗挣扎着,一遍又一遍心痛的唤着她娘,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她不怕,那是她娘,在她得天花的时候也不离不弃照顾她、爱护了她一辈子的娘,“先生,你放开我!”
卫潇牢牢抓着她不放手,眼眶却已经发红,不愿他人看到他眼中的湿润,将头偏向了一边:“晗儿,你不能过去,你娘也不希望你过去。”
听到动静的李统领迅速赶来,看到卫潇强行拉着苏姿晗的一幕,正要出手却突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上官氏,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从没见过上官氏,但上官氏这样的症状他见过,在凉州见过,那儿得了瘟疫的人的发病症状就是这样,就算他见过不少血腥残暴的场面,上官氏这个样子还是让他不忍心再看下去,赶紧偏开了头。
自凉州瘟疫发生以来,病死者无数,一旦与患者有直接的肌肤接触,就极有可能染上此病,凡是染上此瘟疫的人到最后没有一个生存了下来,至今都未有医者想出解救之法,令人谈之色变。
苏姿晗紧紧抓着那郎中的手臂,苦苦哀求:“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娘,求求你救救她。”
郎中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面有忧色:“我们已经尽力了。”
卫潇请来救治大夫人的的名医已经不可计数,但都束手无策,放弃而走,而他的医术在江湖上绝对是数一数二,却终究也是无能为力,据他的诊断,上官氏恐怕只剩下一缕残丝断魂。
苏姿晗看着上官氏害怕痛心的看着她的样子,最终慢慢的静下来,不再疯狂的朝她靠近,她知道她害怕她靠近她也染上瘟疫,最后只剩下无助、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她的意志将要崩溃,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她的家散了,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现在就连最疼爱她的母亲老天爷也要将她带走。
卫潇站在她的身后扶着她轻轻地拍着她是后背,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抚慰着她,告诉她,他还在她身边,同时也是告诉自己,他还有她。
上官氏看到这样的苏姿晗和卫潇,眼泪簌簌流出,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悲伤当中。
“只有不与患者溃烂的肌肤和脓水有直接接触,就不会染上此病。”郎中道。
苏姿晗的情绪已经逐步稳定下来,却泣不成声的默默流着泪水,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蹲到了上官氏床前。
“晗儿。”上官氏心疼的温柔的唤着苏姿晗的乳名,眼中的充满了不舍之情,同时心底却是如此的不放心,有些事她要叮嘱了苏姿晗她才走得安心,对站在旁边的卫潇道:“我有些话要跟晗儿单独说说。”
卫潇不放心的看了她们母女两一眼,最后还是遵照上官氏的意思把所有人都带了下去,留下她们两人独处。
“娘……”
“晗儿,首先答应娘一件事,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碰娘,就算是娘死了……”
“不,娘,你不会死的。”苏姿晗泪眼婆娑,哽咽着赶紧打断,想到上官氏现在这个样子,她好心痛,同时一股恨意也涌了上来:“娘,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还有爹的事,到底是谁干的?”
上官氏虽然已经病入膏肓,精神有些恍惚,可她的心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清明:“答应娘。”
她知道,自己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苏姿晗抿着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上官氏血肉模糊一片,艰难地点了点头。
上官氏望着床帏,空洞的眼神仿佛没有焦距:“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晗儿你不要再去追究,继续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但有一句话,娘不得不提醒你,你一定要小心身边人。”
小心身边人?
“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文烨干的?”苏姿晗声音颤抖,害怕地问了出来。
☆、第七十六章 身份
上官氏摇了摇头,突然之间将话题一转,就像聊家常一样慢慢叙述着,神态自始至终都是安详宁静的:“其实娘也没什么要跟你说的,娘就只是希望以后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些坎坷,还记得娘上次送你的那盆红玉帘吗?”
苏姿晗的心犹如掉进万丈冰潭,或许之前他还对此事有些怀疑,但现在已经完全确信苏恪被杀一事是文烨指使,她娘之所以摇头否认是因为他太强大,她害怕她因此也遭受他的毒手。
“你自小聪慧,娘想你一定能理解娘上次不进宫看你的原因,娘真的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们,从小就让你们承受那么多,现在还让你们为娘伤心流泪,娘不是个好母亲。”说到这,上官氏平静的眼中闪过一层愧疚和痛楚之色,语气却依旧平静:“娘希望你能像那盆红玉帘一样,即使面对着狂风暴雨的吹打,也绝对不要就此被它打得支离破碎,就此陷入泥土之中,而且,若是你能绽放得更加盎然,娘会更加高兴。”
苏姿晗使劲地摇头,夹杂着泪水,露出幸福的微笑:“不,娘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能拥有像您这样的母亲是晗儿和哥哥此生最幸福的事。”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累了,你就看看娘送给你的那盆红玉帘。”看着她的泪水,上官氏心疼极了,可是她却连帮她拭去眼泪的资格都没有:“晗儿,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哥哥,他一直以为你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但是……”
她突然之间捂住胸口咳嗽起来,苏姿晗慌乱地伸出手想去扶她,她避开,神色严肃:“记住你答应娘的事,否则,娘死也不会瞑目。”
苏姿晗双手紧紧的握成拳,骨节泛白,最终还是在恼恨中收回了手,在此刻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她恨自己的无力,为什么?她这么没用?
上官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仍艰难的说着:“但是娘一定要告诉你,大人他……苏恪他其实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
苏姿晗脑中“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上官氏的最后一句话在脑中回旋:他是她的亲生父亲,文烨是他的亲生儿子,而她却已经有了文烨的孩子……
“不……”她的脸煞的一下失去了血色,感觉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
上官氏没想到这件事会对苏姿晗的打击会有这么大,这么令她难以接受,不知道此事足以将苏姿晗所有意志全部击溃,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浇上致命的毒水:“晗儿,娘没有骗你,他真的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她从来就没骗过她,如果真要说骗,她真正欺骗那个人应该是卫潇。
上官氏不懂,为什么苏姿晗看上去如此痛苦,她从未跟苏姿晗说过苏恪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除了前段时间卫潇对她的误导,是她骗了卫潇,才让卫潇骗了苏姿晗。
“不……”苏姿晗像失去魂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