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戾，转身将手上的满满一大桶盐水从苏姿晗头上灌下，盐水从苏姿晗血肉中淌过，地面顿时形成一条血河，血水蜿蜒盘旋。
“你这个骗子！”
“小晗子！”
芸儿咬牙切齿，恼恨不已，恨不得将姜女史抽筋扒皮，与此同时，刑房内响起文烨暴戾的吼声。
哐当一声，姜女史手中的木桶滚落在地。
文烨此时眼里只有被绑在木架上的苏姿晗：豆大的水珠从她脸上流下，分不清是盐水还是汗水，乌黑的湿发黏黏地贴在苍白的面颊上，娥眉紧蹙，双眸紧闭，嘴唇已经完全失去血色，轻轻发颤，奄奄一息。
当那一大桶盐水从她头上淋下时，她没有大叫，不是强忍，而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文烨眼中燃烧着嗜血的怒火，脸上凝着嗜人的寒气，杀气腾腾奔来，拔出狱卒的刀，一刀落下……
黑暗中，苏姿晗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知道脸上一热，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灌入鼻中，随后，身子失去了绳子的支撑，向下倒去。
“小晗子……”文烨抱住苏姿晗，将她打横抱起，声音里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紧张，“来人！快传太医！”
当苏姿晗睁开眼时，没看到一人，却闻到一大股药香味，正准备唤人，出现了一小婢女，见她醒了，喜笑颜开，“晗妃娘娘，您醒了！”然后转头外喊道：“谨言姐姐，娘娘醒了，奴婢这就去通知皇上。”
“等一下，凝心，你在说什么？谁叫你去通知皇上了？”
因为躺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韶影轩卧房的床，看到的是自己认识韶影轩的婢女凝心，苏姿晗才会有一丝安心，如今，凝心的话让她诧异。
凝心兴高采烈，“娘娘，皇上吩咐过，只要娘娘醒了，就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听到她提到文烨，苏姿晗心中一痛，抬手想要阻止，凝心早就撒腿跑了，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包满了纱布，等下……她的手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抬起另一只手，情况也是如此，恐惧顿时袭上心头，会不会？
“娘娘放心，您手上的骨头虽然伤到了，但只要好好敷药，假以时日便可复原。”谨言进来看到苏姿晗对着自己的手发呆，安抚道。
苏姿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紧接着问了一连串问题，“谨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牢房吗？怎么会在这？对了，芸儿呢？”
“您已经昏迷了半个月，是皇上将您从狱中救出来的，并且将您册封为晗妃，您现在已经不会有事，至于芸儿……”
谨言沉默，苏姿晗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她怎么了？”
“她……”
“皇上驾到！”
这一声打断了谨言的话语，紧接着文烨走了进来，看到双眼睁开的苏姿晗，疲倦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小晗子！”
奉旨……姜女史那一句“奉旨”浮上她的心头，自己在牢中所遭受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脑中，苏姿晗闭上双眸。
见到她神情淡漠，对自己不理不睬，文烨退下在场的其他人，坐到床边，却一言不发。
苏姿晗心里突然好难受，自己一直小心低调，从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也从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个个表面和善，却一心要置她于死地，赵淑盈设计陷害她，而文烨却暗地派人在牢中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甚至还有一个不知名之人在饭菜中给她下毒，她感觉自己就被一根绳子悬在高空中，下面是插满千万根钉刺的钉板，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被戳的千疮百孔。
她心里一阵酸楚，幸好是闭着眼睛的，眼泪没那么容易流出来，也不会让文烨看到，吸了吸鼻子，打破僵局，“你把芸儿怎么样了？”
声音略带沙哑，语中的凌厉被减少了些许。
文烨张嘴，却转瞬又将脱开而出的话咽回，“她已经招认下毒毒害淑妃，现在被关在牢中，择日处死。”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被冤枉的！”苏姿晗情绪激动，芸儿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她能不在乎吗？
“小晗子，你冷静一点。”文烨扶起挣扎着想要起来的苏姿晗，“你身上还有伤，不要乱动。”
苏姿晗望着他，眼眶红润，“我求求你，相信我们这一次好不好？我们真的没有害淑妃！玉镯上面的药真的不是我们涂的！”
文烨扶着她的肩膀，对上她的眼睛，“她已经认罪。”
苏姿晗摇头，“不！她是被逼的，是为了救我！如果你执意不相信我，我……我愿意认罪，以泄你心头之恨，不过，这一切跟芸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求你放了她。”
文烨目光冰冷，散发着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不可能！”
苏姿晗甩开文烨的手，“你明明知道芸儿是冤枉的，你派人在牢房里想方设法的折磨我不就是想我认罪吗？现在我认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折磨我也受够了，你放了她行吗？”
“朕说过，朕相信你，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会让她出事？苏姿晗嗤之以鼻，装得还真像，是不能让她死吧？只要留着这条命，即使她生不如死都无所谓。
“既然相信，就该放了芸儿。”
“只有芸儿认罪，才能保你安全。”文烨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心软。
“够了！”苏姿晗心中的堤坝已经被贮藏已久的洪水冲断，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强忍的眼泪夺眶而出，“文烨！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真的没有毒你心爱的淑妃，就我个人而言，看在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份上，恨我怨我厌我就直接一点，不要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累我也累。”
“小晗子。”文烨目光柔和下来，皱眉，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苏姿晗避开，文烨手一僵，终是收了回来，“姜女史不是受朕指使。”
苏姿晗努力让自己沉下气，“那她是受谁指使？”
文烨目光闪烁，“她死了，查不到幕后指使人。”
苏姿晗回想起晕厥前那最后灌入鼻中的血腥味，“她是怎么死的？”
文烨眼中一丝狠色闪过，“她那样对你，朕怎么可能饶过她。”
“既然她不是奉旨查案，而是假传圣意，那她所审的结果怎么可以当真？当时的情形，和屈打成招没什么差别。”苏姿晗试图说服文烨放过芸儿，芸儿是否有罪，还不是他一句话之事？
文烨沉默片刻，“朕需要给淑妃一个交代。”
☆、第三十三章 纠缠
苏姿晗心中的怒火再次烧旺，“交代？因为找不到真凶，所以你就拿芸儿当替罪羔羊？真正该交代的到底是谁？是她不是我们！”
在他心中，淑妃才是那个深信深爱之人，即使怀疑天下人，也不会怀疑她，又何必在这对她假言相抚？
文烨柔声道：“芸儿她不是替罪羊。”
“她是。”
文烨定定地望着她，严肃道：“朕说她是她就是。”
“文烨，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不容抗拒的口吻，令苏姿晗的理智被抛到脑后，“姜女史明明是受了你的旨意，你一心以为是我害了你心爱的淑妃，害死了你和她的孩子，恨透了我，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但我这条命你还不能动，你必须得留着，所以你便暗中派她在牢中对我用刑，让我生不如死，你杀了她不过是为了灭口。”
文烨冷冷地警告，“晗妃，你知道你现在在讲什么吗？”
“你无法取我性命，所以你便夺去芸儿的命，以泄你心头之恨。”苏姿晗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歇斯底里，“晗妃？文烨，你以为我稀罕？我告诉你，我讨厌这里所有的一切，虚伪，算计，不择手段，讨厌呆在你身边，也讨厌你。”
文烨脸上怒气顿现，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心在哪朕一点都不在意，但你的人，要时时刻刻跟朕在一起，生则同床，死则同穴，这辈子也休想从朕身边逃离。”
“放开我！”苏姿晗拼命地挣扎，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文烨却勒得更紧，一气之下，朝他的手一口咬下。
文烨眉毛微皱，抓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咬着。
待到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苏姿晗猛然回过神，回想刚才所作所为，突然后悔担忧，刚才她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什么？
缓缓将嘴松开，文烨亦将手放开，一向冷静的两人也算是寻回了当初的理智。
苏姿晗看着文烨手上几点血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对不起”三个字到了嘴边，却终究吐不出来。
这般气氛僵持几秒，她听得他短叹一声，低头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水，“朕说过，朕信你，朕也求你，信朕一次。”将谨言等人叫了进来，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你家主子”便大步离去。
对着站在旁边等候吩咐的众人，苏姿晗抚了抚额，退下除谨言以外的其他人，“谨言，你帮我查一下姜女史的底细。”
谨言随即就将姜女史的生平资料一一详细道来，最后再加了一句，“是淑妃的远房姑姑。”
淑妃？苏姿晗心中一亮，赵淑盈！
“谨言，你可知我在牢中时曾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谨言答道：“奴婢不知。”
既然谨言已知晓姜女史的底细，想必是奉她苏恪之命在暗中秘密调查，苏姿晗将此事说出，也是想让他们知晓此事，借助他们的力量将事情查清。
如果姜女史是赵淑盈派去的人，那么在饭菜中下毒害她的又是谁？会不会就是赵淑盈？亦或是另有其人？
芸儿又该怎么办？依照文烨刚才的态度，不是芸儿顶罪就是她顶罪，冷静想来，赵淑盈这一计用得真算得上是天衣无缝，有条有理，有凭有据，她至今都无法从中找到突破口。
苏姿晗想着在牢中的生不如死，至今身体还残留的疼痛，恨意上涌，赵淑盈，对她，以后绝不手软。
“谨言，现今你可有办法就芸儿？”
问谨言，相当于问苏恪。
谨言也知她是想问苏恪有没有办法救芸儿，摇头，“没法。”
如此肯定，也是知不是他没法救，而是他不会救。
苏姿晗亲自到了牢中，芸儿也算安好，连续几天，都没听到要处置芸儿的消息，与文烨也不曾相见，只是每天能收到他派人送来的补品，身体康复了大半，但身上那一条条遍布在肌肤上的疤痕，是那么不堪入目，用缠着纱布的手触摸，肉体上虽然不再疼痛，但心，却很痛。
这次文烨命江禄喜请来到韶影轩，江禄喜见到她，连连点头哈腰，直道“老奴当初狗眼不识泰山，请娘娘恕罪”之类的话，说是文烨有请，却又不说是去哪，只说跟他去便知。
苏姿晗不知道当初江禄喜对她的图谋，和善地应了几句，跟着他去了。
被他带到了御花园的一水上亭上，四面环水，只一条狭长的桥廊通向亭子，夏秋交季，黄昏时分，确实是闲适时刻。
刚踏入亭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卫潇侧首，两人相望，一刹那的愣住，但很快便是礼貌性的相视一笑。
“小晗子，你来了，快过来。”文烨像是等候已久，见到她喜悦地从桌旁站起，向她伸出手掌示意她过去。
苏姿晗想了想，行过礼，还是将手搭在了他手上，由他牵着坐到了他身边，两眼迅速从周围人的脸上扫过。
偌大的木桌旁，还坐着赵淑盈、王鸢和两个不认识的其他妃嫔，赵淑盈脸上的不快迅速闪过，随即和其他妃嫔一样应景一笑。
而王鸢，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呈现出不满和不屑，瞥了眼赵淑盈的神色，见赵淑盈笑了，然后同样跟着现出一个笑容，只不过比他人都要僵硬罢了。
虽然知道没必要，但苏姿晗还是情不自禁的从卫潇脸上扫过，果然还是，浅笑如常。
文烨看着苏姿晗缠着纱布的手，剑眉微皱，语气中微有怒意，“手还没好吗？”
想起前几天在他面前无礼放肆的表现，苏姿晗羞愧不安，脸上泛红，微微点了点头，不知在他人看来是多么娇羞的一幅画面。
文烨道：“听闻卫王的笛术乃天下一绝，朕虽与卫王相识多年，却不曾亲耳听到一回，不知今日卫王可否在这吹奏一曲，让在场的各位开开眼界？”转头望了眼苏姿晗，“也让晗妃放松一下心情。”
苏姿晗听罢，她先生好歹也是王爷，不仅不赐座，让他站立在众人面前，还让他为他们吹奏乐器，这般待遇，和乐师有何差异？正要出言阻止，卫潇却微微一笑，将笛子放到了嘴边。
笛音清脆动听，众人静默，如在仔细聆听，可又有几人是在凝神品味曲子的美妙之处？音符一个个窜入耳中，如一颗颗小石子撞入心中，坐立不安，卫潇对她一向呵护有加，是极好的，如今他受到他人的不尊重和侮辱，而她却坐在这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文烨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在她耳旁小声道：“小晗子，你对你先生的笛术可还算满意？”
苏姿晗站起，“先生笛艺高超，晗儿笛子有蒙先生传授，本就学艺不精，又许久未得先生指点，今日有幸，晗儿能否吹奏一曲，先生也好指教一下我这笨拙的徒儿。”
“小晗子，你手都这样了，怎能吹笛？不要打扰卫王吹曲，让他将一曲吹完。”文烨马上将她拉着坐回凳上，她想阻止卫潇继续吹笛的目的被打断。
“不……”
原本要继续阻止的话被文烨的一个动作硬生生的给堵住，苏姿晗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睛，他，他的唇竟然贴在了她的唇上面。
她几乎能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但笛声依旧悠扬。
苏姿晗从惊讶中意识过来，马上向后倾倒，将两个碰在一起的唇分开，文烨却扣住她的后脑，再次俯下脸。
承受着那突如其来的略带怒意的吻，她的手慌乱地捶打着他，换来的是更霸道深入的吻。
他怎么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和她如此纠缠。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第三十四章 玉佩
此时卫潇吹奏出来的美妙笛声对苏姿晗来说是如此的刺耳扎心，她挣扎着，笛声突然有一音错乱，继而消声停滞。
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