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要取了朕的性命,这么多年,你都还是不改初衷啊。”谢诩凰冷笑哼道。
他曾经真的想做他的好儿子,可是他的父亲却视他为仇敌,一心想要杀了他。
他不喜欢生活在这样冰冷的皇宫里,可是偏偏他又在这个地方,即便他厌恶得想要逃离,却又还是不得不在这里生活着。
所幸,最终他还遇到了他,遇到了他心动的,深爱一生的女子。
“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宫里,朕也没想过要你这个儿子。”高昌王厌恶地道。
他也不曾想,自己的一夜露水姻缘,竟会造就出这么一个祸害。
“如今,不是你想不要朕这个儿子,而是……朕还想不想要留你的狗命!”燕北羽高高站在玉阶之下,俯视着站在下面的高昌王一行,冷漠地恍似看着渺小的蝼蚁,目光难掩森然杀意。
早在儿时,他想杀死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再当他的儿子,虽然他身上还是留着他的血,但这个人与他之间,只有生死相杀的仇敌,永远都不可能是血脉相承的父子。
不仅是高昌王,便是庞宁,也有些坐立不安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北齐还有高昌暗中谋算的那一切,这个人都一清楚,那么他的所做所为,他又何尝不会清楚,如今将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只怕是要一起清算了。
当初,王府传出他驾崩的消息之时,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那个时候长孙晟又带兵围攻燕京,他无暇去插手他的丧事,于是便都是镇北王府他那些亲信去操办的。
而这一切,也早就他谋害好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由他去经办,一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他一直留着贺兰关的大燕余孽,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北齐王来,二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去注意到其中的可疑之处。
他早该想到,派了房将军那些人去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打下贺兰关,那时候他就该有所怀疑的,或是早想到了,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用他的死,设了一个惊天大局,将他,将北齐,将高昌,将所有那些盯着他,盯着南楚疆土的人都算计了进去,他们都以为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可是到头来,最后的赢家,却是他们都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人。
现在,北齐王手里的枢密卫损耗了,他手中的兵力也折损无几,高昌的密宗侍卫也剩不下几个了,他才真正现了身,内有天机阁那一班亲信,外有房将军等武将的数万兵马。
想必,那道调他们前往北疆的圣旨也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保存这些人的兵力,以便在这最后关头,由他一手掌控燕京城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这些人生死性命。
“南楚皇,这是要跟我们一个一个地清算旧帐吗?”几方之中,倒是谢承颢显得还算淡定从容,虽然有因为他的死而复生而震惊,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一边在殿中与他周旋着,一边暗自思量着,自己还有多大的机会能顺利脱身离开燕京,已经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输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殊死相争,重要的是先保命撤退回国再做打算。
“难得,你们能都聚在这里,当然该算算旧帐了。”燕北羽负手站在玉阶之上,一派睥睨天下的王者之仪。
现在,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再与他较量的本钱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握在他手里了。
“好啊,南楚皇想要与朕清算什么?”谢承颢冷笑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冥河,“东西给他。”
冥河捧着一卷圣旨到了谢承颢面前,打开之后才交给他。
谢承颢打开扫了一眼,冷然笑道,“废后诏书,朕不记得朕何时写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朕替你写好的,自今日起,上阳郡主霍宛莛与北齐再无干系。”燕北羽沉声说道。
她不会再是北齐王后,也不会再跟他姓谢,她只会是他身边与他相守一生的女人。
纵然,那便只是个夫妻的名份,他也容不得他占着。
谢承颢有些好笑,道,“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替朕下圣旨。”
“朕不是替你下,而朕下给你的,手下败将。”燕北羽冷然说道。
谢承颢将圣旨随手一扔,冷笑道,“南楚皇就那么笃定,朕就必然是手下败将了?”
“难道不是吗?”燕北羽道。
谢承颢望了望一旁沉吟不语的谢诩凰,又望向玉阶之上站着的人,说道,“朕忘了告诉你,璟儿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叫沅沅,此刻还在北齐宫里,小丫头聪明伶俐,与他倒是相似到了有点。”
所幸,他离开中都之前,还把沅沅留在了中都,否则自己才是真的一败涂地了。
“是吗?”燕北羽却显然没有因为他的威胁有任何慌乱,远远望了一眼殿外,“朕想,她大约也回来了。”
话音一落,冥河打开了太极大殿的大门,很快便听到有孩子的声音传来。
“哥哥在哪里?”
“一会儿就见到了。
“娘亲在哪里?”
“说了一会儿就到了,你这小毛丫头,废话怎么那么多。”龙靖澜扛着一岁多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儿到了殿外。
沅沅骑在她的肩上,远远就看到了殿内的谢诩凰,兴奋地招着小手,“娘亲,娘亲……”
——
耗子兄,你输得惨啦。
☆、324。王者归来3
第323章
孩子欢快的叫喊声,惊破了太极殿紧张压抑的气氛。
燕北羽的出现让谢承颢震惊的,那沅沅的出现是让他手足无措的,沅沅回到了燕京,也就代表他手中唯一还能胁迫燕北羽的筹码已经没有了。
在燕北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有过不好的设想,会不会那边人也出了变故,只是他不太相信,自己就会输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不愿相信的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跫。
燕北羽之所以不惜做到假死,不就是为了能够救回她和孩子回南楚,所以才会在沅沅还没有脱险之时,都一直没有真正露面。
然而,现在就在眨眼之间,时局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原本是他占尽上风,眼看一切都是如他所愿,南楚的江山会是北齐的,她也是在他身边的,可是从燕北羽逃出死劫开始,或者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注定要败在他的手上播。
龙靖澜假死隐藏行踪,他又给他做了一处假死的好戏,他便当真以为南楚于他已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了,哪知道他在算计他的同时,也在被对方算计。
那些原以为握在他手里的一切,也都注定会被他夺回去了。
龙靖澜将骑在自己肩上的孩子拎下来,一脸的不耐烦,这一路他都快被这小魔头给折磨疯了,一开始看着乖巧可爱,时间一长了,还真是受不了她这个小麻烦。
“娘亲,娘亲。”沅沅自是不知这是何场面,满心欢喜地朝着谢诩凰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直撒娇。
谢诩凰蹲下身将她抱起,伸手理了理她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满心的怜爱之情。
燕北羽远远看着,原本寒意森然的眉目之间泛起了几分难得的温柔笑意,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一双儿女,也曾千百遍的去猜想他们是什么样子,可直到今日真正亲眼看到他们,似乎才敢真正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虽然恨不得此刻,就与他们好生团聚,可是摆在眼前的事情还是需要处理的,朝龙靖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他们母女先离开这里。
龙靖澜也不管殿内诸人有多奇怪,为何她这个死了一两年的人又出来了,走近到谢诩凰面前道,“这里的事交给我们,你带沅沅先去暖阁等着吧。”
现在,是他们要和这些人好生清算一下旧账了,她和孩子留在这里,也多有不便。
毕竟,有些事,有些话,并不适合让这么一个小孩子去听到看到。
谢诩凰微微侧头望了望玉阶之上卓然而立的,见他微微冲她点了点头,索性抱着孩子先出了太极大殿,前往暖阁去和璟儿待在一起。
谢承颢看着她带着沅沅离开,心情蓦然之间生出一股悲凉之情,原来从始至终,他也不是一个人,即便她是他名义上的王后,可是她的心从来不在他这里,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
可她在此刻,牵着他们的孩子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离开,他才知道,他是在意的。
他对于她的喜欢,也远远超出自己所想的。
只是,在明白这一切的同时,他也明白,她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抑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他身边。
一直以来,从来不愿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看不见的忠义情爱,只相信能紧握到自己手里的才会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屑于要这些些,可在这一刻他是该死地羡慕燕北羽,因为那些他不相信,他得不到的,他真的得到了。
谢诩凰抱着孩子出了太极殿,回头望了望殿内,默然离开了。
“娘亲,哥哥呢?”沅沅抱着她的脖子,问道。
“哥哥在那边,马上就见到了。”谢诩凰柔声道。
如今,一切已经将要尘埃落定,也不需她再去操心什么,至于太极殿内最后会是如何落幕,她真的已经无力去想了。
不过短短几日,她已经觉得自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到他出现之前还不觉得,这一刻才发现扑天盖地的疲倦都席卷而来了。
他进了暖阁,孙嬷嬷朝着她行了一礼,“王妃,少主的事也并非我们有意相瞒,实在是除了冥河,我与贺英都不甚知情,直到方才见到人了,奴婢才知晓。”
先前,陛下只交待自己的身后之事由冥河一手去办,故而他们虽然也有帮忙,许多事情也是没有插上手的,并不觉得其中有异,也真的以为他就那样驾崩了。
直到方才,她准备出去给缇骑卫的人放信号,才撞见冥河带着出来的人,方才得知其中隐情。
谢诩凰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出方责怪,将沅沅放了下去,由着他跑过去找璟儿一起玩耍,道,“孙嬷嬷,亲自出去瞧瞧,若是寻到我大哥,先请他到这里来。”
“是。”孙嬷嬷应声,快步离开了暖阁。
谢诩凰进屋,看着隔了好些日才聚在一起的兄妹两,凑在一起格外的高兴。
她站
在窗边,看着外面渐升的朝阳,一切风雨终于要过去,可是在那份喜悦之情平息下来,更多的是满心的怅然,燕京曾是她少年最温暖美好的回忆,后来却成了她不愿再回忆,不愿再踏足的恶梦之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只是,这一次这个地方,真的就会是她一生的归宿了吗?
太极殿内,已然是一派剑拔驽张。
燕北羽高踞龙椅而坐,冷眼看着殿内一群神色不安的人,平静的目光却蘊藏着森冷的锋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北齐王谢承颢的身上。
原本,他们之间并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他一再虑视眈眈地盯着他所爱的女人,并处心积虑的将她夺走,甚至不惜利用他的孩子来完成北齐一统天下的狼子野心。
他并没有想去动北齐的意思,但也不会将自己手里的拱手让于他,然而谢承颢却一次又一次地要置他于死地,要霸占他的江山,还要霸占他的妻儿,他如何能容忍下去。
若非因为顾忌着她与孩子还在北齐宫里受其挟制,早在高昌回来之后,他便就打算对付北齐了,只是得知了她与孩子的事,他明白自己是处于被动地位的。
所以,也就配合着他谢承颢所想看到的一切,给他演足了一切,让他真的相信了自己已经驾崩离世了,引他自己来到南楚境内。
只要他离开了中都,孩子就有机会救出来,而他也会成为他瓮中之鳖。
他并没有开口下旨意,一直按捺着怒火的龙靖澜便先跟高昌算起了旧帐,“高昌王,不知我是该叫你一声高昌王,还是该叫你一声大周的太子殿下?”
高昌王对上她恨意凛然的目光,一时有些心生惧意,“你到底想如何?”
“当年,你将龙氏一门抄家,将我族人处斩,如今老娘一报还一报,想必你也没有意见。”龙靖澜冷哼道。
那时,大周老皇帝日渐病重,太子开始摄政,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扫除异己,他们龙家便成了他的眼中钉,罗织些根本就不曾有过的罪名,便将龙氏一族抄了家,杀人灭口。
她若不是得霍元帅相救,只怕也活不到今日,可是大周国破之后,她也真的以为她的仇人也死在宫里了,却不想他竟然销声匿迹躲去了高昌,假冒成了高昌王掩藏自己的一切。
好在他是没有死,让她在还有能为龙氏一族报仇雪恨的机会,否则他不死在她的手里,怎么死她都是心有不甘的。
“朕好歹现在也是高昌王族,你想杀朕,便能杀了朕吗?”高昌王道。
高昌到甘州一带,还有数万的兵马,一到明天没有消息传到那边,他们立即起兵前往燕京来,就算他真的死在了这里,南楚也休想安宁。
“高昌王族,就你这冒牌货?”龙靖澜冷然而笑,哼道,“只怕,你连冒牌货都当不上了,你们当真以为房将军带兵离开燕京,真的就是前往北疆?”
“你……”高昌便是再不济,也隐约猜想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只有谢承颢,平静而从容地面对着眼前的局面。
“房将军的兵马也确实往北疆的方向去了,但一部分已经折返燕京,而另一部分……”龙靖澜冷冷笑了笑,哼道,“则是去了甘州和高昌,想必现在你那案头上的国玺都在送来燕京的途中了。”
她在高昌两年之久,自然明了高昌的兵马布置,早早便留给了房将军等人,由他安排了先去高昌,在从北齐回京的途中已经得到消息,他们已经拿下了高昌,正准备回京复旨。
现在燕京已经被燕北羽的亲信兵马包围,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已经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掌控的了,而是完全掌握在了燕北羽的手里。
他以为,就高昌那样的弹丸小国,就能成为给他保命的保护伞了,真是异想天开了。
只要她龙靖澜要杀的人,不管你是天皇老子,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