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舍不下那个人,可是那人如今已是北齐王后,他即便真要跟北齐王一争高下,只要那具人还在北齐,他心有牵念,必然就是落于下风的那一个。
睿智如他,这些他都能看到,他又如何能看不到,从那人决然前往北齐的那一个,他就已经输了,可他不肯认,还要去将人找回来。
“北齐,还是没有动静?”燕北羽侧头瞥了她一眼,询问道。
“并没有异常之处。”贺英道。
“不可能,一定还遗漏了什么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谢承颢已经向他撒了一张大网,而他到现在也对他所安排的一切知之甚少,这让他如今在这场较量占得先机。
“可是派去盯梢的探子一丝也没有怠慢过,但确实没有发现有别的异常之处?”贺英道,从他下了旨意,派去盯着北齐的探子一直监视着北齐。
“那就盯紧了在燕京朝中出入这些人,看看他们都见了些什么生人?”燕北羽郑重交待道。
“陛下的意思是,北齐与朝中人有勾结?”贺英惊声问道,这些都是大周过来的老臣,便是后来跟随少主,也都是忠心耿耿的,犯不上与北齐勾结。
“尤其是庞大人那些人。”燕北羽嘱咐道。
他一步一步地逼庞宁,就是想知道他到绝路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可直到现在他也未露出马脚,这便让他不得多警觉几分了。
毕竟,当年皇爷爷将他托付给这样的人,便是知晓此人心机深沉能助他成事的,可是如今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绊脚石了,而且他的野心也远是皇爷爷当初没有料到的。
“庞大人虽然与陛下有嫌隙,应该还不至于与北齐王勾结来谋害您。”贺英皱了皱眉,道出心中的看法。
毕竟,南楚若是落于北齐之手,以北齐的行事行径,定不会容得他坐在这样的位置,庞宁也非无知之人,当不会做这等自取灭亡的事。
燕北羽冷然笑了笑,道,“多加防范,总不会有错,至于最后到底是忠是奸,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是。”贺英垂首,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个人不仅是不信任庞宁,便是他这样出入在身边的人,他也没有全然相信的。
不然高昌那边的事,他不会交给他人去办,而未经他的手,可见他对谁都防了一手,而暗中他到底又还在谋算着什么,他实在难以去揣测。
“这些折子已经批了,送出去吧。”燕北羽合上最后一道批完的折子,淡声说道。
贺英取过折子,躬身道,“奴才告退。”
“等等。”燕北羽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人。
“陛下还有何吩咐?”贺英问道。
燕北羽静静地望中园中的葡萄架,沉吟了好一会儿,问道,“她在北齐宫中如何?”
他想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又怕知道了自己会一刻也等不下去,所以他一直忍着没去追问,可是终究也还是忍不住思念如狂的心情。
“北齐宫中防守严密,咱们的很难进去,她又甚少出宫,所以并不知祥细情况,倒是晏家兄妹会时常入宫,前些日子晏家大公子时常带着药箱入宫,想来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贺英如实道。
不然,那北齐宫中还有谁能请得动晏家大公子亲自去诊病。
“知道了。”燕北羽淡声道。
“对了,最近北齐新任的渤海总兵,短短几月已经训练出一批战斗力惊人的水师,恐怕是个深谙用兵之道的将才。”贺英想起来,提及道。
北齐不知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说不定将来还会少主的对手,只是如今探子并未探查到那人太多的底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燕北羽眉梢微沉,询问道。
“大约两个月前,先前倒是没有注意,可是近来传出消息,才让探子亲自去了一趟渤海郡,想来是北齐王派去平定渤海郡的,若是他短短数月之内训练的水师能平定了渤海郡,那南楚就不得不对其提防了。”贺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说道。
北齐王虽然心思诡谲难测,但真是到了战场便不一定是少主的对手,可若如今他手上有了这样一员大将,少主的处境可就更加艰难了。
燕北羽薄唇微抿,先前在渭水一带与他交手的那人好似也是来自北齐的,虽然那时候交手两人都未尽全力,若是猜想不错,只怕那出任渤海总兵之人,便就是那时候与他交手之人吧。
只是,北齐军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实在奇怪。
“让人注意着渤海的战事,到底是什么斤两看渤海郡战事就能知道了。”燕北羽吩咐道。
谢承颢若真多了这样一个帮手,当初北疆战事的时候为何不派出来,非得吃了那样的败仗,这之间总有些蹊跷。
“奴才会让探子追查那人底细,一旦有消息会来向陛下禀报的。”贺英道。
“让探子将那人画像送回来。”燕北羽道。
若是那渤海总兵是那次与他交手过的那个人,那时他的武功路数隐约是有些熟悉的,而且隐约有出自军中的习气,可若是以前交过手的对手,他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是那时他不是有伤在身,自己那时久战过后与他交手,只怕是占不上什么便宜。
这普天之下,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屈指可数,若是与自己交手的那个人,他便真不能大意了。
“还有,长孙仪和郑太后的死,可有线索了?”燕北羽问道。
攻占燕京之后,只听说长孙仪和郑太后被人刺杀遇害,长孙仪更是被人割下了头颅,这普天之下如此憎恨长孙家的人除了他便是霍家的人。
可若是她回来下的手,一直盯在北齐的探子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只是大燕一直将此事压着消息,到如今他们也并不知那刺客是何人……
贺英摇了摇头,道,“此事只有长孙晟的亲信知道,可这些人都随之撤去了贺兰关,这宫中留下的那些人,根本问不出什么可用的线索。”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阵,道,“那此事先放下,如今重要的是北齐那边。”
“是。”贺英带着批完的折子跪安离开,走至园门回头看了看独坐在庭院内的人,只觉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寥和凄凉。
他叹了叹气,离开了王府。
燕北羽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葡萄架刚刚成熟的果子,到底还要多久……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回来……
他也常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在喜欢她什么,她那么多年甚至都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她那样轻易就舍弃他和他们的孩子走了,他到底还喜欢她什么?
可是,他忘不了第一次遇见她时,心口那种难忘的悸动,他忘不了她在他身边,心中的那份踏实的喜悦,哪怕只是看着她,只是想着她,他都是幸福的。
哪怕,如今再想起她,苦涩已经多过甜蜜。
半晌。
他微微仰头看着天际的阳光,不知从何时起这四季再暖的阳光也照不暖他的心,只有她在那个冬天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照暖了他冰冷幽暗的生命,让他在那个冷漠无情的宫廷想到她的时候,还有一丝丝心暖的感觉。
那份心暖的性动,是除了她谁也
给不了的,他就是沾了上瘾的毒,从开始的想要再见面,到最后的想要她在自己身边,到最后想要她的心上都是他,越来越贪心。
就算,她就是他碰不得毒,他也愿此生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凤凰,你既许诺了一辈子要在我身边,那么不管将来是生是死,化成骨化成灰,你也必须是在我的身边。
☆、266。爱至深处,便是入了魔3
三天一次的朝会,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处理,以至让人在宫里耽误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快至天亮的时候,才回到镇北王府。
贺英刚把带回来的折子送到书房,便见冥河风尘仆仆地进了王府,“少主呢?姣”
“刚从宫里回来,在寝房。”
冥河点了点头,径直朝寝居那边去了,到了门外禀报道,“陛下,你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燕北羽正欲进房休息,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出了门便看到仆人忙活着搬着东西进了园中,有箱子,有书,还有花盆,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东西籼。
可是随过来的贺英认得,那都是江南漪园还有折剑山庄的东西,确切地说是王妃住过的房中所用过的东西。
他看了看站在寝房门口一身萧索的人,他真是入了魔了,只要没有政事要忙,总是徘徊在那个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更是让人将这些东西都从江都和华州搬到了燕京来。
“全都搬回来了?”
“除了房子,可不全搬回来了?”冥河叹了叹气道。
可是,如今人都不在身边了,他也只有这些东西留着念想了。
“不用往进拿了,放在这外面就行了。”燕北羽制止了欲将东西拿进门的人道。
众人愣了愣,将东西都放到了园中的空地,贺英离开去送批示完的公文,冥河一人留在了园中,只看到那人一步一步绕着那些堆放在庭院的东西中间,然后把它们一件一件一搬回了房内。
他将装衣服的箱子带进了屋里,然后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叠整齐了又放进了她平日里放衣服的柜子。
每取一件出来,都不由浮现出她穿着那衣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样子,就好似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似的。
她在自己面前说着话,笑着,依偎在他身边,那时的时光他是那样的快活。
他似乎已经魔怔般地迷上了这种,依靠这些旧物慰藉相思的感觉,每拿到一件东西他都要怔愣许久,回忆它与她相关的所有画面。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合适的地方。
他不让任何人帮忙,全都自己一件一件的拿,生怕他人的闯入,破坏了房中一丝一毫的东西,一个人慢慢的收拾,不知不觉都耗了大半天。
黄昏时,他看着放在园中几盆花,那是她先前种在折剑山庄的院子里的,他也让冥河移回来了,自己将花一株一株移到了花圃里。
他记得,那时种着这些花的时候,她就含笑在他身边,他一转头还能吻到她,可是此刻他转过头,身旁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一连数日,除去入宫的朝会,他都是一个人待在园子里,宫中的折子也是贺英每日送到书房,待到他批示完了再取走,无人敢擅自到园中去打扰他。
直到,北齐的消息秘密送到燕京,他才匆匆送到园中去。
“陛下,北齐的消息。”
燕北羽刚刚给移栽过来的花木浇了水,起身过了他送来的东西,展开画像顿时拧起眉头,“难道是他?”
“少主说的是何人?”贺英问道。
燕北羽将东西递给他,道,“你看着,他像何人?”
贺英接过仔细打量着画像上的人,总觉得甚是眼熟,可似乎又是没见过的,半晌骤然道,“霍王庙,他像霍王庙里的那尊金像。”
虽然画像与真人是有差别,可是确实是很像霍王庙中的那尊金像。
“金旗将军霍隽,果真他也没死。”燕北羽道。
当日交手,他隐约觉得他的武功路数与她有些相似,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折剑山庄的人,可这个人竟是霍家的少将军,这倒是让他未曾料到的。
难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北齐?
可是,若是他在,如何会让自己的妹妹一人到大燕为霍家复仇而置之不顾,若他真是活着在北齐,不可能连她也以为他死了。
难道,是谢承颢故意隐瞒了他还活着的消息,然后一步一步逼得她与南楚对立,最后再以霍隽的消息,使她不得不回到北齐。
那个时候,一边是伤透了她,又曾参与谋害霍家的他,一边是自己生死相隔十几年的兄
长,她必会选择后者。
“可若是他在北齐这么多年,不管是大燕,还是咱们的人都未有一丝消息,实在太过蹊跷。”贺英忧心道。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若他还活着,不会这么多年不回来替霍家和自己报仇,这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
“如果谢承颢存心要把人藏起来,就没人能轻易找到他的行踪,先前所有的事都只顾着大燕这边,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北齐那边,不知道这个人在北齐也不足为奇。”燕北羽淡声道。
加之谢承颢一向防范甚严,派去的探子很难在中都追查到有用的线索,甚至有时还会被他的人所误导。
“若真是霍家军少帅,如今站在了北齐一边,将来……”贺英看了看面前的人,不由止了言语。
当年霍家的事,少主虽未是直接凶手,但也默许了大周的人推波助澜置霍家于死地,此事王妃知晓之时与少主已有情份,倒并未多有追究,可这霍隽不是王妃,怕不会那么轻易了却。
尤其,他如今还出任北齐军中的将领,一个北齐王已经棘手了,再加上这么一个霍家军的少帅,少主这一次的对手,非同寻常了。
而且,他还想让王妃再回来,也无疑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还查到这个人在北齐的其它动向?”燕北羽侧头问道。
贺英无奈摇了摇头,道,“先前探子都是注意着北齐朝廷和军中的动向,若非这一次他出任渤海总兵引人注目,也很难会去注意到这么个人,只是先前有探子偶尔见他与晏西从宫里出来,也试着去跟着两人,不过被他们发现甩掉了。”
在北齐的探子,都曾是老主子在时安排在北齐境内的眼线,已在北齐生活多年,不易惹人怀疑,故而对于这在大燕人尽皆知的霍家人,也并未有多熟识。
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才会发现他的行踪。
那时,探子原是跟踪晏西的,不想被他们察觉了,可又不再继续下去暴露了身份,故而只得放弃了。
“从今日起,不仅要盯着谢承颢的动向,还要看紧了这个霍隽。”燕北羽沉声道。
那时候,他与他交手似乎并未起杀心,还是她并未向他透露那些事。
谢承颢夺走她,他可以与之争夺,可若是她唯一的亲人阻止他们在一起,于他而言才是真的棘手,他杀不得,可也不能罢手。
“少主,这个人若是真是投靠了北齐,那怎么办?”贺英看了看他,认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