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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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约黄昏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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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其影响,文静如也慢慢喜欢上了韵味幽深的希腊文明;两人每次进行哲学方面的探讨,都是相谈甚欢,把彼此视为知音。
  推开书店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照例是一个戴着老花镜手捧巨书的老人,精神矍铄,和蔼可亲的朝她微笑。
  “吴教授;早上好!”文静如笑眯眯的坐到书桌旁;那是她的专座。
  教授抬起头亲切的朝她笑笑,拿出一个印有兰花图案的茶杯。(不用说,还是文静如专用杯,她在教授这儿简直就是VIP级待遇)小声对文静如说,“今天终于有比你来得更早的人了。”
  “原来真的在这儿就可以等到你。”文静如捧着茶杯,还未说话,一个声音忽然传来,在此时安静的空间里,这音色简直称得上是得天独厚,文艺点儿形容就是空谷山泉,沁人心脾。而文静如更想将其比喻成她饿极时,闭着眼咬碎饼干般美滋滋的感觉。
  转过头,蔺丛川就站在文静如侧旁,颊生笑靥,明眸善睐。她自然记得他,虽然蓝水菱一直呼天抢地的抱怨自己的脸盲症,但这一次文静如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这张脸她已经有意无意地在心里回想了好多遍。
  即使距离第一次见面仅仅过去了一天而已。
  “我运气真好,一猜就中。”蔺丛川双手支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文静如,笑容里透着了然于心的喜悦,干净俊朗。
  文静如就在那一瞬间,联想到了她一直钟爱的一款洗面奶的香味,清新如兰。她无法在极短的时间里给这二者建立一个讲得通的关系,只是目光专注在他的身上超出了该有的时间,所以她感受到了他脸上的笑意更盛,聚光灯一样明亮的晃着她。
  脸上忽然着了火般热起来,两次见面两次失态,文静如明显感受到一种叫做无地自容的感觉悄悄爬满她全身。但是该怎么办?她就是,挪不开眼……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还有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男性气息,带着清浅却迷幻的意味汹涌而来,将她围裹。气氛有点诡异,不是尴尬,也并非紧张,文静如自己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她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深入浅出,好像生怕任何一点大的声响打扰了和他的对视一样。
  而此时,吴教授的注意力显然已经不在书上了,他抿着唇从老花镜上方饶有兴趣的观察两人。
  “好…好久不见。”文静如终于把脸转到一边,心砰砰跳的像揣了小兔,说完这句话她就想找本书撞死——一天不见,那也叫“好久”?
  谁想到眼前的人听到这句话,居然脸色骤变,只不过文静如没有看见。
  “你说什么?”他急切的问。
  天哪!文静如脸红的要滴血,他难道听不出她口误?不过有了第一句话打头,再开口就没那么难了。
  “我是说这么快又见面了。”
  蔺丛川的脸色缓了缓,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情绪一闪而过。“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自己的钱拿走,如果不是太有钱,就是太愚蠢。”蔺丛川微微欠身,一枚银色吊坠从领口处露出来,文静如看着那枚精致的吊坠在眼前打着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竟然恍惚了一秒,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也许你只是太善良。”蔺丛川仔细捕捉着她脸上的表情,声音温柔如丝丝光滑细润的雨。那一刻,文静如眼前浮现出春天枝头上一朵被风拂过的樱花。他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道声抱歉,出去接电话。
  文静如长长的吐了口气,一直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暗骂自己真没出息,平时挺自如的一个人碰上他怎么就变得这么小家子气呢?还有那句“好久不见”,简直丢人!但其实仔细想想,这应该是她的肺腑之言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过说起那枚吊坠,很奇怪的,文静如觉得那仿佛应该是女人的所有物,为何挂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而且这个男子看上去气质不俗,远不是一枚普通吊坠所能配的上的。
  吴教授摘下眼镜,呵呵笑道:“真奇怪,你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他却是一副认识你很久了的样子。”
  “是吗?”文静如微微蹙起眉头;目光穿过玻璃门定格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缓缓说道,“我昨天遇见他的时候,他也说对我似曾相识。”
  “哦?也许世界上真有所谓的一见如故吧!说不定你俩渊源不浅,”吴教授开心的笑着,“今天早晨我还没开门,这小子就在门口等着了,进来店里也不看书,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蔺丛川接完电话没有再回到书店里来,只是透过橱窗远远地望了文静如一眼,转身走了。
  文静如淡淡的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年轻男子。觉得他的目光里有着欲说说不得的复杂情绪轻轻略过,蕴藏的很深,她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心里蓦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情愫,自己会是他的醉翁之意吗?
  人在异乡,入夜以后独自出门对没有夜生活的人来说是一个挑战,但文静如今天要赴约。置身于一例的灯红酒绿之中,方体会得到辛弃疾的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真是登峰造极了。
  蓝水菱正忙着招待客人。和所有服务员一样长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髻子,露出圆润可爱的后脑。一身剪裁得当的红色旗袍使她看起来曲线玲珑,气质天成。脸上脂粉未施,却得自然风流。这样的蓝水菱,最容易让人想到“卿本佳人”四个字。
  蓝水菱早看见文静如进来,使眼色让她等一等。酒店里人潮攒动,文静如找不到空闲的椅子,只好暂时站在一盆巨大的富贵竹旁边,那里的酒气稍轻一点。
  过了有十分钟,蓝水菱忙完了,拉起文静如的手就走:“静静,咱去包间,这里太吵。”文静如任由她扯木偶似的拽着自己胳膊来到三楼。心里奇怪,一向喜欢热闹的蓝水菱竟然也会嫌吵?
  很小的一个房间,干净雅致。各式盆栽生机盎然,柔和的灯光让人不由得心神安宁,与外面富丽堂皇的喧嚣形成强烈反差,倒是一个把酒谈心的好去处。不知道蓝水菱怎么弄到这样好的地方。
  两人点了四碟小菜,两瓶青啤。文静如向来滴酒不沾,蓝水菱也不多勉强,只是自顾自喝着,两瓶啤酒登时就下了肚。虽然这两年她在场合里摸爬滚打惯了,锻炼了一点酒量,但这样肆无忌惮地灌酒还是第一次,这会儿连筷子都拿不住了。所以她再要酒时,文静如是死活不让了。
  “妖妖,你再喝今天晚上就回不去宿舍了,你想睡马路上?”文静如看她双眼通红的样子,很是不安。酒精这东西真是奇妙啊,瞬间就把一个端庄淑女变成《生化危机》里的怪物了。
  “哈哈哈,你小瞧我……酒量,”蓝水菱打着响亮的酒嗝,拍拍胸脯,一副梁山好汉的架势。“静静,我跟你说,我刚开始在酒吧打工,客人让我喝酒,我拗不过,只一口…就吐得天昏地暗,还差点被那伙混蛋欺负,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后来,我被她们赶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要不是…遇见你,现在真得睡马路,哪儿…哪儿有地方住……”
  蓝水菱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趴在桌子上,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文静如从未见过蓝水菱如此失态,印象中她从来都是一个“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的乐天派,疯疯癫癫,快活自在。
  “妖妖,你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文静如轻轻给她擦拭眼泪,低声问着。
  蓝水菱父亲在她十岁时出车祸去世,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只剩母女三人相依为命。蓝水菱这姑娘虽然神经大条了些,却是典型的粗中有细,“无事心不空,有事心不乱”,把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然有序,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唯一能让她伤心欲绝的就只有母亲和妹妹了。
  果然,蓝水菱抬起红肿的泪眼望着文静如,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我妹妹水光,被人欺负…怀孕了……”她的右手紧紧攥住文静如T恤的袖口,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蓝水菱艰难地说完,伏在文静如肩头泣不成声,眼泪濡湿了静如半边肩膀。
  文静如震惊的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安慰却挑不出一句有力的语言,她只是机械的拍打着蓝水菱的后背,像扶着一个被全世界放逐的孩子,坠入心底的沉重竟让她升起无边的恐惧,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声持续不停,那已经不仅是令人柔肠寸断的悲伤,更像是一种被尘封了数年,终于得以昭雪的控诉,心头划过阵阵锋利如刀的疼痛,忽然泪流满面。
  文静如曾经跟着蓝水菱去过她家,那座水泥砌就的平房从外观看去和别家并无不同,可是走进去才知晓家里的贫寒。院子里有一些凌乱,室内却很整洁,简直太整洁了,空荡荡的,只有写字台上的一台孤零零的电视机算是比较现代的家具。水菱的妈妈长相温柔俊美,身材匀称,和水菱很像,却因常年的过度操劳,双鬓染上了银霜;全家福上的爸爸也是五官端正,英俊不凡,然而妹妹水光却没有遗传父母的优良基因,无论是身高还是五官都像是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子,完全看不到一个花季姑娘的朝气,非但如此,她还患有自闭症,无法和人正常的交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星星的孩子”。文静如简直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禽兽,竟然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下手。
  蓝水菱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累的瘫倒在椅子上,缓缓说出事情的经过。
  “我们村有个包工头的儿子叫陈松,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一直对我心存不轨,好在我警惕性高,没想到这个畜生竟然将主意打到水光身上来了。水光平时从不出门,我妈不在家的时候也把门锁上,可那陈松竟然偷偷配了我家钥匙,算准了我妈不在家的时间,一次次的……”蓝水菱转过脸去,眼里是掩饰不去的悲伤。
  “水光她什么也不懂,被欺负了也说不出来,后来有了妊娠反应才发现已经怀孕了。我妈千问百问找到陈松身上,这个禽兽居然不承认,直到我妈威胁他要报警,他爸爸才扔下5万块钱要求私了,我妈为了保全水光的名誉只得忍气吞声接受。”文静如忽然明白为什么对于自己被偷却没有报警这件事,蓝水菱会反应那么激动。世界有时候真的很残忍,受到伤害的人不敢将自己的伤口公之于众,因为那样可能会使他们背负更为沉重的压力,更加伤痕累累,所以最好的保护自己的办法,反而是……认命!
  “我回家正好撞见水光堕胎回来,她原本就瘦得不成样子,这一遭更是虚弱的下不来床,我本来很生气我妈收了陈松的钱,可是看见她忽然多了那么多白头发,我什么气也没了,我不敢有气啊……静静,我在家的时候老听见我妈自言自语,她说,孩他爹,你一走了之真省事,留我一个受罪……”蓝水菱忽然抓起文静如的手,眼睛里的恐惧不言而喻。
  “静静,我妈不会有事吧?啊?啊??”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文静如温柔的抱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妖妖,别哭,你坚强了,阿姨才会坚强。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是啊,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文静如这样安慰蓝水菱,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世界这么大,一个人的力量多么渺小,所以活着就难免要承受苦痛,然而再多的阴霾,也终会被阳光驱散,黎明到来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挺下去。文静如不再多言,只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命运之神高抬贵手,蓝水菱显然已经不能承受更多打击了。
  文静如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个夜晚了。最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哭到脱力,水光的遭遇也让她头一回切实领略了现实的残忍。笑靥如花的脸掩藏不了流血受伤的心,就像这个灯火通明酷似白天的城市,其实正在经历着寒夜。
  蓝水菱吐得很惨。
  文静如好说歹说劝她喝了一碗粥,正要准备离开,房间门被人大力撞开。
  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女人冲进来就拽蓝水菱的头发,还没等文静如有所反应,蓝水菱已经被她拖出了房间。蓝水菱显然也被惊到了,也可能是酒醉尚未完全清醒,居然没反抗,任由那个女人扯着自己的头发。
  女人一边走一边骂:“你个狐狸精,拿着工资不干活,我们都快忙死了你倒会享受,不就是靠这张狐媚子脸勾引上司,一个打工的有什么资格占一个包间……”
  蓝水菱被她扯疼了,发了狠,一脚踢在女人小腿上,女人吃不住疼松开了手,蓝水菱上去“啪啪”甩了她两个耳光,然后就骂开了。
  “你说谁是狐狸精?谁拿着工资不干活?我今天晚上的活周五就干了,就是没干也轮不到你来兴师问罪!老娘就勾引老板怎么了,你嫉妒你也去啊,看你这张满脸麻子的丧气脸会不会挣来一个包间!”
  文静如从来不知道蓝水菱这么会爆粗口,简直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然而这次她来不及感叹酒精的神奇妙用了,死死抓住蓝水菱的胳膊往外拉,生怕她真动起手来拦不住,打不过挨揍就更完了。女人愤怒非常,几个保安上来劝架都被她推开了,文静如眼见她拿起一个空酒瓶朝蓝水菱头上砸下来,拖蓝水菱却怎么也拖不动,她就像一块木头似的杵在那儿,等着脑袋开花。情急之下,文静如眼一闭,挡在了蓝水菱身前。
  但是预想的疼痛和鲜血都没有。文静如睁眼一看,酒瓶子还高高举在半空,一只手牢牢攥住了那条企图行凶的胳膊。
  是他。
  谁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文静如觉得应该跟他讨教一番,太有智慧了!
  蔺丛川微微一笑,冷峻的眸子里却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生气归生气,伤了人可就不好了。”他说话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却让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为之一凛,恨恨地瞪了蓝水菱一眼,跟着一群人离开了。
  “谢谢你。”文静如真诚的说,刚才多么危险啊,想起来都后怕,要是真挨上那一下,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挺得住,万一那女的手劲儿太猛,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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