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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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天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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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眼下这一把没站稳,竟是结结实实被他拉到椅子上。这下律临继续坐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当真是尴尬。
  “啊……舒坦……”满荆风倚在靠背上伸展成了一个大字型,全然不顾身边律临坐着浑身别扭。
  “你的伤到底好了没有?!”律临手捏着椅边冷冷地问道。
  “没有。”满荆风答得干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意留在将军府,心里在打什么好算盘……”律临盯着他。
  “我当然不在打什么好算盘。”满荆风虽然只留了半张侧脸给律临,但后者着实感觉到了他表情的骤变。半晌,只闻其又幽幽说道:“我说我要报仇,你信?”
  律临淡然不动声色:“信。”
  满荆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单枪匹马,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能够?”
  律临这次突然认真地转过头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质问道:“那日雪地黑衣人是否是你同党?”
  “我说不是,你信?”满荆风再次问。
  这次,律临等了半日也没有给出回答。
  那一刻,他也不敢回答。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听?”满荆风见他不答,自顾自缓缓闭上双眼仰头靠在椅背上。
  律临仍旧没有回答,却已然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阳光泻下来笼罩着他的身形,恍惚迷离。
  “今日是我的出师之日,如果不是你们,从今日起我就可以告别师父独自行医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是名医者,师父常说我将会是苗族最好的医者……
  “我武功不好,也不愿学……可是小时候我爹逼我学武,他说男儿当会武,会武才能与他人争得高低,也只有武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满荆风睁开眼睛,瞳中空洞无光。“可是武、兵器、战争。终究只会带来无尽的伤害……只有医,才是救人的唯一方法啊……”
  “你说服了你爹?”律临听得仔细,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还好有哥哥,他学武学得好。”满荆风微微露出笑。“爹每天都够忙,盯着哥哥一个就够了。我瞒着他找了个师父一心学医……等他发现,也就不打算管我了……”
  满荆风沉浸在过去的故事里说得陶醉,仿佛只是与人闲谈家常往事。律临却思绪翻腾,殊不知他方才提及之人,现在何处……
  “燃着火的箭雨啊,把一切烧没了,漫天大雪都没能熄灭那火……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燃烧,什么都做不了……
  “爹,娘,全都死了……哥哥一双眼睛血红……他让我跑,自己却冲进汉人之中……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你说,这仇,我报是不报……”满荆风一字一顿话落,回头面无表情地望向律临。
  律临听得怅然,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满荆风盯着律临,慢悠悠道:“嘿!木头,你又傻啦?”
  “……不……不许叫在下木头……”律临蓦地反应过来。
  “噗……”对方一脸嬉笑,居然别过头去笑出了声。“不叫木头那叫你什么?我可不会叫你律大人,难道叫阿律?阿绿阿绿……好像狗的名字……”
  律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实在琢磨不透此人。前一秒讲故事时浑身飘渺的气息,淡然地像块月光下冰冷的琉璃;后一秒便能为了一桩小事玩世不恭捧腹大笑。直让人怀疑此前所述种种全是编造胡侃……
  也不知到底哪些真,哪些假。律临暗下摇摇头,只能姑且半信半疑。
  “叫我律公子……”律临扶额。
  “不,什么公子公子,好像女儿家说话似的……”满荆风叫唤得起劲。律临只觉得被他嚷得头胀,腾地一下站起身,只道了一句:“我不想与你争论”,便转过身去。
  满荆风笑了一会儿,自觉没趣,便也作罢。
  律临听他许久没有下文,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只见那单薄的少年闭目埋在椅子上晒太阳,苍白的脸色被光照得耀眼……那一瞬间竟觉得这一幕有些说不出的没落。
  “你为何会与我说这些事?”律临问。
  “想说便说了,讲故事么……哪有为什么。”满荆风喃喃道。“咦……外面有人来了。”
  “什么?”律临一头雾水。
  满荆风缓缓睁开眼,目光还停留在天上,脸色却变了。“前几日来的那个人,又来了……”
  律临听得糊涂,问题还未问出口,有下人一路小跑过来:“律大人,容少和仁将军一同回来了。”
  “仁世尧?”律临蓦地皱起了眉头,继而突然转头看向满荆风…… 
  “我听到的……”后者淡淡地说。
  律临顾不及详问,便随那人一同小跑过去。身后满荆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等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
  既然人都来了,怎能不去看看热闹——
  这么想着,他整整衣服,独自朝前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虫蛊重现

  ——第十三章虫蛊重现
  容府偏殿到前厅不过百步,中间并无刻意围墙楼宇,而满荆风却是足足走了一刻钟。这一刻钟里,他单靠听觉便能大概知晓那里的一举一动。
  和那日同样的带兵仗势,同样的嚣张气焰。众兵踏进门槛的声音震得木板发出沉响——除了那个叫仁世尧的汉军首领外,还能是谁?
  满荆风不关心他和容征有什么官场瓜葛,他一心只想借此机会牢牢抓住容征的把柄。
  之后他有的是时间留在这里慢慢报仇。
  四下环视一番后,满荆风借着院角落的梯子缓缓爬上前厅侧面一座屋顶。房顶黑瓦错落,他往梁后随意这么猫腰一躺,便可以一边叼着狗尾巴草晒太阳,一边偷听底下人的一举一动……
  “皇上今日再次提及苗疆战俘安顿一事,大有恢复原先俘虏世代当牛做马奴隶一说。若我没有猜错,此事缘由必定是仁将军向皇上出谋划策……”
  “容兄何出此言……我□□泱泱大国,保全汉人周全便是皇上治国之根本。至于外族……本就该斩尽杀绝!以除后患。”
  “无论族系……北至边关南至夷疆,皆是我□□子民!怎可凭族系一概论处漠视他人性命……”
  “容将军。”此人声音陡然提高八度。“皇上此行令我与你前来商议政事,你一路对苗俘之事争论不休,究竟何意!莫不是要违抗我天子之意?!”
  “我只是想告诉仁将军……这些苗人的命,是我答应他们护着的……他人休想染指。”
  “呵!蝼蚁!”仁世尧大笑。“堂堂容府养一群蝼蚁作甚?难道……容将军想祝他们一臂之力占领当朝汉地,谋篡圣上?”
  “你!竟然在将军府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
  “呵!我仁世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满荆风在暗处听得好奇,却总也忍不住探头窥视一番底下说话之人真容。此前虽也只不过在容府遥遥见过一次,但他总隐隐觉得此一行人步履间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满荆风刚想眯起眼,只是余光瞥见之处,怎么大门外似是有个黑影在动?
  这前有两人院内争执,后有人门外鬼鬼祟祟,梁上还有第三只耳偷听……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景当真逗趣。满荆风暗下挑了挑眉梢,权衡之下,他蹑手蹑脚从屋顶另一头攀向屋外人影上方的围墙,打算给他抓个现行。
  不过数分钟,当满荆风从围墙后悄悄探出头之时,屋外作祟之人已在咫尺。此人一身灰衫,猫在角落一声不吭,只不过看来看去,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喂~你在干啥?”
  这话说得轻,却是把那墙角之人吓得不轻!
  “谁!”对方本就袖中藏针,这片刻之间已然针在指间!待看清来人面目陌生之后,只见那人指间一丝亮光闪过,三根细针不偏不倚朝满荆风面孔飞来——
  然而只听“咔啦”一声脆响,几片碎瓦应声落地。
  “还好本公子反应及时,用瓦片挡下你暗器……”满荆风呼出一口气抚了抚自己胸口。“吓死我了……”
  “你是谁!”灰衫人警惕万分。
  “这话不该我问你?”满荆风拍拍袖口擦到的灰尘,一脸嫌弃地盯着他。
  “多管闲事自寻死路……休怪我灭口!”灰衫人作势想要再一次取出袖中暗器,但还未出手却已被一股强力制住——
  那一瞬间满荆风呼啦一声翻下围墙,单手握拳直揍向灰衫人腹部。对方见此人似是身形矮小瘦弱无力,料想也不是用武高手,便松下防备,只横出手臂挡住自己腰腹。
  却没想到接招之际接连一声低吼,灰衫人径自捂住手臂,连退三步!
  “你!居然使诈!”
  “呀……你的针这么厉害……”满荆风一脸惊讶地往后一跳。“我哪里使诈了,只不过刚才接下了你的三根细针,现在把它们原封不动还给你呀。”
  “你……!我的手!!”灰衫人一瞬间表情痛苦万分,捂住的臂腕处漫出一条细丝般的血条,仔细一看竟然是在皮下!而那血丝一下子便如同树状向四方伸展在皮下游走,不一会就几乎要覆盖整条手臂,大有破皮而出的异相。
  “皮下是毒虫!你的针中居然藏蛊!”满荆风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竟也是一时间惊讶了一下。“中原怎么可能会有人用蛊……!”
  而与此同时,只见那灰衫人面部几乎要疼得扭曲,皮下毒虫蔓延来势汹汹,正当满荆风逐渐意识到此人若不采取措施,必定会被毒虫攻击全身血脉而死之时,灰衫人突然拔刀自断手臂!
  断臂处一股黑血瞬间喷出,飞溅得到处都是。
  “此蛊是……!”满荆风大惊。
  眼见灰衫人危在旦夕,满荆风想也没多想便冲上前掐住此人命脉,继而从贴身怀包中取出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他断臂处按上去,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是说话还是念咒。
  “你弄老子什么东西!”灰衫人挣扎躲闪。
  “识相的就别动。”满荆风命令道。“你虽断臂却仍有部分虫体留在断口,我且让虫子把它们吸出来。不然你仍旧活不成!”
  “你!你是何人?!居然也会操纵虫蛊!”灰衫人大惊。
  “你还问我……我问你,当日回京城路上埋伏在雪地里伏击容征的是不是你们?!”
  灰衫人听完此话表情煞白,只是这一下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声音便已经惊动了容府厅中众人。待律临携一群护卫齐刷刷赶过来包围之际,震惊之余见到的便是如此情景——
  满荆风钳制住一名陌生的断臂灰衣人,四周触目惊心黑血四溅,而几条嗜血的虫子在灰衫人断臂处还在不断啃食。
  灰衫人卯足了最后一点力气把断臂处的几条虫子甩到地上,吸满黑血的虫子扭曲挣扎,好不让人作恶。
  而此情此景着实吓坏了周围一群人。
  “是谁敢在此放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方才在府内谈话的容、仁二人已闻讯而来。众兵让出一条路来,皆在惊诧中等待发落。
  仁世尧和容征两人赶到之时,四目两两相对,皆是震惊无比。尤其是仁世尧与灰衫人,当两人对上目光之时,满荆风明显感觉到了那人身上一颤。
  “你们俩果然认识……”满荆风捏紧了手中掐着灰衫人的力道。
  “来人,抓住他!”
  仁世尧即便是看到了断臂的灰衫人,表情也丝毫没有动容,反而先发制人欲出兵擎住当事另一人。
  “慢着。”容征拦住仁世尧,只身上前一步,目光直落满荆风身上。此时虽心头闪过一丝惊异,却也故作镇定。“此人是我府上的,眼下这个情景,我想先听他来说。”
  满荆风倒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身边的灰衫人抢了先机。
  “在下在门外等候仁将军吩咐,是这小子暗地里攻击我!他……他居然用虫蛊害人!”
  “放屁!你血口喷人!”
  灰衫人此话一出,满荆风再想要反驳已是败了下风。任凭他再陈述方才经过,眼前情形也很难让人判断到底信谁抓谁。
  反倒是仁世尧,面对此情此景反而是平静地有点过了头,让人觉得好像这里最扯不到关系的人就是他了。
  “谁不知道虫蛊这等污秽之物出自苗寨。怪不得容兄如此替苗人求情……原来自己府上就藏着这么个用蛊高手。伤了我手底下人的一条胳膊,这让我以后怎么安排他……”
  容征不动声色,倒也是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时间每一秒都如同过了数时之久,等了半晌,容征终于将目光完全定格在满荆风脸上,一字一顿地问了句听上去像废话的话来:“满荆风,这蛊是不是你放的?”
  “是。”他眼看逃不过,干脆答得痛快。
  容征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承认,还有什么话可说。”仁世尧道。“堂堂将军府藏着此等污秽,容将军该作何解释?”
  “此人确为苗人,乃我回京途中偶然所救。只是我敢担保,他绝非怀有有意害人之心。”容征不急不缓。“事出我容府,其中因果待我查明,定会给出交代。” 
  “此时不抓还待何时?”仁世尧反问道。“如此堂而皇之地包庇,让人怎么信服我大汉将军!”
  “地上吸血的虫子是我放的不错,那是为了救他的命。但断臂之中携毒的虫子是他自己的。”满荆风话锋直逼仁世尧。“此人是你姓仁的手下,他手中有蛊,你一定知道!”
  “大胆!我等一介汉军怎会有这种妖术……污蔑朝廷要臣就是污蔑圣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仁世尧话间咄咄逼人之势已迫在眉睫。
  “那好,不管今日你如何处理此事,待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满荆风定了定神,独自走上前一步。
  一旁律临突然下意识向前拦了一把:“你要做什么……”
  律临虽同样不知道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既然满荆风如今暂算是他容府出来的人,那么此时他的私心总是向着自己这一方的。这出手一拦七成是怕出事,另三成也是着实担心……只不过满荆风瞥过脸,朝他扯了一个极不经意的笑,好像在安抚他。这下连律临都觉得无话可说了。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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