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过来征伐,岂可把胜负交在两人手里当做儿戏?”
“难道堂堂汉军首领竟然对自己的人毫无信心?!”达拔反问。
“仁将军。莫非你真心觉得我毫无胜算?”容征冷不丁说道。“我意已决,请仁将军海涵。”
仁世尧扬起眉头,一脸意外狐疑地看着他。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已经聚集到了容征的身上。只见他郑重走上前几步,徒手拔出钉在地上的长矛,一字一顿地道:“我同意应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变数
——第二十三章 变数
卯蚩达拔临场突发的挑战,容征的当场应答。如果说前者的鲁莽让在场的苗军一阵恐慌的话,那后者泰然自若的应战便是足足引起了场上的轩然大波。
两军相向之际,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就这样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双方约定停战二日,互相交换人质,并及时撤离无关百姓。确保两方无论胜负,不再伤及无辜。一战定胜负,愿赌服输。”
这是卯蚩达拔和容征当场定下的口头承诺。在这段话之后的半盏茶功夫里,两军在缓慢的指挥之中向两边缓缓后退,直到中间的空地被腾出足足二里,才停了下来。
容征回来时面无表情地朝仁世尧行了个礼,从差点石化的对方面前缓缓走过,居然未曾听到他叫住自己再说任何话。
从前线强行被拉回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仁世尧早已在营帐之中原地踱了不知道多少圈子。
“疯了疯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派去跟踪他的人呢?怎么还没找来?!”
话音刚落,傅延的声音紧接着从帐外传来:“人终于来了,赶紧进去吧!”,紧接着一道刺眼的亮光从拉开的帐帘外照射进来,仁世尧回头时正看到傅延催促着身后一个身材矮小极其不显眼的探子走了进来。仁世尧迅速看了他一眼,还不待他发问,傅延便用眼神催促着让他赶紧汇报。
“是,大人。”探子应了一句,便开始说道:“回大人,您还记得他们那有个会用蛊的少年吧?他的确就是苗军现在的首领卯蚩达拔的亲弟弟,并且和容征有多次往来。”
仁世尧眼底的煞气一闪而过。“那么容征,的确是在勾结苗人无疑了?”
“并非如此。”探子如实答。“据对方营中士兵所述,那个人是和当时苗人战俘一同被带回京城的,并且化了汉名隐藏身份。容征应该并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来头,只是他是何时开始知道的,并且为什么在知道后放任他回去,期间有什么目的,属下还不清楚。”
“难不成,他要借这些南蛮子谋反?!”
“一旦容征发动自己的兵力联合那些苗军谋反,那我们岂不是孤立无援……”傅延皱着眉头道。“要不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反正我们手里兵力足,先把他们给干了,再收拾容征……”
仁世尧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下言,转而问道:“容征在避风谷截的那些苗人打算什么时候放?”
“大约明晚。”探子说。“因为卯蚩达拔那里关押的汉人不在此地,需要派人从其他地方护送过来。所以他们约定等对方人一到,同时交换。”
“很好。”仁世尧眼里闪过一丝锐色。“想这么轻易放走那些人,门都没有!”
满荆风刚给达拔的马换上了一套新的马具,乌黑的马原地踏了几下蹄子,发出了沉重的鼻音。满荆风伸手捋了捋它浓密的鬃毛,指尖缝隙中,正好望见远处缓缓走来的达拔。
距离那天战场上亲耳听到关于父亲母亲去世的真相到现在,满荆风已经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整天,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此时的他再次看到达拔,身体不自觉地僵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目光游离之际,满荆风看到不远处有苗人押着好几个汉人走过。随即便听到士兵朝达拔汇报着什么,大抵就是交换人质的事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达拔发号施令。他看到达拔点头关照着什么,随即便朝着自己走过来。
“上次你给我换马鞍还是我们小时候。”达拔的声音爽朗了许多,仿佛先前诸多的仇恨和怀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满荆风不由得“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去回忆达拔说的那个曾经,嘴里已经下意识地问出了关切的话:“哥哥你……真的打算好了要去决斗?”
“怕我输?”达拔笑了笑,不以为然。
“没有……”满荆风低下头回避了他的眼睛。
“放心,赢了的话那不是皆大欢喜么?不过输了的话……你就带大伙回西南吧!”达拔长舒一口气,仿佛一瞬间想开了所有的事情一样,闭上眼睛朝天空的方向长啸一声:“大不了,留的青山在……”
“那你呢?”满荆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达拔没来得及念完下半句,他睁开眼依旧望着天上。“我没死的话,就和你们一起走。”
满荆风愣了一下,却还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传话士兵的声音:“回达拔大人,我们刚才过去交换人质的时候,汉人他们已经提前放人了。这会儿我们正派人把百姓往西面老寨子送去。”
卯蚩达拔微微扬了扬眉角,似乎未曾料到事情进展地如此顺利。“过去看看。”他朝满荆风说到。
满荆风胡乱应了一声便跟着达拔的步子骑上马背跟了过去,到达约定的人质交换地点时,正好看到容征一行人在原地清点换回的人员数目。
由于卯蚩达拔来得突然,又毫无动静。容征直到对方离自己很近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到来。当他抬眼一瞬间,正巧对上了迎面满荆风的眼睛,一个眼神冷漠如冰,一个看似风轻云淡。只是那一刻如同电光火石,交汇了一下便瞬间双双避开。
“都没缺胳膊少腿儿,齐全了吧?”卯蚩达拔语气略带挑衅地说到。
容征看了他一眼,礼节性地含额道了一声:“多谢。”便也不再有任何客套。
卯蚩达拔自顾自四下看了眼,见周围一切正常,自己这一方的人也早已安排去护送那群百姓转移到别处。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朝容征说了句:“到时再见!”
容征会意点点头,之后目光无意地瞥及达拔身侧的满荆风。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满荆风的目光在达拔和他之间流连了片刻,却终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容征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什么,可话流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个听不清的破碎的音节。没人注意到他那一刻到底说了什么,残破的音节所组成的句子,却分明如此清晰地传进满荆风的耳中:“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
那一刻满荆风仿佛如雷贯顶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他。直到达拔喊了他好几次,这才一惊一乍地跟着哥哥的步伐转身离去。马蹄踏出数十步之远,满荆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头朝容征望去,可对方早已离去了。
那一日暮色降临后突然开始变天,霎时间风起云涌,还未等所有人来得及回到营地或寨中便开始下起了大雨。在这嘈杂的雨声中,一道身影踏着泥泞的步伐跌跌撞撞地飞奔而来,溅起满地的泥水让他的双腿显得污浊不堪。然而焦急的情绪无法阻止他的脚步,片刻,那带着惊恐的哭腔响彻整个苗军的营中——
“我们被突袭了!!!”
满荆风从朦胧的梦中惊醒,冲出营帐时看到达拔已经先一步冲进雨中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襟,逼着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传信人说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满荆风认出了那个传信的人,正是傍晚时被派去护送老幼苗人回老寨子的那个士兵。
“我们奉命……护送百姓回……西面荒废的老寨子躲避……结果,结果路上中了汉人的埋伏!他们杀……杀了好多人,到处……到处都是尸体啊啊啊……”
传信人的话音刚落,周围被响声吸引过来的其他人顿时发出惊恐的叫喊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和恐惧。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伴随着响雷平地炸起,映出卯蚩达拔愤怒惨白的脸。
“你确定看清楚了领头的是谁?!”卯蚩达拔凭着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咬牙切齿地问。
“是……看得清楚!就是昨天在鱼肠谷和我们对峙的汉军首领……他叫仁……仁……”
“仁世尧!”满荆风从嘴里蹦出这个名字,心里仿佛同时漏了一拍一样。
“他妈的背信弃义的东西!!!”卯蚩达拔一把推开那个传信人,力道太大甚至把他推倒在了沼泽般的泥地之中。仇恨仿佛一触即发的火绳,一触即燃。“所有人跟我走!杀了汉人那帮畜生!!!”他吼得嘶哑的声音在瓢泼的大雨声中穿破整个营地,震慑进所有人的耳中。
满荆风冲进雨中,他的耳边此时到处都是凌乱的脚步声和金属兵器的碰撞声。他看到达拔被雨淋湿的身影冲上了马背朝着出事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后跟着几乎都来不及整装的队伍。
混沌瓢泼的大雨早已把他单薄的衣服淋了个透,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去阻止几近疯狂的达拔就这么冲了出去。满荆风伸手抹了一把面上流淌着的几乎遮盖了视线的雨水,也只不过片刻的目光游离,最终他冲向了自己的马,在一声嘶鸣之中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夜袭
第二十四章夜袭
容征几乎是和卯蚩达拔同时赶到了半路出事的地点,两股人马从两个方向分别赶来,和仁世尧率领的队伍瞬间便进入了混战。
四周到处横尸遍地,几乎全都是原本从容征手里换回去的苗民,他们原本只需要再赶上一段路便可以到达西南的老寨子,那里原本就有一座人烟稀少的古老村落,能让他们暂时安身。此时在这里已隐约能看到寨子的轮廓,想必那里也躲不过仁世尧的屠杀。
“卯蚩达拔,带你的人去护住老寨子!这里我来顶住!”容征朝对面喊道。
卯蚩达拔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对汉人深恶痛疾,但此时面对不远处孤立无援的老寨子,他也不得不决定先采纳他的建议。于是当下便毅然带着一波人马朝另一处飞奔而去。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仁世尧回头朝着容征大喊。“我不能眼看着大业毁在你的手里!天下都是我大汉的天下,这些人早晚得死……”
“让你的人住手!”容征呵斥着,马匹一声嘶鸣朝着仁世尧奔去,仁世尧挥剑挡下容征堪堪一击。剑锋相向之际,只听到仁世尧露出诡异一笑,厉声道了句:“晚了!”
容征的瞳孔一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老寨子的方向——
容征是知道那里的,那曾经是个热闹的地方,是卯蚩家以前居住过的地方。而现在,那也将是苗人的最后一个可以容身的住所……
而仁世尧一路跟踪难民的行踪,为了不仅是偷袭,更是为了找到这个最后的避难所,继而把所有人引到那里!
容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急促的骤雨之中的混战,竟是真的少了整整两个营的汉军兵力!而自己这一路,又几时看到有任何其他士兵经过这里的痕迹?!
“炮兵……你把那两个营的炮兵安排到了哪里!”容征的瞳孔几乎要放到最大。
“哈哈哈哈!”仁世尧笑得大声,却把容征的心震到了谷底。卯蚩达拔带队去老寨子必定会扑个空,而不知在何处的炮兵随时会把那里炸成碎片……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容征紧紧攥住了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容征打算调转方向追上达拔的队伍时,一道剑光携着刺眼的闪电呼之而来。随之一抹枣红色的身影挡在容征跟前,眼看马匹几乎要冲撞到一起。容征身下被往死里勒住的坐骑跳起前蹄发出尖锐的嘶鸣,差点将人甩了出去。
“容征!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跟我提什么承诺!”
“满荆风!”容征厉声喝道。“快去让卯蚩达拔带着剩下的人离开寨子!我们中计了!仁世尧会炸了那里!”
满荆风难以置信地望了他一眼,又看看寨子的方向,居然一下子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踌躇着犹豫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容征身嘶力竭地喊道。“仁世尧根本没有派兵去老寨子,他的目的就是把达拔引到那里,然后发动炮轰!”
满荆风直到听到最后两个字才陡然醒悟,似乎原本还想质问他什么,但另一旁的仁世尧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还有不到一注香的功……”
“哥哥……!”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满荆风陡然反应过来勒转马头,朝刚才达拔离去的方向冲了出去。
容征回过头,剑锋抵上了仁世尧的喉口。“那些炮兵……在哪里!”
仁世尧稳稳地看着他,居然也不反抗。“好好看看这四周吧,你我二人现在站在最佳的戏台上,所有该死的人……全去了那里。”他指向不远处的老寨子,陶醉地说:“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有天雷降落,像烟火一般落地——唰……”
容征顺着他的话把头转向天上,对面山头的迷雾之中正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纵使看不清,容征也知道,那正是早已部署好的炮兵!
容征咬着牙把剑刃逼向仁世尧:“让他们……停下……”
仁世尧挑了挑眉角,毫不理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论官位你已经以下犯上,不怕我他日在皇上面前奏你一折吗?”
“我只知道我错过一次……这次绝不能再错!”容征唰地一下收剑归鞘,攥紧的拳头几乎在发抖。四周这一方两对人马依旧在交战,双方势均力敌,眼看还能再撑住一会。“所有人听着!留下一半人无论如何给我拖住此人,剩下的随我去牵制住山上的两个炮兵营。”说罢,容征扬起马鞭,从混乱的人群中突破重围,往对面山头而去。
仁世尧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冷笑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保容征刚才的剑没有伤及他一分一毫,继而抽出剑来随手打退了两个前来阻止他的士兵。“傅延!”
一个黑影从后闪过:“属下在。”
“随我一同去把那个会用蛊的小子抓回来,上次侥幸让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