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将手中的长剑交给旁边伺候着的赵廉,回头略略为难地看着杨玲珑:“玲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等一会儿可好?”
杨玲珑心中愤怒难扼,别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花蜒看不过去,只得在旁解围:“慕容兄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你!”
慕容冲从没像今日这样觉得花蜒的面目是这么的可亲,感激地朝他点点头,急忙跑进了院子。
杨玲珑看着慕容冲狂奔而去的背影,心里委实不是滋味,说不吃醋说不难过那都是假的。自己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女人这么关怀,她不是个大度的人,心里难受时却是怎么都装不出来一副超然洒脱的样子给别人看的。
直到慕容冲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肯收回视线,看着花蜒,沉声道:“我们先走吧!”
他闻言皱眉劝道:“等等他吧,或许他很快就回来了呢!”
杨玲珑直直看着前方,像是对他,又像是对自己说:“我害怕……我害怕多耽搁一刻,我的钰儿和雪儿就多一分的危险……”说完也不看他,接过赵廉手里的马缰,一翻身上了马,朝赵廉斩钉截铁地吩咐道:“告诉大人,我先行一步,让他快些追上来就是了!”
赵廉不敢劝阻,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了。
杨玲珑将手中马鞭狠狠一甩,一人一马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朝着南方的河东郡疾驰而去。
花蜒知道但凡她决定的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只有赶紧上马追了上去。
赵廉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杨玲珑的身影彻底渐渐消失在街尾,这才猛然想起要赶紧通知慕容冲才是,于是赶紧撒腿就往梅轩苑跑。到了梅轩苑,只见婢女们进进出出忙碌不堪,一问才知道,马淑贤一听说孩子有消息了就急急地朝前院走,哪知一不小心踩到路上的碎石子,摔了一跤,见了红。他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指挥着下人们小心地照顾着。
慕容冲双眉紧锁站在软榻边,看着医者给马淑贤把脉,见其眉头不自觉地轻皱,连忙紧张地询问:“大夫,怎么样?”
医者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削男子,听了他的问话,沉吟片刻,这才回道:“回大人的话,夫人的身体实在太虚弱,子袋虚薄,若是仍如今日这般不小心保养着,这孩子怕是难保了。到时老夫也无力回天了!老夫先开几副安胎的药!”
马淑贤俏脸顿时煞白,紧张地捂住小腹,说道:“大夫,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以后一定会万分小心的!”
☆、218 黍葭谷追击
慕容冲忍不住沉声喝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怀着孕走路还这么大意?”
马淑贤哪里受得了这个,平日里他可是连句重一点的话也不舍得说她的,今日却这样呵斥她,让她顿时觉得委屈万分,低下头当着一干侍女和医者的面就啪啪落下泪来。
慕容冲本就心急赶往河东郡,此时一见她哭泣,心头一怒无名火烧了起来,转身看见缳儿,冷面吩咐道:“我要赶往外地,这几日,我不在府内,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好如夫人,如果再出了什么纰漏,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说完看了马淑贤一眼,语气却还是忍不住放柔了:“你好好休养着,我很快就回来了,别哭了,对胎儿不好!”
马淑贤乖巧地擦了泪水,柔声道:“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安全救回来啊!”
慕容冲不愿再废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大踏步就出了门。
马淑贤目送着他出了门,悄悄朝缳儿使了个眼色,缳儿会意,先是紧张地朝外看了几眼,确定院子里已经没有外人,这才从袖袋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银两,塞到了医者的手里。
医者拿了银子,忙唯唯诺诺地磕头谢恩。
“你做得很好,以后聪明点,好处少不了你的。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马淑贤懒懒地挥了挥手,悠闲地躺下了身。有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床头的窗棂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神色,渐渐扑朔迷离起来。
杨玲珑重重地挥了一下马鞭,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心里的焦急如业火在焚烧。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心底里总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两个孩子会随时消失了似的。
花蜒催马与她并行着,见了她的神色,也不出声宽慰。因为他知道,此时无论什么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和她一起尽快赶到河东,拦截下劫匪,将孩子安然无恙地救下来,这样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慰。
二人急急地奔到一条管道的岔路,不妨另一条小路上突然冲出一批人马拦在二人身侧。杨玲珑立即应变,将鱼肠剑悄悄窝在手里,勒住马缰。
正要发表时,花蜒停在她身侧,看了看那群人,连忙说道:“是自己人!”
那群人中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容貌倒是难得的清俊秀美,只是神色间带着一股难言的冷意,见了花蜒,冷冷地一抬手,漫不经心招呼道:“青龙,你们未免太慢了,这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吗?”
原来是相思门四大护法之一的玄武,只是此人常年被段无邪安插在晋国的建康,杨玲珑此前很少见他,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平阳呢?
玄武对杨玲珑倒是稍稍礼貌了些,冲她略略点头示意,立刻调转马头,冷声道:“点子武功不弱,我们的人一路拦截,损失不小!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驾!”说完一甩马鞭就疾驰而去。
杨玲珑本来就心急如焚,听他这么一说,不敢再耽搁,一夹马腹,清喝一声“驾”,也追着玄武朝南奔去。
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奔驰了两天三夜,终于在第三日早晨赶到了位于河东郡周阳邑的喜县的东山,沿着相思门众杀手留下的标记,一行人追到了一处名为黍葭谷的山谷中。一路上不时见到相思门门众的尸体,大多是被利剑一招致命,却没有多人混战的迹象,杨玲珑渐渐确定劫匪应该只有一到两人,算来己方的胜算大了许多。
☆、219 对峙
山谷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名为清水河,轰隆隆奔流的河水并未影响整座山谷的清幽祥和,春日的阳光温暖灿烂,山谷中百花齐放鸟语花香。而此时,与这一切极为不和谐的是,河边停着一辆马车,车身还在往下滴着鲜血,顺着河边的斜坡流进了河水里,晕起一波波的暗红。
一个中年妇人吃力地蹲在河边,用手舀起河水冲洗着剑上的血迹,洗完了剑,顺便在上游捧起一捧稍显污浊的河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喝水的动作却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肩头顿时被鲜血晕染了一大片,原来她的肩膀受了伤,此时伤口被牵动,裂开了!
“周安,你的伤怎么样?”马车里有女子温软的声音传出,车帘随即被掀开,一张清秀的年轻面孔露了出来。
周安捂着肩头起身走回到马车边,摇了摇头宽慰道:“姑娘放心,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女子点了点头,正要放下车帘,秀丽的眉毛却突然几乎拧成一团,她凝神细细地听了听马车外的声音,面上顿时闪过一丝灰白,看了看周安:“周安,我们今日怕是走不掉了,你听……”
周安心里一紧,忙侧耳倾听,顿时变了脸色:“来的人还真是不少!”转身看了看身后,沉声道,“姑娘,我们往上走,如何?”
女子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一个襁褓交给了周安,自己手里抱着另一个襁褓,两个还在熟睡中的婴儿,赫然正是慕容雪与慕容钰姐弟!这女子,正是清宁!
清宁与周安抱着孩子,迅速沿着小路朝山上攀爬而去!
杨玲珑带着众人赶到河边,只见马车停在河边,车内却空空如也,转首看了看,四面都是山峰,顿时怒火上涌,朝身后众人冷声道:“贼人肯定是跑上山了,大家分头追,发现了他们立即发信号通知大家合围!”
相思门众人都是杀手中的佼佼者,轻功自然不在话下,不多时,南方最高的山崖上有尖锐的哨声传来,杨玲珑顿时如一只暴起的母狮,握住鱼肠剑毫不迟疑地朝南疾奔而去。花蜒与玄武不敢迟疑,便连忙紧紧跟上!
杨玲珑几乎用尽全身气力往山上奔去,路边不时有杂乱的树枝野草挡住视线,她便不耐地随手挥着鱼肠剑利落地将其斩下。鱼肠剑本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此时却被她拿来砍草,不知欧冶子老前辈要是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被气得跳出来?
奔到山顶时,山崖上已经是剑拔弩张了,清宁和周安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一步步地往后退去,相思门一干杀手人人拿着利剑步步紧逼,将二人紧紧围在垓心,两方人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杨玲珑和花蜒玄武三人分开众人走上前,杨玲珑压制着心里的怒火,见了清宁二人,极力维持着风度地微笑着说道:“不知二位将我的孩子带走是想怎么样呢?如今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还是直接对我说吧,两个孩子才刚刚满月,能不能将他们放了?你们有什么要求,我统统照做便是!”
花蜒站在杨玲珑身旁,看清了抱着孩子的清宁,觉得熟悉的很,细细一想,恍然大悟:这不是张疏桐身边那个婢女清宁吗?
“我记得你!你是张疏桐的婢女!她断然不会派你做这种事,说,是谁支使你这么做的?”花蜒抽出剑来,缓缓指着清宁,冷声喝问。
☆、220 叛变
清宁看着他手中发着森寒冷光的剑,剑尖正正指着自己的心口,奇怪的是,心里并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窃喜!为什么呢,许是因了他刚刚的那句“我记得你”!清宁忍不住觉得欢喜:他记得她啊,他终究没有忘记她呢!
花蜒皱起眉,奇怪地看着清宁兀自低垂着眉眼浅笑着,心下既迷惑又愤怒,这是什么意思?赤、裸、裸的蔑视啊!
他生平自大惯了,哪里受得了别人在自己的剑尖前发呆,立时又一抖剑花,厉喝道:“清宁,你若是足够明智就知道今日你是跑不掉的了,聪明的话就把孩子放了,你还能有条活路。若是顽抗到底,我定叫你粉身碎骨!”
清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花蜒,心里那团刚刚生起的温暖甜蜜刹那间变得冰凉:是啊,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贼罢了,是他恨不得立时斩做两段的贼啊!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她的神情统统落在花蜒身后的玄武眼中,杨玲珑和花蜒也许心思全部落在孩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别的,他却看得分明。
清宁对花蜒,心思绝对不简单!看见花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此时眼中的伤心失落,统统逃不过玄武的法眼!确定了这一点,他悄悄上前对着花蜒耳语了几句。
只见花蜒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之极,轻轻瞥了清宁几眼,神色缓和不少,语气也没有那么冷冽地说道:“清宁,我知道你是为人卖命,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是你不愿意看到的吧?我看两个孩子在你怀里睡得那么安稳,想必你也是用心照顾着他们的,你忍心将他们与父母分割开来吗?我虽然只见过你两回,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子,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去做这样的恶事呢?不如这样,你现在把孩子交给我,我带你……”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皱了眉,却还是咬牙说了下去,“我带你回相思门,保证你的安全,可好?”
清宁怔怔地听着他的这一番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带自己回相思门?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呆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她尚在愣神,身边的周安却在这时尖声叫道:“姑娘,别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就算我们把孩子放了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好过的!不如来个鱼死网破!”说着微微往崖边靠了一靠!
“不要!”杨玲珑看得肝胆欲裂,忍不住祈求,“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说,我一定办到!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孩子!”
花蜒也定定地看着清宁,暗暗咬牙:赌一把吧!
他轻轻朝清宁迈步走去,缓缓伸出左手,带着蛊、惑,声线异常温柔:“清宁,来……过来……”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襁褓,生怕有什么差池。
清宁仿佛中了魔咒,情不自禁抬脚朝他走去。信他吧,相信他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己走向绝路,就这样放心地……弃暗投明吧……
周安眼看着清宁中邪一般朝前走去,忙一把拉住她:“姑娘,你忘了主上的吩咐了?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清宁回过头来,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似的,轻轻笑着说:“周安,在主上眼里我们只是个工具,为什么我们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下呢?”说完突然将手中的剑架在了周安的脖子上,变了脸,“把孩子给我!”
周安满脸沉痛,定定地看着她:“姑娘,你太让我失望了!主上说得没错,你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
☆、221 同归于尽
清宁看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绝,心中暗叫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安拼着脖子被剑划伤的危险猛地朝前大跨一步,将她手中的孩子一把抢了过去,旋身站在了山崖边,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待清宁回过神来,看着剑上那斑斑点点的血迹,却恍然了!看着面目狰狞的周安,顿时觉得无力又绝望。只怔怔地追问:“周安,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周安紧张地瞪着悄悄靠近的杨玲珑等人,目不斜视地答道:“我不像你,姑娘,你是个孤儿,唯一能威胁你的,只有你体内的毒,可奴婢不一样,奴婢的女儿还在主上手里!主上的话还记得吗?如果不能将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就杀了他们!”
杨玲珑闻言大惊,急忙叫道:“不要!”
可是,一切已经迟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安决绝地转身,抱着两个孩子在她眼前跳下了山崖!
杨玲珑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前去,身后的花蜒见势不妙,连忙一把抱住了她。玄武带着相思门众人前赴后继地随着周安跳下了山崖!
“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杨玲珑疯狂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