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没顾上搭我茬,因为来了一个秃头男老师借故搭讪。宁老师长宁老师短的叨叨起来没完。我一脸不耐烦,不过这是宁海上班的地方,她需要搞好人际关系。我也只好跟着走,不再跟宁海废话。
一直到楼门口才摆脱那个“中央部长”,我拖着宁海快速穿越校园,免得再被什么阿猫阿狗缠上。到了车里,宁海开了窗户,我因为睡饱了觉,来了兴致。
“宁海,你猜你刚才讲课的时候我想到谁了?”
“周公。”宁海又白我一眼,这白眼翻的,炉火纯青了。
“周公已经面见了,我是说想到的。”
“不知道。”
“小左。”
宁海疑惑的看着我,“哪个小左?”
还没说完她自己先想起来了,
“音乐老师?”
我笑着点头,“对了!”
小左是我们高中时候的音乐老师,跟我们这一级一起进校,教整个级部的音乐课。当年她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简直让我们惊艳。本来么,十几岁的毛孩子本来就没什么机会见识太多绝世佳人,遇到美女老师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谁知道我们如此好运,居然遇到了。宁海班里的情况我不知道,我们班可是响起了一片惊呼,夹杂着“好漂亮”之类的赞叹。宁海的理科班僧多粥少,估计状况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这位小左老师就成了全年级男生的梦中情人,以及女生们争相模仿的对象。每周两次的音乐课也成为孩子们的节日。小左老师在讲台上拿着粉笔挥来挥去的手势都能让我们激动不已,那些放给我们听的古典音乐什么的虽然没有提高全体学生的鉴赏水平,至少让我们静下心来感知了一下艺术。谁知道,高二刚开学没多久,就传出小左老师跟七班班主任,教生物的丁老师热恋的消息。那个丁面瓜虽说也是浓眉大眼,据传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学校里的散打冠军,可是看起来过于敦实的体型怎么也跟小左老师不般配。按照孩子们的理想,应该是一个高高瘦瘦,风度翩翩,有着修长手指和干净头发的白净男人站在小左老师身边才够完美。丁面瓜那一头狮子狗一样的自来卷毛还是跟校务组的胖姑娘比较搭调。
可是当事人完全不理会人民大众怜香惜玉的心理,不被外人看好的恋情一路顺风顺水,终于在我们高二的下学期修成正果,喜结良缘去了。并因此缺席了两个礼拜的音乐课,导致全年级男生郁闷异常。谁知道更加让人添堵的事情还在后面,高三那年音乐课已经取消了,但是为了大家有个好身体好拼高考,体育课还照常。当我们班的一干战友们昂首挺胸在操场上挺立一排的时候,一个身影在大家的面前从篮球场旁边的小路上徐徐走过。那一刻,孩子们脆弱的心灵一地碎片。是曾经美丽的小左老师,为什么是曾经美丽呢?因为此刻的小左老师身怀六甲。那些说怀孕的女人更美丽的人除了造成该女人怀孕的那个人以外其余全是放屁!眼前的小左老师不要说美丽了,勉强还能看出点人形来。皮肤松弛,臃肿不堪,腹胀如鼓,满脸的褐色斑块。头发也不加修饰的在脑袋后边随随便便的一扎了事。女神变身为如此形象,这巨大的落差刺激的大家都没听到体育老师的口令,在一声向左转以后队伍彻底乱套。
事后,班里男生们一面恨恨的感慨自己晚生了几年,一面感叹丁面瓜不愧是散打冠军,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弄成这样,真强啊。(…_…!)女生们则有不少在心里偷偷的决定以后成立丁克家庭,想小左老师那样的国色天香怀孕以后都是这副吓人面孔,那些本来质量一般的女生们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可怕造型。
关于小左老师的故事在高考前两个月以生物课代表站在讲台上高声宣布丁左爱情结晶顺利诞生而结束,那个据说取名叫丁骁强的结晶我们直到毕业也没见着,不过因为他破坏了大家心目中小左老师的完美形象的缘故,跟他爹一样被众人列入不招人待见的族群。
“为什么想起她?”宁海似乎对那个美丽老师的记忆没有我这么丰富,歪着头问我。
“你现在跟她当年一样啊,在受学生暗恋方面。”我调侃她。
“你暗恋过左老师?”我以为宁海会不好意思,然后上来揪我耳朵,没想到她却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有点出乎我意料。说实话当年是有一点喜欢小左老师的,不过纯粹是学生对老师的钦慕,跟情爱可没半点关系,虽然小左老师也算我喜欢的类型。
“不算暗恋吧?男生们才叫暗恋呢。我是欣赏。”我舔舔嘴唇。
宁海抿了一下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象。宁海会不会也跟小左老师一样,和一个她们学校里的其貌不扬的男人谈一场恋爱,然后经过一段惨不忍睹的时期,变成相夫教子的家庭妇女。这个场面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慢慢回头去看她。看着她白嫩的皮肤,想象一下布满褐斑的样子,赶紧闭上眼睛让这个镜头消失,也太可怕了!
那天晚上的电影我和宁海都有点心不在焉。我因为自己臆造出来的未来郁闷,宁海则因为误会我曾经暗恋小左老师而吃了莫名其妙的干醋。当然,在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在后来无意中谈起这次的时候我们交流了心事,才发现我俩真是天字第一号的超级无聊拍档!
陈湛生日。大中午的就打电话过来要我晚上一起去玩,并且特地叮嘱让我带宁海一起去,罗罗嗦嗦说起来没完,我忍不住骂她:
“什么意思啊?这么迫切。你要敢动宁海的心思我跟你玩儿命啊?”
“嘿嘿,”陈湛的声音听起来很狡诈,“你别狗咬吕洞宾,还不是给你制造机会。再说我都要订婚了,不会太嚣张的。就你那二废性格,等你回过味来,人早就被抢跑了,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我诧异,“什么二废性格?”
“颓废加窝囊废啊。”
“靠!”还没等我说完,陈湛迅速而果断的打断了我,
“就这么定了,晚上见!”啪的一声撂了电话。
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校稿。十五分钟以后突然回过味来,什么叫让人抢跑了?我有什么好哭的?想把电话打回去辩解一下,想想还是放弃。一起长大的孩子,我那点花花肠子,又瞒得了谁呢?
宁海倒是很懂礼数。她看陈湛抽烟,特地去挑了个芝宝的火机送她。下班时间路上堵车,陈湛的电话像催命一样,到了约好的酒店的时候已经晚了半小时。服务员拉开包厢的门,我差点让里面的花红柳绿晃花了眼。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几乎踩到跟在我后面的宁海。
人员甚是壮观。陈湛的弟弟陈洛,王东辉兄妹,还有我不认识的两男三女,包厢里看起来甚至有点拥挤。一贯讨厌人多的场面,我皱了皱眉。
“你还来啊?我以为假公济私半路拐了宁海跑了呢?”陈湛看见我,第一件事忘不了耍笑。
“我哪敢啊,陈大警探别的不行,抓人可是把好手,我跑到哪也得给逮回来。”我一边说一边抓起宁海的手进去。陈湛把她身边的弟弟和另外一个男的轰起来,让我们过去坐下。宁海递过去包装的很精致的礼物,
“生日快乐。”
“哈!还是宁海好!”陈湛很宝贝的拿过去,装进裤子口袋里。“谢谢哈!”
宁海笑了笑,陈湛转头招呼服务员让上菜。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杨兢,问陈湛,
“克克呢?”
“啊?干吗?”
话音未落,她就从我斜对着一个看起来空着的位子上坐了起来。脸有点红,一看就是趴在桌子底下憋的,手还放在下面,估计Apollo正在那摇尾巴。我无奈的端了茶杯喝了口茶。克克看见宁海马上跳过来,不出所料Apollo很忠诚的跟在她后面。
宁海漾起了一脸的笑,旁边的王东辉很主动地站起来让地方,于是克克跟宁海两个人热络的聊了起来。陈湛趁上菜的功夫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我才知道不认识那几个人是陈湛社会上的朋友。看起来倒是不错的人。我看看王东辉,低声问陈湛:
“你要订婚?”
陈湛点了根烟,撇撇嘴,
“没办法,家里的意思,我不订婚老姑就不把药厂给我。”
“你还真打算做生意啊?不当警察了?”
“那当然不是,警察是非做不可的。可是我实在没什么借口反对啊,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我顿了下, “可是你,喜欢他?”说着我眼睛朝王东辉转了一下。
“不喜欢。”陈湛倒是干脆。
“那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顺其自然喽,再说了,我这样性格,跟谁结婚不是一样,反正喜欢不喜欢的不会超过三个月,不如就找他,还可靠些。家里好交代,大家舒坦。”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各人有各人难念的经,唉!
转头碰上王东辉妹妹王妍的眼睛,她似乎在看我和陈湛说话。这小姑娘长这么大了呢,也漂亮了很多,只是,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奇怪。我不再深究,转头加入宁海和克克的谈话里。
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融洽,酒过三巡,宁海去了洗手间,克克挪过一个位子,坐在我身边,
“乐易,你招了吧。”
我看了看她,目光很清澈,而且克克一向被称为千杯不醉,不像喝多了。
“招什么?”
“嘁!”克克似乎很不屑,“还装呢?累不累啊你?”
“你喝了几杯了?”
“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宁海,你打算怎么办?”
我心里沉了一下,不说话了。虽然知道克克很可能看出点眉目,可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讨论,我还真是不很舒服。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的意见是,如果你有勇气接受呢,那就赶紧抓住机会;否则呢,就不要去伤害宁海。虽然我只见过她两次,可是真是不错的女孩,你别害了人家。”
“我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是这态度,这些年了你就是这副死不了活不成的烂样子!算了算了,懒得说你,听天由命吧。反正,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长不了。”
克克说着摇摇头挪回了自己的位子,这个时候宁海也回来了,我被那句“不是你的,长不了”搞的情绪很差。我自己知道,真有一天让我看着宁海属于另外一个人,尽管是男人,我的感觉也只有一个,舍不得。
吃完饭陈湛他们还要去唱歌,我不愿意去,一来讨厌人多,二来也确实没了什么心情。一站起来我就感觉踩在了棉花上,脚软的几乎站立不稳。好在脑子还算清醒,我知道是宁海在拽着我的胳膊扶着我。陈湛送我们出来,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宁海也喝了不少,只好把车放在这了。我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听见随后进来的宁海跟司机说去工程学院。我下意识没有说出我家的具体位置,只是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来抵挡一波一波袭过来的头晕目眩。
朦胧中,我感觉宁海把头靠在了我肩上,头发蹭的我脖子里痒痒的。她的手在我的手心里放着,依旧有些凉。我觉得心安了一些,头晕得也不那么厉害了。突然耳朵边一阵呵气,
“乐易,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先去我宿舍休息一会好吗?”
一阵幽香伴着淡淡的酒气传过来,我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拍。我和宁海不是没有这样亲近过,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气氛变得尤为粘腻。我“嗯”了一声,坐起身体转过去,手扶着她的肩膀,睁开眼睛看宁海。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我这样的姿势太暧昧,宁海的脸上现出一片红晕,眼睛也低了下去,睫毛忽闪忽闪的,轻轻的嗔了句,
“干什么你?喝多了不好好坐着,乱看什么?”
我鼓了鼓勇气,还是没敢造次,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松开手回过身,一下子靠了回去,呵呵的笑起来。脸上热热的,我估计红的也跟猴子的某个部位差不多了。
宁海没反应,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我自顾自的笑。一会儿,宁海那凉凉的手又主动放在了我的手里。我发现,借酒醉之名,还是能办成不少实事的。
很遗憾,我没能再接再厉。迷迷糊糊接了个老妈的电话,被她听出我喝多了酒。暴吼的声音几乎把手机震碎,我白着脸跟宁海说我必须得回家了,如果明天她还想看到我的话。宁海笑着揶揄我,
“就那么怕你妈啊?几岁了你都?”
“没办法,吃人嘴软,我吃了她二十多年饭,能不心虚么。”
宁海不再说了,我跟司机说了我家那个小区的名字。回过头看看宁海,一片觊觎之心归于平淡。
杨兢要去泰山,她那皈依不知道是佛教还是道教的母亲要求她去所谓的什么还愿。我实在不知道还愿是什么流程,克克也不耐烦解释,就告诉我说白了就是旅游。我不过好心说了句“你一个人去不太安全吧?”就被抓了壮丁,克克坚决要求我同去。我一想到热汗奔流攀登在泰山之巅的时候腿就忍不住哆嗦。协商的结果是,我们俩分头去说动陈湛和宁海,四人行听起来似乎要有意思的多。
于是现在我们坐在陈湛那辆红色的宝来里面吃喝玩乐,一路奔往泰山脚下。根据杨克克这厮说的,还愿必须虔诚,心诚则灵。怎么虔诚法呢?就是不开汽车,不坐缆车,全凭一双脚,从红门到达玉皇顶。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脸呈现了彩虹色。一般人上山都是坐车到中天门,有力气的就爬十八盘,没力气的就坐缆车,到玉皇顶看日出。就这样还很多人坚持不了。照杨克克这说法,我们等于爬两次泰山。
红门前面,我坐在宝来的车前盖上耍赖,
“不爬!我还要我的脚呢,就算不要脚我还要我的鞋呢。从这爬上去,直接通知120拿担架上山来抬我好了!我要上中天门!到了中天门我才爬!”
很不幸,没有人理我。她们三个整理行装,买票进山了。我看看无望,只好抓了件薄外套塞进背包,又提了两瓶水,追赶队伍去。黑灯瞎火的,再把我丢了。
因为要看日出,我们选择晚上上山。泰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