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算盘打得够好,他苏子初算到了一切,却始终没有算到秦桑会真的爱上越祁修。而这其中的关键点,便是程文茹早前在祈王府那一番真相般的规劝。
是了,他一直都在暗中时时观察这府中一切,秦桑的恨,秦桑的拒绝,秦桑给予越祁修的那堪,事实上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一直到,秦桑真正地告诉她,她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了。
心中忽然再度抽痛了一下,苏子初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门口,目光转而变得冷了。秦桑的笑和决绝仿佛一篇诗歌一样在他脑中交替,不断纠缠着,似乎是想要将他的思绪扯断。
程文茹此刻恰好开了门准备外出,回身望了望家中是否安置妥当,随即转身,却站在了原地。
那一袭绛红的身影第一次看得她有些心惊。苏子初的改变她只是听闻,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靠近。那冰冷中带着的点点妖邪,让她心中生出几许害怕。然而下一刻,她却依旧坚定地沉了心神,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听闻你近来高升了不少,老妇也不知要怎么称呼你了。”
依旧是自己独有的笑容,苏子初佯装不解:“伯母说得哪里话,只不过是太久没来,挂念您和伯父的身体,所以来看望一番。”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何事还是直说吧。”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兜圈子,程文茹直截了当道。
然而殊不知,她这冰冷的态度反而激起了苏子初的怒火,目光沉寂冷寒,其中那不悦的信息越发加重。他把玩着手中卷轴,貌若无意道:“伯母何必对我如此态度,想以前哪次不是百般殷切,眼下竟连笑脸也难得给一个了?”
他语调中的油滑让程文茹愈加不舒服,只瞥了一眼,冷冷道:“笑脸?那也要看你配不配!”
动作停下,苏子初抬头,面露凶光:“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也不用跟你兜圈子了。我只问一句,秦桑,到底是谁?”
程文茹心中一惊,表面却异常沉稳道:“你自己心中有鬼,难道看谁都是怪胎!”
“少废话!”终于放大了声响,苏子初不再顾忌礼仪,上前便捏紧了程文茹的肩膀:“我且再问一遍,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六十五章 针馨刻(一)
深沉的黑充满了这间暗室。似乎经过特殊的处理,除了交换内外空气的装置外,当真是进不来一丝光亮。
苏子初依旧穿着那身绛红袍子端坐在正中央,看着自己面前被架上刑台的程文茹,眼中没有一丝不忍。随着他目光的深邃,那暗室中的烛火忽然闪了几下,惹得在场所有的人心中都纷纷扰扰,不甚惊恐。
程文茹此时还昏迷着,早前苏子初用迷魂蛊将她弄晕,然后让随行的人抬来这里。一切都掩饰地很好,即便是越祁修安排的暗卫也在他的精心安排下走了一会儿神,是以神不知鬼不觉,到现在,还未曾有人知道程文茹已然消失。
“苏公子!”眼见他要对一个妇人动手,那朗岑若身边的影卫似乎心有不忍犹豫道:“要不要先告诉岑郡主,让她派蛊术师来……”
被苏子初的目光威慑地不敢再多说一句,男子低着头再度看了程文茹一眼,却不敢再多话了。苏子初见他噤声,不由得冷傲道:“事情连一点进展都没有,你就要跟郡主汇报,难道不怕郡主一个不高兴,便废了你全家性命吗?”
说着,见其他人纷纷低头不语,再度语重心长道:“你们该知道,有些时候做事情,当真要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能得到必要的信息,就先收起你们的同情心吧。”语毕,像是又想起什么?指着另一人问道:“你们经常跟着郡主手下的蛊术师行走,是否有听说过关于祁王妃身上那怪异现象。”
“确实有过。”男子老实回答:“只是听说是一种叫做‘绝世凌寒’的霸道蛊阵,轻易无人能够施行,自然也无法得知其真实效果。不过以我等来看,这东西,只怕不是善类。”
听了这些话的苏子初静静沉思,手中依旧握着那捆卷轴。关于秦桑身上的“绝世凌寒”他是早有所知的,具体情况皆是来源于他手中的卷轴。这东西是他从楚王宫殿的密室中寻出来并经过勘察而得到结果的。只是上面仅仅记载了关于绝世凌寒这东西的功力,却决然不曾提到是什么人曾经利用过它。
只是在将事情上报楚王之后,楚王经过回忆,却带给了苏子初一个惊天的消息。
那就是,前朝皇帝曾经热衷于蛊术,并且多次以身试蛊,甚至连他的子女都被他下过蛊术,以保平安。
想起秦家那自发而出的优越气质,以及关于自己在林中所观察到的种种,苏子初心中总是有一个猜测。那就是,秦桑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前朝王室的遗孤!
而能够证明这一切的,就只有程文茹这个秦桑所谓的亲娘了。
视线慢慢回到程文茹身上,而就在此刻,迷魂蛊的效果消失,程文茹醒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哭喊和叫骂,很冷静地看了下眼前的情形,随即看向苏子初冷笑道:“好大的排场,老妇值得你如此处心积虑吗?苏子初?”
不动声色,苏子初答道:“你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不过桑儿值得便是了。”
听闻秦桑的名字,程文茹忽然有了一丝紧张,然而下一刻便开口怒道:“小人!是你抛弃毁婚她在先,眼下又何必这么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苏子初冷冷重复着这句话,随后冷笑道:“就当我是死缠烂打好了,毕竟对于桑儿那么特殊的身份,我又怎能轻易放弃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板起了脸,程文茹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然而苏子初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慌张,随后狰狞道:“不懂?不知道你不懂的是桑儿身上的‘绝世凌寒’,还是关于她前朝遗孤的身份?”
紧紧逼近,苏子初复又道:“伯母……哦不对,我怎么能叫你伯母呢?你好歹算是前朝王宫中有头有脸的御前女官……程菁呢!”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六十六章 针馨刻(二)
炎热的夏季渐渐转凉,秋日的闷热已经逐步爬上了楚国的气头。平静如一的祈王府门外,忽然出现一袭青色的身影,远远看来那般寂寥孤独,却很执拗地盯着那华贵的大门,不肯移开视线。
苏子初就这般望着,脑海中想得全都是秦桑那笑颜如花的面容。仿佛一袭春风,吹得他浑身舒畅。
可是当他的目光转至那硕大无比的“祈王府”三个字时,瞬间冷淡的目光竟如针一般直直刺向了那贴金大字。眼中的痛恨丝毫没有遮掩,若是此刻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定然能感受到火一般强烈的仇恨灼烧。
不为其他,只为秦桑竟然爱上了他的对手——越祁修。
想起昨日与程文茹的对话,苏子初眼中一抹阴邪闪过。诚如他的猜测,程文茹确然是前朝女官,掌管宫中礼节及其他大小宫廷事宜。确实是那个时候有头有脸的女官,只是之后改朝换代,王宫覆灭,待她逃出来时,已然是另一个天下了。
虽然已经确定了程文茹是前朝的人,但是关于秦桑的点滴她打死都不愿说出来半点。苏子初不愿给其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便怂恿着那些暗卫将随身携带的蛊毒全部塞给了程文茹,丝毫不管会有什么效果。
不断地叠加和重复,程文茹表面无妨,内里却已然被腐蚀的遍体鳞伤。可似乎当年入宫时,作为女官的她们就必须学会守口如瓶,所以即便今日年事已高,但仍然强忍,不愿将秦桑置于危险境地。
“苏子初,你别妄想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即便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桑儿的事!”那个时候,程文茹便是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看着他如此吼道。
邪魅一笑,苏子初眼波幽深:“说不说得已经无所谓,即便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大半。如今我的能力早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又何必在乎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呢?”
话虽如此,苏子初通过程文茹身上特有的印记而确认了她的身份。可是关于秦桑,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和话语,他虽有心猜测,但还是不敢定下结论。此事事关重大,若没有万分把握,他也不敢造次。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身边一道寒声冷冽袭来。苏子初斜斜一望,却是许久未见的连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二人却只是面无表情眼中冷寒地对望着,谁都不愿再开口,也不愿多说其他。
良久,苏子初懒懒一笑,率先松了口:“怎地,这里又不是祁王爷的地界,我何以不能在这里出现?”
“少装蒜!”连城冷声怒道:“说,你到底要如何!”
压根没有回答连城的意思,苏子初慢慢回转了头。却在此时,府中大门恰好打开。秦桑一身粉嫩正携着越祁修步出门外,如花的容颜上绽放着只属于妇人才有的韵味和美丽,而她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越祁修,满目柔情,丝毫不愿移开。
苏子初的眼,深了。心中突然涌起一份嫉恨,想要上前,狠狠扯开那紧握的双手,想要即刻将越祁修灰飞烟灭。更重要的,他想成为秦桑对面的那个人,让秦桑所有的笑和爱意都归属自己。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六十七章 针馨刻(三)
许是发觉了苏子初的心思,连城亦望着那一幕,心中沉闷,却无比清楚地说道:“当初是你先放弃了她,此刻乃至以后,你便再也没有拥有她的理由了。”
“你懂什么!”终于被激怒,苏子初红了双眼怒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日后能够更好的拥有桑儿!”
“哦?”连城不屑:“若是你的付出只是将她推开,那么咫尺天涯,你又有什么理由和脸面再去拥有她的以后?”
说罢,似乎感同身受般苦笑一声道:“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祁王爷已经将越家传家之物交给了桑儿,也就是说,今生今世,桑儿只能是越家的主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猛地转头,不可置信般盯着连城的脸想要看个究竟。然而除了面无表情却丝毫没有能抓到的细节。再度回转过去,只能看到秦桑和越祁修相携渐远的背影,以及秦桑的右手那闪着细微光亮的手钏。
满腔痛意终究化作了仇恨,苏子初的脸冷得像能凝固这片土地一般让人胆寒。连城站在他的身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看透过这个人,或癫或狂,或笑或冷,好像有无数个分身在他的身体中隐藏着,随时出现。
“好,很好。”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苏子初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临走前那狠戾的一瞥,让连城刻意记了下来。心中有点担心那个眼神的意义,然而最近确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连城有心插手,却不知从哪里查探比较合适。
深吸一口气,连城隐了身影离去。打算待越祁修回来之后,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他,二人再从长计议。
然而没有令他们想到的,苏子初在得知秦桑已经将自己给了越祁修,并得到越祁修的宠溺后,心中的愤恨已经达到爆棚。原本想着私下找到越祁修,用自己猜测和得到的某些关于秦桑的证据来跟越祁修交易。
没想到对方总是先他一步,现在连秦桑都是他的人了。
一直觉得越祁修不过是一个空有权力的纨绔王爷,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只怕连自己的一丝半点都不如。可是天生的出生差异已经造成了苏子初的低人一等,于是才有了直到现在还在进行中的计划和重点。
无非是为了想要证明。
以及让越祁修输得一败涂地。
可事实却总会是不如他的意。眼下没了线索,没了秦桑,没了一切。愤怒充占了理智,苏子初没有再去思索接下来应该如何,反而直接带了所探查的资料,直接入了宫。
轻车熟路地从小路避开人群视线来到了岑浮宫。见朗岑若一人寂寥地端坐在池塘前,面容憔悴许多,苏子初心中忽然再度回想起越祁修和秦桑的幸福笑颜。
凭什么!凭什么痛苦的只有他们!凭什么那两人就能那般放肆和无所顾忌!
打定了主意,苏子初一脸冷寒地站定在了朗岑若面前。朗岑若视线瞥过,瞬时间再度移回来,竟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随后,便是一脸轻视道:“哟,这不是苏公子嘛,本宫以为你带着那些暗卫早就不知跑去哪儿了呢!眼下竟舍得回来了?”
心知她有意刁难,苏子初却难得没有淡笑回应,反而冷了一张脸道:“尖酸刻薄无理取闹,难怪这么多年越祁修都看不上你。”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六十八章 针馨刻(四)
“你说什么!”瞬间被激怒的朗岑若一步跳起,手指苏子初怒骂:“下作东西,凭你也敢说本宫!”说着,甩起手就准备给苏子初一巴掌。
一反往常佯装出的“逆来顺受”,苏子初此时也是满火力状态。一把架住朗岑若挥来的胳膊,使劲一搡将其抵开,口气依旧不变道:“朗岑若,撒泼无赖也要有个度,你堂堂楚国郡主,何时有过贵族女子该有的气质!你这般泼妇模样,何时才能让越祁修正眼瞧你一回!”
朗岑若被这番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见周围还有不少伺候的人,更是怒火中烧。挥手屏退下人,阴寒地盯着苏子初,面露凶光:“苏子初,本宫给你面子,是因为你还有用。可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
“哼,你有杀我的功夫,倒不如想想怎么去对付越祁修!连秦桑都已经爬上他的床了,你却连床脚都没有碰到!”
“你说什么!”惊天般的消息终于炸响在朗岑若耳畔,傻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终于明白过来苏子初表达的意思。随即便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把提住对方的领子,歇斯底里地大喊:“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那个贱人已经爬上了祁修的床!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冷冷地打开她的手,苏子初冷哼一声道:“现在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越祁修和秦桑二人已经同房,早就结成连理了。你在这里处心积虑,却抵不过人家两个琴瑟和鸣。”
说着,再度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