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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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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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点小了。”
    幼幼伸手摸了摸小褥子,的确又厚又暖和,宝宝躺在上面肯定很舒服,她实在难以想象出,一个大男人在窗下挑灯做绣活该是什么样子。
    汪妈妈把小褥子重新叠好,搁回原处,一边回忆一边道:“后来小郡主长大开始贪玩了,王爷每次回府,都会带来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哄小郡主开心,真是要星星要月亮也会想法子给弄来,小郡主喜欢动物,您瞧养在暖阁里的那些画眉鹦鹉的,还有后园里一窝子兔子,全是郡主要养的,唉,虽说郡主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还有王爷陪着,但身边大概没有母亲,还是会觉得有些寂寞吧,所以打小才会这么喜欢活物……”汪妈妈颇为意味深长地道。
    幼幼默默无言许久,然后替宝儿掖好被子,刚一起身,就觉脑子有点晕,全身打冷,喉咙一阵火烧的疼,突然间很想打喷嚏,但还是忍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不妙,怕是昨晚落水,体力不支,到底是感染上风寒了,恰好此刻容欢进来,已经换上一袭宽松的白紫色祥云纹长袍,墨带环腰,其上只挂了一块雕工精良的和田玉佩,望去宛如贵介公子般翩然端华,只是那样一站,便已美成画。
    他甫一入内就直奔床边:“宝儿怎么样了?”
    幼幼答道:“刚才喝了半碗牛乳羹,才睡下不久,我摸着倒不是特别烧了。”
    容欢探手摸摸宝儿的额头,果然温度降下许多,转而亲了亲宝儿的香颊,才直起身去瞧幼幼,只见她眼帘低垂,眼睑下一线青痕墨影,流露着掩不住的疲倦。他心口一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只是淡淡吐出句:“你也熬了一宿了,回去歇息吧。”
    幼幼觉出自己身子不适,又怕呆久了再传染孩子,刚好被他这么一说,便点头同意,急匆匆走了,可这副焦急离去的样子,落入容欢眼中,不抵于又是浓浓的讽刺。
    回到凝思园,幼幼狂打了三个喷嚏,眼眶也红红的,掬珠见状惊呼:“哎呀,王妃是不是受凉了?不如请大夫……”
    幼幼示意她不必声张:“只是有点风寒,养几天就好了,宝儿现在正病着,也不用惊动府里,一会儿你去药铺抓点药,煎煎就行了。”

  ☆、第76章 '星坠'

这场风寒来得就像夏日里的暴雨,又快又急,三天里,幼幼窝在床上鼻涕眼泪一把流,手绢都换洗了好几条,鼻头皴红得一碰就痛,压根连屋子都不敢出,不过一个好消息传来,宝儿已经完全退烧,想来日后由汪妈妈细心照拂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这让幼幼欣慰不已,觉得自己哪怕再病个十来天,也是值得了。
    容欢下完早朝回来,一进澄露阁,就瞧小丫鬟正拿着不倒翁哄床上的宝儿玩,可惜宝儿嘟着嘴闷闷不悦,当听见揭帘子的声音,一抬头,眼睛马上亮起来:“爹爹!爹爹!”伸着小手让抱。
    容欢一把就把宝儿搂进怀里,在她脸蛋上左亲亲,右亲亲:“宝儿乖,今天想爹爹没有呀?”如果让京城贵女们看到瑜亲王此刻那副温柔足以溺死人的表情,只怕当场就被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北都找不到了。
    “想!想!”宝儿环住他的脖子,歪过小脑袋,撒娇地偎在他的颈窝处,像是无尾熊依赖着大树一样。
    容欢朝她脑门上又大大地香了一口:“那宝儿也亲亲爹爹好不好?”
    宝儿毫不吝啬冲他脸上“吧唧”了一口,让瑜亲王仿佛得到了世上最棒的赏赐,满脸幸福的光彩:“唔,真香!”
    每每见面,这对父女俩都得腻味个一时半刻,看的周围丫鬟既羡慕又想笑,像小郡主这样出身尊贵,又被一个容貌俊美的父王天天疼爱着,不得不说,投胎还真是门技术活啊。
    摈退下人,容欢抱着宝儿坐下来,一边从袖里掏东西,一边说道:“瞧爹爹今天给宝儿带来什么啦。”
    在宝儿期盼的注视下,他打开锦盒,取出一个九连环,跟变戏法似的,陆续把九个铜环取下,然后又衔接在一起:“好不好玩?”
    “好玩好玩。”宝儿拍着小手接过,学起他的样子拆起上面的小环,传出一阵“铛铛铛”的清脆响声,可惜怎么解都解不开,急得宝儿习惯性的用牙齿去咬。
    容欢哈哈大笑,赶紧阻止宝儿的举动:“听爹爹的话,这个可不能咬啊,回头把宝儿的牙牙咬坏了怎么办。”他低侧过脸,亲下宝儿花朵般的粉靥,“现在这个对宝儿来说还是难了点,等以后爹爹再来慢慢教宝儿。”
    他又掏出一个泥玩具,哄宝宝开心,但宝儿起先兴奋一阵儿,尔后就把泥玩具丢到一旁了,容欢奇怪地问:“怎么了,宝儿不喜欢吗?”
    宝儿上前抱住他的脖颈,闷闷地说:“宝儿想跟娘亲一起玩。”
    容欢一愣,就听宝儿蹭着他哝哝地嘀咕:“爹爹,娘亲怎么不来了。”
    容欢一阵沉默,不知为何,总觉得屋子里似乎还弥漫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馨香,轻吸口气,就渗入身体,在肺腑里无声无息地滋长,他张了张口,声音无端端的有些发涩:“因为……娘亲跟祖母一样,身体不好,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不能老陪着宝儿的。”
    宝儿踩着床榻,委屈地在他怀里一蹦一颠:“可是娘亲答应过宝儿,要陪宝儿玩的。”
    已经过去三日,那个女人如今又独居在凝思园,足不出户,他就知道,他不该再抱有任何希望的,垂下长睫,掩住眼底的伤感:“爹爹陪着宝儿玩好不好,爹爹会一直陪着宝儿的,等过些天,爹爹就带宝儿去郊外玩。”
    然而宝儿使劲扭着身,又哭又闹:“不要,不要,宝儿要娘亲,宝儿要娘亲,宝儿就要娘亲!”
    ……
    好不容易把宝儿哄着了,容欢径自回到品墨斋,从抽屉里取出绣纹锦匣,将那枚粉红底“肥鹅”嬉水荷包捧在掌心里,又是看得出了神,想到那个时候,她偷偷摸摸把他拉到丰国公府的花林里,一脸兴奋地掏出这枚荷包,让他给自己当参谋:表哥,这是我给瑾成哥哥绣的荷包,你快帮我瞧瞧绣的怎么样?
    他却只留意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小口子:手都成这样了,怎么还绣?
    她不以为意,似乎为孟瑾成做任何事,都是值得自豪的,他便调侃起她绣的图案,明明是对鸳鸯,他却说像肥鹅、水鸭子、野鸟,结果把她气得狂跺脚,小脸铁黑铁黑,活像只抓狂的小兽,最后气急败坏地走了,只剩下他在后面难以抑制的坏笑。
    那个时候,他总是故意气她、恼她,就是喜欢瞧她生气的样子,瞪着大眼睛,气呼呼的,腮帮子微微鼓起,两团粉嫩的肉,亦如饺皮里的水晶馅儿,鲜得让人想咬一口,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委屈时,她在他怀里哭,欢喜时,她眨着大眼睛朝他笑,至今都记得,阳光底下,她笑得多美、多好看,灿烂得好似缤纷夺目的烟花,照亮他的眼底,久久不熄,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如今,这枚鸳鸯嬉水荷包,怕是她早不记得了吧,而他却偷偷保留了起来。多可笑,明明是绣给孟瑾成的东西,他却一直当宝贝般留在身边,拿着他人之物来睹物思人,低卑得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但每逢看着上面那两只“肥鹅”,他总会怀念起当年天真烂漫的她,怀念起彼此那段吵吵闹闹却又欢愉的日子,又或许、或许,他手上只有这么一件,是她亲手缝制的东西,舍不得丢弃,哪怕,它原本并不属于自己……
    “王爷。”小双叩门进来,手上端着甜白釉刻梅花纹瓷碗,里面盛着冰镇酸梅汤。
    容欢恍恍惚惚抬头,就瞧她立在门前浅笑,嘴畔绽开两朵甜甜的梨涡,乖巧而可爱,迷蒙间仿佛与什么重叠了,让他只是痴痴望着。
    小双慢慢行上前:“我见王爷今日劳累,夏日里又天气炎热,所以端来酸梅汤给王爷解解乏。”
    当她临近,容欢才如梦初醒,心口骤跟刀割似的传来钝痛,垂眸淡淡应了声:“嗯,搁着吧。”
    小双见他又在瞧那枚荷包,便装作无睹,她的本分只是一心伺候好王爷,至于王爷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敢多做询问,关心地道:“王爷,小郡主情况如何了?”
    宝儿生病期间,她并没有前去探望,因为知道容欢不喜欢让下人跟小郡主多加接触,上回去碧湖乡茶楼,也是恰好赶上她要去胭脂铺,又逢王爷心情好,才一道出了门。
    提及宝儿,容欢神情情不自禁变得温柔起来,回答却格外简短:“基本无恙了。”
    小双留意他眼睑下青影浓重,想来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抑或又是根本没歇着,此刻他不自觉用手揉揉额角,一副倦极的模样,忍不住开口:“王爷,我来替您揉揉吧。”说着,绕至他背后,伸出雪柔荑,力度适中地为他揉着太阳穴,紧接着“咦”了声。
    容欢问:“怎么了。”
    小双迟疑下,才答道:“我瞧王爷头上有根白头发……”
    容欢不做声,小双则道:“我替王爷挑了吧。”
    得他同意,小双轻轻卸下他的发冠,那头长发便宛如华墨泻香一般迤逦委地,她取来犀角梳齿,将他一绺发丝托于掌心,小心翼翼地梳着,尔后把那根白丝细细摘挑出来,正欲掐掉,冷不丁听到容欢问:“怎么不是茉莉花露了?”
    小双怔仲下,有些吞吐着:“我……”
    容欢不喜其它花露的味道,烦躁地摆摆手:“弄完就退下吧。”言讫,又凝着手里的荷包发呆。
    小双浑身一抖,掐掉那根白丝,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跪在他跟前:“王爷……我、我有话要说……”
    容欢方侧过脸来:“什么?”
    小双仿佛很冷一样,身子瑟瑟颤栗,然而一对注视他的水色黑瞳里,既像含着欣喜,又像含着羞赧,如实告诉她:“王爷……小双已经有了,一月有余了。”
    容欢长眉登时一皱,面上渐现阴沉之色。
    小双咬着唇瓣解释:“是我这回……没有去喝避子汤。”
    容欢迎视她蕴含祈求的眼,大概明白到她的用意,良久后,还是启唇逸出三个字:“打了吧。”
    小双满是失望地瞪大眼,近乎伤心欲绝地流下泪水:“王爷,小双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眼下王爷子嗣单薄,这个孩子又恰好来了,才想着、想着……王爷,求您了,况且皇上那边也是……”
    容欢比任何人都明白,他需要一个儿子,如果当初幼幼没有诞下宝儿,只怕雍元帝早已下令让他休妻了,他跟幼幼之间,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皇上,皇上器重他,与他亲如手足,自然不允许瑜亲王府落得个“尽后”的下场,他纳了小双为姨娘,暂且浇了皇上一头怒火,但五年为限,若再弄不出个儿子来,届时是另娶是立侧妃,也将由不得他用任何理由来推辞了。每次面圣,他都要顶着压力,一次次听受雍元帝的训斥,他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妥协,尽快让自己有个儿子,可偏偏明知可为而不为之,他掉进了一个死胡同,挣扎不脱,三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再等些什么,那个人,对他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幽居在凝思园,他明明晓得早没了希望,可总会控制不住地想着,再等一年、还可以再等一年的……他不愿给宝儿一个庶弟或庶妹,而他,从始至终也只想与一个人共育孩子……
    容欢道:“我不愿再说第二遍,你应该知道,本王最讨厌的是什么。”
    他声音虽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最后一句,却莫名叫人感到胆战心惊,得知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小双眸底的希冀黯灭,擦着泪水颔首退下。
    深夜,万籁俱寂,小双默默喝下了那碗打胎药,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就像划破夜穹的流星,来的快,逝的也快。

  ☆、第77章 '两端'

“王妃,是小郡主来了!”
    如今掬珠简直快养成习惯了,每天一大早便守在门口,当看见汪妈妈领着小郡主来了,就一阵兴奋高呼,震得整座凝思园几乎都随处可闻她的声音。
    幼幼本在炕上刺绣,闻言迅速搁下绣棚,直奔出屋,一下子,她觉得自己又好像回到十三四岁的年纪,那时三哥在外面喊她出来放风筝,而她就跟小喜鹊一样,心潮澎湃,不管不顾地飞奔出来。
    她刚垮出门槛,眼帘已经映入那抹粉裙小影,宝儿松开汪妈妈的手,颠颠迈着小步,撒娇地跑上前:“娘亲!娘亲!”
    幼幼蹲下身,将她搂得紧紧的,好似又将这个生命重新孕回身体里。
    汪妈妈不好意思地开口:“打扰王妃清幽了,实在是小郡主今儿个又闹着来找王妃。”仔细观察,汪妈妈眼底可是藏着笑意,她是巴不得小郡主天天来找王妃呢。
    事实上,眼下她们的确是天天来,幼幼也没料到正巧赶在自己病好后,宝儿会跑来找她,怀里是张粉粉白白犹似樱花般的稚脸,高高昂起,眼睛笑成可爱的月牙状,真好看,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幼幼没回答汪妈妈的话,只是吻了吻宝儿的额心,宝儿今天格外高兴,指着汪妈妈手里提的篮子:“娘亲,你快看,你快看,小狐狸!”
    幼幼一愣,宝儿已经跑到篮子旁边,抱出一团白绒绒的小家伙,浑身洁白无瑕,不掺一丝杂毛,脖子上戴着红绳金铃,当啷当啷作响,宛如一只精致雪白的绣球,小狐狸其实还很小,刚断奶的样子,可被个头儿不高的宝儿抱着,倒显得彼此八斤八两了。
    见宝儿伸手摸小狐狸的鼻尖,幼幼神情顿变紧张,犹然记得第一次摸小戚的时候,就被咬住了手指头,汪妈妈察觉,不禁开口:“还请王妃放心,小狐狸是农家人养的,已经失去野性,十分温驯的。”她笑道,“昨儿个王爷把小狐狸抱回来,小郡主就高兴得不得了,玩到好晚也不肯睡觉呢。”
    宝儿跟献宝似的昂起头:“爹爹送给宝儿的小狐狸!娘亲快瞧,好不好看!”
    “好看!真可爱呢。”幼幼顺势摸摸小狐狸毛绒绒的脑袋。
    宝儿眨大眼睛:“娘亲也喜欢小狐狸吗?”
    “嗯……”那个时候,容欢也是送了一只小狐狸哄她开心——
    “这是王爷今日狩猎特意弄来的,之后马上吩咐人送到王府,说是给表姑娘解闷的。”
    “哎呀,王爷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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