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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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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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有点别扭,却又说不上哪点别扭,似乎除了当她是太妃的外甥女外,还包含了其它意味,总之,她不懂。
    太妃在庙堂念经时,幼幼才有种解放的感觉,当然,这种解放是指身体上,太妃是极讲礼法之人,讲究坐有坐相,站有站姿,一切皆恰当得体,稍有不妥,就要受到崔嬷嬷的提点,是以幼幼每次一回来,无不腰酸腿痛,趴在榻上让掬珠习侬给她捶腰揉背,掬珠直劝她,下次不行就找借口回来偷懒,幼幼觉得既然来到亲王府,就得有觉悟,全当做锻炼身体了。换做从前,以她的性情定会感到枯燥乏味,但现在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修身养性、清闲无忧,起码不会再遇到那么多烦心事。只是深夜,她依然会梦到孟瑾成,有时候是孟瑾成给她擦眼泪;有时候是孟瑾成为她披斗篷;有时候是孟瑾成冲她微笑;有时候是孟瑾成背对她渐渐远离的背影……
    她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痛,痛到即使在梦里亦无法逃脱。
    *******
    晚膳不久,有丫鬟进来通传,说太妃请她过去一趟。
    幼幼闻言奇怪,太妃一向歇得早,通常戌时便歇下了,这会儿叫她前去,莫非有何急事?
    因她住在隐云院,离太妃的顾影居极近,遂让习侬留下,由掬珠跟着她去了,结果走出隐云院后,发现前往的方向并不是顾影居,幼幼一边走一边纳闷,等来到惜花阁内的一间厢房,丫鬟说太妃请幼幼单独进去,幼幼推门而入,没料到眼帘映入一抹修逸长影,侧立窗前。
    “表哥?”幼幼没见着太妃,见着他在,可不吓了一跳。不过说起来,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容欢了,也不知道这位大忙人成天在忙些什么,倚翠偎红?寻欢作乐?陪娇妾美婢?大概也出不了以上范畴。真怪了,想太妃那样品性高尚之人,怎么生出这样一个风流浪荡子……
    今日容欢穿着洁净白衣,银环束发,腰际勒着飞雪萦雾纹锦带,其上只缀一块成色极佳的双鱼玉佩,如琼山一树,遗世清绝,窗外余晖洒照在他身上,仿佛雪中舞跃的星光,映得那眉目美如锦绣画色。
    幼幼鲜少见他穿白衣,而且还穿得……穿得这么好看,既有一分仙人的飘逸,又有一分世俗的风流,不得不承认,这人模样生得好,便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叫人移不开眼。幼幼更纳罕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虽比不上在王府平时的服饰,但亦是一身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十根手指,修长干净,这回连扳指都没佩戴,哦,倒是配了一把白玉折扇。
    她打量容欢的同时,没留意到容欢也在打量她,等抬起头,发觉容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幼幼没多想,兴奋地跑上前:“表哥,上次我听了你的主意,你看我点的怎么样?”之前是别别扭扭宁死不从,这回是大大方方拨开前髻让他瞧。
    容欢却“嗯”了声,很快从她脸上转移视线,没说什么。
    幼幼略感失望,还当他会像那些贵妇一样,夸赞自己好看呢。
    “拿着,快点换上。”他将一个小包袱丢过去。
    “什么啊?”幼幼感觉他今天行为鬼鬼祟祟的。
    容欢闲闲地椅上一靠,摇晃起折扇:“带你出去玩,要不要去,自己决定。”
    “出去玩……逛、逛夜市?”幼幼当自己听错,抱着包袱愣住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容欢眉宇微颦,催促起来:“到底决定好没有?”
    “啊!”幼幼醒回神,眉眼一下笑成小拱桥,“去,当然去!”去逛夜市啊……她最喜欢了,尽管大东朝并不限制女子出入,但作为国公府千金管教严格,尤其深夜不许出门,除非过年、上元等特殊节庆,即便出门,身边也要有家仆贴身跟随。
    大东朝初期,民间活动多为白天,夜里通常要宵禁,而历经六代后,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夜市更为兴旺,酒馆歌坊,席舞宴乐,往往闹至三更归靖,当五更起,早市又开始喧哗开张了。幼幼早就想去逛夜市了,以前三哥偷偷带她溜出去过,可惜还没出门就被抓了回来,当时她年岁尚小,看到三哥被罚吓得哇哇大哭,因此印象深刻,后来再不敢了。
    容欢早摸透了她,一瞧那欢喜劲儿,就知这几日她在府上憋坏了,尽管明面不显,但骨子里还是贪玩的性子:“那就快点去换衣服。”
    原来包袱里是衣物啊,幼幼想他安排的还挺周到,审视下周围环境,咳了声:“你、你别偷看啊!”
    容欢正举杯喝茶,闻言差点没喷出来,故意笑着问:“别……偷看哪儿啊?”目光斜斜地往下游移,从她胸口上扫了两眼。
    幼幼已经十五岁了,身体正处于抽条发育阶段,其实她的胸部也不小,起码跟体型比属于适中,因为她本身偏瘦,两团浑圆长的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当然,对于容欢这种花丛老手来说,幼幼的胸脯根本是太太太太太小了,完全激发不起男、性、欲、望!
    看出他眼底流露的嘲笑之意,幼幼鄙夷地“切”了声,谁不知道他那点喜好啊,光看秦氏就明白了,丰腰肥臀,胸脯暴涨似乳牛,衣服都快兜不住了,反正就是胸大无脑的类型,要她说,眼前人实在是眼光低俗,品味太差!
    幼幼不再搭理他,抱着包袱绕到屏风后了。
    容欢等了又等,茶都喝完了三杯,一会儿把玩着折扇,一会儿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而幼幼始终没有出来。
    他叹口气,揉了揉额角:“我的姑奶奶,照您这么个速度,天亮了咱们也走不了啊。”
    沉寂片刻,幼幼声音磨磨唧唧地从屏风后传来:“我……我穿不上……”
    容欢一愣,站起身:“我进来了。”
    幼幼没吭声。
    容欢绕进屏风后,就瞧幼幼头发略微凌乱地半披着,因为要戴帽子,是以她把发髻弄散了开,一时肩后宛如乌云漫天,而身上衣服倒穿得差不多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容欢马上发现到问题关键,骂道:“笨蛋,袖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啊,我说为什么一直穿不紧呢。”幼幼恍然,原来穿不上衣服就是这个原因。
    容欢一阵摇头,莫可奈何地开口:“你以前不是装过小厮吗?怎么衣服都不会穿?”
    “那也是三哥找人给我换上的啊!”幼幼心底委屈,反正她打小就没自己穿过衣服,他还笑话她,她就不信,他现在这套衣服是他自己穿上的。
    结果幼幼还真想错了,容欢虽是养尊处优的亲王,但自小常年习武,自食其力的能力极强,穿几件衣服算什么,如果幼幼见识过他的骑射,何谓一箭双雕,估计幼幼得当场瞠目结舌。
    容欢敲下她的脑袋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笨死了笨死了,脱了重新穿。”
    “哦……”或许幼幼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点笨,这回没顶嘴,老老实实地应了。因为是最后一件外衣,倒不必担心在某人面前春光外泄的问题……结果没料到,容欢居然亲自伺候她穿衣——
    “抬左手……”
    幼幼抬左手。
    “抬右手……”
    幼幼抬右手。
    “收腹……”
    幼幼深吸一口气,伸展双臂,由他半蹲着身,认认真真地给她系腰带……这,皇帝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
    容欢长指灵活,很快就给她穿好系好,接着又给她把头发简单扎了几下,最后用青帽牢牢套住。
    幼幼乔装成一名青帽小厮,但皮肤白皙,眼波水灵,红唇如樱,蜜脸似桃,尤其额际一点朱砂,更让她雌雄莫辩,香在骨、玉为神,有种含糊不清的娇艳动人……
    容欢看着她,一阵发愣。
    幼幼觉得他此刻的眼神,跟她刚刚一进来他看她的眼神一样,一瞬不瞬,目光灼灼,像把火要将自己烧化似的……
    她不自在,摇晃他的衣袖:“走吧。”
    容欢近乎凝固的眸光一破,有些艰难地从她娇美的脸蛋上移开,启唇问:“你用的还是茉莉蜜露?”
    “是啊。”幼幼意外他怎么问这个,点了点头。
    不知是否错觉,容欢觉得肺腑里全是茉莉蜜露的味道,全是她馨软清甜的气息,很快,五脏六腑就被占据,仿佛一种无名的蛊,种植体内,挥之不去……总在不经意间,便会想起……

  ☆、第16章 '夜吃'

原来次间有扇小门,幼幼跟着容欢从那里出去,一路拐几道弯,来到西园的角门处,许是事先早有安排,特地留了门,幼幼瞧容欢熟门熟道的,暗付这事他指不定干过多少回了,不过想归想,实际上她也觉得既兴奋又刺激,几乎把自己想象成勇闯天牢的武林高手了……当然,是那种猫着腰走路,蹑手蹑脚的“武林高手”。
    墙外停驻着一辆黑蓬马车,韩啠早已等候多时,待二人顺顺利利登上车,幼幼转瞬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装成你的跟班?”
    容欢轻描淡写地打量她两眼,蹦出一句:“这不显而易见吗?”
    幼幼嘴角一抽,正经八百地反抗:“不行,下次我要当女主子,你当我的随从。”
    原来还有下次?看来某人的小心思已经暴露无遗了……
    容欢摇着扇子,不疾不徐地耸肩一笑,明明是昏暗的车厢,那一刻却觉有华彩流动:“你瞧瞧街上,女主子身边跟的不都是丫鬟仆妇,哪有跟男仆的?”
    幼幼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如果让他假扮成丫鬟的话……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身量站在背后,那画面怎么就有点恐怖呢。
    趁她怔神的功夫,容欢嬉皮笑脸道:“不过嘛,如果装成夫妻,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呸,谁跟你装夫妻!” 幼幼立马啐去一口,为了表示不满,还特意挪了挪娇臀,与他隔出半人多的距离。
    车子行驶到鼓子巷,是细细窄窄的一条胡同,在天都北富南贫,西市最为热闹,因为那里鱼龙混杂,聚集着各色人等,而鼓子巷在西市显然是最喧哗活跃的一处,倒不是玩的多,而是里面全是小吃,一条窄小的胡同里有各类摊馆店铺,还有推小吃车的,即使夜晚,也是灯火绵延,人头攒动,自古民以食为天,这里若不热闹,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因马车驶不进去,只能选择步行,幼幼一下车就险些看花了眼,好多的人好多的小吃啊,果然同她想的一样,灯火灿烂,热闹至极。
    韩啠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随,二人挤在人群里,幼幼一路探头探脑,对什么都好奇地多瞧上两眼,过会儿容欢斜歪过身,附她耳畔低语:“你可以选择拉着我的手。”
    幼幼不明白:“为什么?”
    容欢眉宇深锁,绷着下颌,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难道你没听说过吗,这里一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走失的少女孩童,之后他们会被拐卖到各处,有的甚至被扒光了身,直接丢到娼馆去……”说完咳了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走。”
    他继续前行,留下幼幼傻傻地杵在原地。
    走失……
    拐卖……
    被扒光了身……
    娼、娼……馆……
    她眼珠子左右瞄了瞄,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暗处有一些不明不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回想一遍容欢的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啊”地大叫声,飞快追到容欢身边,将一只小手塞进他袖子里,然后……很快的……就被对方的手紧紧握住了。
    一路上容欢没说什么,但始终保持着嘴角上翘的优美弧度。
    李记驴肉馆。
    别看这家馆子不大,里面却坐无缺席,容欢拉着幼幼在外面临时摆的一张木桌前坐下。
    幼幼吃饭讲究体面,一看馆子面门陈旧,门漆都掉了色,不免皱起黛眉:“在这里吃啊?”
    听出她话音里的一丝嫌弃,容欢却不以为意地坐下,开口解释:“这家店是全京城最好的驴肉馆子,祖传下来的手艺,现在也就是到了晚上,白天都得在外面排队。”
    幼幼自然不懂了,像这种老字号店馆,表面越不起眼,实际上味道越是经典正宗,想人家代代子孙就是传承这行的,在用料、手艺上十分注重,并且是经过几十年乃至百年的独传秘诀,口感味道上绝对与众不同,毕竟老字号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白天还要排队?火爆程度看来真不一般,幼幼半信半疑,不过嗅到从馆内飘来的浓汤味,肚子已经不自觉咕噜作响。
    他们一入座,很快有个梳麻花辫的女子过来等着点菜,一排刻着菜名的木牌都挂在房檐上,容欢单手托腮,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漂亮的桃花眸子一会儿瞄瞄菜牌,一会儿又绕回女子脸上,再瞧那女子,脸都快红成火烧云了,最后容欢点完,几乎是捂着脸逃走。
    幼幼在旁嗤之以鼻,这叫什么?男人的劣根性。同时为了确定对方的喜好问题,幼幼还特意往女子的胸部偷觑几眼,结果发现,果然是大…乳牛!
    心里对他的鄙夷又加重三分:“你就喜欢这类型的?”
    容欢一脸不解地望来。
    幼幼迟疑下,悄声说:“她该不会……跟冷氏一样吧?”冷氏之前不就是个卖臭豆腐的吗,这回又是个卖驴肉火烧的,凑到一块,都能开个小吃作坊了,莫非他早是这样的打算?
    结果脑门遭到容欢狠狠一弹,并被义正言辞地训责一通:“小小年纪不学好,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呢?”
    幼幼气结,明明是他见着漂亮姑娘乱抛媚眼,居然倒打一耙。
    不久,女子端来四份新出锅的驴肉夹火烧,晙眼容欢,又捂着脸逃走了。
    驴肉听起来虽然肉质粗糙,但民间不是有道说法,“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尽管听起来有些夸张,却不无道理。
    幼幼第一口咬下薄饼,只觉酥脆香软,再配合细腻入味的驴肉,突然就有种被震慑的感觉,第二口,好吃,第三口,好吃,第四口,太太太好吃了!
    接着又盛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驴肉汤,吃一口饼,舀一勺汤,那叫一个香啊!
    幼幼平日里八珍玉食,陡然一尝民间小吃,觉得这简直是人间美味。她素来胃口小,结果这回,居然吃下两份驴肉夹火烧跟一碗驴肉汤,而容欢又点了碗驴杂碎,尽管滚香熟烂,但幼幼一瞧什么肝儿啊肠儿啊的,就没胃口了,偏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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