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太懒了。”剑鬼止不住嘴角的抽搐。
时间像流水一般流淌而过,剑鬼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所以他每天都在院子里走走。
这个地方真的非常的美丽,就像世外桃源一般,但同时也非常的神秘,那么大的一块地,竟然藏着无数的“禁地”。
虽然并不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讲的事情,但是剑鬼偷偷进去过其中一处,然后看见了一件他怎么也想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幅画,画上的人即使是他闭上眼睛也能认出来:韩日骅。
不对,准确的说,是韩日骅已故的母亲。
无法说出口的迷茫和不安一下子笼罩了剑鬼。
剑鬼是个老实人,老实到可悲的人,所以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已经被“顾飞”察觉。“顾飞”装作是不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你相不相信我家老爹曾经暗恋过传说中的第一美女胡蝶蓝(啊喂!)?”
“咦?”剑鬼一愣,胡蝶蓝?那不就是皇兄的生母吗?
“顾飞”想了想,自己都觉得很好笑,“你说他那么一个粗老爷们,怎么就偏偏喜欢上那么个大家闺秀呢?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的,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却痴痴恋了她好多年。”
剑鬼一听,道:“他倒是个痴情的人,不过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
“顾飞”闻言,看了他好久,他还没弄明白自己这张脸今天是突然有了什么好看的地方了吗,“顾飞”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的笑得很大声,甚至眼角还有眼泪被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剑鬼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话,没从里面找到笑点啊,然后就奇怪地看向了“顾飞”。
男人终于停止了笑,看向他,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一点错都没有。”
“啊?”剑鬼还是不明白,他之前到底在笑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真实到残忍。
其实我没有骗你,顾飞的父亲的确是爱上了那个女人……那个不能爱,却偏偏爱上的女人。
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这个道理其实我一直明白,只不过是想装作不懂。但是不可以的,你看,连你都提醒我了……你是我的没有办法,你是我的不可以。
“喂,烟鬼。”他叫他,可是当他回头时想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笑:“啊,你说,今天院子里的莲花开了吗?”
“呃……秋天会有莲花开吗?”
“也是,没有。”
所以你就是一朵不该开在我这个季节的花,错过是理所应当。
“……醉……”
“咦?什么罪?”偶然经过的剑鬼突然听到了什么,疑惑地问出了声。
角落里与百世低声交谈的一人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朝百世点点头:“那我先下去了。”
“好,麻烦你了。”
神神秘秘的。剑鬼皱了皱眉,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是在别人家的地盘。
看见他,百世也就顺势跟他搭了几句话:“知道顾飞是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他表情变了变:“希望不要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这样啊……”百世也不问他的想象是何种姿态,只是笑:“恐怕你要失望了。”
这大概算是他第一个看见的百世的笑容,很清爽,很干净,但却如昙花一现般很快消失。
“你伤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百世突然转移了话题,剑鬼还在发愣呢。
“呃……是。”
“那你差不多可以离开了吧?”
咦?这是逐客令?剑鬼也不是傻的,对方说的这么明白,他也不会不懂,可是他有些疑惑:“这山崖,我伤没好透可以爬么?”
“你真以为只有这一种上山的方式?”百世冷笑。
剑鬼无话,只是想到了那个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的“顾飞”,心底一片发凉。
如果这是谎言……那么在他与自己的交谈中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在那一瞬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剑鬼苦笑了一下,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他在欺骗自己,可是为什么实际上听到的时候,还是好难过,是因为没想到他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有说真话么?
“顾弦!”
之前曾经被剑鬼撞到与百世谈话的男子这么称呼“顾飞”。
于是,剑鬼只觉得心角隐隐作痛,但脸上似乎还是笑的表情,只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苦笑。
连名字都是骗他的,那么还有什么不是呢?
他拉着他讲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从小到大的趣事的事?
他懒洋洋地告诉他他最喜欢吃的是五花肉可是距离太远夹不找的事?
他说他有个很可爱的弟弟,那个弟弟小时候总是喜欢缠着他要和他打架,可是长大后越来越不可爱的事?
他说他的父亲有多豪爽多豪迈,但是有多溺爱他的事?
他拉着他,表情认真的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的事?
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谎言对不对?
他不想这么相信,如果那个男人不是用那种苦涩的带着一丝悲哀的微笑看着他的话,他宁愿骗自己那个“顾弦”不是他,只是这座府里的不知道哪个人。
为什么要承认呢?
男人直视着他,不说话,似乎能够明白他的想法。然后微笑:“抱歉,骗了你。”沉默了一下,他苦笑:“韩剑鬼。”
突然就不能言语,剑鬼愣愣地看着他,他却依旧在笑:“你走吧,下一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果然没有错……
“顾……弦?”剑鬼愣了半天,“你的顾,果然就是……”
“没错……我的顾,是前朝皇室的姓,顾。”
第五章.归来
逆天王朝建朝仅四十年,而在逆天王朝之前的朝代是屹立了数百年不倒的紫晶王朝,如果不是那一代的皇上实在是太昏庸无道,恐怕紫晶王朝还将这么千秋万代下去。
“装什么装,前朝皇室的顾和村口那位杀猪的顾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模一样的10笔,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声音……剑鬼很激动地回过头,结果顾弦却比他还激动,“飞飞!”
来者脸色十分之难看,抬起一把紫色的剑:“敢再这么叫我就砍死你。”
剑鬼表情瞬间僵硬。
他怎么忘了?当初他排除千里一醉是顾飞的理由是已经有了一个顾飞,而现在那个“顾飞”既然是假的,那也就是说没有能够证明千里一醉不是了……
而这时,旁边那位揭露了顾弦的真实姓名的男子冲着千里一醉吼了一句:“醉哥!”又吼得剑鬼迷茫了。
“我叫顾飞。”千里一醉微笑,“字醉,号千里。”
于是,剑鬼的心底隐隐发凉,但是却又在下一秒回暖。
“喂,顾弦,我带他走了,你小心点,下一次不需要你对我手下留情,我也不会留情的。”
顾弦苦笑:“你何苦呢?你真的明白恢复功力是什么意义吗?”
“抱歉……但我想我有义务亲手解决这件事……”
顾家的事,要由顾家人亲手解决。
虽然剑鬼不是非常明白,但至少知道顾飞选择站在自己这边,至少是保住了一个朋友。
“我们走了。”顾飞随意摆摆手,看着远处兄长的身影,微笑:“我走了,哥哥。”
我走了,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要与你为敌。
对不起要让你的苦心付之东流。
对不起要你做比起之前的所有都还要痛苦的事情。
顾弦当然懂得,所以他微笑,他用仿佛是送弟弟出门游玩的哥哥的语气轻松的说:“小心点啊,千里。”他没有说早去早回,因为这人注定了无法再回到这里。
“……千里。”思考了半天,剑鬼还是觉得这种称呼比较亲切。
“恩?”背着剑鬼的顾飞随意应了声。
“那个……不是有其他的路么?为什么要走这个最危险的路?”
最危险的路指的是……顾飞背着剑鬼,身形轻巧的跳跃在山崖处一块块突起上,就这样凭借着轻功攀上悬崖!
饶是剑鬼知道顾飞原来的强,但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强到这种地步。
突然,顾飞停了下来,剑鬼以为他是要回答他的疑问了,可是顾飞只是面无表情的面对他:“等一下,我恢复一下内力。”
剑鬼默默吐了口血:你怎么还没被摔死啊?!!
两人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位置,向下望去,只能看见云雾缭绕的一片,宛若屹立云上一般。
顾飞叹了口气,面前无数的云彩在他的眼中似乎都能幻化成那个人的样子,于是苦笑:“剑鬼,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你一拳,你让我打么?”
“咦?”剑鬼还未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单纯的疑惑着。
“顾弦是个不会骗人的笨蛋。”难得见到顾飞这么评价别人,并且由于他所评价的那个人,他止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顾弦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没有骗你,一句都没有。”
不是有多相信那个笨蛋,而是因为他明白兄长那一刻的悲伤和看向剑鬼时的温柔,一瞬间的柔光,散去后只剩下无奈的苦楚。
如果不是真心待他,何苦呢?
剑鬼却无言语,他不是忘记了顾弦对他是怎样的好,不是忘记了顾弦救他照顾他的事,只是那段回忆无论怎么在脑海中盘旋,最终的场景总是定格在最初的那句言语:“我是顾飞。”只是这一个谎言就让他无法再相信他其他的话,什么都不能。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微笑,都是心底深深的刺。
顾飞笑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说了‘我是顾飞’之类的话?”
猜测准确的让人心颤,那段记忆又在他面前铺展开来。
“他并没有骗人,剑鬼。”顾飞的表情有几分怅然:“我其实已经不是‘顾飞’了……这个名字在你的心中是不是一个身份的象征?象征着前朝皇子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确不是顾飞了,而他是……”
几乎是瞬间,他明白了顾飞话中的意义。
顾弦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韩剑鬼,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怀疑千里一醉便是顾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指责顾弦欺骗他,但其实他难道不也是说了谎的么?不同点在于对方从初始便已洞悉,而他却没有明了罢了。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上的关系,谁能责怪得了谁?
“剑鬼,你大约是他的第一个朋友。”顾飞口出惊言。
“怎么会?”那个男人拥有那么多伙伴,怎么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顾飞却不再言谈,只是示意剑鬼再次爬上他的背,接着赶路。他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确定由他来说是不是好。
他的兄长在顾家的处境,外人怎会了解?因为不是本家之人又早年失了双亲,因而从小便受到忽视,如若不是他爹将顾弦收为义子,只怕那个孩子甚至都无法顺利长大。
即便是成为了族长的义子对他而言也并不是好事。
顾弦,如若他不是顾弦……
顾飞的眼睛有些黯然。
他没有说出口:“你也是他的最后一个朋友。”
因为早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了。
王都,宫城,当面容丑陋的那个男人踏进宫殿的那一瞬间,宫中之人无不激动地落泪。
“皇上!您终于归来了!”
要知道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顶得并不轻松,虽然由韩日骅水深等人出面说明皇上乃感染风寒,暂需休整一段时日,但是这时间一长原本有些没起疑的也已经疑窦顿起了,还有些思维古怪的甚至怀疑是韩日骅与水深等人谋划谋害圣上,以求皇位……也不想想,当初韩日骅可是主动拒绝皇位的!不然这位置根本轮不到剑鬼来坐。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剑鬼终于是回来了,朝中诸多事务总算有了着落。
剑鬼面对激动难耐的众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迎上了韩日骅等人,韩日骅显然也是松了口气,不过从他的话中自然是听不出来的:“哟!好巧!原来你没死啊?看看我们连丧礼都快准备好了!真是,这不浪费吗?”
剑鬼苦笑,虽然他的确是迟了些回来,但他也不用讽刺地暗喻他的动作慢得都足够他们替他准备丧礼了吧?
他还没想好如何作答,已经有人替他应了声:“不会浪费,说不定很快就用得上了。”
韩日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走进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一点都没变……不,还是变了,是他当初的那瓶药的作用吗?男人的眉眼依旧是俊逸非常,但是此时男人周身的气势比起他的脸更加吸引人。
强大。
似乎只有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
他的左手扣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可是根本无需出鞘他的强大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个男人即使从一无所有的状态恢复到了如今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睛依旧很澄澈,黑到透明,好像是最干净的泉水,让人忍不住去掬一捧起来,却不舍得饮尽。男人眼睛深处的光依旧是善良的,无力而仁慈,强大而仁慈。不同的前面那个词根本变动不了他的根本。
这个男人。
韩日骅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颤动着,以不适合它的频率跳动着。从大脑深处下意识的下达着指令:靠近他,触碰他。但是掌控大脑的依旧是名为理智的那种东西,他说:不行。
男人迈动步子,鞋底敲击地面的轻微声音在他的耳边被无限放大。他看着男人一步一步靠近,然后停下。
他没有看他。
“要加快速度了。”他轻声对剑鬼说着只有彼此明白的话,“不然要来不急的。”
剑鬼原来应该能够察觉韩日骅的异常,只可惜他现在完全被这件事占据了心思,而且还有个痞子在脑海里鬼笑鬼笑的让他时不时要分一些心思去想他。
他的敌人,他的最亲爱的敌人。
多么有讽刺意味的一个定语!他嘲讽地笑,笑的是自己。
“我明白……”剑鬼苦笑着,担忧地看了顾飞一眼,他知道自己难受,但更知道顾飞不会比自己好受,“可是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恩……”顾飞回视他一眼,也笑:“自家人的事总该交给自家人解决,不是么?”连不明白详情的佑哥等人都能明白他笑容中苦涩疼痛的意味。
突然,顾飞单膝跪下,头却不低,仍是昂着仰视剑鬼,笑:“不介意我不低头吧?”
“当然……”顾家人,不会对任何人低头。剑鬼扬声道:“现在我认命千里一醉为护国将军,赐予虎符!”
众皆哗然。
知道千里一醉是什么人的如佑哥之类,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就突然变成将军了,不知道千里一醉是什么人的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则是完全愕然了:那可是虎符啊!可以调动一半军权的的虎符啊!居然就这么交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圣上这是疯了吧?!
剑鬼没有疯,他很冷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甚至算不上是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