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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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琬-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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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逸陵像是懂了什么,认真地点头,“嗯,我不会让爹和娘操心的。”
  “好了,去外面陪弟弟玩吧。”
  王逸陵不舍地看了菡玉几眼,道,“祖母,爹爹,那我一会儿再来看娘。”
  “陵哥儿,祖母陪你一起出去。”
  王佑衍点点头,许久未曾落下的泪珠此时无声无息地顺着王佑衍俊逸而略显憔悴的脸落下,滴在菡玉所盖的杏花锦褥上,化作斑斑点点,比血还要更甚几分。
  王佑衍靠在床尾,看着睡熟的菡玉。
  要是此刻我也能像你一样,陪你一道熟睡,该多好。
  王佑衍刚闭上眼睛,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郭茂轻轻推门进来,附在王佑衍耳边说了几句话,王佑衍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轻轻放下菡玉,在她额间吻了一下,为菡玉掖好被子,又快步出门去了。
  我宁愿失去荣华,不要富贵,换我为你去死,只要你能够好好的,你就是我的荣华富贵,就是我的生命。但求上天宽宥,不要带走你。
  等王佑衍出了王府大门,却不见人影。
  郭茂道,“恐是此人隐晦,不愿相见。”
  “自古奇人偏此,倒也是在理。”
  菡玉,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是天涯海角,地狱天上我都愿意试一试。
  “王爷,内子求见王爷。”王佑衍正欲落笔书写,郭茂道。
  雪茹?王佑衍点了点头。
  雪茹进来福了福身。
  “王爷可知,当日小姐在凌烟寺内写下的愿,”说着,雪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王爷,若是王爷能够长命百岁,小姐愿折寿十年,只为保佑王爷此生平安喜乐。”
  王佑衍拿笔的手一抖,重重地在雪白的宣纸上划下了一笔,墨痕点点,斑驳了雪白的宣。
  菡玉,你怎么这样傻,怎么可以用你的寿数来换我的寿数,原来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王佑衍心痛至极,右手一挥,桌案上的东西零星摔落。
  菡玉,若是没有了你,你叫我如何平安喜乐,你让我如何长命百岁。
  雪茹知道王佑衍心里难过,不待他发话,便悄悄退了出去。
  “来人,即命人备车马、粮食,本王明日要再去宣州。”
  郭茂心里已经猜了十分不离,东西早已暗下准备着了,如今王佑衍这么一说,倒不必急慌慌地再去准备什么,现时的便可以拿了来用。
  “王爷和王妃今晚且好好休息一日,臣会把东西都准备妥当,请王爷宽心。”
  王佑衍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记住,马车,要最好的。”
  “王爷放心。”郭茂行了礼,出门去了。
  这一路王爷和王妃必定辛苦,马车自是不必说的,王妃如今那样的身子骨,再经不起什么折腾。旁的便是饮食一应都要精挑细选的,也被不时之需。另有就是换洗衣物,且交给雪茹和青绣也就罢了。再有就是随身的仆从,既然旁人都不放心跟去,郭茂无论站在什么角度,都是极为合适的。此去不必带许多人,雪茹和菡玉自是要好,况且自己在外,也不无担心,且携了雪茹一道去。王爷身边再带一个小厮,另外便是王妃身边的青绣了,想来,这也就够了。
  郭茂心里细细盘算着,又去察看了王佑衍的车马,具已备齐。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

  “你媳妇儿还年轻,去吧,去吧,不用担心我。”老王爷摆摆手,道。
  “宣州与京城路途遥遥,父王要照顾好自己,孩儿会给父王写信。”
  “本王这身子骨还强健着呢,你且好生照顾好你媳妇儿就是了,也快寻得一个好大夫,别让两个小家伙儿没依没靠的。”
  “父王……”
  “夫人若是得空,便去王府瞧瞧陵哥儿和晟哥儿,这一去不知要过多久,还请夫人费心了。”
  宁氏强忍住眼里的泪,点点头,“好,你们放宽了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女婿在此谢过夫人了。”说着,王佑衍跪下就磕了一个响头。
  “逸君,你来。”琳玉招招手,王逸君乖巧地走到了琳玉身边。
  “一会儿你陪母后去送送你小姨,她生病了,明儿个就要去外省治病。”
  “母后,小姨病得很重吗?”
  “母后也不知道。”
  “小姨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吃小姨做的桃花酥了,我希望小姨快快好起来,这样小姨就能带着逸陵和逸晟来陪我和弟弟玩了。”
  “嗯,母后也希望小姨快点好来。”
  “娘娘,四皇子正哭着要寻娘娘呢,娘娘去瞧瞧吧。”
  “来,我们去瞧瞧弟弟。”琳玉牵起王逸君的小手。
  次日,菡玉醒来,已是在马车上。
  马车珍软细垫,宽敞得很,轮子又是加宽了的,人坐在车里没有什么颠簸的感觉。
  “佑衍……”菡玉用低低的声音唤了一声。
  “怎么了?”王佑衍温柔回应。
  “我们这是……”
  “去宣州。前些日子有个不知面的和尚为你卜了一卦,说是唯有宣州的凌烟寺能解。”
  “凌烟寺?”菡玉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嗯。当年你我被冲散,不正是在凌烟寺相遇的吗?既然凌烟寺能让我们再度重逢,必然能解得了你的病症,想来也就好了。”
  菡玉不语,枕在王佑衍腿上,痴痴地看着车顶,不说话。
  “菡玉。”王佑衍轻唤。
  “佑衍,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还会记得我吗?”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菡玉的眼角落下,滴进了嘴里,苦中带涩,涩中带甜……
  王佑衍为菡玉仔细拭去眼角的泪,心却是一紧,却还是温柔笑道,“你怎么会离开我呢,菡玉,我们说好生生世世不分离。”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他生未卜此生休。佑衍,当年玉环和玄宗也是这般海誓山盟。”
  王佑衍轻轻用手覆住了菡玉的薄唇,道,“我不许你这样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当时七夕笑牵牛。”菡玉无奈一笑。
  “牛郎织女是为外人所隔,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挡在我们中间了。”
  “是啊,不是外人却比外人更可怕。”
  “菡玉……”
  “佑衍,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会忘记我吗?”
  “我会,我一定会的。我要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再不要这样一点点将我吞噬。”
  “嗯,你一定要找到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懂事,比我孝顺,比我温柔,比我待哥儿更好的……”
  王佑衍一把抱住菡玉,直摇头,附在菡玉耳边道,“这世上,就算再过千百世,再不会有比你漂亮,比你懂事,比你孝顺,比你温柔,比你待陵哥儿和晟哥儿更好的人了。”
  菡玉将手轻轻环住王佑衍的腰,眼里泪花闪动,像是九月流星,一抹甜甜地笑挂在菡玉嘴边。
  此生你用尽心血待我,从未因为我的出生,我的病痛抛弃过我,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只盼三生三世我们都是夫妻,千载轮回我都能遇见你。无论是三生石畔,忘川河岸,还是奈何桥头,我多想在那儿等你。只盼我们都能在三生石上找到彼此的印记,在忘川河岸听到对岸传来彼此的声音,在走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不要喝下孟婆汤,我只怕我来世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不灭

  一个月之后……
  上凌烟寺的山路崎岖,虽然不远,却也不近。
  马车自然是上不了山的,王佑衍抱着菡玉越发轻的身子,换乘了轿子,一路由雇的几个轿夫稳稳当当地抬上了凌烟寺。
  菡玉,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了你,我便只是一具驱壳,毫无意义。
  已是暮色将晚,王佑衍下轿,亲自叩响了凌烟寺朱红的大门。
  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
  “阿弥陀佛,小师傅,劳烦我能见见你们的师傅吗?”
  小沙弥看着王佑衍眨了眨眼,还了礼,“阿弥陀佛,师傅正在打坐,施主先进来吧。”
  小沙弥帮王佑衍一行人开了门,早在一个月前,师傅就告诉过他会有一个男子带着一位姑娘来拜访,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在前面带路,到了一处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厢房方停下,“请施主就暂居于此。”
  “阿弥陀佛,多谢小师傅。”
  “阿弥陀佛。”
  亥时将近,有人在外头敲了敲厢房的门,王佑衍打开了门,眼前的人分明是那样熟识,却早已是无处惹尘埃那般绝世脱俗的模样。
  “陆之贤?”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昙。”陆之贤右手持念珠,双目微闭,道。
  “阿弥陀佛,失礼失礼,敢问慧昙法师,凌烟寺主持方丈是否在经堂打坐?”王佑衍虽然心里不解,却也只见陆之贤一派淡然,不敢多问。
  “阿弥陀佛,方丈去时已圆寂。”
  王佑衍心下一沉,现在,是否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呢。不会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内子病重,小王欲求方丈指点一二。”
  “请施主随贫僧来。”
  王佑衍叮嘱雪茹好生看顾这菡玉,随了慧昙而去。
  大殿里空荡荡的,绕到了后堂,王佑衍远远地瞧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在打坐,神态专注,全无杂念。
  “来了。”
  王佑衍上前施礼,“小王见过方丈。”
  “慧昙,你我也许久不着凡事,如今,也算是应了佛家之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就请王爷对菩萨许下心愿,菩萨在天青眼,定能知晓。”说着,慧虚起身,看着王佑衍跪了下去。
  “世间之人总逃不过‘痴情’二字,免不了‘缘起缘灭’。”
  王佑衍拜了三拜,每一拜都虔诚至真。
  待王佑衍拜完起身,慧昙双手捧一经卷到王佑衍面前。
  “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莫过于自己的心。”说罢,慧虚和慧昙一道走出了大殿,转身再不见踪迹。
  王佑衍借着烛光,缓缓展开了经卷。
  每日取清凉泉泉水以至真之人血为引,以新鲜碧莲叶为杯,服六十四日,方可见效。
  王佑衍当即寻得寺里的沙弥,问知清凉泉便在这凌烟寺背后,泉水极为甘甜,但去往清凉泉的山路不易,需要费些精神。
  王佑衍知道,无论怎样,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做的。若是菡玉已经为自己付尽寿数,自己也要还她。
  此时正值初冬,四处并无碧莲叶,经慧昙指点,王佑衍知晓云雾山中四季常温的清莲湖,寻得碧莲叶。
  清凉泉水易寻,远远便听到泉水叮咚的声音。可真要寻到泉口,荆棘还是划破了王佑衍的袍子。
  碧莲叶亭亭玉立于清莲湖中,湖水清澈见底,可越是清的湖,越不能知晓到底有多深。
  不知为何,这清莲湖中的石子极尖,只稍一个不慎,双脚就会被石子割破。王佑衍忍住脚心的疼痛,一步步走到湖中,此时水已及腰。湖底,血色顺着湖水流淌,一点点红色晕开。
  最后是王佑衍的血,这并不难,一刀一刀,血便顺着王佑衍的手滴入了清凉泉水中。
  如此日复一日,荆棘反倒越长越茂盛,清莲湖也越来越深,到了六十这日,已及王佑衍的肩,王佑衍手上早已生出触目惊心的伤疤,每每结了痂又被王佑衍毫不留情地划开,王佑衍的左手已近无力。
  “菡玉,你瞧谁来了。”这日,王佑衍打了帘子,语调轻快了许多。
  菡玉日日和那泉水,也不知是怎样的神奇,竟渐渐不那么嗜睡了,偶尔也会起来做做针黹,再不就是透过窗子,看着窗外蓝天和山上佳木葱茏。
  菡玉正痴痴地瞧着窗外,一回头,已见宁氏和两个哥儿站在自己床前。菡玉心情有些沉痛,有些高兴。
  “娘。”菡玉靠进了宁氏怀里。
  “娘亲,娘亲,抱抱,抱抱。”是晟哥儿的声音,菡玉连忙拭去眼角的泪,抱起了小小的晟哥儿。
  “晟哥儿想娘亲了吗?”
  “想,想!”王逸晟还小,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娘,你不在,晟哥儿天天吵着要见你,爷爷和外婆哄了都不管用。”王逸陵道。
  “那陵哥儿呢,陵哥儿想娘亲了吗?”
  “当然想!”说着,王逸陵调皮地扑进了菡玉怀里。
  “娘怎么来了?”
  “这两个小家伙真不能让人安生,天天吵着要见你,我又不放心你在这儿,所以过来瞧瞧。”
  “宣州路途遥远,我好着呢,娘不必担心。”
  “我瞧着你面色红了许多,想必是快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寺

  宁氏此来也有琳玉的意思在里头,所以派了隐卫跟随,一路无阻,顺顺当当地到了宣州。
  宁氏在旁边的厢房住下了,两个孩子两日来见山里极是好玩,又有寺里的小沙弥作伴,捉了各种昆虫、捡了各种新奇古怪的石子玩。
  “娘亲,你闭上眼睛,我送你样东西。”一日,王逸陵神秘兮兮地跑到菡玉床前,两只小手藏在身后,要送菡玉东西。
  菡玉看着两个孩子,也乐得看他们整天跑来跑去,乐此不疲,“好啊。”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娘亲不可以偷看哦。”
  “嗯。”
  菡玉只觉得手心里被放进了一块凉凉的东西,却很是舒服。
  “好了,娘亲可以睁眼了。”
  菡玉捧起手里的东西,是一块带着翡翠蓝晶莹透明的小石子,无论远看近看,石子都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很是漂亮。
  “娘亲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菡玉摸了摸王逸陵的小脑袋,笑了。
  是,真的喜欢。
  “慧昙,你真的决定了?”
  “当真。”
  “即便身在空门,你也摆脱不了执念。”慧虚摇了摇头,无奈道。
  “人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也许,师兄的执念是佛陀,而我的执念,是她。”
  “一命换一命,实则也不过死生的代价。”
  “我早已不畏惧生死,又怎么会再顾及这些。”
  “也罢也罢,师傅在时曾说过,你不会在这寺里待长久的,想来便是如此吧。”
  “我只愿遵从自己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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