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子在一楼喊:“姐啊!你在上面干什么呢?还不快下来帮帮我?”
她听到他们在上面有说有笑的,心里不舒服,想把杨晓丽喊下来。她说,下面这么多事,我一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啊!
李向东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做汤圆吗?你们封红包,我来做!”
枝子当然乐意,说:“那你快下来!”
李向东便有一种逃离苦海的迫切。
封红包看似简单,杨晓丽却要李向东封好几百封。单是那十块钱一封的就要李向东封两百个,好像见了人都要派似的。她说,多吗?市县认识的人那么多,江边市那边认识的人那么多,每人两封,有多少?李向东说,人家结了婚,你也要派啊?她说,结了婚,有孩子吧?总得派给人家孩子吧?李向东说,你这不是派红包,你这是显示自己终于嫁出去了,终于有资格派红包了。她说,是了,是了。因为你,我才嫁出去的,可以了吧?这还不是表扬你?表扬你终于为党和人民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当时,李向东听得心里高兴,才答应留在家里封红包的。
这时候,他倒更愿意下厨做汤圆了。
他叫枝子用温水和糯米粉,他来切萝卜丝。枝子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你切萝卜丝?李向东说,你行吗?枝子说,我怕你不行!李向东“嘿嘿”笑,接过枝子手里的刀,试了试刀刃,就在磨刀石上划了几下。枝子在一旁看他动作那么熟练,便笑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李向东说,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枝子笑着问,是跟老岳父学的吧?李向东愣了一下,枝子又说,保持他们杨家的光荣传统。李向东也笑了起来,说,你也知道了?他说,不过,这还不算他们杨家的光荣传统。他们杨家的光荣传统比这更绝!
枝子说:“不会吧?还有更绝的?”
李向东说:“男人在他们杨家,一点地位也没有?女人说了算!不过,这个我无法保持,我不姓杨,她嫁我也随我姓李。”
枝子说:“你别吹了,我看你像姓杨的!她要站在你面前,你未必敢说这话。”
李向东说:“我是尊重她,给她几分薄面。”
枝子说:“我不觉得,我觉得你骨子里怕她。”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感觉枝子把话扯到那边去了,便不再跟她说了。枝子说,你别不承认,我体会最深。话音未落,杨晓丽便在身后问,你们说什么?小声说大声笑的?是不是说我什么了?枝子吓了一跳,马上又笑起来,说,没说你,只是说你们家。她补充了一句,说你们杨家。
杨晓丽问:“李向东,你说我们杨家什么坏话?”
枝子说:“说你们杨家的光荣传统。”
杨晓丽便过来扭着李向东的耳朵说:“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她并没有真扭,只是做做样子,枝子却心痛了,又不敢直说,只是说,你别碰他,他在切菜,别把手切了!杨晓丽放了手,对枝子说,我们别理他,让他做给我们吃,你上来跟我一起封红包。其实,她听见枝子和李向东的笑声,心里也不舒服,想把枝子拉到楼上去。
枝子说:“他一人忙不过来,我还要和粉呢!”
杨晓丽只好把封红包封移到一楼来。枝子问,你封那么多干什么?杨晓丽说,多总比不够好!枝子说,过一个年要派多少钱啊?杨晓丽没有说,这些钱直板板的新钱都是她叫小明从银行取出来的,属部里的开支!她杨晓丽弄了那么多赞助,化一两万的,算得了什么?
第九八八章老妈子
吃了汤圆,有人按门铃,李向东去开门,却是老岳母,手里提着大包小袋的东西,便说,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要我们去接你。老岳母说,不用,我坐不了你们的小车头就晕,还是坐公交车好。李向东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你拿那么多东西过来干什么?累着了怎么办?老岳母说,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指望她什么事都干不成。杨晓丽说,你怎么这样?还没进门就讲人家了。老岳母说,你会干的话,我还说你吗?我还用跑这么远吗?
枝子正在收拾碗筷。
老岳母看了她一眼,问:“你们什么时候请的工人?”
枝子笑着说:“昨天请的!”
老岳母看了看吃剩的汤圆,说:“还可以,这汤圆做得还可以。”
杨晓丽碰了一下老妈子,说:“你怎么乱说话?她是我的好姐妹,在我们这做生意,我叫她来我们家过年的。”
老岳母愣了一下,马上笑起来,说:“好姑娘,你别怪我,我老眼昏花,没看清楚。”
枝子笑着说:“没什么?来你女儿家做工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老岳母还要说什么,杨晓丽怕她还说得没完没了,便说:“你别再说了,人家枝子都不怪你了,你还说什么?你要干什么,就快点干吧!”
老妈子很不高兴,说:“催什么催?我来是给自己干事了?我是来给你干事的,你还催催催!”
李向东倒了一杯茶过来,说:“你先喝杯茶坐一坐。有什么事吩咐杨晓丽干就是了。”
老妈子笑眯眯接过茶,转脸对杨晓丽说:“你看看人家,市委书记都对我那么客气,你一个副市长,就对我那么凶,等你坐了人家那个位,我还有地方站吗?”
杨晓丽哭笑不得,说:“他什么市委书记啊?在这家,他只是你女婿,你把女儿养那么大送给他,他还不对你客气啊!”
枝子听了在一边捂着脸笑。
老妈子对枝子说:“好姑娘,你别见怪,杨晓丽都是我给宠坏的,我这一辈子最失败就是没管教好她,看她挺听话的,就由着她性子,长大了,一句也不听我的,都嫁人了,还什么都不会。”
杨晓丽说:“好了好了。我现在听你的。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老妈子说:“要你干,还不如我自己干省事。”
说着,从沙发上起来,就从她提的大包小袋里拿东西。枝子双眼都瞪大了,她竟从包里拿出一只煮熟的鸡,拎着鸡脖子叫杨晓丽拿东西来装。杨晓丽跑进厨房拿了一个碟子出来,老妈子问,没有大一点的啊?又说,我记得你这有个很大的铝盘子。杨晓丽便问枝子放哪里了?说前两天,你不是还洗过吗?枝子想了想,就进厨房拿了出来。老妈子把那只鸡摆在当中,见不稳,怕它翻过来脚朝天,还按了按,然后变戏法似地从包里拿出一条半肥瘦的熟猪肉,又拿出一条同样也是煮熟的鱼,一左一右放在鸡两旁,再还拿出几个茨菇放进盘子里。
枝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杨晓丽说:“三生啊!鸡、肉、鱼。”
枝子又问:“那茨菇呢?”
杨晓丽说:“这你还不懂?茨菇顶,茨菇顶。你没看见那茨菇连着把吗?就是添丁的意思。”
枝子这次忍不住笑了,说:“有意思!”
老妈子说:“不要笑,拜祀的时候要虔诚点!”
枝子只好忍住,忍得脸都有点红了。但她想,这屋里有什么好拜祀的?拜祀哪啊?拜神总得有个神位吧?祀祖总得有个祖位吧?这里并没有神位祖位的,就见老妈子拿了一张凳子,放在门前,把那摆了祀品的盘子放在凳子上,从包里拿出三个酒杯三副筷摆了,又拿出一把金银纸宝。本还要继续的,却突然停下来,回头说:“你们都上二楼!”
杨晓丽明白老妈子的意思,笑了笑,对李向东和枝子说:“我们上二楼吧!”
枝子问:“为什么要上二楼?”
杨晓丽说:“我妈是好意。怕人家说市委书记在家里拜神,叫我们回避,当我们不知道这事,这全是她老婆子好心好意帮女儿女婿干的。”
枝子想这老人家虽然表面看着凶,想得还挺周到,心底却是极善良的。她说:“我不像你和李书记,你们要回避,我也没必要回避吧?”
李向东和杨晓丽上了二楼,老妈子这才打开门,开始她的拜祀仪式,把香点着了,很虔诚地向天地拜祀,嘴里也不知喃喃什么,肯定是一些请愿的话,枝子想肯定有那句添丁发财,不禁又想笑。
拜祀完天地,插了香,让香烧提差不过了,才关上门,又把祀品移到厨房拜祀火灶爷。这次却把那几个茨菇顶拿出来了,换了三小碗饭。枝子真不知那大包小袋里到底还有什么新鲜玩意,怎么就那么多花样。最后,老妈子上二楼,拜祀床头爷,枝子想,这次肯定又把那几个茨菇顶拿出来了,这可是添丁发财的起源地。果然如她所料,枝子便又笑了。
杨晓丽问,你笑什么?
枝子悄声说,许愿你添丁发财,这是不是最重要的地方吗?
杨晓丽红着脸说:“就知道你没想好事。”
枝子说:“怎么是没想好事呢?”
她心里说,我最希望这句话灵验,你杨晓丽如果忙着生孩子,你们家李向东还不就让我独霸好长一段日子?
杨晓丽说:“你看你那笑,好??!”
老妈子忙完了,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流了不少汗。李向东说,洗洗脸休息一下吧!老妈子洗了一把脸,回来坐在沙发上,说,我的事忙完了。杨晓丽说,你不用回去帮我爸了?老妈子说,我帮他干什么?我们有分工,厨房的事由他忙,这样事我负责。杨晓丽问,杨晓明那你也去了?老妈子说,我去他那干什么?他老婆不会自己干啊!杨晓丽说,你对她那么放心,怎么对我一点不放心?老妈子说,这是女人干的事,她不学会怎么行?枝子又忍不住要笑了。
杨晓丽说:“你这是怎么了?这一整一都笑不停的?”
枝子悄悄说:“你妈没把你当女人。”
老妈子还是听见了,说:“姑娘,你不知道,自己女儿自己心痛,她的事我不帮她干,还有谁帮她?”
杨晓丽说:“人家的女儿你就不心痛了?”
老妈子说:“有她妈心痛她就行了。”
杨晓丽说:“你这话别让你儿媳听见,听见了会恨你一辈子!人家嫁给你儿子,也是你女儿了,你却这样对人家!”
老妈子说:“你真是好心不得好报!我心痛别人了?我去跟别人忙活了?我还不是心痛你,还不是来你这忙。”
杨晓丽见老妈子又要发脾气,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要你心痛我后,在我这忙完了,再心痛人家一点点,再帮人家一点点。”
老妈子说:“你别教育我,你别以为你当了副市长,成天在外面教育人,回到家里也来教育我。你是我生我养的,是我培养出来的,没我有你今天?”
杨晓丽说不过老妈子,老妈子总是有理有据。
这会儿,枝子一点也笑不起来了,看着眼前这对母女,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位苦苦守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过年了,自己却不在她身边。她想,过了年这几天,一定要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第九八九章另一种发展模式
他们是四点多去老岳父母家的。巷子里很热闹,那几张石桌石凳都坐满了人。春节了,出外打工的回了家,搬出去住的儿女也回来了。团年饭还没开始,大家便凑在一起说话儿。杨晓明早到了,坐门口那张石凳上喝茶跟好几个人吹水,一见李向东他们进了巷子,就对李向东“嘿嘿”笑,站起来要把自己坐的石凳让给李向东。
杨晓丽说:“笑,笑,笑。看你像个煮熟的猪头。”
她知道,他那是在卖乖,李向东把他调动的事搞定了。
老妈子平时总是偏帮杨晓丽的,这会儿却不愿听女儿这话了,说:“快过年了,说话也不注意点!什么猪头猪头的,还煮熟了,说点吉利话不行吗?”
有人笑着说,晓丽姐,回到这巷子,你就不是市长了。
有人笑着说,你就是升到省里升到北京,老婶治你还是最有办法的。
杨晓丽便对他们说,你们回来过年啊!这些人中,有李向东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大家见他坐下来,便不吱声了,一则,他毕竟比他们年纪大许多,一则,他那市委书记的身份也够震慑的。试想想,这些小巷子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那么近地和市委书记坐在一起?
杨晓明把他们一一介绍给李向东后,李向东便问他们,对市县的发展有什么看法?特别是对城区建设。他说,他经常听的都是官场里的汇报,很想听一听他们这些普遍人的声音。
杨晓明说:“有什么牢骚就说吧?都是一个巷子里的,说错了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有人说,这几年,城区发展很快,但他们这边却没多少发展。前几年,城东那边治理旧城区,搞得挺好的,以为搞好那边,该轮到这边了,但到现在也没见行动。
有人便说,前一些,听说,这里也要搞了,又是测量,又是征求意见的,这阵却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事李向东了解过,不是部门单位所为,所以放下了,想如果那个老板想要投资搞测量,总要申报,总会呈送上去,没呈报上去,定是有原因了,或者觉得时机不成熟,或者觉得投资太大承受不起,便改变主意了。
李向东问:“如果,要整治这里,你们觉得搞什么最好呢?”
有人说,我们这里是死角,能像城东那样整治整治就行了。
有人说,城区怎么不向我们这边发展?如果向我们这边发展,还愁我们这边旺不起来?一个铺位租出去,每月也有好几千。
有人说,就是,就是。你一句话,城区就像这边发展了,我们就都得益了。
李向东笑了起来,说:“这总得进行科学论证吧?如果,我一句话要城区向这边发展,几十年后,证明这是错误的,我岂不成了历史罪人?”
有人就说,主要就是那条河,上游如果不搞那么多水利工程,不一段段把水截走了,这河水能行船,我们这就不会偏角。
李向东说:“也不能这么说,据资料记载,这条河最高水位的时候,也只能行三几吨的船,这在以前,是一条很不错的水上交通线,但解放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但是,这条河的上游截流后,却有好几千亩的农田得益。从这个角度说,截流还是有价值的。”
他说,我们考虑问题,应该从大局去考虑,不要只看到自己这一点点利益,不要只考虑到这里旺起来,自己出租铺位每月能有好几千,就不考虑别人要负出的代价。
他说,我们考虑问题,应该以一种发展的眼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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