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边村,远远地见一个人站在村头的榕树下,小明就急得直冒汗,真希望停在树下那辆车里再走出一个人来,要么是城区区委书记,要么是城区区长。希望归希望,现实却未必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样。车上没有再走出人来,只是那个在树下等的人迎了上来。
杨晓丽铁青着脸下车,见那人把手伸过来握手,却装没看见,且还把双手背到身后了。如果说,刚才她还忍得住,还客客气气地对那些副局长们,现在见城区党委来参加会议的只是宣传委员,就再按捺不住了。
她说:“党委派你来参加会议吗?”
那宣传委员尴尬地笑,说:“办公室通知的。”
杨晓丽问:“你们书记和区长呢?”
那宣传委员听出话里的味道,似乎是嫌他官小了,也没硬顶撞她,绵里藏针地说:“我就一个小党委,哪敢问书记区长的事。”
杨晓丽被呛了一口,又拿小明出气,大声骂道:“你是怎么通知开会的?没说清楚要谁来参加会议吗?我交代得清清楚楚,通知主要领导参加,主要领导却一个都没到场,你这办公室主任是怎么当的?”
她这是指桑骂槐,骂给所有参加开会的人听的。她要让他们知道,她杨晓丽很不满意各单位主要领导没来参加会议。她要让这些人回去汇报,让那些主要领导无地自容!
她对大家说,这次会议非常重要,这次会议关系到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是否能落实,直接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问题。我希望,各个单位要高度重视!
她说,本来会议要求主要领导直接参加,要求主要领导直接在会上表态,既然主要领导周末都那么忙,回去后,大家要及时向主要领导汇报情况。至少明天就要把处理方案送到市委宣传部。
她说,具体情况由陆部长向你们传达。
本来,杨晓丽已经准备了讲话的内容,准备大谈这次会议的重要性,解决问题的必要性,现在见来的都不是主要领导,说着说着也没劲了,想由陆副部长向你们这些人交代也绰绰有余了。
陆副部长虽然有一种仓促上阵的感觉,但也还应付得来。他先很客气地说,周末把大家招来开会,占用了大家的休息很过意不去。但是,这件工作太紧急,杨常委非常重视,只好劳烦大家牺牲休息时间了。这话说得似乎很得体,却让大家感觉到,因为杨常委的重视,他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执行。
最后,他才说了这次会议的内容,希望大家看完现场后,认真思考,然后一起商量解决的办法。
一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角色,心里虽然对杨晓丽有些看法,却一点不表露,在城边村穿街过巷时,只管看不议论不发表意见,因此,气氛显得很沉闷。这沉闷也是做给杨晓丽看的,让她知道,他们也够认真够忧心忡忡的了。
集中开会的时候,杨晓丽要大家发表意见,她说,问题已经摆在那了,大家都根据各单位的职能,谈谈看法,我们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她只字不提更改烟花燃放的地点,如果,稍露点口风,他们还不都要你更改?更改地点,问题肯定解决,而且忙的只是你宣传部这帮人,他们当然乐意当旁观者。
有人说,我们还是先回去汇报吧?
有人说得更明显,这么重要的事,我们这些副职也谈不好,是应该先征求主要领导的意见。
陆副部长知道大家在报复杨晓丽,就笑着说:“这只是要你们谈谈看法,又没要你们表什么态,做什么决定。难道这么大热的天,走了那么一大圈,看了那么长时间,就一些感触也没有?”
有人“哈哈”笑,说:“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希望你能理解,如果,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主要领导不高兴怎么办?”
那宣传委员很认真地说:“我只是来做记录的,来领任务的,你们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绝对按质按量并按时完成任务!”
杨晓丽会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吗?刚才她那些话得罪了他们,他们正同心协力地跟你较阴劲呢!她板着脸说:“既然大家都担心谈不好,那就不谈了,你们回去汇报情况后,通知主要领导明天上午九点还在这里参加会议。”
她就不相信制服不了这些人,看看你们回去怎么汇报?怎么通知主要领导明天来参加开会?这可不是我杨晓丽的错,是你们的错,你们不谈,我也没办法,只好叫主要领导来谈了!你们的主要领导又会怎么看这事呢?
果然,几个人面面相觑,会议气氛便僵持着。
陆副部长当起了和事佬,笑嘻嘻地说:“谈吧,谈吧!放开来谈。”
有人说,这事还是由城区牵头吧?那是他们的地头,应该由他们具体负责,我们协助协助!有人便带头鼓掌。
那宣传委员连连摆手,说:“我做不了这个主。”
杨晓丽说:“这事不用你做主。你回去向书记汇报,说是我定的。这件事,就由你们城区牵头解决。”
那宣传委员无话可说了,便把杨晓丽的话记在笔记本上。
定了牵头单位,就该谈解决办法了。
有人说,那都是危房,可以强硬要求他们搬出!
杨晓丽问:“这合适吗?”
有人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这种事,只能说以前疏于管理,让那些农民工住在危房里。别说要燃放烟花,就是平时,住危房也是不允许的!”
杨晓丽便问那宣传委员:“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能把那些住在危房的农民工迁走吗?”
那宣传委员说:“我得汇报汇报!”
杨晓丽说:“不用汇报,死任务!”
那宣传委员说:“也得回去统计一下,如果,搬迁户数太多,恐怕一时难于解决,主要问题是一时难于为他们找到新的住所。”
有人说:“这有什么难的,先解决那些重点危房户,剩下的,烟花燃放的时候,把他们集中起来,不准呆在危房里,即使真有危房倒塌了,可以保证不出伤亡故意。”
有人说,就算危房倒塌了,那也不关燃放烟花的事。
杨晓丽心里跳了一下,真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虽然这还不能彻底解决农民工住危房的问题,但是,她的任务只是保证燃放烟花时不出现伤亡事故。农民工住不住危房?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去管别人负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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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六章官气不小
杨晓丽很欣慰及时召开了这个会。她想,看来这些人吓一吓还是有用的,这个会开得还是很有价值的。这么想,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老妈子的电话。这会儿,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了,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儿亲切了。不过,她还是离开了会场。
她知道老妈子话多,说起来没完没了。
老妈子问:“你怎么周末也不回来?”
杨晓丽说:“你没听到我正在开会吗?”
老妈子说:“没见有你这么忙的。李向东人家还是市委书记呢,怎么就不见他忙?怎么就没见他忙得连周末都没有了?”
不提李向东,杨晓丽心情还平静,一提起他,杨晓丽刚还好端端的心情又消失了。她说:“你别把我们混在一起说好不好?他不忙是他的事!”
老妈子不买她的帐,说:“我说说你不行吗?当个副市长就不让说了?你就是当了省长,我也要说,也有权说。”
在家里,老妈子是最高权威,杨晓丽从小就一直在这种淫威下长大,已经深深被折服了。不管她多理直气壮,在老妈子面前总有一种理亏的感觉。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气,想要发多大的火,在老妈子面前,总是一点火气也没有了。她说:“是的,是的。就是当了国家主席,你也是我妈,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不好?你还在开会呢,你让我把会开完了!”
老妈子说:“我不影响你工作,但是,你这么跟我说话就不行!”
杨晓丽说:“是的,是的。以后不会了,以后改正了。”
老妈子说:“你别嘴上说说,心里不服气。”
杨晓丽说:“没有,我嘴上说的,心里想的都一样。”
老妈子这才说:“开完会,回家来吃饭。”
杨晓丽说:“我怎么回去呀?这么远的路?”
老妈子说:“很远吗?平时不是听你说不用一个小时吗?你爸正在忙着呢,一定叫你回来。你回不回来吧?他辛辛苦苦忙了一天,你别跟我说没时间回来!”
她说,你再忙也要吃饭吧?再忙晚上也要睡觉吧?吃顿饭就影响你工作了?她口气很硬,说,这事没得商量,你一定要回来!
杨晓丽还想再说什么,老妈子已经把电话挂了。老妈子的决定就是最后的决定,老妈子的决定是最高指示。杨晓丽已经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老妈子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发号施命。
然而,杨晓丽会不知道老妈子的真正目的吗?老妈子一定知道她和李向东闹矛盾了,杨晓明知道这个事,肯定是他向老妈子通风报信了。这个势利小人,李向东给那么一点好处给你,且还没兑现呢,你就背信弃义了,几十年的姐弟感情就不值钱?
杨晓丽心里跳了一下,说不定,这事还是李向东搞的鬼。这个李向东,什么事干不出来?钟市长都被他扳倒了,他要对付她杨晓丽还不容易,而且,家里那一大帮人还都站在他那一边。她想,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就听他教唆?怎么就跟着凑这个热闹,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白当你们的女儿了,白当你们的姐了!
杨晓丽不知道,她一离开会场,那里却沸腾起来了。那些副局长们很不客气地指责陆副部长。
建设局的副局长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种会也要我们参加,一个城边村的事,关我们建设局什么事?陆副部长“嘿嘿”笑,说,你们以前不是有个乡镇建设科吗?不是专门负责乡镇建设的吗?城市管理局的副局长说,就算他们建设局沾点边吧?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房屋产业管理局副局长也说,就算杨常委对业务不熟,你陆部长对业务不会不熟吧?你也应该向杨常委提提意见,这么盲从地听指挥,以后,你们宣传部一定威信都没有了。
有人说,我看她是被我们这些局的名称搞昏头了,以为这房屋的事就一定与建设局、房屋产业管理局、城市管理局有关,所以,就把我们都召来了。
大家便哄堂大笑。
有人说,还说通知主要领导参加会议,幸好主要领导没来参加。他们要来参加,看你们怎么收场?
有人说,其实,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叫城区安排解决好那些住危房的农民工,让他们搬到安全的地方就行了,根本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劳师动众叫我们这些人也没有用。叫公安派几个警察去晃一晃就行了。
那宣传委员说:“市委市政府虽然决定,由宣传部负责烟花晚会,但是,安排农民工迁出危房也不应该由她亲自来布置,只要把情况向市政府办反映一下,自然就有人抓落实,我们城区肯定全力以赴,根本没必要周末开这个会!”
有人笑着说,领导都不休周末,你还想休周末?你这种思想太成问题了。
有人笑着说,这事跟其他人关系都不大,你们城区是首当其冲的,我们都来陪你开会了,你更不能有意见!
那宣传委员也笑着说:“我敢有什么意见?我放弃周末休息时间,代主要领导来开会,没有得到表扬,还被人嫌官小,有意见了吗?还不是要乖乖地跟在人家??后面?”
他说,开始,听人家说,她是因为老公才在市县当上副市长,才到我们这当常委的,我还不信,想这能当副市长能当常委,多少也有点水平吧?现在,我开始有点相信别人的传闻了。
他说,这常委,水平不怎么样,官气却不小。官气大的人,要么就是特别有能力,政绩摆在那里让人不服气不行,要么就是自己以为自己很有能力,办事让人无法理解。
陆副部长干咳了几声,有人还在桌下踢那宣传委员的脚,他却说,你踢我脚干什么?想要我打红中还是要我打发财?大家忍不住笑起来,想这家伙竟然想到麻将桌上去了,就不知道人家是好心,见杨晓丽回来了,踢你的脚暗示你?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知道。刚才那么憋气,不敢当面顶撞杨晓丽,现在还不让他装糊涂把话说出来?杨晓丽虽是市委常委,但与他什么关系?他这宣传委员又不是你给的,也还轮不到你安排他当这小官儿。再说,最好你别让他当这小官儿。在党委里,谁不知道最没能耐那个就是宣传委员?调整一下,随便让他当什么委员都比这个委员强。
他说,我不敢说杨常委是那种自己以为自己很有能力的人,但是,她干的事确实让人不好理解。开始,我还以为是叫你们来弄点钱解决搬迁费的问题,所以,还觉得她这常委真不错,还懂得为我们城区着想。
他说,我还发现,杨常委是一个很果断的领导,谁也别想能改变她的决定。你比如说,一定要主要领导参加会议,点名要你们这些局来参加会议,肯定是她意见。我们的陆部长也一定会提出一些建议,但是都被杨常委视为无理否决了。
他说,我们想像得到,当时,陆部长肯定被她骂得狗血喷头,以后,可能也不敢再提什么建议了,因此,我建议我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为陆部长饱受的委屈表现一下十二万分的同情。
说着,他先鼓起了掌,但大家都没有回应。
杨晓丽的心却“咚”地跳了一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杨晓丽在江边市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些话,就是不想听到人家说她什么都不懂,现在,那宣传委员就是这么说她的。她不认为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倒认为,他是背着她,说的是心里话。如果,他只是说那种没有事实的胡编乱造,或许,杨晓丽会给予还击,然而,他是在摆事实,说道理,你反击他什么?你的的确确就是这么干的。
她问自己,你怎么会干出这么傻的事呢?怎么会就一定要强调主要领导来参加你的会议呢?怎么就认定城边村的问题与那些单位有关呢?发现问题的时候,你冷静了吗?你有没有先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陆副部长倒是先要你听听专家的意见,要你听了专家的意见再做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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