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钟市长落选。他很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如果,钟市长不能选入市委班子,就不能任命副书记,就不能任命市长候选人。尽管,随便叫谁当市长,他都不希望钟市长当市长,但是,这一刻,他是不能让他落选的。
这是地级市委的意图。他不能违背这个意图,即使,让他当市长,再跟他斗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违背这个意图。
这是组织原则!
如果,钟市长不能选进市委班子市县就会闹出大笑话,这比没把那位正选人选进来的问题要严重几百倍。毕竟,那正选人和那差额陪选人也相差伯仲。但一个副书记,一个市长候选人选不进来,组织上一定会追查幕后操手。
这时候,李向东非常清楚这个幕后操手是谁!他想,在坐的新一届市委委员,包括后面坐着的大多数党员代表都知道是谁!
在坐的这些人中,能把选举操纵到这个程度,让钟市长票数跟不上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李向东。他是市委书记,他要操纵选举自然轻而易举,或者说,选举能如期选出地级市委确定的名单,就是在李向东的掌控下进行的。如果,不能按地级市委的意图选出市委班子,也有可能是他李向东阳奉阴为,表面做一套,背后做一套。
再有一个人,那就是老邝,他分管组织人事这么多年,他的威信是不可低估的,他与李向东的关系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他再技巧一点,事先让那些有可能选进市委委员的各部门单位领导意识到,不让钟市长进新市委班子是李向东的意图,那么,就完全可能出现现在这种结果。
他心里想,老邝呀老邝,你怎么玩这一招呢?那市长真的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这一招玩成了,地级市委就会让你当市长吗?别说不让你当市长,就是以后,也会跟你慢慢算这笔帐。
他想,你老邝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就变得那么愚蠢了?怎么就脑子一边筋地以为,这市长候选人要么就是钟市长,要么就是你老邝呢?难道钟市长落选进不了市委班子,这市长候选人就是你老邝的?看来这心态乱了的人不是钟市长,倒是老邝了!
选举终于尘埃落定。
当统计数据出来时,鸦雀无声的会场一片哗然。
那位差额陪选人和钟市长票数相等,平分秋色。
李向东不禁呼出一口气,这就是说,两人都没选上,两人还要进行一次选举。这对于李向东来说,真是万幸中的大幸。错是注定了,但还有补救的机会,还能把钟市长选进班子。
台上那位地级市的科长早就吓得脸儿发青了。这边结果一出,竟忘了离开主席台,就急着用手机向上反映情况,结果折腾了好一会,也打不出去,像是市县的组织部长提醒了他一句,他才知道会场里没有手机信号,这才急急往会场外跑,下台阶时,脚软了一下,差点没跪在地上。
组织部长在主席台上宣布,选举还没有结束,大家可以走动一下,出去吸吸烟,上上厕所,十分钟后,再回到会场,宣布上级的有关指示精神。
李向东站起来,招手叫组织部长过来,当面就狠狠训了他几句:“你们搞什么名堂?这么大的事,也不争取上面支持,只来了个小科长,控制得了局面吗?你看看,慌成这样!”
老邝的坐位也空了,不知跑哪去了?
钟市长却铁青着脸,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他在分析这场选举的幕后操手是谁?是李向东,还是老邝?出面操纵的肯定是老邝,但是不是李向东的意图?
他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他知道,刚才那一下没能致他于死地,接下来只是跟那个差额陪选人单挑,胜出的肯定是自己无疑。
然而,他不能离开他的坐位。他要保持他的威严,不能流露出半点疲态。他要眼瞪瞪看着市县这班人,看他们能把他怎么样?
十分钟后,大家又回到会场,组织部长宣布,选举将继续进行,但是,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休会半小时,希望大家不要走远。
几百人的会场竟没有人走动,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坐位上议论,为什么要休会半小时?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呢?把选票发下来,再画圈圈不就行了?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没想到要选两次?第二套选票没准备?
有人问,这第二套选票怎么准备?你事先怎么知道谁和谁要选第二次?
有人就说,那第二套选票应该是空白的,要选谁,就把名单填写进去。
有人马上提出疑问,名单填写进去不就留下笔迹了吗?不就知道谁选了谁,谁没选谁吗?这还叫什么不记名投票?
这种情况不敢说是空前绝后,但也是极其少见的。有一位搞了十多年人大选举的市委委员、人大副主任说,别说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说过。他说,要么就是以微弱优势选入,要么就是以微弱优势爆冷。
他说,大家还记得前些年吗?市县还是县的时候,选副县长,本来想要选甲,结果选了乙,把乙选出来时,大家才知道他不在会场,结果四处找人,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找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等他回到会场拿副县长任命书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他说,从那次以后,凡是差额陪选的人都要到场,不管能不能选上。
有人就问,那第二套选票是什么样的?
有人问,是不是要现印?
那副主任笑了,说,不用现印,其实,第二套选票和第一套一样,也是十二人名单,只是为了区别颜色不同,只是大家画圈的时候,只在差额陪选人或钟市长名单上方画圈。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选举再次进行时,大家看时间才知道,休会并不止半个小时。休会的真正目的也清楚了,原来是在等地级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从地级市赶过来主持这第二次选举。
第七五四章你是一把手是太阳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第二次选举钟市长将会以大多数票胜出。既然有人操纵这场选举,不是还有一半人选钟市长吗?不是还有一半人很坚决地拥护地级市委、市县市委的意图吗?如果再选举一次,那一半坚决的人更加坚定不移,而另一半人就会产生动摇。
然而,谁敢打保票,谁敢说百分之百?既然有人操纵了这场选举,就不能掉于轻心,即使是死老虎也要当真老虎打。
地级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往主席台上一坐,那威严和那个小科长比,真是天壤之别,全场鸦雀无声,就像笼罩着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低压空气,压得人有些儿喘不过气。
他要求每一个党员都要有党性,都要有组织观念,既要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进市委班子,更要相信组织,服从组织。
他要求每位党员要珍惜自己手中这一票,不要轻信谣言,不要站在地级市委的对立面。
李向东听得心里忿忿然。
他想,早意识到领导的重要,还会发生这种麻烦事吗?即使老邝怎么捣鬼,有你地级市委常委坐镇,多少也会瓦解部分投向差额陪选人的票,也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状况,最多也是钟市长以微弱优势胜出。
其实,钟市长以微弱优势胜出,对李向东是极其有利的,一则地级市委不会太把这事当回事,不会太追究老邝的责任,或许,还会说这钟市长的确差劲!一一则你钟市长连选入市委班子都那么艰难,以后,还凭什么敢跟我李向东叫板?
本来,老邝无意间帮了李向东一个大忙,却因为地级市委组织部太轻视市县的选举断送了李向东的大好事!
他好事没捞着,检讨却少不了了。
不过,李向东不想向地级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检讨。虽然,市县选举出现这种状况,他这个市委书记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你组织部门就没责任了?选举市委常务委员,是副处以上干部,完全是你们地级市委组织部的职责范围,你们竟不把它当回事,只派个小科长来压阵,我又有什么必要向你检讨?
当然,他不能明说,选举结束后,他过去和地级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握手打招呼,说自己还有事,约了一位大老板,可能是市县最大的投资商吃晚饭,所以,没办法陪大常委了。他当着大常委的面对市县组织部长说,好好接待。这事都要大常委出面镇场,你们的工作做得太丢人了。他说,好好总结一下,向大常委作出深刻检讨!
他们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到了大常委的车前,李向东还亲自给他拉车门,还哈着腰说:“不好意思了,失陪了。”
本来,那大常委心里很有气,想你市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来力挽狂澜,你一个小市委书记竟不亲自向我检讨,竟连吃饭都不陪我?但见李向东又是拉车门,又是哈腰,想想他与张市长的关系,想想他是地级市委书记眼里的大红人,气就消了一半。
一个拉车门,一个哈腰免去一个检讨,这对李向东来说,是物有所值了。然而,向地级市委书记检讨却是无法逃脱的。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向东把黄叫到办公室,说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吃饭吧!黄知道他不是只为了吃饭。他们没去大酒店,而是钻进一条僻静的小街吃大排档。当然,都把自己的车停在很远的地方。
那大排档桌椅都摆在街上,只是在家门口摆一个简易的灶,点起火就开摊了。这里有好几家大排档,李向东和黄各处走了走,各处点了一个拿手菜凑成一桌。于是便吃着大排档的廉价菜,喝着几百块钱一瓶的茅台。
李向东问:“你怎么看今天这事?”
黄说:“老邝简直是疯了。”
李向东又问:“他事先没跟你打过招呼吗?”
黄说:“怎么会?他知道如果跟我说了,我不会不告诉你。”
李向东说:“他好像暗示过我,我没有意会。”
黄说:“开始,我还以为是钟市长在玩苦肉计呢,以为他想用这一手蒙混地级市委,栽赃于你。”
李向东说:“他没有那么大胆这么玩,他现在的处境,这么玩,随时会玩出火,会把自己玩掉。”
他说,再说,他很清楚,地级市委也很清楚,我要违背地级市委的意图去操纵选举,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他做掉。他以微弱优势胜出,或者平分秋色,都不可能是我操纵。
他说,如果,他进不了市委班子,他在市县也呆不下去了,(地级市委对我秋后算帐,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
黄说:“地级市委会对老邝秋后算帐吗?”
李向东说:“很难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说,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地级市委会动他,凡是在选举中,违背地级市委意图操纵选举的,组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即使没有证据,但这事也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再说,组织要动他,也不会说这个理由,要说的理由多的是,只要他自己知道是这个原因理由,大家明白是这个理由就行了。
他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地级市委不动他,这事虽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并没既成实事。不过,地级市委会狠狠地批评他。这种批评可以不点名,只说事实,只说现象,只说危害性,可以叫你引以为戒。而这种指桑骂槐的批评是无法申辩的,老邝自己知道自己事,也不可能申辩,这样会产生一种什么结果?以后,老邝将斗志消沉,他再不会得罪人,更不会像以前那么旗帜鲜明地支持我。
他说,也就是说,不管出现哪一种结果,对我来说,老邝都已经失去了他的价值。
黄说:“那么,在与钟市长的争斗中,你就失去了绝对优势。”
李向东想了想问:“老钱这个人怎么样?”
黄问:“你想争取老钱的支持?”
李向东说:“看来不得不走这一步了。”
黄说:“我总觉得他靠不住。也觉得,这副书记不支持你,其他人支持你,比如在五人组中,我和老钱支持你,虽然也算大多数,但还是有点儿虚。”
李向东说:“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先保住老邝,让他留在市县。”
黄摇摇头,说:“这个事很敏感。”
他说,都知道你和钟市长的关系,做掉钟市长明显对你是有利的,虽然,不怀疑是你干的,但你掺和这事,总感觉不好,钟市长那边要发难,硬要把你拖进去,反而有理由了。
他说,这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管,离得越远越好。
李向东就说:“这个老邝,几十年的英明竟毁于一旦。他毁了不要紧,倒把我弄得不上不下了。”
黄笑了,说:“喝酒。”
李向东就把杯里的酒喝了,黄不禁吓了一跳,要知道,这大排档可没有那种大酒店喝酒的酒杯,用的是喝水的玻璃杯,这一杯至少三两酒,虽然喝了一些,李向东这一喝,却喝了大半杯。
黄说:“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他说,你自己想想,你刚回市县的时候,你有什么?那时候,完全是钟市长的绝对胜势,你都能扳倒他了,现在少了个老邝有什么?当然老邝对你很重要,但是,缺了他还不至于就那么悲惨吧?
他说,即使换一个副书记,至少也得你点头吧?至少他也得站在你这边吧?虽然,他不会像老邝那么坚决,也应该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可怕。
他说,你还是那个性格,还是多愁善感,这么多年了,官当得越来越大,还是没有变。一点儿事就想得天那么大,怎么就不多想想,你是市委书记一把手,在市县就是太阳,钟市长了不起也就是月亮,再怎么的,他也要围着你转。
黄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刚回市县了,你完全可以耍你市委书记一把手的威风,当然不能像前任书记那么武断专横,但是,必要的威风还是要耍起来。”
李向东连连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这时候,杨晓丽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在哪?李向东说,在大排档,和黄喝酒。杨晓丽说,怎么跑到那种地方?李向东说,不是贪这里的火旺炒的菜够锅气嘛!杨晓丽说,卫不卫生呀?李向东说,没关系,不是喝酒嘛,酒能消毒。杨晓丽话题一转,就问今天选举的事。
李向东很惊讶,问:“这才多久的事?你那边也知道了?”
杨晓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想,现在全地级市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李向东摇摇头说:“可真够神速的!”
他看看时间,一刻也不敢迟,忙拨打地级市委书记秘书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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