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下任了。
这样的国营企业还少吗?
正因为太多了,他才不能答应为她们想办法,还有那么多的企业员工呢!还有那么多集了资却拿不回来的下岗工人呢!企业有那钱偿还集资款都给你们了,别人怎么办?
她们便骂他那官白当了。
人家当官有几个不为自己人着想,你却想着别人?别人和你什么关系?她们便骂他那官当得窝囊,人家捞得盘满碟满的,他竟连自己人的集资款也要不回来。她们骂他别再当那官了,当得连普通人都不如,当得被人看不起?
弟弟从监狱出来了,要老邝给找份工作,他说难。他说,你能干什么?你只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时候,老邝已经是副书记了,他担心监狱出来的弟弟会有一种报复心理,仗着有个副书记的哥哥,什么事都敢做,给他弄个什么工作,工作干不好不说,说不定还指挥人家局长镇委书记的。
他劝弟弟去学一门糊口手艺。
他说:“你可以去学厨掌勺,有一技防身,怎么也饿不死。”
弟弟说:“你不会觉得丢脸吗?不会觉得你一个市委副书记有当厨师的弟弟丢人吗?”
他说:“有什么丢人的?我倒觉得光荣,你是凭本事靠能耐挣钱,我有什么丢人的?”
弟弟是个倔脾气,脖子一扭就走了。他对四个姐姐说,你们不要求他了,不要再为难他了。他要当他的好干部,当优秀的共产党员。他说,这种人现在越来越少了,少得都成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了。
弟弟跑到一个家里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跑到一家餐馆去当跑堂。听说,那餐馆的老板是他在监狱里认识一哥们的老爸。那哥们劝他出去后好好做人,如果愿意,就到他老爸的餐馆打工,虽然发达没份,但不缺两餐。
谁也没想到在监狱呆了十年八年出来的弟弟竟靠自己一双手,老老实实地干了五六年,有一年就回来过春节了,就把老邝给他学厨的两万元还给老邝了。
他“嘿嘿”笑着说:“你放心了吧?知道你老弟是好人了吧?”
这次,弟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把餐馆那老板的女儿带回来了,还当着一大家人的面,露了一手啤酒焖禽鸟肉的绝活。
他说:“如果,那老板的女儿不是跟了他,那老板永远也不会把这绝活传授给他。”
也就是这一天,一大家子人商量是不是也在市县开一家这样的禽鸟店。弟弟对老邝说,这可是靠本事挣钱,你还当你的副书记,我们绝不影响你那“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光荣称号。
禽鸟店还是在老邝的支持下开张了,然而,禽鸟的规模却是一大家子都始料不及的。
第六四二章家族生意
他们一大家子费了许多周折,终于选中了现在这个酒店的地点。那是城郊得不能再城郊的地方。城郊得不能再城郊的地方并不是说它远,而是它的冷清,冷清得能让人忘记。有的地方,可能离城较远,但因为路好走,因为城区要向那边扩展,它远却不冷清。有的地方却相反,离的城不远,路不好走,城区又不向这边扩展,它就近得冷清。
禽鸟店选的就是这样一个离城还算近,却冷清的地方。
选中这个地方的最主要原因是这里已建有了基本的建筑物。在市县城区还是小县城的时候,这里离县城中心处有十几公里,十几公里在以前,是一个很吓人的距离,踩单车要走近一个小时,即使是四个轮转的汽车,受不了路的弯曲和颠簸,也得跑大半个小时。因此,在这个地方就建了一个知青农场,就把百多个知青弄到这来上山下乡。这里的建筑便是那时候兴建的。知青们离开后,就荒废着,据说,有过几批人到这来养鸡养鹅,但时间都不长。
一大家子看到这个地方,还有点犹豫,担心太冷清,却又被现成的建筑物吸引着,虽然建筑物已显破旧,但稍稍进行改造倒还可以再利用。三个下岗的妹妹中,有两个妹夫下岗后,曾跟私人包工头的建筑队提过灰盘,做过砖瓦工,说拉些老伙计过来,应该化不了多少钱。
老邝就看着弟弟,等他的意见。
弟弟咬咬牙说可以,说肉香不怕巷子深。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一点路并不算路,离城也就五六公里,又有一条城西通过高速公路的大道从旁边过,别说开车的,驾摩托的也就冒一溜烟的工夫。
禽鸟餐馆只守了两个月,就火了。
先是遇到那批在这里生活战斗过的知青们组织回娘家,见这成了餐馆,就坐下来吃了一回。这一吃就吃出味道了,回去一宣传,不是知青的人也来了,没有来过的也慕名而来了。后来,附近村有华侨乡亲捐资建路,那水泥水就从禽鸟餐馆经过,一直通到接高速公路的大道,光顾的人更是来得勤了。再后来,有了钱,禽鸟馆一点点扩建装点,就成了大户人家庄园般的禽鸟酒店。
这一大家人,见这钱赚得让人心红,就想,这钱不是攒的,是赚的,攒个一辈子,你也攒不了几个钱,这运气好起来,钱就送上门了,数也数不清似的。他们又想,如果,早年不是老哥对他们这那样,他们就想着怎么傍老哥的官气,也就不会有今天做人的硬气,也就没有弟弟那门手艺。于是,就想,有时候不沾那官气,也是一种福气儿。
然而,谁又想得到天灾人祸,莫名其妙的非典把他们这个禽鸟酒店牵扯了进去。感觉好得不能再好的运气“咣当”一声,成了晦气!
老邝一下班,就到这禽鸟酒店了。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虽然,这属于家族生意,但他很少来。开始的时候,生意差得大家都垂头丧气,有人曾提出,要老哥弄一批人过来。弟弟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很自信地说,只要老哥把人弄来了,就一次,保证他们还会回头。
老邝“嘿嘿”笑,说他认识的人不多,说做生意要靠真本事。说他们做生意别想着他那些人,多想想普通人,普通人应该接受你,你的生意就会经久不衰。说要赚钱,也别他那些人的钱。那些钱不好赚!
现在,来光顾禽鸟酒店的人已经不只是老邝说的普通人了,一开始,老邝把车停在酒店前还有觉得突出特别得脸红,现在,他那车算什么?进口皇冠奔驰铮亮铮亮的,他都不敢停人家的边。
每一次到这来,老邝都会有一种新的感觉,要么就是某几个房间装饰过了,要么就是井字庭园多了一座小桥和垂柳。他说,搞餐饮,厨房的卫生一定要搞好,弟弟就把厨房的设置都换成不锈钢的了,走进去,干净得没有油烟。这一次,酒店前那块宽敞的空地搭起了两行琉璃瓦顶的大棚。早听弟弟说,他要把禽鸟酒店开成一个丰俭宜且的酒店。在房间里的,可以享受高一层次的服务,大棚外的,感受平民式的消费。他说,再有一两年,禽鸟酒店趋于稳定,他们这一大家子就可以分红拿现钱了。
在经营禽鸟酒店的一年多里,他们的收入几乎投入了再建设,他们要滚大,他们要上啤酒焖禽鸟肉不仅仅是一个民间式的作坊,弟弟说,他要把它经营成老哥那些人都能到的地方,接待省领导也不觉丢脸的地方。
在这一大家子里,有钱人也就只能算是老邝了。他把他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而且还把他的住房抵押给了银行。他要倾心全力实现这一大家子的愿望。弟弟妹妹们都说,一旦酒店赚了钱,首先得把老哥的钱还了。还了老哥的钱,他们才能分他们的那一份。
然而,收获的季节已经临近,甚至于,他们已经闻到了水田里飘来的稻香。
非典,那个莫明其妙的非典!
常委市长联席会议上的切断的不只是非典的病源,还切断了老邝一大家人的希望,甚至于,连老邝的后路都切断了,说不上倾家荡产,一贫如洗也不为过。
老邝悲凉地笑,想这也是运气吗?这是什么运气?
他一走进门,弟弟的女人就迎了上来。她长得还算漂亮,也比弟弟年青许多,穿着旗袍,站在那些靓丽的迎宾小姐中,也还显几分姿色。
她说,老哥来了。
老邝笑了笑,说,过来看看。
她说,你脸色很不好。
老邝说,是吗?不会吧?开会开得累了。
她就笑,说:“开会也累吗?我只知道干活才累的。”
老邝说:“开会不是干活吗?”
两人一边说,一边穿过大堂,到两旁的厢房。在走廊上,老邝便停在走廊上,看那假山喷洒的水,看飘逸的垂柳,看那桥下游动的锦鲤。
他对弟弟的女人说:“你去忙你的吧!我随便看看。”
说着,老邝继续往前走,不远处有一个偏门,出了那偏门,便是装放禽鸟的地方,那里搭了好几行竹架,那竹架上便挂着无数个鸟笼,各种各样的鸟在那些笼子里蹦跳,吱吱喳喳地喧叫。食客们多都喜欢自己到这来挑选禽鸟,看中哪个就逮哪个,然后,三个妹夫就当着他们的面把看中的禽鸟杀了,交到厨房去。
三个妹夫一个个健壮得像牛一样,一年也难见发烧感冒一次,有时候,老邝还想,让他们干这活儿,真有点屈才了。至少,他们得干一些更费力气的活儿。
他们见了老邝,都说:“老哥来了?”
老邝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他们对老邝曾经是怨恨的,恨这个大舅不是人,恨这个当大官的大舅见死不救。但是,开这家店后,他们才真正了解了大舅,以前,大舅不帮他们,是不想用手里的权帮他们。只要他们找到了一条能够自救的路,他一定帮,一定担起大哥的重担,他不惜钱,不惜力。
老邝在厨房看到了弟弟,他已经不用自己掌勺了。他招了十几个徒弟。他曾悄悄对老哥说,他们都是想来学手艺的,就像他当初一样。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是做了别人的女婿才把真工夫学到手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老哥说,没有这个谁做的都一样,但有了这祖传秘方,洒上那么一点,工夫才到家。
这会儿,弟弟笑吟吟地迎过来。他问,看到那个新建的大棚了吗?老邝说,看见了。他问,怎么样?老邝说,我能给你什么意见。弟弟说,我准备在那空地再建一个大花圃。这么说着,就带老邝去看,就站在酒店门口指给他看,说有了这个花圃,我们这酒店建设就算全面竣工了。以后,至少五六年都不用怎么大投入了。
老邝叹了一口气,脸色更难看了。
他问自己,你可以不执行常委市长联席会议的决定吗?
他对自己说,谁也不能不执行这个决定,唯一不执行的办法,就是否决这个决定,取消这个决定!
第六四三章改变决定
这会儿,和老邝进来时已经大不一样了,下了班了食客也随老邝的后脚到了,于是,酒店前块空地已经摆满了桌子,几乎坐满了人。自然,酒店里的房间也已爆满了。老邝拿出了手机,拨打李向东的电话,他叫他过来,他说,他要请他吃饭,说要请他吃啤酒焖禽鸟肉。他问他怕不怕?怕不怕吃了禽鸟肉会得非典?老邝说到后来,已经激动得在吼了,已经激动得流出了眼泪。
李向东并不在乎吃什么?他在乎的是老邝怎么了?老邝几近于疯狂。他甚至还感觉到老邝那疯狂中带着绝望。
他马上打电话给黄,要黄马上来接他。
这时候,李向东正在市政府小食堂里吃饭。杨晓丽也感觉到事情不妙,问,什么事?李向东说,没什么事!杨晓丽又问,谁打来的?李向东说,回来再告诉你。他不想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钟市长也在。
虽然,在阻击非典中他可以对钟市长放心,却不等于他就完全相信他了。何况,这是老邝打来的电话,老邝是谁?是他的圈子里的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不能把自家的状况泄露给外人,而且是他的对手。
坐上黄的车,李向东就说了一句:“真是莫明其妙!”
他说,有那必要吗?不就和钟市长步调一致了那么一回,有必要弄成这样吗?这老邝,是不是也太脆弱了?难道就希望我时时刻刻和钟市长那么别扭着?
他说,肖局长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野味是非典的病源之一,常委市长联席会议决定杜绝食用野味,他竟要请我去吃什么啤酒焖禽鸟肉。
李向东接受了钟市长的建议,已经电话通知老钱、公安局长停止关闭行动,已经通知宣传部长明天过来一起研究如何大张旗鼓地宣传野味的危害性。因此,提到野味时,他只用了“杜绝食用”这个组合词。
黄似乎并不知道那禽鸟酒店的地点,好在李向东去过一回,便没跑弯路。
李向东上次来禽禽鸟酒店是吃午饭,那一点都不能反映禽鸟酒店的火爆,这会儿,车一拐弯,还离着两百多米远呢,真就出现了枝子说的那景观。禽鸟酒店前面的空地摆满了桌,坐满了人。黄的比喻是,就像一条千多人的村子在村里摆酒席,全村人都拥到村场上来了。
黄问:“都是来吃禽鸟的?”
李向东说:“这酒店就这一大特色。”
黄说:“这一大帮人,如果感染了非典,涌回城里,市县想不出名都不行了。城区肯定成这非典重灾区被封锁,别说省,就是国务院,就是国际卫生组织也高度关注。我想,世界各地新闻每天都会播发有关市县的新闻。”
李向东说:“别说得那么恐怖!”
但他心里想,就是有个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够他呛了。这会儿,他真有一种刻不容缓的感觉。他打电话给宣传部长,要他马上派个电视摄影组过来把这个场面拍了,制作成一个禁吃野味的新闻,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的本地新闻播出来。
老邝就站在弟弟要建花圃的位置。他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看着黄的车驶过来,然后,就指点黄停在他站的地方。四周停了好多车,都没人敢留那地方,老邝大霸霸指挥他们,竟然也没人管,李向东和黄便意识到老邝和这酒店有着密切关系了。
李向东和黄下了车,都没说话。黄是轮不到说话的份儿,李向东是想看看这老邝搞什么鬼。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凡是事他总等到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才发话,也即是后发制人的那一种。
老邝也不说什么,一副主人的样子,带他们参观这禽鸟酒店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像一个下级带着上面来的领导视察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