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老余也说他,这种会就这么几个人,你那表现,书记都看得清清楚楚了。李向东说,我也不想呀!可是听着听着,思想就不集中了。他自己也很懊恼,即使地级市委书记瞪着他看了好几次,他还是精神恍惚。
老余问:“在想什么?什么事情比这会议还重要?”
李向东笑了笑,说:“想你说的那个五人组。”
老余问:“怎么早不想,晚不想,偏偏这个时候想?”
李向东说:“一直想实施,但总找不到机会。”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躲避那个省政府副秘书长,否则,将会失去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想,应该赶回去,再不赶回去就来不及了。
本来,会后安排吃晚饭的,他们都向地级市委食堂走去。别看只是吃食堂,但那规格并不比吃大酒店低。地级市委书记正走在前面,李向东急走几步,说他要赶回去。
地级市委书记停下脚步,很不满意地看着李向东。
李向东会上的心不在焉让他感觉到,自己特意安排的这个会议并没有打消李向东的顾虑,他始终牵挂家里的事,始终担心不见那个副秘书长人家会责怪他。早知这样,当初又何必提出到地级市来躲避?
这会儿,李向东又提出赶回去,地级市委书记就来气了。
他说:“你搞什么鬼?”
李向东陪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应该赶回去,这样似乎更好一点。”
他说:“你要回去就回去,我不拦你!”
李向东说:“以后我再向你解释吧!”
他说:“不用解释了!”
李向东便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级市委书记不再理他,一路往前走,迈的步子比刚才更快了。老余轻轻拍了拍他,说,别回去了!已经发火了。李向东想,既然不回去也发火,回去也发火,不如就回去。回去把事情办好了,也好有个解释,不回去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一狠心,就回市(县)了。
一路上,李向东心里很歉疚,都在责怪自己辜负了地级市委书记的一片好心,你想到地级市来躲避,人家给了你一个这么充足的理由,你却不领情。他又想,或许,正是有了这个充足的理由,他才有了新的想法。有时候,没走到某一步,许多事情是想不透彻的。
李向东打电话给钟市长,说他正往回赶,回来陪省政府副秘书长吃晚饭。他要司机开快点,然后,就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钟市长一接到李向东的电话,那高兴就别提了。他一点没想到那个会是特意安排的,想李向东参加那个会也是迫于无奈,想李向东到底还是想要见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想李向东真是傻得没法说了,这还不清楚副秘书长来的目的?稍有点头脑的人,躲还来不及呢,又有去地级市开会的理由,还不在地级市泡到副秘书长走了再回来?
李向东出现时,那一脸的笑,那紧握着副秘书长的举止,真让钟市长忍俊不禁。他再次发现,其实,李向东并不可怕。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太抬举李向东了,把他智商看得太高了?
这吃晚饭也没有安排在大酒店。如果省、地级市领导到市(县)来,提前一天通知的话,都会在市政府食堂接待。市政府大院除了大食堂、小食堂,还有特意接待领导的套房,有摆放一席的套房,有摆放两席三席的套房。
在市(县)主要便是吃海鲜。因为提前一天接到通知,连夜就要下面的镇一早送海鲜上来,因此,那海鲜绝不是那种咸围网箱养殖的,而是原生态的,能吃出纯正的海鲜味。
桌上自然少不了酒,但那副秘书长似乎没多少酒量,只是轻轻地抿,慢慢地喝,一两酒下去,脸比熟虾熟蟹还要红。
李向东比钟市长还殷勤,一会儿说,这虾这蟹不点佐料,纯吃海味会更足会更鲜。一会儿说,吃鱼,鱼吃多少也没有胆固醇。钟市长在一旁看得一脸鄙视的神情,想你李向东这马屁拍的也不看看对象,你就是拍功再娴熟,也不可能得到副秘书长一点好感。
副秘书长问:“李书记是本地人?”
李向东说:“纯正的本地人。”
副秘书长说:“难怪吃海鲜那么内行。”
他说,小钟啊!你可要向李书记好好学一学,到市(县)来当市长都两年多了,连这点最基本的东西都没学好。
钟市长连连点点头。他非常满意副秘书长这么称呼他,虽然,他并不比李向东年青多少。然而,这么称呼,就显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的。这大半天,不管到哪里,不管见哪些人,副秘书长总左一个小钟,右一个小钟。
副秘书长说:“我这次来呢,纯粹是一种私人来往,并没有什么任务。小钟,我有一年多没来了吧?昨天,我不主动提出,我看你是不会叫我来的!”
钟市长说:“我这是不怕造成别人的误会吗?”
副秘书长说:“误会什么?误会我是你的靠山?我是你的靠山又怎么样?不是你的靠山又怎么样?你没有我这个靠山,就办不成事了?就没有能力当好这个市长了?今天,我到几个地方看了看,觉得大家对你还是很敬重的嘛!”
李向东打“哈哈”说:“钟市长是一个有能力的市长,为市(县)作出了许多贡献。”
副秘书长说:“你不要夸他。该批评的我还是要说。你小钟和前市委书记为什么搞得那么不愉快呢?前书记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有理不让人,以为自己有理了,就容不得人,就一定要人家按你的意思去办。”
他说,你就不能婉转一点吗?就不能技巧一点吗?拐拐弯,换一种说法,人家也容易接受你。现在,李书记来了,你要配合好,要会讲话,会表达自己的意图。
他说,李书记,我们虽然第一次见面,说句心里话,我们当领导的,要善于听听下面的意见,特别是反对意见。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总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你也承认,小钟是有能力的。他就是嘴太直,有些话说得不好听,但出发点还是好的。
他说,我希望你们能够互相尊重,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呢?尽管,你李书记是本地人,听说,离开市(县)有一段时间了吧?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日新月异的时代,那怕离开那么一会儿,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所以,有很多情况,还没有小钟熟悉,小钟的一些观点和意见,才更符合实际。
副秘书长说:“你要好好总结前书记的前车之鉴,可不要搞一言堂呀!”
钟市长心里暗暗得意,副秘书长口气虽然平和,表面看既批评了他,也批评了李向东,但是,明白人都听得出,那是把他的优点当缺点了,实际上,是针对李向东的。
后来,他又有点担心副秘书长说得太含蓄了,不知李向东能不能听明白。
第五六九章台连削带打
李向东连连点头说:“深刻,非常深刻!”
他说,我们是应该防止再次出现一言堂,再次出现党政一把手不团结的问题,今天,在地级市,书记也谈到这个话题,批评我们有这种苗头,有这种倾向,要尽快想办法解决。
他说,这责任呢!主要在我这,我是班长,没有以身作则,就引起了许多误会。所以,我正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其实,钟市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大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席间,还有老邝、老钱、秘书长、纪委书记、组织部长等,都是市(县)的头面人物。
杨晓丽也在坐。因为是女性,类似这种接待都安排她,许是觉得围着餐桌的不能都是男人。没什么可谈的时候,拿她做做话题,寻寻开心,遇着能喝酒的领导,也好陪喝几杯。
她很为李向东今天的表现害臊,想他怎么这般低声下气?想李向东怎么见了比自己官儿大的人,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这副秘书长是在替谁说话?分明是冲着你来的,分明是帮钟市长说话的。你当然不能得罪他顶撞他,但也应该不卑不亢才是呀!
她想,你表现得这么没骨气,你周围的人会怎么看你?你还应该能吸引你周围的人?你不是说要与钟市长周旋吗?你还拿什么与他周旋?最起码的人格你都没有了。
杨晓丽越想越生气,就一直沉默着。
散了席,她跟在大家后面送那副秘书长上车回省城,又见李向东比钟市长还殷勤百倍,当副秘书长上车时,还伸出手护着他的头,担心他那头撞了车门框的顶。这还没完,还嘱咐那司机,路上小心点?因此,杨晓丽一上自己的车就坐在车里打电话给李向东。
她说:“我们去散散步吧!”
她想约他去那个城郊水库,想跟他谈谈,甚至想骂他几句。
虽然,杨晓丽反对他和钟市长闹不团结,也劝他多理解迁就钟市长,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还是站在李向东这边的。何况,从提高干部待遇的事件中,她发现,李向东也不是那种鲁莽的人,他在实施自己计划时,还是很有策略的,还是能够尽量避开钟市长锋芒不与他面对面接触的。
然而,李向东今天的表现太让她失望了。
她想,不应该只是让她失望,还让所有帮他的人失望,你这不是要人家跟你冲杀,自己却躲在一边当好人吗?这种人,谁不鄙视?就是钟市长也会鄙视你,以后还会更加变本加厉。那时候,谁还会帮你?谁都不会帮你了!
李向东说:“今天就不去了。还有事要忙呢?”
杨晓丽问:“你还有什么要忙的?这省领导都走了,你还忙什么?”
李向东听出杨晓丽心里有气儿,笑了笑,说:“正是因为省领导走了,就该轮到我忙了。”
杨晓丽心里“咚”地一跳,问:“你什么意思?”
他说,人家把省领导都搬出来了,把我压得都喘不过气来了,还不得意洋洋,还不欢呼胜利?这个时候,我就要考虑怎么还击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了。
杨晓丽有点反应不过来,问:“你是故意的?”
李向东说:“你说呢?”
杨晓丽就骂了他一句:“你这人好奸诈!”
李向东不无得意地说:“对付他那种人,有时候就应该耍点小滑头。”
杨晓丽说:“你可急死我了,气死我了,担心死我了。我怎么就觉得你怪怪的,觉得你不像平时的李向东的呢?原来你是在麻痹钟市长。”
李向东“哈哈”笑起来,问:“现在不急了吧?不气了吧?不担心了吧?”
杨晓丽说:“不是告诉你,以后想要干什么,事先跟我说一下吗?也好要我知道,有个准备吗?也不知道,我刚才对你的那些不满,别人有没看出来。”
李向东说:“看出来才好,才让人觉得真,认为我真被那个省领导吓得屁滚尿流了。”
杨晓丽说:“你别得意,你要为你隐瞒了我付出代价。”
李向东愣了一下,问:“怎么了?哪里得罪你了?”
杨晓丽反问他:“没有吗?”
她说,你把我也当成一颗棋子了,当成麻痹钟市长的棋子了。如果,事先我是知道的,我们就是合作者,就是搭档,但是,你并没告诉我,你把我也玩进去了,也就是说,我被市委书记耍了。
她说,你说是不是得罪我了。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李向东说:“你这弯拐得太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杨晓丽说:“我不管,你这个市委书记说什么都在理,别人都要听你的,但是,在我这,你就要听我的,我觉得是就是,有就是有了。”
李向东也听出她那话多少有点耍赖了,有点娇嘟了,便知她不是真的气他,真的耍横,心里很乐意地说,好吧,好吧。我认罚。他说,我这市委书记,好像也只有你才能治一治了。再没人治我,我真就无法无天了。他说,有一点,我要声明一下,你也不准咬人。
杨晓丽没答他,把挂电话了。她才懒得答应他!她咬不咬他是她能控制的吗?每一次,她都没想咬他。每一次,仿佛都是无意识的,神使鬼差的。他不把那神那鬼弄出来,她会神使鬼差吗?
李向东早就跟老邝跟秘书长谈过五人组的计划,他要把这个计划纳入建立健全会议制度的一项内容。这项制度并不是李向东首创,而是因为这些年,前书记拥有的绝对权威,才令这个制度名存实亡了。
他要健全这个制度,把他与钟市长的分歧化解在五人组中。一则他与老邝与秘书长已形成铁三角,在五人组中占据了大多数。一则在五人组,他可以面对面和钟市长交锋。
五人组是班子的核心,在作出某一项决策时,是允许意见分歧的。不是不准搞一言堂吗?那么就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在意见分歧时,就要各抒己见,相持不下,再举手表决。五人组之间产生的分歧,或者发生什么不愉快,是很难流播出去的,即使流播出去,也很容易查到谁泄露了秘密!
钟市长就是一败涂地也不会傻到泄露会议秘密。
李向东一直在找机会找理由找说法恢复这个五人组制度。这次,他要顺着省政府副秘书长防止一言堂的教诲,建立健全这个制度。钟市长不是要借助副秘书长稳住阵脚,压制李向东,给他那些所谓的亲信吃定心丸吗?李向东也要借这个势再一次重拳出击。
这一拳可是连削带打了,不仅打了钟市长,那省政府副秘书长也跟着挨一家伙。
和老邝和秘书长碰过头后,李向东便打电话给地级市委书记。对方不接,李向东还打,直到他接为止。
书记问:“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电话骚扰!”
李向东笑着说:“这不是有急事向你汇报吗?”
书记说:“你还用向我汇报吗?你还把我放在眼里吗?你就我行我素行了。”
李向东说:“我是牢记你的教导才我行我素的,不是不要我依赖领导吗?就也想我行我素一回。现在把事情都布置好了,有时间,就觉得应该向领导汇报汇报。”
书记说:“你别给我耍嘴皮。”
李向东知道书记是允许他汇报了,忙用最短的语言把五人组的计划说了一遍。书记口气松了,说,我就觉得你李向东怪怪的,如果不是有新想法,敢去见那副秘书长吗?他说,这事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给你任何指示,我根本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李向东笑了起来,想地级市委书记已经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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