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大姑却在一旁说
“你们一定要有预防疾病的意识,往后每年,都要自行做一次全身检查,无病预防,有病早发现,早治疗。”
她只得低声回答
“好。”
时大姑对俞水方谈不上好感,但印象也不坏,只要时召业喜欢,她自然也全力支持。两人在贵宾室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医生来通知她们
“两位到我们主任办公室,由他来给两位讲解一下体检报告 。”
两人站起来跟医生走,俞水方急忙问
“我没事吧?”
医生微笑着看她,但并不答话,以至于俞水方的心更纠结,不会真的有病吧?否则为何要主任亲自讲解,而且那个医生怎么笑的意味深长。
那主任见到时大姑,热络的打了声招呼,想来是认识朋友。
相较于俞水方的担忧,时大姑可是从容的狠
“报告出来了吧?开始吧。”
俞水方把心提到嗓子眼认真倾听。
主任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身体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稍微有点贫血,回头给你开个补铁冲剂,平时注意饮食。”
俞水方听完,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艾玛,吓出一身冷汗啊。
但是忽然,主任面色一凝,又提了一句
“俞小姐?你前几年做过一次流产?”
一句话,瞬间让她呼吸一窒,心里的尬尴逃无可逃。
时大姑看着也盯着她看,等她答复。
“是的。”
她只能轻轻的点头。没曾想,从前的噩梦,她都快要忘记的事情,忽然就被这么血淋淋的撕裂在别人的眼前,而这个别人,却是时召业最敬重的时大姑。
主任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无边眼睛,厚厚的镜片背后,是一双看似温和,实则洞察世事的眼。
她推了推眼镜问
“是不是在小诊所,没在大医院?”
她浑身冰凉,那次流产手术,几乎要了她的命。以她父母当年的教育与认知,一个在校生就怀了孕,简直是门风败坏的事情,再加上害怕有人知道了俞水方的事,会让她以后没法抬头做人,所以根本没给她送到什么大医院,而是请了一个私家医生到家里来为她引流。
其实整个过程,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极力反抗,那年,她那么的爱昝敬树,哪怕被抛弃,也一意孤行要生下孩子,所以根本是被医生打了麻醉,昏死过去,才流的产。等她醒来时,俞母脸色青灰的抱着她哭,哭的肝肠寸断,她才知道自己堪堪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差点永远也醒不过来。
当时,她恨不得真的死了好了,心里生理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这个孩子的离去,是把昝敬树从她身上真正的剔除,俩人从此真正再无相干,那年的暑假,她在家整整躺了两个月,直到身体恢复如常了,她被父母狠心的流放到大洋彼岸。那一年的人与事,在她脑海里全是黑白的影像,渐渐模糊不清,直到现在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已是彻底忘记。忽然被人从心里最深,最不可碰触的地方血淋淋的撕开,她只得茫然的反应。
主任看她沉默了一会,最后摇头说
“当年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因为当年手术的问题,你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要孩子了。”
主任的神情颇为遗憾。
俞水方大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知道主任说的是她,她这辈子都无法要孩子?
她不敢相信,问
“你说的是我?”
“这份体检报告是我的?你确定?”
主任点点头。
时大姑的脸色亦是很差,纵使努力控制情绪,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崩塌。
“这是最终结果?”
主任答
“这只是我们初步体检结果,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检查确定。”
时大姑霍的站了起来
“水方,走,我带你找最权威的医生。”
俞水方只呆呆的坐在那里动弹不了,脑子嗡嗡的,看着体检报告上,她的名字,还有诊断结果。
还是不敢置信是她。
可她知道,就是她,就是她。那一年,冰冷的手术台,血流不止的她,母亲的奔溃大哭,父亲的沉默,身体的剧痛,一点一滴涌了上来。
时大姑已恢复冷静,她挽着俞水方回到贵宾室坐着,劝慰到
“别多想,我找更好的医生来检查,万一是真的…。我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
俞水方茫然的点头说好。
时大姑嘱咐道
“这事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召业。”
时召业?
如果她真的不能为他生孩子是多么恐慌的事情?
他那么的喜欢孩子,曾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要她替他生孩子。甚至,他对她从来不用任何避孕措施,只是她那么傻,每天偷偷的吃避孕药,原来,她竟是残缺的。
可眼下也顾不得别的,只哀求大姑
“帮帮我。”
当即,时大姑打了几个电话,已替她约好最权威的医生来复查。
这位医生拿了报告,几乎第一时间就断定
“恕我直言,这份报告就足够权威,没有必要再复查。”
“有治愈的可能性吗?”
“以现阶段的医疗水平,即便国外,也很难。”
时大姑的脸色再也把持不住,纵是经历过大风大雨面不改色的她,此时也掩饰不住的失望。
俞水方的腿似有千斤重,并肩与时大姑走出医院,已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司机接走了时大姑
她打车回家。
俞父俞母见她回来,颇为好奇
“今天这么早下班?”
她答
“嗯,我有点累,先去睡觉,晚饭不要叫我。”
进了自己的房间,捂着被子闷头睡觉。
她鸵鸟的想,希望一切都是梦,她醒来,一切世事如常,只是医院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否则多么的难以理解。
时大姑也回到家,自己在后院里来回走了数圈试图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俞水方不孕的事情,她一定要各方权衡利弊之后才敢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是否告诉大哥?
是否告诉时召业?
是否这桩婚事还能如常进行?
她思绪纷乱,时家的一切都是她的命。多年前,大嫂嫁进来,再去世,把时家所有人都炸的面目全非,影响至今。现在,她预感到,时家又一次要面临这样的重磅炸弹,她不能让历史重演。
晚上吃饭时,她还有些心不在焉。
时老爷子有些生气
“你们几个,真该到偏远山区受受苦,让你们吃完上顿没下顿,才能珍惜。”
时大姑一看,时召业也心不在焉的一边吃饭,一边摆弄着手机。
时召业起身
“你们慢吃。”
拿着手机自顾的走了。
他今天一天都联系不上俞水方,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心急的就差直接杀到俞水方家了。
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正想挂电话时,电话接通了。他气愤的喊
“俞水方,怎么回事,一天都不接电话。”
对方被他吼的愣了一下,才开口
“召业啊,我是伯母。”
“伯母?”
“水方她睡着了,你等等,我去叫醒她。”
时召业连忙阻止
“不用了,我没什么要紧事。今天怎么这么早睡?不舒服吗?”
俞母答
“没有,可能是白天上班有点累。”
“好,让她多睡会,我明天再联系她。”
俞母挂了电话,把手机方在她床头上,把俞水方闷着头的被子掀开
“电话挂了,别装睡了。”
俞水方这才睁开了眼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十几个时召业的未接电话,胸口一痛,呼吸不畅。
俞母关切的问
“怎么了?吵架了?”
俞水方摇头。
“那你作什么?别把人给吓跑。”
她反问
“这个女婿真的这么好?”
俞母一愣,随即回答
“当然好,主要是对你好比什么都重要。水方,说真的,妈妈原本是反对你嫁给豪门的,但看召业对你是一心一意,甚至比我们做父母的都更周到细致,妈妈跟爸爸才答应你们。”
俞水方想,是啊,时召业对她那样的好,好到让她时常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人爱着,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她根本就不配。
她忽然问
“妈,那一年,帮我做手术的医生有说什么吗?”
“什么手术,医生?”俞母问完,随即才反应过来后又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不是召业介意?”
俞水方摇头,时召业虽知道她与昝敬树那一段往事,也猜到他们也曾有过亲密的关系,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两又都是往前看的性格,他并不介意。
“算了,没事了。”
想必她母亲又能知道些什么呢?何必增添她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夜,一夜噩梦,竟然全是大学那两年,她与昝敬树的点点滴滴,然后是一个婴孩的哭啼之声,声声凄惶,像是在控诉她的残忍抛弃,惩罚她的无情。
还有时召业的愤然离去,耳朵旁冲刺着
“你是个残缺不全的女人。”
“你不能生儿育女,要你何用。”
然后是昝敬树无情的声音
“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要多少手术费,我一分不差给你。”
昝敬树的脸在梦里又变的面目可憎。
梦里惊醒后,一身的汗,满脑子除了婴孩的啼哭就剩下对昝敬树的怨恨。
是的,忽然间这种怨恨就牢牢占据她的脑海里,她的所有情绪忽然间就回到了那一年盛夏,被怨恨牢牢的笼罩着无法摆脱。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像是有恶魔在她心里缠绕不休,她要找昝敬树讨个公道回来。当她坐在万集公司门前的广场上时,本来满脑子都是要找他讨公道,她给昝敬树打电话,声嘶力竭让他下来,她要与他来个你死我活,或者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正在开会的昝敬树,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让程德主持,他火快速往楼下走。
他只感觉她声音不对劲,却不知,见到她时,脸色苍白,眼神也空洞。他从未见她这样过
“水方?”
俞水方站在万集气派的办公楼前,看着眼前的昝敬树,微风吹过,人来人往之中,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像是忽然回神似的,空洞的双眼终于聚焦的看着昝敬树问
“你怎么在这?我来这做什么?”
昝敬树答
“你刚才给我打的电话叫我下来。”
“哦,我一定是打错了,我是打给苏婉,我来找苏婉。”她强自镇定,但那样精神恍惚的样子又岂能逃过昝敬树的眼。
他搂过俞水方
“苏婉在公司,我陪你上去找她。”
他牵过她的手,才知道透冰凉。
俞水方甩开他的手,离他一米远处
“我给她打电话。”
就那样,昝敬树放着大宗生意不谈,在人来人往,所有人经过都好奇注目的广场上,陪着俞水方等苏婉。
苏婉接到她电话,很快就下来,见到昝敬树也在,不禁愣了愣,在想自己是否该上前。
俞水方见到苏婉下来,竟然鼻头泛酸,忽然就大哭出声。
哭的苏婉怀疑,是不是昝敬树刚才欺负她了。
但见昝敬树只是皱眉,关切的看着俞水方,表示自己也不她怎么了。
俞水方哭了一会,然后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
“你们回去上班吧,就当我是神经病,来给你们表演一个哭,哭完我就走。”
苏婉真是哭笑不得
“你是婚前恐惧症吗?妈妈说你昨晚就没吃饭,今早又起那么早。”
“可能吧。”
“晚上下班,我们在外面吃。”
“好。”
苏婉与昝敬树面面相觑回公司上班。
俞水方没有心情上班,索性就在万集附近的商场逛等苏婉下班。
颇有一种冤家路窄的,就这么不巧的遇到了田安麦。她一身笔挺的OL套装,想必是到万集谈公务,到商场停车。
很鲜明的对比,俞水方逢头垢面,精神萎靡,而田安麦妆容精致,神采奕奕。两人见了面,皆是一愣,随后不得不招呼彼此。
田安麦两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翻俞水方,有一瞬间怀疑她是否被时召业抛弃了否则为何如此颓然?
而俞水方对田安麦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心里还想,这样完美的女性,时召业到底是不是眼瞎了才会甩了人家?
这么一想,心里就更加的难受起来。
田安麦问
“我听说你们快要结婚了?”
“没有。”
要是往常,俞水方即便也没有底气,也会假装底气十足的回答是啊。但今天,她无论如何都回答不出这两个字,心里低到了尘埃了。
她的脸色极不好看,又否认了要结婚的打算。
田安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没说什么并走了,心想,他们或许真的吵架了?又或许结婚根本是空穴来风?
原本已如死灰的心,这一刻,又鲜活的跳了起来。
时召业还是当年她认识的时召业,永远的心无居所,这一刻,把你捧上天,下一刻就让你坠入地狱。
原来,俞水方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俞水方也没心情再逛,找了一楼的咖啡店等苏婉下班。
苏婉介于上回喝酒的教训,这次死活不肯去酒吧,所以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可这个俞水方,竟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跟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直接开了盖。
苏婉拦着她
“今天别喝酒了,有什么伤心事,你尽管跟我说。”
俞水方抢过啤酒
“我不想说话,你要是我朋友,就陪我好好喝几杯。”
苏婉生气
“我不仅是你朋友,还是你嫂子。所以这酒不能喝。你别忘了上回你喝酒后难受的,全家跟着你难受。”
俞水方忽然眼眶就红了,哀哀的说
“我快要难受死了,喘不过气,你让我喝杯酒缓解一下。”
苏婉见她是真难受,心一横,把酒瓶递给了她,也不管一会儿回家是否会被家人骂。
“时召业欺负你了?”
俞水方不回答,只是摇头。
苏婉偶尔也很毒舌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