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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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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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一阵的忙碌让李珂有些兴奋脸有些微红,张口感慨。方凯正在清扫地上的煤渣,虽然年过后铁炉子就没有烧过几天,却直到今天才彻底清除到仓库。这些灰头灰脸的活儿方凯总是在李珂还没有伸手前抢着干完,李珂也乐此不疲享受这份待遇。
  生活总是这般奇妙!亲爱的老天爷高高在上,用小拇指随便拨弄着他们这些小棋子:让谁谁在哪里认识、遇见,再遇见;又让谁谁在哪里分手、不见,永不见;再让谁谁撞到一起甚至死在一起却仍旧此生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  

  ☆、诱惑

  2002年春天,W县经济会议喊出了把招商引资、民营经济作为“天字号”工程的口号,“解放思想大发展、宵衣旰食谋大业”的气氛浓郁高涨,发展经济的大浪席卷了全县上下,各个乡镇像被注入了兴奋剂,都拿出精干力量成立专业招商队伍,像血管般游走于全国发达城市,拓思路,学经验,吸外资,引能人。云镇的李书记是兄弟乡镇中年长的老书记了,绝不甘心拖后腿。班子会上立即拍板让年轻沉稳的上官伟担任招商小组组长,并配备了6名有开拓劲头的年轻干部,北上南下大招商,招大商。于是,整个春天,政府院里鲜有他的身影出现。
  一个月后,两个月后,李珂的内心开始焦灼。值班见不到上官伟的身影,偶尔听说出差回来,也是和书记在屋里开会,会后便又不见踪影。方凯说上官书记结识了温州一个搞毛衣加工的老板,听说有望来镇投资。
  5月份的一天,小雨淅淅沥沥下着。李珂从伙房里打了一壶水正提着进到办公室来。上官伟正坐在沙发上,白色衬衣浅灰色夹克青色裤子黑色皮鞋,他翘着腿斜偎在靠背上,一脸微笑望着李珂,这个忙碌的春天,似乎让他阳光了些——事业或许真是男人必需的激素。李珂一惊,冲他笑笑。方凯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暖瓶边倒水边说“上官书记找你准备材料呢。”
  上官伟说:“李珂,三天后西雅制衣有限公司在我镇原针织厂成立,到时县镇领导都要参加剪彩仪式,你给李书记写个致辞,给我写个主持词。相关资料在桌上,你准备一下,下午拿给我看看。”
  “奥……好,好的。”李珂说:“不过之前没写过这种类型的,不知能不能写好。”上官伟又笑:“没那么复杂,先写写看。”
  李珂的心开始悠忽,她认识他好几个月了,第一次发现他接连笑了两次。接下来的李珂开始忙乎起来,这几个月以来,她开始锻炼着写一些汇报总结类型的材料,大都无关要事便也应付得了,可今天接办的任务可是拿到大场面上,更重要的是上官伟交代的,她能让他看她的笑话吗?李珂凝眉深思绞尽脑汁把自己关进宿舍用尽毕生才情,午饭未吃,下午四点钟完稿。不满意几个涂抹的地方,她又握笔重抄了遍。拿着稿她又“哒哒”地走过那条甬道,兴奋、忐忑、欣喜在她的心里翻腾着。进的办公室来,她本想和方凯打声招呼去上官伟那里交差,却又见上官伟坐在那沙发上。看来,他今天真是闲情的一天,李珂心想。
  上官伟安静地看李珂写的材料。雨过天晴,透过窗口有阳光斜插过来洒在他的身上。李珂端坐在她平时的地方,拿着笔机械地在纸上胡乱涂抹着,像等待宣判的嫌疑犯、像纠结对号叉号的小学生,又像此时空中那只不知谁家孩子放飞的老鹰风筝与风缠绕着,只不过她心缠绕的是那股暗涌在自己心底的丝丝缕缕。
  这个世界上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觉察出她的这份缠绕,这完全属于她个人领域的遐想天空,她期待有人侵犯,可她波澜不惊,谁又能晓得她这里已经是一片汪洋。
  上官伟不会知道。一个姑娘的心思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怎么能会知道。他只知道说:“李珂,你这写得哪是会场上的祝辞,完全是诗歌吗?”
  “啊……诗歌……我那会写诗歌……”李珂知道自己一脸窘相,心想,哪有这么消磨人的啊。上官伟拿着那两页稿纸根本没有抬头:“我说,你写——”李珂慌乱地拿出两页空白纸候着。上官伟还是没有抬头就开了腔:“尊敬的各位领导、西总经理,同志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李珂快速记录着,生怕遗漏下重要的词语。方凯接了一个传真直接送去镇长屋了,办公室除了上官伟低沉又颇显轻松的语调,再就是李珂笔尖“刷刷”的声音。
  那种美妙不可言喻。那是李珂后来如此感觉的。此刻她可是紧张透顶,可着劲地想把手头上的事做好。上官伟口述了材料框架,剩下的留给李珂自己细琢磨往里面增添枝叶。
  上官伟手机响了,边起身边接电话。李珂长舒了口气,一直憋着的那口劲终于得功夫松了下。她看他站在门口的背影,她看他回头冲她摆了下手,便继续打着电话走了。
  办公室门前有两棵梧桐树,起初光秃秃的枝干她没有认出是梧桐,是方凯告诉她,这两棵树是最初建公社时栽下的,说盛夏时这两棵树可是大院里独到的风景,还说这树冠如伞长势浑圆,象征着这里起步的干部蒸蒸日上。说是从这里调走的书记都成了副县级干部。还有一年电闪雷鸣一夜后,它的一个粗大的枝干被折断,有人戏言说看来得有个正科干部陨落了。还真巧,那年一个刚升为镇长的人因为换届选举搞拉票行为的事被纪委查处下调到一个副科级单位,政治前途戛然而止。
  李珂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欣喜的是她来报道的那天进院抬头张望的瞬间,这两棵树就立即映入她的眼帘,它挺拔昂然,光滑如脂,虽寒冬季节,枝干遒劲张扬,有说不出的俊朗凛然的美感。那刻她没顾得上更多去感受,直到她从方凯嘴里得知是两棵梧桐树后,她莫名其妙笑了。
  那刻后她更加深信冥冥中有一张魔力的大手在拨弄着人的际遇与命运,不然为什么她经常梦到自己淹没在一片梧桐花里,然后她的工作单位又恰恰有这样两棵威武的梧桐树呢?她能想象出,盛夏季节它的盛开就是她梦中的幻景。
  上官伟冲她摆手时她站了起来,随即走到门口,看到了上官伟在拐角处欲消失的背影。她又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知道这位分管机关的领导有意锻炼她文书水平。镇政府办公室就是锻炼杂家的地方,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可以不精锐,但方方面面都得通晓一些。她觉得当前方凯就进入了此境界。她,还真得继续“磨针”。
  她的目光游向门口不远处的那两棵梧桐树——仍旧挺拔俊朗,仍旧深沉从容,但仔细端详来,她发现枝桠处有簇簇嫩绿在蠕动,新桐初乳,瞒过人的眼睛在偷换色彩和姿容。她忽然升腾起一股好心情,机械乏味的工作充满了玄妙的诱惑,她要把自己的热情和能量丝丝缕缕地渗透到自己的工作中,不是为了几百元的工资、不是为了争做工作标兵、也不是为了走好仕途这条多人倾羡之路,而是为了自己成长中渐欲滋长的坚定和她内心灼烈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孤独

  李珂不得不承认,这个简陋的工作环境和特殊的工作岗位以它的朴素和力量,浸染着她曾无比浮华的心。她深深地明白自己的青春多么的玩世不恭和喧哗浮躁,是这个穷乡僻壤之地给予了她清静之心让她更加立体地感知自己。
  每个人的心都是清潭深洞,再亲密之人都不可能察尽所有幽微。更何况,李珂从未打开她的幽潭,更何况她身边从未有亲密之人。她忽然发现自己如此孤独。
  是的,她的孤独深刻而漫长,深刻于她似乎从未知晓或承认,漫长于她从记事起或者说自从离开她那穷困潦倒的父亲时,孤独已成为她生命的藤凶狠地缠绕着她。
  那是个遥远的话题,李珂不愿多想。她折回到座位上,看素描般凌乱的字体,俯下身子,握笔誊抄并进一步斟词酌句。“有台电脑就好了,能上网就更好了。堂堂镇政府竟然还要跑到街上的打字社打材料,这工作效率咋提升。”李珂心想,顺手把桌上横七竖八的稿纸整理好。方凯进来了,满面红光,笑眯眯看着李珂:“天大喜讯——”李珂瞄了他一眼,“啥好事?你要娶媳妇了。”方凯一瞪眼一丝落寞闪过即刻又兴奋道:“县委下达文件,要求各机关实现办公一体化,为各乡镇政府配备电脑打印机一台,明天上午到货。”
  这次,李珂是真笑了!
  第二天,现代化办公设备到位,联网上机。随即县政府下达了培训计算机技术人员的通知。全镇没有几个懂计算机的,方凯有初级合格证,李珂熟悉操作流程。一周的培训没有基础的去根本应付不了,方凯走不开,最佳人选李珂。书记让分管机关的上官伟安排人,上官伟没加思索提出了让李珂去。
  培训课程十分简单,全是一些最基本的操作程序,结业课上李珂当仁不让拿了测试成绩第一名。各镇分管副书记参加了培训总结大会,上官伟进会议室时,会议已经开始,有稍许失落的李珂见上官伟胳膊里夹着个笔记本匆忙进来,心里便有阳光驻了进来。他在前面寻了空位坐下,她在他后面隔着几排,有人头在她眼前晃。
  会议有点拖沓,走出会议室时,天色已晚。上官伟在自己那辆灰色吉利轿车旁站着往门口这边望。这几天在县里培训,李珂穿了身黑色外边有橘黄竖杠的休闲服和一双白色帆布鞋,出门时,有风,她把衣领竖起遮掩了半边脸。见上官伟望门口,便径直走了过去。
  “李珂,还回镇里吗?如果你不愿意回去的话就送你去家里。”上官伟对走近的李珂说。
  “奥……今天周二,是我们组值班,还是回吧!”李珂漫不经心地回答,内心却咚咚跳个不停。多久他们没有在一起值班了。
  而且,她都忘了今天她值班,直到刚才他问她回不回,她寻找回的理由时才骤然想起的——美好又堂皇的理由。
  晚春的夜,摇下玻璃,有微醺的风吹来。路边的树木忙碌地向后移去,村落有星点般的灯点燃。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是一首流转的曲子,李珂感觉踩着乐谱如梦幻般地演奏着。
  上官伟开着车,沉默。路过灯光的地方有光影打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棱角分明深邃沉静的脸。李珂坐在他侧后面,肆无忌惮地望向他,她知道此刻拥有这样的权利,不会被发现,夜也给了她放纵目光的理由。
  可她为什么怕被发现呢?
  是因为面对现实对自己的不确定吗?
  是因为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吗?不了解他的生活、他的性格、他的思想、他的现在吗?
  可每当面对他想到她自己沸腾的血液难道还不足以确定自己的心吗?
  是等待上官伟回头发现她的注目她的痴念被感动被激励然后动情地告诉她“亲爱的,李珂,我……”吗?
  她再次望向他,看他刀削似的刚毅棱角在光影变幻着色调,他的沉默更加让他幽深难测又让她悱恻缱绻。前方的路在车灯里成为悠长的光芒隧道,似乎永无休止、绵绵无期。
  李珂抱着包蜷缩在座椅里,一阵风袭来,双臂环绕抱紧了下自己。上官伟把车玻璃摇了上去,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
  “上官书记”
  “恩——”
  “——今天会议怎么迟到了?”
  “奥——有点私事,耽搁了会儿。”
  “奥——”
  云镇已进入视线,灯光是村庄的眼睛,闪耀在黑色的幕布里。 
  “上官书记——”
  “恩——”
  “……”
  李珂无语,泪水却不知为什么蓄满了眼眶,那一瞬间她把多日来压抑的情感幻化成内心无法言清的委屈,在这样的夜晚,在这个与他单独相处的短暂时光里,她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有止不住地泪水哗哗地淌着。
  而他,并没有追问她的沉默,并继续沉默着。
  他为什么这样?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暇顾及她的存在,还是用这冷冰的无言宣告着他们的距离?
  直到下车,李珂都没有再吱声。她赌气地回了宿舍并没有去办公室坐班。
  可她和谁赌气呢?
  又是谁给了她满腹的委屈呢?
  李珂恨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闺中怨妇,之前的她哪里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失恋

  
  夜色褪去,晨曦来临。
  新的一天在此起彼伏的声响里诞生。阳光进来,照醒了李珂,可梦中的梧桐花似乎还在她惺忪的双眼里悠荡,李珂晃了晃脑袋,对自己说,“李珂啊,快刀斩乱麻吧!”。
  洗漱中,王燕风尘仆仆进来。一边卸下骑摩托车的那一套行头,一边跟李珂唠嗑。
  “知道吗?我们所里老吴的儿子去了德国。哈,高兴得他和我们天天“哈喽”。
  “哎,你这几天不在单位,我还真闷得慌!昨天隔壁杨大姐和他对象开打了,门上的玻璃全部打碎了,几个姐妹来劝架,他那爷们没给情面说是这破宿舍我早住够了,你不是嫌俺无能吗,好,分开过算了……”
  “看这架势,两口子还真不能在单位住……”
  “你知道吗?和你同分来的于正这个周末结婚,昨天就在办公室发喜糖了。”
  “奥,对了,听说我们这的上官书记相对象了,是我们李书记夫人做得媒。都两年多了,也该有新生活了……”
  “啪“的一声,正在洗脸的李珂的洗面奶跌落在地,她弯腰拾起放好在桌角上,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走向自己床头。王燕用她的洗脸水洗了下手,推开门上班去了。
  一股慌乱焦灼袭击了她。那一瞬间,她心乱如麻手脚无处搁置,她恨不得立刻站在他面前:“如果你想选择,我可以吗?”
  她不知自己何时这样唯诺的,他就是她的克星,她没有办法没有力量伪装之前的骄傲。
  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这种痛来自于内心长久以来的无法言说。
  母亲是她最亲的人。可如果她告诉她,她深深地喜欢上了她的领导——他很好,但是他长她几岁,但是他有个三岁的女儿——母亲会毫不犹豫毫无商量余地说“绝不可以”。她煞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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