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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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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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掌柜见她问这话,心里不由得意,笑道,“姑娘只管提。”
    阿古一双明眸微转,在屋内环视一圈,缓声,“这酒楼倒不错……”
    荣掌柜脸色一变,“酒楼是在下赚钱的东西,实在是给不得。”
    阿古笑了笑,略带讥讽,“荣掌柜是生意人,钱财给不了,那荣掌柜也没什么可以给的了。既然没东西可给,那酒翁为什么要帮你?”
    荣掌柜语塞。
    这是不给酒楼就不替他疏通?可疏通了也未必能得真传,他怎么舍得冒这险。
    阿古已起身离开,金书也放下筷子,跟着她出门。回到屋里,阿古捂住心口,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金书忙去药箱取了药丸来,拿了茶水给她服下,“阿古姐姐,你的病进京后就老犯。”
    是啊,进了京城,每日都将药当饭吃。想着,艳绝的脸上已有讥讽。她拍拍他的手,“回去睡吧,我没事。”
    金书叹了口气,阿古听见笑了笑,“才多大的人,像个小老头似的。”
    “谁叫阿古姐姐总让人操心。”金书又叹,见她脸色恢复,这才回自己的房。
    他一走,屋内寂然。
    阿古慢慢将手放下,目光冷然。
    该死的人不死,该活的人却已长眠地下。
    正是雨多春日,方才还被灯火映得明朗的天,此时已被乌云遮蔽,下起淅沥小雨,湿了灯,灭了烛。房屋瓦砾被雨水敲打,嘀嘀错响,像召人入睡的曲子。阿古倚在窗边,往外看去,已是烟雨朦胧,不见三丈外的景致。正沉思入神,又响起叩门声,小二在外头说道,“姑娘,薛三爷来了。”
    阿古应了一声,缓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见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门前,宽敞廊道只有他和小二。小二见她出来,虽然想留,但还是识趣走了。
    薛晋面色略显苍白,笑意淡淡,目光更让人觉得疏离。从阿古第一眼看见他来,就一直是这样不让人亲近的模样,说像个文弱书生,却根本不是,“阿古姑娘。”
    “薛三爷这个时辰来做什么?”
    “听闻我六弟今日来找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阿古笑道,“看什么?看我是不是被他请走了去酿酒?”
    薛晋听她说的直白,他也不拐弯,“在下请姑娘入京酿酒,还请姑娘不要做出背弃的事。”
    阿古笑笑,“这就有些荒唐了,我并未答应过你要为你酿酒,即使如今答应你六弟,也不算背弃你,薛三爷未免太先入为主了。”
    薛晋微微皱眉,“姑娘的意思是……”
    “谁更盛情,合我心意,我便为谁酿制美酒,就是这么个理。”阿古长眸看他,“你救了金书,我随你出谷,可并不代表我要一直偿还恩情。”
    薛晋蓦地笑了笑,“果然……”
    阿古蹙眉,“果然?”
    “但凡隐士,多少会有点脾气。”薛晋叹道,“更何况还是个俊俏的姑娘,更有高傲的底气。”
    阿古抿了抿唇,抬眼看他,外人都道他被继母和薛六爷压制,可如今看来却并不一定。不过她久病成医,看他脸色就不像是长命的人,再厉害又如何?能比得过那些命长的么?
    “夜风寒凉,阿古姑娘进屋歇着吧,改日我再过来。”
    阿古目送他离开这长廊,直到脚步声听不见,这才收回视线。她抬头看看屋檐滚落的雨帘,怕是要下好几日的雨。当真是……让人讨厌的天气。

  ☆、第3章 圈套

第三章圈套
    楼上灯火已歇,楼下后院里,荣掌柜和夫人贺绿浓屋里的灯还未灭,夫妻二人坐在窗前,边嗑瓜子边说着平常话。
    贺绿浓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柔中带媚,像柔枝嫩条,虽已是二十七的年纪,可生得跟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似的,荣德也疼她,什么活都不让她做,平日也不许她到钱柜那,怕让人招惹了去。
    她轻启红唇,一合一张,瓜子壳便很利落的落在桌上,“人是薛三爷留的,薛六爷也来找了,我瞧,那姑娘定是南山酒翁了。”
    荣掌柜一口饮尽酒,剥着花生说道,“那样年轻,我倒是怀疑。”
    贺绿浓轻笑,更是柔媚,却透着几分薄情,“我也不信,可谁说她就不能承名了?许是她师父是真的南山酒翁,可后来她师父死了,就变成了她。我瞧那叫金书的酒童,以后等那姑娘死了,又会再变成南山酒翁。以这名号卖出去的酒,可够过活一世了,谁舍得丢了重来?”
    荣掌柜手势微顿,思量片刻,才道,“夫人说的在理……可那姑娘真有酿酒的好手艺?”
    “她敢来京城,怎么可能没真本事。赶紧献殷勤,让她教你酿酒。”
    “她不是提了么,要这酒楼才愿教。”
    贺绿浓轻笑一声,瞥他一眼,“你倒是傻的,她一个姑娘家要酒楼做什么?说白了,是要银子。我们给她银子不就成了。”她吐了嘴里的壳,又道,“我明儿一早就去问问她要多少银子。”
    荣掌柜不好说个不字,可想到定要不少银子,已觉心疼。贺绿浓一一瞧在眼里,禁不住说道,“将你往日做奴才的性子收起来,咱们是要赚大钱的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都这样说了,荣掌柜只好点头。
    翌日一大早,贺绿浓就去寻阿古了。在外头敲门时,里头还没应声,就见隔壁房出来个男童。
    金书瞧见她,认了两眼,才笑笑,“原来是老板娘。”
    贺绿浓也知道他是酒童,早就有备而来,将篮子里的两包蜜饯塞他手里,笑得可亲,“拿去吃吧。”
    金书也不客气,打开油纸包就拿了一颗吃,“真甜。”
    贺绿浓眼睛微微转了一圈,蹲身说道,“弟弟,吃了我的东西,可要回答我件事,才是好孩子,知道吗?”
    金书笑得天真,“姐姐你说吧。”
    “嘴真甜,这么快就改口喊姐姐了。”贺绿浓心里高兴,低声,“你跟在酒翁身边几年了?”
    “三年。”
    “那你定知道她喜欢什么,告诉姐姐吧。”
    金书咬了几口蜜饯,甜得发腻,附耳道,“阿古姐姐其实挺喜欢银子的,只是别人都说她是世外高人,身为世外高人,一点也不好提钱的事。”
    贺绿浓听见里头有动静,当即拉了金书到楼下去,又从柜子里拿了几包糕点给他,“那她有没有提过上回掌柜请客问酿酒的事?”
    金书点头,“有呀,但是阿古姐姐说,试探了掌柜说要你们的酒楼,可是掌柜毫无诚意,就懒得再提银子的事了。”
    贺绿浓暗骂一声丈夫,真是个小气鬼,一点也没成大事的气度。
    &&&&&
    阿古打开房门,不见门口有人,却还是能闻到一丝那浓郁的脂粉味,不由皱眉。过了一会,就见金书抱了四五包东西过来,见了自己就笑道,“好多糖。”
    “别把牙吃坏了,忘了换牙的时候多疼了么?”阿古摇摇头,俯身闻闻,果然也有同样的香气,目光渐抹冷然,“贺绿浓来找你了?”
    “对,她还跟我打听了些事。”
    正说着话,楼梯那就传来轻轻脚步声。阿古摆摆手,让他进里头,自己出了门,刚关上,楼梯口就走出一个妇人,笑得俊俏,“阿古姑娘起的真早。”
    阿古微微颔首,“荣夫人。”
    贺绿浓上前就将篮子给她,笑道,“一点小意思。”
    阿古没有接,只是低头看去,贺绿浓已经撩起一角,便见到白花花的银子。
    贺绿浓仔细看她神情,那淡漠的脸上微微露了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再抬头,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得她心底暗暗讥讽,什么高人,不过是个贪财的小姑娘,“我家掌柜说了,大家都是喜酒之人,诚心想学,将酿酒技艺发扬光大,好让普天之下的人都能喝上美酒,所以想请阿古姑娘在酿酒的事上教个一二分。”
    “让全天下的人都喝上美酒……掌柜真是个高雅人。”阿古淡笑,“传授什么的不敢说,但切磋技艺倒是可以。”
    贺绿浓忙说道,“我们酒楼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这样几篮子的银子,还是有的。”
    “这儿是多少?”
    “足足二百两。”
    阿古禁不住轻笑一声,“你可知外头有多少人千金求购我一壶酒?”
    贺绿浓当然也知道这银子拿不出手,说道,“说句老实话,妾身也不知酒翁身份真假,不敢贸然行事。所以这二百两,是让姑娘露一手用的。酒楼窖子里美酒足有百瓶,姑娘随便挑一瓶来酿制,能做成美酒,那就真的是南山酒翁了,那时再说钱财不迟。况且……”她笑道,“姑娘高风亮节,不好提钱的事。不提钱,别人也不敢送来,也就只有妾身才如此庸俗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阿古瞥她一眼,低眉想了想,已将她手里的篮子拿过,“拿一坛刘伶醉来,半个月后你再来拿酒。”
    刘伶醉以竹林七贤之一嗜酒如命闻名的刘伶命名,酒浓香近酱,饮后留香。本身已是好酒,却不知她要怎么做让酒更香更好。
    贺绿浓心中疑惑,还是去拿了坛刘伶醉来,送到她房中。送去时见到她桌上放了各种药材,约莫有二十余种,想再看个仔细,就被她挡住送客了。
    &&&&&
    “锦云,哪怕你是要这头顶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先皇暴毙,皇子王爷都忙着争夺皇位,可我想,哪怕是给我天下,也不及你一分好。”
    “锦云……”
    男子俯身附耳,年轻俊朗的脸还带着笑——“去死吧。”
    阿古猛地从梦魇醒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越喘越难受,忙将枕下的药摸了出来吞服。过了许久,才觉身子不再发抖。可摸摸额头,却已全是冷汗。
    她蓦地干笑,好像笑就不会怕了。
    笑着笑着,又觉虚脱,便又重新躺了回去。她冷冷盯着蚊帐,想不通为什么当初会觉得那种甜言蜜语很受用。兴许因为是少女情窦初开,才十六而已,自小就被父亲捧在手心上,不曾受过半点苦,总觉世上无恶人。如今想想,真是恶心得要吐。
    “阿古姐姐,薛三爷来了。”
    她应了一声,缓缓起身穿衣,梳好了发,这才出来。
    薛晋一见她,眉头微拢,“阿古姑娘身子不舒服么?”
    阿古抬眼看他,说道,“午睡梦魇罢了。”
    薛晋恍然,微微笑道,“不问世事一直待在山中的人竟然也会做噩梦,该不会真是被鬼压床了吧。明明酒楼有那么多,接你来京,途经这里,你却偏要住这里,看来果然该换一个。”
    “既然住下了,也是缘分,没必要再换。”阿古转而问道,“薛三爷来这里做什么?”
    “你瞧,我差点忘了正事。”薛晋话落,旁边仆人已递去一张请柬。
    阿古接来一瞧,“游船?”
    “对,三层的楼船,有一二百人同游。会顺着翠峰夹道而下,两岸桃花绵延百丈,仅有这几日可见。”
    “听着有趣,可会中途停靠?”
    “会停半个时辰,让人上岸观赏桃花。”薛晋见她有去的意思,笑道,“难得发现酒翁也有喜欢的东西。”
    阿古淡声,“我并不是喜欢桃花,只是摘了桃花拿去酿白芷桃花酒,倒是不错。”
    白芷苦,桃花也苦,只是想想薛晋就觉口中苦涩,“那样的酒有什么好喝?”
    “我自然有法子除了那苦味。”
    薛晋点点头,叹道,“也对,你可是南山酒翁,谁又比你懂酒。那明日辰时我来接你。”
    “好。”
    阿古还未进去,薛晋想起事来,又道,“我六弟和七妹也会去。”
    只见倩影微顿,并未见她回头,声音略低,仍是只答了一字——“好。”
    ——好得很。

  ☆、第4章 亡妻

第四章亡妻
    翠峰在京城三里外开的地方,上游十里各种分支河流汇聚一起,在翠峰中间夹道而过。
    以风水来说,派于未盛,朝于大旺。派便是河流分支,朝便是多股分支聚合。在翠峰簇拥而聚,已然是块风水宝地。
    国师曾卜卦这里利大央国,保之可使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更可保徐家人永坐龙位,不可缺之。因此先皇便下令在翠峰建庙,供奉香火,不许其他房屋酒肆同建。
    薛晋跟阿古说这些事时,见她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唤了她一声,就见她抬头,“嗯?”
    “姑娘在神游么?”
    岸上已陆续来了登船的人,阿古正站在二楼栏杆前,看着他们上船,已有一百多人了吧,可船身依旧平稳。听薛晋这么说,她收回目光,“我不是一向如此么?”
    薛晋可没想到她连敷衍的话都不说,方才明明是神游去了吧,却这样反问,真是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只好笑笑。一会小厮来报,薛六爷和薛七小姐来了,薛晋便让他去领他们来这。
    去船上逛了一圈的金书好不容易才钻过人群挤过来,到了阿古一旁,小脸都要皱做一团了,“太多人了太多人了,简直比赶集还多人。”
    薛晋问道,“你赶过集?”
    “当然,隐士也是要吃饭的,可是阿古姐姐不会耕种,做的菜也难吃,所以都是由我隔三差五去闹市扛东西回来,煮饭做菜的也是我。”
    薛晋笑道,“金书真是厉害。”
    金书得了夸赞,已露腼腆。阿古给他理好乱发,说道,“你说你做菜好吃就罢了,非要将我的事也说出来。”
    她轻责着,薛升已经出现在船梯那,没走两步,就见到薛晋和阿古。见他们几人有说有笑,眸光微微俊冷,就是瞧不得薛晋那病秧子春风得意的模样。
    “三哥。”
    还隔了五六步,他已朗声喊人。薛晋放眼看去,笑道,“六弟。”
    薛升走的快,也不忘给后头的妹妹开路。
    薛凝才十五的年纪,样貌如桃花美丽。她和薛升一母同胞,是薛升唯一的妹妹。一对眸子明亮有神,唇角时时挂着浅笑,看着更如繁花可亲可人。
    可是她不会说话。
    薛晋怕阿古以为七妹高傲,刚在楼船时,已先和她说了。
    阿古看见她挤得步子不稳,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好像不管是任何时刻都这样笑着,不见其他神情。
    薛凝在兄长后面就跟阿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薛升到了跟前才正式叫了她一声。阿古皆是点头答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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