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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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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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音渐低,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起伏着,阿古已累得睡着了。
    洪锦玉还抱着孩子,两只手都抱着,抱得越发紧。
    &&&&&
    翌日听见消息的薛升也来了翠竹林,还领了个大夫过去,到了那阿古正在休息,金书守在外头说已经没大碍了。薛升便让大夫回去,自己往洪知礼的竹屋走去,准备等会再过来探望阿古。
    洪知礼也听说阿古身子不适,但不知何故。想寻李卿说事,屋里的小厮说他一早就出门了,去了何处并不清楚。正巧薛升前来,就让妻子去煮了茶水过来。
    薛升瞧见洪锦玉坐在门前,抱着孩子晒太阳,微微拧眉。自见到她以来,都能看见她抱着那孩子不放,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不过这都与他无关,未坐下身,他就说道,“听金书说,阿古姑娘是喝了你的粥才病倒的。”他面色沉冷,声调更沉,“那种粥你怎么能让她喝?她是我最贵重的客人,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么?让她随你去做大善人就罢了,竟还让她喝那种脏东西。”
    洪知礼说道,“我哪里知道她那样的娇姑娘会去喝那种灾民吃的东西,你当我不知她在您心里的地位?就算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肯让这种事发生。”
    “下回你就以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婉拒她前去,哪怕是去了,也要拉住她吃那些。”
    “洪某谨记。”
    洪锦玉听着两人的对话,哪里还像在别人面前那般亲如手足,不过她也习惯了。外人都道他们是兄弟,其实哪里是呀……但这些跟她没关系。她缓缓起身,准备抱着孩子离开。
    洪知礼瞧见她要走,冷声,“去哪里?”
    “去别处走走。”
    “账目都算完了?”
    洪锦玉偏头看他,看着这别人口中的慈父,“还没……你不是申时之前要么?那账目,我一炷香便能算好。时辰未到,您急什么?”
    说罢,就抱着孩子走了,气得洪知礼脸色阴沉。薛升摇摇头,“我早说过你该寻个听话的账房。”
    洪知礼顿了顿,“锦玉不同……”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这也是其中一个缘故。只是她在账目上的天分,无人可比,经她的手算的账,一文不差,盈亏一目了然。”
    薛升这才明白,微微一笑,“我说你为何会接纳被婆家赶出家门的女儿,原来不过是要她做账房。”
    洪知礼瞧他一眼,“薛六爷只管护着我们洪家便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说洪某虚伪。”
    薛升抿了抿唇角,正好洪夫人出来,也不再多言,两人又如好友那样喝茶论道了,在别人眼里,当真是一对好知己。
    过了半个时辰,薛升想着阿古午歇该醒了,便和他告辞,想过去看望。走出洪家住的小竹林,就见洪锦玉正抱着孩子回来,微微示意点头,算是打招呼,就准备走。洪锦玉声音悠长,“方才我瞧见薛三爷也过去了。”
    薛晋?薛升微顿,没有说什么,步子更快了。对姑娘家来说,大病初愈见到的第一人,只怕是最感激的,更何况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薛晋倒是真会见缝插针。
    洪锦玉见他疾步离去,瞧了瞧,哼起歌儿,哄着孩子睡觉,继续往家走。
    此时阿古已经起来,躺了一天,只觉骨头又酥又酸,实在不痛快。她走到门前石凳坐下,金书就上前问道,“阿古姐姐,要喝水还是吃东西?”
    “水。”阿古胃和肚子都不舒服,想晒晒太阳喝点水缓缓神。
    金书当即去了厨房煮水冲茶,一时竹林寂静,风吹叶过的窸窣声都能听得真切。
    阿古单手撑于石桌上,一手托腮,瞧着那葱翠竹子,还是这样静些的好。
    忽然听见有人踏叶而来,惊扰了沉思。
    她抬头往那看去,来人缓步从竹林倾洒的碎光下走来,所着的青色长衫比林中翠绿要稍暗些,却不遮掩这人丝毫风华。像是水墨画中人,身材挺秀,墨眉俊雅,唇如温玉,眼神并不算太精神,却温和得如三月春风,让人对目也觉安适惬意。好像无论山崩,无论地裂,都是这样从容不惊,俊逸独绝。

  ☆、第17章 连环扣(三)

第十七章连环扣(三)
    风过竹林,像能洗去凡尘脏乱。再有个像竹子水墨画里走出的人,更让这翠绿屏廊添了几分宁静。
    薛晋见阿古略微怔神,笑了笑。阿古当即回过神,眸光如常,“薛三爷手里提着食盒和药,难道也是听了我得病的消息,前来探望?”
    “嗯,早上来过一回,金书说你还没起来。”薛晋边说边坐下,不急不缓打开食盒。
    阿古微抿唇角,说道,“所以他就多舌说我身体不适?”
    “倒不是他多舌,是我多舌问了。将你的事跟大夫说了,大夫就抓了药。想到你吐了,肚子也不舒服,估计没什么胃口,所以没带炒菜过来,怕太油腻,就买了各种糕点,清淡些,易入口。”
    说话间,桌上已陆续摆了糕点,果真是“各种”。随便一瞧,就看出有红豆杏仁糕,南瓜凉糕,枣泥山药糕等七八种。
    薛晋将食盒放下,说道,“里头还有四五种,怕你看多了又没胃口,吃完了再拿。”
    “……哪里吃得完。”阿古没有动筷,“是糯米做的?”
    “是米粉蒸的,糯米吃了滞气,到时怕会更难受。”
    阿古知道他是个心细之人,但没想到这么细心。事无巨细都做得稳妥,没有言语上的半分讨巧,不像薛升,空有一张嘴,非要看清楚对方动作后才会去做。慢慢吃了一块红豆杏仁糕,微甜,不腻。
    金书泡了茶出来,见到薛晋,又跑回去拿多了一个杯子。刚跑出来,远远就看见薛升也来了,腮子一鼓,又回厨房拿杯子。
    阿古也瞧见了薛升,薛晋背对着没看见,见阿古抬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也偏身看去,笑了笑,“六弟。”
    “三哥。”薛升笑意淡挂脸上,瞧不出嫌恶喜欢,他走到近处才看见桌上摆放的糕点,笑道,“竟都是糕点。”
    薛晋没有解释,阿古也没说话。薛升并不愚笨,坐下身时一瞬恍然,阿古胃口不适,又怎么能吃油腻的菜,此时吃清淡的糕点才最为合适。一时不甘又觉尴尬,恰好金书拿了茶水来,便喝水化解这窘态。
    等他还想再让人倒茶继续喝,金书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
    再过半旬便是六月沸热时,此时行走烈日下也并不轻松。可于子千和李卿的眉头,却并非因这酷热而拧起。
    两人进茶馆喝茶解渴,想到方才的事,还觉得蹊跷。
    “洪居士不是说,猪都是跟肖场主买的么?肖场主也说卖了猪给洪居士,可为何我们去打听,猪场里的活猪这月与上月一样?”
    于子千问的直接,李卿已起了数个念头。他脑子是好使,可如今却糊涂起来了。难不成那猪还会凭空多出来不成?
    “李兄?”于子千不及他聪明,见他久久不言,身为多年好友,已知他琢磨出了什么。
    李卿叹了一气,“总觉奇怪,可又觉得不该如此。我方才在想,我们昨夜去灾民那打听的,寻了那么多人,过半都有腹痛的迹象,这绝非偶然。今日因猪场活猪的事,我倒是多想了几分……”
    “李兄且说。”
    “难不成……熬粥的猪肉不是活的,是死猪?”
    于子千吓了一跳,“李兄的意思可是洪居士被肖场主诓骗了?”
    李卿心底敬重洪知礼,也知道他同样敬佩,没有立即反驳这话,说道,“我们并未见到活猪,知道的时候已经熬好肉粥送到郊外分派给难民。死猪病猪一斤只要十文钱,市面卖五十文,洪老板只收别人四十五文。当初是按照四人吃一斤肉,难民有八千多人,也就是需要两千斤肉,每斤净赚三十五文……”
    “李兄!”于子千勃然大怒,嗓音都哆嗦了,“你怎能这样侮辱洪居士!”
    李卿见他动怒,并不生气,付了茶钱便拉他去外头,耐着性子说道,“你以为我是忘恩负义之徒?”
    于子千冷笑,“难道不是?你无非是想说洪居士是借此敛财,可按照你方才的说法,不过赚个七十两银子。洪居士家财万贯,会在乎这点银子?”
    “确实不在乎,但因他洪大善人的名号,多少同行愿和他做买卖?”李卿拧眉,忽然瞧见一人从这人烟稀少的巷子过去,因这样太过佝偻的背在城中少见,几乎贴到膝头,他立刻认出这人,“黄管家?”
    许是许久不曾听人喊过这名,黄徐没有抬头。直到李卿又喊了一声,他这才茫然抬头,认了认人,更是茫然,“公子喊老夫有事?”
    李卿说道,“可是秦府的黄管家?我是李卿,曾在你们府上住过半月。”
    黄徐想了片刻,这才恍然,不过瞬间,脸上便抹上怒气,气得要去捉他衣襟,可却直不起腰背,干脆抓了他的衣服扯动,“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家老爷好生待你,你转眼就去投靠洪知礼,呸,不要脸!”
    李卿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于子千是气他,但有人痛骂,还想对好友动手,哪里肯依,捉了这老人的手扯开,将他推开,“休得动手,我们敬你是老者,你怎的为老不尊!”
    黄徐冷笑,“对这样的小人还要客气么?”
    李卿忍了脾气问道,“我到底对你们老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洪知礼害我老爷入狱,倾家荡产。你不避让就罢了,还跑去投靠他。”
    李卿意外道,“秦老爷当初明知道染料有毒,可还是因为贪图低价而购置染布。后来东窗事发,本该斩首示众,可是洪居士为他奔走官府求情,才让官府网开一面,抄家发配出京,洪居士怎么就成你们秦家仇人了?”
    “哈哈哈。”黄徐仰头大笑,声音沧桑阴戾,“如果不是洪知礼串通官府污蔑老爷,老爷也不会那么凄惨。当年秦家洪家争夺绸缎庄生意,宫里有意指定秦家每年供给布料。谁想洪知礼知道后,背地对秦家下手。秦家绸缎庄没了,还让洪知礼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最终那贡品的生意就落到了他头上。可惜我人微权轻,从来没人信我说的话。”
    于子千这下骂不出口了,一件事吻合是凑巧,两件事就蹊跷了。对方只是个老头,有什么理由陷害洪知礼?他脸上渐有惊愕不甘,不愿相信。
    黄徐冷冷笑骂着,又挪着蹒跚的步子离开了。李卿驻足沉思,却觉得……这老者出现的太巧。好像有人故意下好了圈套,要他入局。
    不对,不是让他入局,而是借他之手,让人入局。
    不但利用了他,还利用于子千,甚至是灾民,还有阿古姑娘。不惜下毒,让他们彻查此事。而最终的目的,是洪知礼。
    可即便知道是被利用,却根本无法停步,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骗,洪居士是否真是个虚伪君子。那幕后操纵的人,莫非连这点也猜到了?就如下棋般,落一子,看十步。这实在是……可怕。
    离这巷子几十丈远,是个更僻静的巷子。却有个孩童蹲在地上玩石子,五个石子是随地捡来的,并不光滑,使劲抓还会刮手。可他的力道掌握均匀,握子恰到好处。
    隐约听见脚步声,金书这才起身,趴在墙壁上探头看去,见到那佝偻老人,拍干净手上前,“黄管家。”
    黄徐看着他说道,“事情都已经按照你说的那样做了。”
    “辛苦了。”金书从兜里拿出一个钱袋要交给他,却被他推了回来。他微微一笑,“少了?那我还能再加多点。”
    “老夫不是为了钱才去做这戏!”黄徐颤声,“老夫说的都是真相,都是实话,只要你家主人真的能为我家老爷报仇,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会点头。”
    秦老爷当初被抄家,举家离开京城,途中就病死了。黄徐今生所想,唯有杀了洪知礼,可他却没这个能力。
    金书手一顿,没有再继续给他钱,“是我愚钝了,老爷爷你放心,我家主人一定会让洪知礼身败名裂!”
    黄徐点了点头,并不太相信,可只要有一点盼头,他就愿意去做。离开时,双目又泛了红,心中十分凄苦。
    金书目送这老者离去,想起阿古跟自己说的,黄徐是忠仆,不会要这钱的。可他不信没人不喜欢钱,就拿了。结果还是阿古说对了,难怪师父说,他看人不如阿古准。
    能控制人的躯体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能控制人心。
    他能杀人,可却不能像阿古师姐那样,灭其心魄,其实后者才是最可怕的。
    他挠挠头,将钱袋塞回兜里,便蹦着步子回竹林去了。等他回到那,估计于子千和李卿也到了,然后他又得去厨房拿杯子。

  ☆、第18章 连环扣(四)

第十八章连环扣(四)
    金书不在身边,无人倒茶,便由阿古这做主人的倒。
    茶是新出的毛尖,滚烫的水一冲,在杯里翻滚几圈,便烫出了嫩黄剔透的颜色。闻得到微微茶香,非常清润。茶好,倒茶的人更比茶沁人心脾,美得可以入画。又因带病,更是个活脱脱的病美人,只是看她斟茶,薛升已觉这茶可以喝出美味。
    阿古余光瞧见他盯看自己,目不斜视斟好茶,就放下茶壶,“也不知金书去了哪里。”
    薛升当即说道,“那样不听吩咐的下人,还是早点换了好。我府上有许多忠仆,你可以随意挑。”
    阿古浅浅一笑,“六爷有心了。虽然不听话,不过做事也是认真的,到底还小,偶尔起了玩心倒也不奇怪。”
    声音一低,便显得温柔。人美,性子好,连嗓音也酥得入骨,连素来薄情的薛升也禁不住多看几眼。
    薛晋还在喝茶。
    茶很香,比酒好喝。他并不爱喝酒,茶倒是喜欢的。酒能醉人,也能误人,茶却不能。
    所以终归还是茶好。
    于子千和李卿从外头回来,就直奔阿古的住处,恰好就碰见薛晋薛升了。
    阿古看见两人,起身笑道,“于先生,李先生。”
    于子千想上前说事,李卿见到薛家人在,立刻将他拉住,示意噤声。阿古见状,说道,“有什么事可以直说,薛三爷和薛六爷都不是外人。”
    两人相视一眼,这才说道,“那肉粥的事,我们去查探了。只是有些意料之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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