湃,百感交集。
喘了喘气,丝言靠着双手的力量,慢慢地,慢慢地向前爬着,爬着,终于越来越近了,5米,4米,3米,2米,1米……她成功了,趴在路的尽头,再也无法动弹。可是,回头看着这条血路,她还是开心地给了自己一个欣慰的虚弱的微笑。
幽冥皇痛苦地闭了闭眼,敛去所有情绪,蛇杖一挥,把丝言升了上来。走到她的身边,冷眼睥睨着她,启唇:“你可以用药,让身体随时间自然复原,不能用法力治疗。”
然后,抬头,眼睛直直看着墨臼,命令下去:“任何人不准帮她疗伤。违者,自己跳进琉璃河。”说完,黑烟闪过,消失不见。
毕恭毕敬地送走幽冥皇,瘦虎和玉奴就把青灵抬走了。此人虽然可恨可气,好歹同在一屋檐下,总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至于丝言,有墨臼,轮不到他们操心。
墨臼走到丝言身边,蹲下身,看着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她只觉得痛彻心扉,连呼吸都是痛的。一身血衣刺得他双眼通红。看着她满身的伤痕,都不知如何下手扶她。
“丝言……”墨臼低声唤她,言语哽咽。而对方只是给予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就陷入了昏迷。
墨臼拳头抵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忧郁的眼神被痛恨取代。
苏暮,是你!都是因为你,害得丝言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的罪。苏暮,你该死!
“苏暮!”墨臼咬牙切齿地重重吐出两字。
阮尘他们离开之后,苏暮就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一动也不动,如罗丹的雕像一样,静静沉思。一个人坐到地老天荒,时光荒芜。回忆往昔时光,一个人静静欢喜,寂静忧愁。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丝言,你是不是也在想我?何时才能再和你相见,一起悠闲地喝着咖啡,相互依偎着谈天说地,聊聊过往的美好时光?何时才能再与你倚栏赏月,把酒言欢?何时我们的世界里再没有天涯?何时才能和你梧桐树下相待老?丝言,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不会就此终结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丝言,十三年了,我依然清晰记得你儿时的模样。站在蒲公英丛里的你是那样的美好,美得令我心颤,惊艳了我的时光。你,是我的施华洛世奇!
正在沉思冥想之际,墨臼突然出现在眼前。苏暮有些错愕地站起身,未及出口,就猝不及防地被墨臼重重打了一拳。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毫无防备的苏暮跌倒在地上,被打的脸变得青肿,嘴角有血溢出。接着身体又被墨臼泄恨般地狠狠踹了几脚,疼得苏暮不禁哼出了声音。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丝言。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这个罪魁祸首!”墨臼一边踢一边大声吼着。
听见丝言的名字,苏暮奋力推开墨臼,不顾伤痛,一跃而起,激动地抓着墨臼的衣袖,紧张急切地问道:“丝言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啊!”见墨臼只是冷冷看着自己而不语,苏暮不耐烦地拔高声音。
“她擅自离开冥府救你,惹怒了幽冥皇,受到了严厉的惩罚。现在遍体鳞伤地躺在床上,只剩半条命了。”吼完,墨臼就简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胸脯因为愤慨而强烈起伏着。
苏暮颤抖着手松开他,全身的力气陡然全部流走。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处有泪滑落。
片刻,稳住情绪,睁开眼时,苏暮眸中分明带着某种决心:“我要见她,你带我去冥府。”
其实,在记忆全部恢复之后,苏暮就想到冥府找丝言。他知道,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只有墨臼,无奈没有办法联系到他。没想到,正当他苦思冥想寻找着方法时,墨臼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所以,墨臼刚才的突然出现,让苏暮惊诧之余还带着欣喜。
墨臼冷嗤:“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苏暮一身优雅地站起来,眼神毫无惧意地直视墨臼,肯定地开口:“因为丝言!因为你知道,对于丝言而言,我是唯一的解药。”
“你……”墨臼无从反驳,最后甚感无奈的自嘲起来,“我恨不得想杀了你,却又不得不帮你。人,为什么总是生活在矛盾中?”
“这才是人生!”苏暮平静地总结,“何必伤怀!走吧。”
“等等。”墨臼拦住欲走的苏暮,“你是个凡人,肉体凡胎,无法穿岩破石,怎么到地下?”
“那要怎么做?”
“跟我来!”墨臼示意,向外走。苏暮尾随其后。
来到院中,墨臼摘了一朵含苞未放的茉莉花,说道:“我把你化作一缕花魂,藏在花苞里,然后含在嘴里。这样,才能带你下冥府。”
“好,只要能见到丝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暮点头同意,“开始吧!”
墨臼点头,不再废话,开始施法。弹指间,苏暮已化作一缕轻烟,飞进花苞中。墨臼把花苞含在嘴里,继而消失院中。
到达冥府,来到丝言的房间。只见丝言静静躺在床上,没有言语,只是投给他一个友善的浅笑,算是打招呼。墨臼拿出口中的花苞,手指一动,一缕轻烟从花苞中飘出。一个瞬间,苏暮就乍现眼前。
“苏暮!”丝言一脸惊喜和不可置信,强撑着想起身。可惜身体太虚弱,失败了。
“丝言!”苏暮急忙走近,坐在床边,轻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墨臼默默退到门外,把风。
“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丝言!”看着她苍白无色的脸和身上的伤痕,苏暮一脸愧疚与痛苦。心如针扎,痛不欲生。
丝言紧了紧搂着他腰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别自责,已经没事了。我不后悔,苏暮,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苏暮感慨,紧紧抱着她。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该来的,如果让幽冥皇他们发现,你会很危险的。”丝言此时才意识到危险,脸上的喜色瞬间被担忧取代。
苏暮摇头:“我不怕,再危险我也要来。我想见你,很想很想。别替我担心,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我愿意和命运赌一次。”苏暮轻吻她的额头。
“苏暮!”丝言低唤,痛并快乐着流着眼泪。
“我们终于再见面了,应该高兴才对。别哭,我心疼!”苏暮捧起她的脸,虔诚地吻去她的泪水,深情地吻她的唇。唇分,拥抱。
“丝言,你记不记得,你7岁那年,在那个长满蒲公英的山坡上,救过的那个长着蓝色翅膀的小男孩?”苏暮吻着丝言的发,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丝言错愕地抬头。倏然眼神一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暮,“你……”
“我就是那个小男孩。”苏暮轻抚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温柔说道,“丝言,我等了你十三年,爱了你十三年!”
丝言伸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擦,有难以置信,有欣喜,有疑惑:“那你怎么会来到地球,变成人?”
“告别你回到深蓝之后,我就异化成人了。我爱你,丝言,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不可自拔地深深爱上你。我很想再见到你,想来到你的身边。只有异化变成人类,才能实现这个梦想。所以,我做了这个选择。我本想着,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长大,长大成人之后就娶你。如果你爱上别人,我就做你一生的朋友,默默祝福你,守候你!只是没想到,妙歌暗中动了手脚,抹去了我的记忆,让我忘记了你。好在,我们终究没有错过。”
“你真傻,我不值得!”丝言心疼地说道。异化是很痛苦的,丝言无法想象当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疼惜、感动强烈地冲击着她的心房,就像潮水冲击着海岸,荡气回肠。
“傻瓜,我愿意为你而傻,就像你为我做的这些傻事一样。”苏暮伸手紧贴着抚着他脸颊的丝言的手,情深地看着她,感受着宁静时光的温柔,感受着彼此的深情,彼此的呼吸。
“苏暮,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我是值得幸福的!”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相拥在一起,谈天说地。聊相思,聊初见,聊深蓝,聊童年,聊彼此的趣事囧事,聊关于爱情的故事。天南海北,岁月静好。
苏暮环顾丝言的房间。冥府的其他地方幽暗漆黑,充满寒冷和肃杀之气。可是丝言的房间却通体明亮,充满着女子闺阁的温暖气息。精致蜡烛台,精美琉璃灯,散发着暖人的光华。梳妆台、妆奁、衣柜,女子闺房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床是由水晶制作而成的。就凭这张美丽而奢华的床,就足够让青灵嫉妒丝言,记恨幽冥皇的偏爱了。
“苏暮,你该回去了!”丝言催促道。纵使舍不得,但是为了苏暮的安全着想,此地不宜久留。
苏暮搂着她,一声叹息:“这一别,不知到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丝言,我真想变成桌上的那只海螺,永远陪着你,随时听得到你的声音。丝言,告诉我,有什么方法可以对抗幽冥皇,还你自由?”
“没有。苏暮,你别胡思乱想。”丝言摇头。
“告诉我好吗?”苏暮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无论怎样我都会去试一试。”
丝言摇头。
“有,只要你找到明月之心,就有希望!”守在门口的墨臼平静无波的声音适时在房中响了起来。
“墨臼,你别说了!”丝言埋怨。
“明月之心?”苏暮侧头望了眼墨臼,继而转回视线看着丝言,眼中分明带着探寻。
“苏暮,你别相信!那只是一个传说,真的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别当真!“丝言急切地解释劝阻。苏暮的性格她太清楚了,她不能让他再为自己涉险了。她什么都不求,只求苏暮好好地活着。
“凡是都不会是空穴来风的。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我也要抓住这缕曙光,去试一试。告诉我把,丝言!”
丝言痛苦地摇头,伤心得落泪。可是她知道瞒不过的,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解答:“在巴丹吉林沙漠和塔克拉玛干沙漠过渡地带的鸣沙山山麓上,有一条水道酷似新月的泉水——月牙泉。传说,每到月圆之夜,月牙泉水面就会随月形而改变原有形状。泉水深处藏有一颗灵珠,叫做“明月之心”,由幽灵女神守护着。传闻“明月之心”具有无边灵力,有起死回生之效。鸣沙山山峰起伏,流沙常移,但从来没有飞沙飘落月牙泉。传言就是因为月牙泉里有“明月之心”在守护着。”
“我去把它找来,然后带你离开这里。”
“不,苏暮,不要去。我不准你去。千百年来,多少人因为寻找“明月之心”而葬身沙漠,有去无回。我不希望,不希望你也会成为沙漠中的一堆白骨,一缕冤魂。”丝言极力反对,紧张地看着他,期盼他回心转意。
苏暮轻轻摇头:“丝言,我没得选择。就算不为你,不为我们的将来,我也该为碧城、为人类着想。你不知道,这几天,碧城一连发生了好几起离奇死亡事件,死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其他地方也有类似情况。我想,幽冥皇不日就会再次发动征服地球的战争。到时,只怕又是一场无止境的血腥屠杀。如今,连深蓝王这样的敌人都没有了,幽冥皇就更加无所顾忌、肆无忌惮了。为了避免生灵涂炭,我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丝言,希望你明白,原谅我!就算我不死在沙漠里,失去你,我也生无可恋!”
丝言痛苦地闭眼,眼泪泛滥,拼命摇头。她不想明白,可是她比任何人都聪慧清醒,有些事必须是要面对的,她无法逃避,只能认命。紧紧地抱着他,丝言泣不成声。
苏暮紧紧地抱着她,任她哭泣,宣泄。最后,怜惜地为她擦去清泪,向她保证:“丝言,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到最后一口气绝不轻言放弃!如果不幸,我葬身大漠,你也不要太过难过。我会魂归那片蒲公英地,回到我们最初相见的地方,永远守着你,守着我们的爱,直到永远!”
说完,苏暮吻了吻她的手,也痛苦地流下一行热泪。起身,慢慢后退,后退。两只紧紧拉着的手渐渐松开、分离,只留下指尖渐凉的体温与温柔。
在彼此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苏暮又化作一缕花魂,重新飞入花苞中,被墨臼带回阳间。空旷的房间瞬间清冷,只剩了一片冰冻,冰住丝言渐凉的心。丝言无力地躺下,望着寂寥的天花板。泪,无声落下,濡湿秀枕。
老天爷,你何其残忍,为什么让我们受这么多的痛苦与折磨?苏暮,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苍天,请你护佑我的爱人一路平安!
从冥府回来,苏暮就向杨海淼请假远游去了。此次出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阮尘倩音,只说是出去散心。此行凶险非常,生死难料,他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更不想受到他们的阻拦。简单收拾好行囊,向长辈朋友告了别,他就向沙漠进发了。
站在沙漠边缘,远远眺望,黄沙漫漫,壮阔浩瀚,永无止境。深深呼出一口气,苏暮带着绝不回头的决心,怀揣着美好的希望,牵着买来的双峰骆驼,毅然踏上这片充满神秘而奇幻色彩的死亡之海。
在沙漠的边缘地带,还能看到独有的大片植物景观。摇曳多姿的芦苇、毛躁的骆驼刺、果实带刺的蒺藜、纤细如丝的柽柳,给这个不毛之地增添些许绿意和生机。大片的胡杨林随着沙丘的起伏向里延伸。正值夏末秋初,蓝天白云下,胡杨阔大的树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闪烁着璀璨浓厚的金黄,如绵长的金丝带延伸天际。而那些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的胡杨枯木,奇形怪状地横着、竖着,在缥缈浩瀚的荒漠中彰显震慑人心的生命张力。是什么让你坚持三千年而不消逝,是对生命的强烈渴望,还是对心底真情的亘久坚守?又是为了谁而甘愿沧桑了容颜,硬生生活成一个不朽的传奇?
往里走去,植被渐次减少,稀稀疏疏。沙漠深处,只剩茫茫银沙,炎炎烈日,不见只花片草。偶尔突现一株仙人草,尖尖的长刺在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寒辉。赤日当空,气温高升,走在沙面上,如置身蒸笼,热的难受。牵着唯一的旅伴,苏暮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