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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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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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颦儿姑娘你……”
  紫宸殿内,太傅窦长卿与抚远大将军尉迟胤正与九妄言议事。此番匈奴犯境来势汹汹,情况甚是危急,左世礽与尉迟胤便是为了此等大事前来禀告的。
  正谈及重要关头,九妄言却闻听颦儿呼喊,捏着奏折的手骨节泛白。面前两人都在等着他的决断,殿外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又命悬一线,真真是不知如何决断。
  耳畔一声声的唤声,他踟蹰了许久,扬声朝殿外道:“孙之曜,打发她回去。”
  温水端来之后,亦子衿将水给兰烬落饮下,轻拍着她的脊背道:“姐姐,快将适才所食之物吐出来!”
  她伏在桌旁,继而便是一口污秽物从口中呕吐了出来。俄顷之后,待御医赶到花溆轩时,呕吐出来的液体几乎已然是水样的了。
  御医慌忙开始施救,开药箱,诊经脉,忙忙碌碌不得停歇。不知过了多久,虚弱地躺在榻上的她终于脱离了危险,御医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兰烬落深得皇宠,若有半分差池怕是会身首异处,任谁都马虎不得。
  御医拭着汗整理起药箱来:“婕妤娘娘已无大碍,多休养休养便无事了。娘娘确为砒霜中毒,幸亏摄入不多,再加之急救及时妥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太医。敢问这砒霜从何摄入?”
  太医捋着长须,徐徐说道:“老夫适才用银针将桌上几道菜一一检验过了。据老夫所见,应当是那碗文思豆腐羹之中掺有砒霜。”
  亦子衿会意地颔首,送太医出了寝殿殿门,可巧遇上了正迎面走来的愁容满面的颦儿。


  ☆、53、零丁洋里叹零丁

  子衿低声问道:“如何,皇上来了么?”
  颦儿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皇上说是边关有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处理,无暇顾及,苏舍人便让我回去了。要不,过会儿奴婢再奏禀皇上?”
  “不必了,他不会来了。江山社稷终究要重于儿女情长,他没有做错。若是换了你,你又当如何抉择?你又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弃自己的江山于不顾。我愿他当一个明君,也不想自己成为朝臣指摘菲薄的红颜祸水。”
  兰烬落的话字字珠玑,落入子衿心扉间荡开一圈圈涟漪。
  “子衿,刚才还好有你在一旁,否则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朝阳了。你如何会懂得医术?”
  “多年前我在将军府的时候,有一回误食了砒霜,郎中便是如此替我急救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便记住了这急救的法子,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也算是学以致用了。说来究竟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竟要将置急救于死地!”
  一身雪白亵衣的兰烬落目光黯淡地笑起来:“这宫里恐是有好些人恨毒我了,恨不得能剥我皮,抽我筋,啖我肉,饮我血。”
  子衿垂于腿部两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青筋突起:“此等小人尽会耍些卑鄙手段,令人不齿!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揪出那蛇蝎心肠之人,将他千刀万剐!”
  她摇摇头,拉过子衿握着他的手:“子衿,不要再多事了。我们十年离乱才得以相逢,我不想你再有什么事。”
  孙之曜正值此刻来了花溆轩:“婕妤娘娘,皇上还在与大臣商议国家大事,吩咐奴才过来知会您一声,让娘娘早些歇息不必等皇上。”
  她微微颔首:“知道了。阑珊,去送送舍人。”
  良久,看到坐在桌旁的亦子衿仍一副愤懑不平的样子,便笑着道:“白日里我命人去帮你把左偏殿拾掇好了,你去哪儿住下吧。稍后,你自个儿随意挑几个宫人带去左偏殿。若是缺什么短什么让他们来找我便是了,快去歇息罢。”
  “如此多谢姐姐了。”
  兰烬落听他如是说,佯怒地微蹙起眉:“怎么多年不见倒是同我生疏了不少,一口一个谢的。”
  “是是,那子衿便心安理得地在左偏殿里住下了。姐姐早些歇息,子衿告退。”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四下复归平静。簌簌的沙漏声在耳畔轻响,烛火依然摇摇曳曳地淌落着红泪。今夜他是会与皇后一番云雨,还是会由兰昭仪承转恩泽,抑或者是命彤婕妤侍寝?
  不知怎的,心中竟有几分空落落,许是这寝殿里太过冷清的缘故罢。
  也罢。兰烬落垂下胭脂色罗帐,掀开锦衾躺下,红烛兀自燃烧。
  夜半三更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脸颊上一种温暖轻柔的触觉,或许是梦境,或许是错觉。九妄言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浅的吻,呢喃着:“绮罗,适才你有没有怪我绝情,放着你不管?”
  她的睫毛微有颤抖,蹙了蹙眉继续沉沉的睡去。胸口静静地起伏,呼吸匀称而平稳,像是一个婴孩般安静乖巧。
  一觉沉沉地睡到寅时。早春三月,朝露待日晞。后中梨花开得正盛,恬静淡雅。一抹柔和的阳光透过花窗洒进来,模糊中她无意识地侧身换个睡姿,额头却抵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惺忪睁开眼,抬眸时,恰见九妄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醒了。”
  “你……”
  她被圈在他的怀中,一种莫名的安心和温暖。心中虽是惊诧不已,然张口欲言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却听他薄唇轻启:“多想就一直这样拥着你而眠,不管尘世喧嚣,不管莺莺燕燕。你可知,你的睡相是那般恬静可人。若不是怕弄醒你,我……”
  他灼热的目光倒令她一时羞赧,不等他说完便嗔道:“说什么呢。”
  九妄言伸手,将她耳畔一缕散发别至她而后:“绮罗,昨日边关急报,匈奴大军竟不顾五十年互不交战的协议,大肆侵犯我西楚边境。匈奴人一天之内竟夺取我数座城池,眼下已战火已燃至菡春关,大有横扫中原之势。昨夜,尉迟将军和太傅便是为了此事与我商议对策。”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得参政,你又岂非不知。”她低声嗫嚅一句。
  他的瞳孔中染上了一抹黯然的色彩:“我已派遣尉迟将军,协同都督夏侯征、中郎将步平川前去镇守菡春关。尉迟将军虽历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番毕竟匈奴五十万大军压境,我也不得不心生担忧。若是有必要,我会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会去多少时候?”
  九妄言紧紧握着她的手微有些颤抖:“少则数月,多则半载。绮罗,你等我——等我回来完成我们为期五月的赌约。”
  她抽开手,目光转而望向窗外的后庭:“你看,梨花开了。”
  梨花盛开了,一树璀璨,花瓣扑簌簌地落地恍然如梦。时已至三月,距离约定的五月份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了。她抿抿唇,竟有些眷恋这个怀抱的温暖。
  多好啊,他要走了。兰烬落,你不是一直想要逃离皇宫,逃离有他的世界么?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你应该高兴的,不是么?


  ☆、54、悠然采菊东墙下

  澜瑟园。
  春风已绿江南岸,杨柳风扑面不寒,澜瑟园内绿意萌发。原是枯槁的枝桠上已暴出点点嫩绿的新芽,绿柳才黄半未匀。嫩黄色的迎春花成簇成丛地盛开,宛若一群身着鹅黄绫罗绸长裙的女子,甚是惹人喜爱。
  东边黛瓦粉墙下,一簇雏菊正迎风绽放,如同三四岁女童一般娇小清瘦得很。兰烬落拖着裙摆走至墙下,俯下身观望那娇小的花朵。指尖不自觉地便扶上了那柔弱的花瓣,唇角无意识地漾出一个恬静的微笑。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淡雅的声音,便如早春这清爽的和风一般令人听了舒畅不已:“你似乎很喜欢花。”
  转过头去,原来宁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一袭青色绸衫,有着青竹临风一般的俊雅倜傥。那双修长儒雅的眸中此刻正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静然望着俯身的她。
  “殿下可算是来了,可能否麻烦殿下下一次赴约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可经不起吓。”
  宁王笑意盈盈:“那好,下回我来的时候敲锣打鼓地知会你,可行?”
  “如此甚好。只怕是宫人们听到了这样锣鼓喧天的,都以为是殿下不当王爷了,改行去了戏团玩杂耍。宫里杂耍可稀奇,想来会有很多人前来捧场。”她调侃一句,回赠给他一个清丽明艳的笑靥,漾起了醉人的梨涡。
  宁王一时有些失神,深邃的目光聚焦于兰烬落嫣然的笑靥上,正对上她澄澈地不含杂质的眸光:“殿下怎么了,莫不是我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将适才的失神敛去,负手而立吟吟一笑:“没什么。你找我来所为何事,可是皇兄他又薄待了你?”
  她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不瞒你说,此番我是想来求你一事,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完成这一直以来的夙愿。这是桩赔本的买卖,成不了事,惹得龙颜大怒你我可都要受到责罚;成了事,殿下也没有丝毫获益可言。殿下可想清楚了?”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如此大动干戈地约我前来?你且说来听听看。如若我能帮得到,必定倾我所能助你一臂之力。”
  侧首凝视着前首处的烟波池,几株杨柳正泛青。树干如同舞姬腰肢一般纤细袅娜,细长的柳条柔柔地垂荡入池水中:“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助说我想要逃离这皇宫,你会不会帮我?”
  宁王目光中有些许惊骇,垂首沉吟半晌:“何出此言?我看得出来,皇兄他待你很上心。”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的皇兄,他不管予我多少无人能及的恩宠福泽,我都不曾稀罕过。我只是想要过一番纵马江湖,淡泊平静的生活,不受宫闱约束不为情思所困。我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难以企及的,你若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必为难,大可回绝。”
  “诸般荣华富贵,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你当真可以放弃这一切?”
  广袖下的柔荑轻握,兰烬落对上他的目光,决然坚定地颔首:“是。”
  宁王背对着她负手伫立,颀长的身形在风中飘逸隽然仿佛谪仙:“我明白了,只要你过得安好,无论何事我都会尽力一搏。七日之内,我会为你搏出一条路来。”
  兰烬落听罢浅浅地莞尔一笑,纵然宁王背对着她而立,她依然微微福身:“大恩不言谢,殿下滴水之恩,绮罗日后自当涌泉相报。”
  他缓缓开口:“我不求什么回报。只要你安好,我便安好。”
  因为背对着她,兰烬落自然看不到宁王脸上复杂的神色。她一时间有些许错愕,旋即巧笑嫣然:“殿下说笑了。我的安好,在于岁月静好;殿下的安好,在于潇洒于尘世间,与王妃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我并未在说笑。”风轻云淡的这句话落入耳中,竟在她心中泛开了涟漪。她低望着脚边那丛娇小玲珑的粉白色的雏菊,即便低着头。仍然感受得到他投来的灼然目光。一种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一时竟两相无言。
  蓦地传来一阵轻笑声:“你适才说的一番话有误。我那日在梅华林里跟你提过,我至今还未曾婚娶,又何来的王妃,何来的举案齐眉?”
  “殿下总会找到心之所爱,与她白头偕老。”
  “可,时至今日我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子,即便是找到了——”宁王深深睇着她,“我也没有福分娶她为妃。”
  他缓缓走到兰烬落的面前,她的心竟漏跳了一拍。宁王俯身采撷起一朵粉白色的玲珑雏菊,掂在指尖递与她:“清雅隽逸,很适合你。”
  兰烬落抬手接过那多清美的花朵,触及他指尖的温热。听说,雏菊是森林中妖姬的化身,代表着永恒的快乐,许是他希望她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自此有着笑叹红尘的洒脱快乐罢。她将这多雏菊捧在掌中,言谢后翩然离开。
  回到花溆轩后,她摆弄着掌心小巧的花朵,目光却无聚焦。宁王那句“我还未曾找到心仪的女子,即便是找到了也没有福分娶她为妃。”时时回荡在她的耳畔。
  阑珊走进来,见她端详着一朵雏菊失神,调笑道:“主子,这花儿是皇上给你的罢?”
  “何出此言?”
  阑珊巧笑嫣然:“小时候,我颇喜欢到田埂上采摘野雏菊,觉得它娇小可爱。后来有人告诉我,雏菊有着一层深意,那便是——”
  手中的玲珑小花不经意地落地。阑珊的话在耳边轻响:“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爱。”


  ☆、55、王莽谦恭未篡时

  入夜,九妄言来花溆轩用了晚膳。琉璃宫灯旖旎的灯光落在她姣美清丽的脸庞上,平添一分柔和美艳。两人相对而坐,近在咫尺。她脸庞上平静得仿佛今日较之于平日丝毫没有半分差别,只静静地用着晚膳。
  手执玉箸,兀自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玉盘中那道精致的脆皮乳鸽。
  这道脆皮乳鸽是她最爱的一道菜,亦是粤菜中的一道名菜,皮酥肉嫩,鲜香味美。今日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品尝这道菜。想要搛起一块乳鸽肉,却怎么也扯不断。
  她有些恼,正要扔下玉箸,另一双修长的玉箸却替她紧紧压下了乳鸽,以便于她将那块乳鸽肉扯下来。
  顺着玉箸抬眸,正对上九妄言似笑非笑的目光:“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味地生闷气。再过两日我就要御驾亲征了,这顿践行酒也不能高高兴兴地陪我?让我猜猜……是何人敢来招惹你。皇后,兰昭仪,彤婕妤还是旁的人?”
  “都不是,是你招惹我了。”
  他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饶有兴趣地道:“哦?我怎么招惹你了?”
  “我且问你,这脆皮乳鸽里若有砒霜当如何是好?”
  被她如此一问,饶是精明的他亦是云里雾里:“何来此问?不论早膳午膳晚膳,菜肴不是素来先由宫人唱过无毒之后方才端来的么,怎会有砒霜?”
  “我因一道文思豆腐羹而中了砒霜之毒一事,这么长时间了你可曾给过我一个交代?”
  兰烬落清隽的目光睇着茫然的他,朱唇间的话语略微带着几分不满与苛责。
  “原来是为了此事生闷气。楚晏已经替我查明了真相,我正在正寻思着该如何处置彤婕妤。”
  她失声轻呼道:“彤婕妤?”
  她没有料到,一向和颜悦色道貌岸然的彤婕妤,原来一直都在煞费苦心地算计自己。就像那汉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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