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船长和我聊天之前,好像和郑大副在通电话,我当时还在睡觉,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有个什么‘总司令’,可能是他以前在军队里当兵的时候的领导吧。”
季鱼心里“咯噔”一响,脊背开始发凉。
郑淙以前就跟她说过,海坤对以前的事情也没有记忆,怎么可能突然聊起当兵时候的领导?
“肖先生,你知道‘总司令’这种称呼,是哪个国家的用的?日本这个国家会用吗?”
“日本自卫队现行军衔设6等18级:将官c佐官c尉官c准尉c曹c士。中国现行军官军衔设三等十级: 将官c 校官c尉官。好像都没有‘总司令’的叫法。其他国家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肖胜景沉思半晌,笑道:
“我猜,有人这么叫,是受一些抗日剧的影响,里面经常会出现‘总司令’这样的叫法。被叫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日本人,并且来头不小。”
季鱼抓住手机的手,有些发抖,指关节发白。
日本捕鲸船得到政府的支持,动用军事力量反追踪,这种新闻她也看到过。现在看来,这次他们又兴师动众地搬出了军队,来对付他们鲲鹏号上的这么些人。
她必须尽快说服任萍萍!
车子一到海边,季鱼趁他们布景准备拍摄的空档,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给任萍萍打电话。
任萍萍显然也在等她的电话,电话刚拨通就接了:
“想好了没有?下午两点以前,如果你不来,我就发视频了。”
“任萍萍,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会有更好的办法,让你实现世界冠军的梦。”季鱼语气笃定,直接忽略到贾永成的视频:
“下午我会去,但不是去你说的地方。就去昨天你让人转交我手机的那家店。我会告诉你,我有什么办法让你实现你的冠军梦,绝对比你现在被日本人利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高明。”
“到底什么办法?”任萍萍急切地追问,显然动心了。
“什么办法,我现在当然不会告诉你。你要当着我的面,把视频原件毁掉,我才会告诉你。如果原件不在你这,在日本人手里,你最好跟我们合作,把日本人在南舟岛的据点找出来。”
季鱼不等对方插嘴,语气软了下来,声音也很诚恳:
“任萍萍,你不是个傻子,你自己想想,也许日本人真的会帮你动点手脚,让你免除被调查。但你本身就没做错什么事,就算被调查,也只是走走过场。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接受调查,我有办法做到。”
季鱼停顿了一秒,没有直接说出什么办法,也没容对方追问,秉住一口气:
“如果你继续跟他们合作,就算他们让你免去调查,不代表你就能夺冠,你别忘了,有我在,你绝对拿不到冠军。但只要你答应我,按我说的做,我会退出比赛。”
“真的?”电话里,任萍萍说话的声音突然高出八度,一听就很兴奋。
“信不信你自己决定。你是想继续跟日本人合作,费力不讨好,拿不到冠军,还要被全世界的人唾弃,还是选择站到我们这一边,既能拿到冠军,还能成为一个女英雄,你再仔细权衡一下利弊。下午两点,我会在昨天那个店里等你。我只等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季鱼一口气说完,挂了电话,摸摸心脏,狂跳不止。
她从来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细细回想了一下,听不出有什么破绽,她确信,任萍萍一定能被她成功策反。
季鱼回到拍摄场地,肖胜景已经把拍摄前的准备安排妥当,笑问她是不是给船长打电话,两人煲电话粥煲这么久。
“没有啊,和一个朋友。不一定只有和男朋友才能煲电话粥啊。”季鱼接过他递过来的拍摄脚本。
拍摄的大体思路,他们之前就已经沟通过。
宣传片名字叫《蓝海鲸梦》,主题是宣扬保护濒临灭绝的鲸类等海洋生物。
他们要拍摄一条蓝鲸在大海中从出生一直到死亡的经历,季鱼扮演的是这条蓝鲸在梦中的形象,因为是梦,可以发挥无限想象,蓝鲸变成了一个人。
季鱼很少看到这种带有奇幻色彩的海洋生物保护的宣传片,很佩服肖胜景的创造力。
肖胜景知道她记忆力不好,台词都后期配音,前期拍摄,她只要知道拍摄的内容,表达出各种喜怒哀乐的情绪就行。
大体和她平时在海里潜水时一样,本色出演,穿的衣服也是她自己的蓝色礼服。所以拍摄难度并不大。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已经从蓝鲸的出生,长大后离开父母,独自觅食,适应大海的生活,最后成年,遇见喜欢的雄鲸这一段拍完了。
这一段格调比较欢快,季鱼很容易代入,所以拍摄很顺利。
拍到大海被污染,捕鲸人入侵,蓝鲸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格调开始变得悲伤。
尤其拍到蓝鲸亲眼见到父母死亡的这一幕,季鱼不知为何,拍了好几次都过不了关。
肖胜景和导演都希望她表现得勇敢坚强一些,不要只有悲伤的情绪。
但季鱼只要想象一下,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被捕鲸者用锋利的鱼叉刺死,她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就被痛苦和悲怆淹没,仿佛掉进了深渊,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向擅长闭气的她,拍摄这段剧情的时候,每次她刚潜入海底,还没停留一两分钟,就急匆匆地从水底浮上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肖胜景担心她是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让执行导演停止拍摄。
上岸以后,季鱼坐在消息椅上,用浴巾包裹住身体,看着海面发呆。
她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她父母。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肖胜景过来安慰她:“季小姐,今天你的表现已经很棒了,导演都说了,你很有表演天赋,情绪表现特别有感染力。”
“谢谢。”季鱼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如果我真的是专业的演员,就不会被一种情绪控制,走不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的时候,代入感太深,还是因为她自己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亲眼见到父母的死亡,她好像怎么也过不去那道坎。
肖胜景见她脸色不太好,提出先送她回房间去休息。
“不用,我自己回去。”
季鱼想到和任萍萍的约定,猛然回过神来,看了下时间,起身去换衣服。
她换好衣服出来,打算自己打车去昨天的小店。
赖村长派过来的两个人要求跟着她,她不好推脱,只能先让他们跟着。
季鱼寻思着,到了目的地,让他们留在车上,远远地看着也行。
万一任萍萍又动了什么歪念,她不至于很被动。
第54章
黄昏,沿海公路。
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像一头被岁月摧残的老黄牛,慢慢地爬行在并不平坦的路面上。
开车的人已经换成了海坤,这样的路况,实在考验车技。
旁边坐着的赖村长,双手抓着车门上的手柄,不时被颠簸的车子,晃得跳起来,笑着开玩笑:
“不愧是船长,开船的技术今天派上了用场。要不是你这么好的车技,我们今天也跑不了那么多个地方,残疾儿童工厂,学校,医院”
赖村长脸上笑容收住,很疑惑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特意跑到这些地方去看呢?”
“不为什么,我认识一个国际儿童基金会的创始人,他有意向给一些第三世界国家的儿童提供教育援助。所以委托我每到一个地方,去帮他实地考察一些符合条件的援助对象。”
海坤双手握住方向盘,转了个弯:
“但现在看来,玛纳国近些年发展很不错,我今天走的这些地方应该都不需要再接受援助。”
“不不不,”赖村长突然坐直了脊背,脸上表情很严肃,“海先生,有些事情,远比你想象得要复杂。玛纳这两年确实得到了一些援助,但我知道,都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什么样的代价?”海坤漫不经心地问道。
赖村长神色严峻,轻叹了口气:
“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两年,来玛纳捕鱼的亚洲人多了很多,他们都说中文,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中国人。直到去年,支持日本人捕鲸的国家名单中,多了玛纳国,我才知道真相。”
“这些新增的公共基础设施工程,也是他们投资的?”
“没错。他们短线投资,长线赚钱,政府还要把他们当贵人一样供着。唉,”赖村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可国家穷,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全世界任何地区都一视同仁,被禁止捕鲸,我们的渔民就更依赖他们的援助了。”
“办法一定有,只是需要时间。任何一个国家要发展,能获得国际人道主义援助,当然最好,前提是,这种援助是善意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得依靠自己的民众。如果只想走捷径,受制于人,最终只会形成恶性循环。”
海坤把车速放慢,回头看了赖村长一样:
“我不是政治家,不懂这些,只知道,如果你们继续支持日本人捕鲸,甚至允许他们过度捕杀,不出40年,不只是你们,全世界的渔业资源都会枯竭。”
赖村长点了点头,神色庄重:“你说的对。你们要我们做什么,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不难,但也不简单。国际捕鲸委员会每年都会召开一次国际性的会议,在今年保护鲸类的年度会议上,日本人一定会再提议捕鲸合法化,我们希望,他们的捕鲸集团里面,不会再有玛纳国,他们在玛纳国捕鲸的犯罪事实,能呈现在世人面前。”
赖村长沉思半晌,压低声音:
“你说的第一件事,我恐怕做不到,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长,左右不了政府的决策。但第二件事,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很重要的线索。据我所知,明天会有暖流经过玛纳国东南部的海域,带来大量鲸类的食物。如果是以往,他们一定会去捕鲸。但这次你们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改变计划。”
“我们明天已经离开,南下去斯宾塞岛。”海坤重新启动了车子,“所以,收集他们捕鲸犯罪证据的事情,只能由你们的人来完成。”
“那,你刚才说的援助基金,是真的吗?”赖村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追问道。
“如假包换,但规模肯定比不上那些能谋取暴利的组织或个人的援助。这些基金都是通过合法渠道,募集资金,援助力度有限。不过,以后肯定会慢慢提高。据我所知,他们现在也在改革,寻求一些盈利运作模式,不完全依赖募捐。我可以作为你们的牵线人。”
“太好了。”赖村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今天陪你走这么一趟,收获这么大。”
海坤嘴角一弯,浮现一抹淡笑,但没再开口说话,专注着开车,心里却挂念着某个女人,为什么一天都没给他电话?
他们回到哈雷镇,赖村长因为要去办事,提前下了车。
海坤把车子转向季鱼住的地方,给肖胜景打了个电话,问起他们今天拍摄的情况。
肖胜景在电话里很详细地叙述了今天的拍摄,最后问他:“船长,季小姐的父母,你了解吗?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
海坤想也没想,直接提议:“让你们的编剧把这个情节改掉,为什么一定要拍父母双亡这种悲惨的事情?”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捕鲸者的残忍,情感激烈,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肖胜景试探着提议:
“您是她男朋友,我希望您能疏导一下她的心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让她想开一些。所以今天我们结束得很早,等她调整好了再找个时间补拍。她现在应该在家里休息。您去看看她。”
海坤挂了电话,把车子停在路口,刚准备给季鱼打电话,有人敲车门。
他推开车门下车。
季鱼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举起手中提着的几个袋子,笑道:
“今天拍摄结束得早,我闲着没事,就去昨天那条街,给你买了衣服。”
海坤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肖胜景描述得那种惊恐痛苦的表情。
“拍摄顺利吗?”
“不太顺利,”季鱼如实回答,“一开始还行,后来拍蓝鲸看到自己父母被刺的场景,就拍不下去了,可能因为表演方面我不太专业。”
“”海坤心里刺痛,向前一步,搂着她的腰,低头吻她。
季鱼悬空的手,迅速环抱住他的腰,回应他的吻,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激烈拥吻许久,附近有人经过,季鱼听到了脚步声,立刻推开他,把头埋进他臂弯内。
他们竟然忘了,现在是在一个民风纯朴的岛国小镇!
海坤搂着她腰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已经走了。”
季鱼趴在他身上,忍不住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体,仰望着男人:
“今晚你是回自己房间去睡,还是怎么着?我房间附近12海里以内的领域,所有的石凳公园长椅禁止睡流浪汉。”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流浪汉。”海坤拉着她走向房间。
“我们约法三章,睡在同一张床一上,只睡觉,聊天,不许做别的,谁要是勾一引对方,我就出去睡长椅。”
“真的?”海坤咬咬牙,“谁怕谁。”
他其实有些矛盾,能留下来,当然开心,让她一个人睡小木屋,他确实不放心,回去也睡不安稳。
事实上,季鱼也有些矛盾,担心两个人情到浓处,她一不小心,就把今天和任萍萍见面的事情说出来。
而她明天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要消耗大量体力,她必须休息好。
任萍萍果然不出她所料,听到她说,认识曾经在国际捕鲸委员工作过的郑小姐,她儿子是“鲲鹏”号的大副,跟她是好朋友,有这样一层关系,就算她接受调查,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又得到她退出比赛的承诺,很快就被她策反了。
只是,任萍萍手中并没有贾永成视频的原件,他们把原件存在了井字巷一家旅馆的电脑内,由日本人亲自看守着。
她们原本的计划,任萍萍通过拿季鱼做诱饵,把海坤引到井字巷,视频就会被删除。
任萍萍答应她,明天去井字巷,假装已经引诱他们成功,趁机